16 吴场长一听,大笑了起来。说,这是个很光荣的任务,去的人,都是挑选出来 的。好多人不同意许明去,是我坚持让许明去的。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对许明说, 让他好好表现,争取立功,只要立了功,回来,还让他去演出队唱歌,发挥他的特 长。 原来是这么回事,吴场长这么说了,米香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谢谢。 谢过了吴场长,米香回到了屋子里。把吴场长在电话里说的话,对许明说了。 许明一听,有一点儿高兴,问是不是真的,经过了那个事后,有好多事,许明都不 相信了。 米香说,吴场长亲自说的,还能是假的? 要是还真能回演出队唱歌,许明当然高兴。原先想着再也不会有机会唱歌了, 没想到吴场长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可再想想那是好几个月后的事,而且还要自己立功,许明还是不能高兴起来。 米香问许明怎么还不高兴了。许明说,听说要去好几个月,想到好几个月见不到你, 心里怪难受的。 米香说,几个月过起来,也很快。等你回来了,我们就天天在一起,再也不分 开了。 许明还是高兴不起来。米香就靠到了许明怀里,想着许明明天就要走了,米香 心里也不好受。可她不能不高兴,她要不高兴,会让许明更不高兴。她想让许明高 兴起来,这会儿,只要能让许明高兴起来,让米香做什么,米香都愿意。 米香很香,米香很白,米香很软。好多次,许明不高兴了。米香就把自己变成 一颗大米,让许明随便吃。许明总是会越吃越高兴。可这一次,许明好像怎么也高 兴不起来了。 米香说,你让我怎么样,你才能高兴起来? 许明说,其实你也看不起我。 米香说,我从来就没有看不起你。 许明说,你也觉得我是个坏男人。 米香说,下野地的男人,让我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 许明说,你说的这个话,我不相信。 米香说,你为什么不相信? 许明说,我无法相信。 米香说,怎么样你才相信。 许明不说了,用眼睛看着米香。 从许明的眼睛里,米香看出了许明要说的话。 米香说,那好吧,今天晚上,我不走了。我们结婚吧。 许明说,这是你的真心话? 米香说,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没有想到米香会说出这样的话。许明看着米香,眼睛直直的。 米香说,这口饭早晚是你的,要是你真的想早点儿吃,你就吃吧。 说着米香把许明的手拉了过来,按到了自己的腰带上。 都是头一回做那个事,都没有经验。想做得很好,是不可能的。但这一点儿也 不影响他们的兴奋和激动。尽管许明浑身流着汗,大口喘着气好像快要累死了,可 还是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太高兴了。 尽管米香疼得叫出了声,不光流了泪,还流了血,也一样抱着许明说,真好。 米香说,你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许明说,我不累,一点儿也不累。 米香说,天快亮了,你睡一会儿吧。 许明说,我不瞌睡,我不睡。 许明一次又一次缠着米香。 只是开始有点儿疼,流了点血。再后来,就好了。好得不得了,一次比一次好。 好得米香好像昏了过去。 米香说,早知道这么好,就不会等这么久了。 许明说,以后还会更好。 更好会是什么样子,米香想不出。也不去想。只想着要是永远能这样就好了。 许明走了,很高兴地走了。队长没有签字的事,他已经不在意了。也用不着在 意了。米香用她的身子,在他的生命里,给他签了一个字。有了这个字,就意味着 米香永远是他的了。 没有孩子了,宋兰还不让老谢碰。说不行,说肚子还疼,还在流血。 老谢不会听宋兰的,没有了孩子,宋兰再说别的什么,老谢都不会当回事。 宋兰左挡右遮,还是让老谢像剥兔子皮一样,把宋兰剥了个净光。剥了皮,当 然要吃。饿得太久了,老谢吃起来,好像要把宋兰撕成了碎片。 干完了,又一脚把宋兰蹬到床下面。 阿黄一直在旁边看。看到把宋兰蹬到了一边,马上跳到了床上,卧在了老谢身 边,伸出舌头去舔老谢的脸。老谢亲切地在阿黄头上摸着。 光着身子的宋兰从地上爬起来,去找衣服穿上。冬天很冷,屋子里烧着火墙, 也不暖和。宋兰觉得身上很冷,穿上衣服蹲在火炉子边上烤着火。 老谢躺在床上,抚摸着阿黄,对宋兰说,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会儿在我眼里, 还不如一条狗让我喜欢。狗都比你强。狗肚子里有了崽子,从来不会有事,都会好 好地生下来。可你呢,真是连条狗都不如啊。 宋兰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走到门外。外面全是雪。 宋兰站在雪里,冬天冷,冬天的夜更冷。寒气像小刀子一样,隔着衣服也能扎 到肉里去。 宋兰知道,她只要站着不动,很快就会被冻僵。她还知道,就算是把她冻僵, 老谢也不会从屋子里走出来,把她喊进去。 宋兰还有好多事没有想好,还有好多事还没有去做。她还不到三十岁,她还想 好好活着。可不能让雪把自己冻僵。 想到了这些,宋兰又转过身回到了屋子里。 老谢已经睡着,打出很响的呼噜。阿黄躺在他身边,也好像睡着了。这个位置 一直是宋兰睡觉的地方,可现在却让阿黄占了去。看来,真的是和老谢说的一样, 她是不如一条狗了。没准儿,连阿黄也看出来了,她不如它了。不然的话,它也不 会有那么大胆子,敢把宋兰睡觉的地方占了去。 宋兰站在床边,看着老谢和阿黄。看了好一会儿,宋兰没有把阿黄赶走。宋兰 到柜子里,找出了条被子,披在身上,靠到了火墙根上,闭着眼打起了盹。 快天亮了,还没有睡着。一个人想一件事,能想一夜,这个事一定是件不寻常 的事。 天亮时,宋兰睡着了。 等到宋兰醒过来时,老谢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宋兰站起来,站在窗子前往外看, 看到老谢已经赶着羊走在雪野上了。 老谢走了,阿黄还没有走。 不过,阿黄没有睡在床上。老谢不在床上了,它也不敢在床上躺了,它已经从 床上跑了下来,跑到火炉边上,躺在那里半睁着眼,好像在睡,好像又没有睡。按 说,阿黄该跟着老谢去放羊的,可阿黄没有去,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宋兰的床上睡了 一觉,就觉得自己不是一条狗了,就觉得可以不去跟着羊群走了。 想到自己的地方,让一只狗占了去,宋兰朝着狗屁股踢了一脚。不是第一次踢, 不知踢了多少次了。每次踢,阿黄都会吓得噢地一声赶紧跑掉。可这次,宋兰一踢, 阿黄倒是站了起来,也噢了一声,可没有转身跑掉。却朝着宋兰很凶地龇出了牙。 那样子,好像要咬宋兰一口似的,把宋兰吓得一转身抓起了搁在案板上的菜刀。 菜刀拿在手上,宋兰怔了一下,没有把菜刀放下。盯着菜刀看,菜刀明光闪闪。 老谢老磨这把刀,磨得快极了。老谢说把头发放在刀刃上,轻轻吹一口气,发丝就 断了。宋兰不信,说老谢吹牛,老谢就拔下宋兰一根头发,试给宋兰看。宋兰一看 真的是这样。 看一会儿菜刀,又看看阿黄。阿黄没有跑,还站在那里。外面太冷,它也不想 到外面去。看到宋兰举着菜刀,阿黄一点儿也不害怕。老谢常用这把菜刀杀羊剁肉, 阿黄经常在一边看。老谢常会用这把菜刀剁下一块儿肉骨头给它吃。 看到宋兰拿起了菜刀,还以为宋兰也要剁肉给它吃。不但没有跑,还朝前走了 两步,走到了宋兰跟前。还抬起了狗头仰起了狗脸看着宋兰。 狗看宋兰,宋兰也看狗。狗看宋兰想的什么,我们不知道。宋兰看着狗,想的 什么,我们全知道。宋兰想,要是没有这只狗,她肯定不会过上这连狗都不如的日 子。 想到了这一点。宋兰把菜刀举了起来。 看着宋兰把菜刀举起来,狗也不跑,还是那样用狗眼看着。那样子好像在说, 别拿菜刀来吓唬我,等到老谢回来了,知道了这个事,看他怎么收拾你。 宋兰的菜刀在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好像刀也在提醒宋兰,这只狗可不是一般 的狗。这只狗可是老谢的宝贝。 突然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力量顺着宋兰的血管奔腾起来,一直奔到了宋兰的手上, 把宋兰手中的刀撞得颤了一下。 刀一下子像有了生命,有了思想,明白了自己这个时候该做什么,怎么去做。 刀飞了起来。 先向上飞了一下,又往下飞,带起了一股风,发出一阵啸声,同时,闪出一道 亮光。 飞起来的刀,飞到了狗头上。 这把菜刀实在太快了,刀锋快,速度也快,这两个快,快到了一起,就没有什 么东西不会被断开。别说狗头有多么结实,就是一块儿石头,碰到了这么快的刀, 它也一样会变成两半。 狗头成了两半,一股血从中间喷出来,喷到了宋兰身上。 宋兰没有躲开,也没有后退,抽回来的菜刀,紧跟着再一次劈下去。边劈边说, 让你再咬住我的裤腿儿不让我跑,让你再睡到我的床上把我的地方占了去。 一眨眼,阿黄这只狗,就成了一只死狗。 放着羊,放了一会儿,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一看,阿黄不在。觉得很怪。一般 来说,从不用喊,只要老谢赶着羊群出来,阿黄都会跟在后面。就算有时没有马上 跟上来,过一阵子,也会出现在羊群的四周。 太阳升起来了,升了这么老高了,还没有见到阿黄的影子,这样的事,好像还 从来没有过。 可老谢还是没有把这个事当个事,对阿黄,老谢太了解了,给阿黄个胆子,它 也做不出太不像话的事情。老谢想,再过一会儿,阿黄肯定就会出现了。 到了中午,阿黄还没有影子,老谢才有点儿急了。这么多年,在戈壁滩上放羊, 陪着他的只有阿黄。什么东西,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况且狗通人性,感情就会 更深。要是再看不到阿黄,老谢真的不知会有多着急了。 又等了一会儿,老谢不等了,干脆赶着羊往羊圈走。 让羊回到羊圈,自己回屋子。走到门口,喊了阿黄的名字。平常,只要阿黄在, 只要听到老谢叫,马上像箭一样蹿出来。 可是,阿黄没有从屋里蹿出来,倒是有一股很香的肉味儿,从屋子里蹿出来。 老谢觉得怪。屋子里没有肉,什么肉都没有,打下的野味,已经吃光了,宋兰 不可能有肉煮的。但这味,分明是肉味儿。不可能是别的味儿。老谢没有想那么多, 只想赶紧找到阿黄。 老谢走进屋子,看到宋兰,也没有仔细看。问宋兰,阿黄呢? 宋兰说,在锅里。 老谢说,别胡说。 宋兰说,真的在锅里。 老谢说,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