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话说自从游子商使计住进美女的房子以后,就处心积虑地想引美女回头。身为 创意王的他别的没有,鬼点子特别多。不过才窝了一个晚上,隔天就忍受不了非文 明的生活消失不见,留下美女愕然地瞪着空无一人的竹屋发呆。 这个吃不了苦的烂人,亏她还那么相信他! 呆立在原地的余贝儿大骂自己笨蛋,敢情她是在山里待太久了才会相信有死伤 那家伙。 她的肚子好饿,赶快找东西吃。 辛辛苦苦地爬行至菜园,余贝儿除了诅咒之外还是诅咒,却抵挡不了倏然升至 胸口的饥饿感。 她快饿死了,余贝儿头晕眼花地想。从她一个人住到这山区以来,她已经从原 来的重如泰山,掉到现在的轻如鸿毛。她没带体重计,不知道现在准确的体重是多 少,但她猜想可能是四十五公斤或更轻。她只有一百五十五公分高,瘦一点也好, 但这情形若继续维持下去,她可能会瘦到皮包骨,然后直接去找上帝报到。 强忍着昏眩的感觉,她一路摇摇晃晃勉强支持到家,再用颤抖的手胡乱剥了几 片高丽菜叶丢进沸腾的水里,再打了一颗蛋放进去,狼吞虎咽完成一餐。 嗯,好多了,至少不会再恶心想吐。 吃完饭,余贝儿离开主屋后的厨房,回到更后面的工作室,坐下来思索之后的 创作。 别看这屋子简陋,该有的都有。由于前任屋主本身也从事前卫艺术创作,对于 空间的需求特别大,所以特地将最大的一片空地辟为工作室。 接下来她应该做什么呢? 余贝儿头痛。 前卫艺术包含的元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意念,她要如何传达意念?又 该传达什么样的意念才好…… 正当她满脑子浆糊,所有想法都扭曲成一团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 音,恍若是土石流。 不会这么倒霉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余贝儿连忙起身冲出竹子搭成的工作室,手靠竹壁,惊恐 地眺望远方的山坡,深怕土石冲刷下来。 她虽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古往今来第一女侠,但也会害怕土石流。在她搬来这 里的第一天晚上,就曾遇见过土石松动的情形,当时她还以为死定了,幸好后来事 实证明只是虚惊一场,摇晃几下就没事了。但她从此对这里不稳定的地壳,留下了 深刻的印象,并祈祷噩梦不要重来。 所幸,这次地壳无恙。倒是她的宁静生活即将起大变化,瞧那几部吓人的卡车! 压根儿搞不清楚状况的余贝儿,就只能张大嘴、瞪大眼睛,像个将被绑架的人 质,木然地迎接外人入侵,占领她的地盘。 她无法置信地看着几个彪形大汉,从卡车上卸下一堆自她搬到这边以后再也没 看过的东西。其中包含大型发电机、洗衣机、电视、瓦斯炉、热水器,甚至还有大 到可以坐进两个人的橡木桶,种类之繁多,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人? “别忘了还有那一罐瓦斯,请将它接到瓦斯炉上,谢谢。”正当她存疑之际, 游子商笑嘻嘻地从一辆轿车里走出来,吩咐那些彪形大汉。 “有死伤,你在搞什么飞机,干吗弄来这些东西?!”余贝儿指着林林总总的 大型器具大叫,怀疑他的脑壳是不是坏了。 霍尔惊奇地看着她。 “贝儿,你的中文进步了,骂人还会押韵,佩服佩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 意和她开玩笑,总之,美女租不高兴。 “你找死。”她不止会押韵,还会打人,“‘死’这个字你知不知道怎么写? ‘棺材’这个东西伤有没有见过?,如果没有的话,我统统可以教你,你意下如 何?” 糟糕,看来他的宝贝生气了,他得赶快安抚才行。 “我也是一片好意嘛,你干吗这么激动?”一副要杀了他的样子。 “好意?”她气愤地看着他,“你没事弄了这么一堆东西来破坏我的隐居生活, 还敢说是好意,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说着说着,她就要抡起拳头。 “别冲动,贝儿。”他举高手阻止,劝她三思,“你若是把我打死了,就没有 美味的粥吃,也没有热腾腾的热水澡可洗……”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会儿,狡黠一笑,“想想看,还有温泉可泡哦,要不要 仔细考虑一下?” 从头到尾,他就打算借着这些文明器具,彻底消除她隐居的念头,然后成功地 把她带回家,完成使命。 “泡温泉?”她果然立刻被这个字眼吸引。 “是啊!”霍尔贼笑,“这里的风景这么美,不好好利用多可惜。我买这个橡 木桶,就是为了方便在这里泡温泉,现在我们瓦斯也有了,只差没有水。不过没关 系,我负责挑水,你只要准备舒舒服服安心泡澡就行。” 他亲切地勾勒着美好的场景,余贝儿仿佛看见自己躺在橡木桶内,被热气包围 的舒适模样。 她有多久没有好好洗一次澡了?她不记得了。自从决心离事搬到这个地方以后, 她的日子过得就跟鲁宾逊没两样,只不过地点由荒岛换成了深山,下场却一样凄惨。 “但是这样……太麻烦你了。”她止不住渴望地频瞄那个橡木桶,却又得在霍 尔面前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一点也不麻烦,贝儿。”他体贴的笑容分外迷人,“你忘了吗?我们是邻居, 又从小青梅竹马,这一点累我还禁得住,你不必在意。”反正他也没打算挑多久, 他预计顶多两星期就把她带回家,不会再长。 “话说得好听,我可不记得我们的感情好到你说的程度。”事实上,在他来这 里找她之前的最后一次会面,他们还是以吵架收场,哪有他说的这么感人? “所以我们才需要再培养。”霍尔承认,“以前我们动不动就吵,从来没有好 好沟通过,刚好可以趁这次机会,把我们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的笑容太诡异,让我全身发毛。”从小到大,余贝儿上过霍尔 无数次当,已经不敢再相信他。 “相信我,贝儿。”他努力展现诚意,“我是真的有心弥补过去对你造成的伤 害。” 霍尔使尽吃奶的力量要让余贝儿相信,过去的一切真的可以重来。余贝儿疑惑 地看着他。 “算了吧,有死伤。”她仍是迟疑,“我们根本八宇不合,再怎么沟通也是一 样,你还是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然后你也跟着回去……”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别这样,贝儿。”他连忙出声阻止,“除非你对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事还心 存芥蒂,否则就不该拒绝我的请求。想想过去我怎么对不起你,你就会发现应该给 我这一次弥补的机会了!” 髓着他左一句弥补,右一句对不起,时间的指针开始转动,循着日月星辰的轨 迹一格一格逆转,转回到最初,故事刚开始的时候。 在霍尔的记忆里,他们的村子里植满了各种果树,每当结果的季节一到,空气 中总是飘散着一股果香,吸引着村子里的小朋友前去采食,惟独他家没有…… “喂,有死伤,我家的杨桃树又结果了,给你一个。”猛地接过迎面丢来的一 个杨桃,游子商小小的脸皱成一团,直盯着手上的杨桃看。 “又还没有熟,你干吗这么早把它摘下来?”好可惜。 “我急嘛!”对面的小人儿说,“再放几天就可以吃了,不能吃的话你告诉我, 我再给你一个。” 贝儿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粗鲁、都没有耐性,而且最可怕的是,她超喜欢打 人。 “你今天的课去上了吗?我好像没有看见余伯伯出来骂人。”他好羡慕她家有 多余的钱让她学东学西,不像他,要个零用钱都很困难。 “嗯,上了。”余贝儿点头,“老师说我还蛮有天分的,尤其是把泥土打烂的 功夫最棒,我告诉他我学过柔道和跆拳道哦!他拍拍我的头,说我一定学得很好, 才能把黏土捣得那么细,厉害吧?” 余贝儿得意洋洋,游子商除了羡慕之外还是羡慕,他知道她不是故意要表现出 骄傲的样子,只是忍不住。 “对了!”她突然像想到什么似地大叫,“你妈妈的身体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能不能起来煮饭?要不要到我家吃?” 他们两家虽然只隔一道墙,家境却有如天壤之别。余贝儿的父亲是高级公务员, 母亲又是小学教师,两个人的薪水都不错,养她这个独生女绰绰有余。而游子商, 父亲是退伍军人,而且又死得早,只留下每个月微薄的津贴,勉强养活妻小。尤其 最近他母亲卧病在床,别说是打零工贴补家用,就连下床煮饭都十分困难,因此余 贝儿的母亲时常给他们母子送饭,他们母子也很感激。 对于余家的大恩大德,游子商铭刻于心,朝朝暮暮一刻也不敢忘记。只不过啊! 他没时间去想如何报恩这个问题,他比较热衷于—— “贝儿,你的暑假作业都写好了吗?”他牛头不对马嘴,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写好了。”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昨天就被我爸爸拿着棍子,押在一旁写 完。我爸爸说,如果我不在昨天把全部的暑假作业写完,就不让我去学跆拳道,也 不让我参加比赛。” 原来如此,还是余爸爸厉害,懂得如何治她。 “这么说,你现在每天,都很有时间喽!”嘿嘿嘿,机会来了。她爸爸懂得治 她,他则是懂得怎么利用她,两个人都很厉害。 “对啊,我现在除了早上比较忙一点外,下午都没事。”无聊到猛打呵欠。 “那你想不想打工?”他看准时机提出建议,果然引起她的兴趣。 “打工?好啊!打什么工?”她可兴奋着呢。 “帮忙写暑假作业。”他狡黠地回答,“我已经包下这附近全部六年级的暑假 作业,每份五十块钱,大概有二十份。” 他伸出了五根长长的手指,吸引了她的目光,“怎么样?这个生意不错吧!每 份五十元,二十份就有一千块,我们两人平分。” 哇!一千块,就算她帮她爸爸按摩按到死,也不可能赚到这个数字,她不答应 就是白痴。 “好,我也要赚钱,也要打工。”她兴奋得不得了,圆圆的脸庞泛出活力的光 彩,“可是我们两个相差一个年级,作业的内容不一样,怎么办?” “没问题。”他早想好了,“我先写一份,你接着照抄,这样问题就都解决了。” 耶,这样也行?有死伤不愧是全六年级第一名,什么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就这么决定。”耶,万岁,有钱赚喽!“从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他的笑容爽朗,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明天下午我会把先收齐的 那部分拿到你家。记住,这件事不可以让你爸妈知道,要不然我们就拿不到钱了, 知道吗?” “知道。”谁会那么笨啊!余贝儿拼命点头,“我一定会偷偷地做,你放心好 了。”做贼她最会,以前玩躲迷藏的时候,大家都找不到她,可见她多会藏。 事实证明,她真的很会躲、很会藏。除了整天不见人挨她父母亲的棍子以外, 其余的时间,她都很认真地在写——别人的暑假作业。 整个暑假就在挨打和写作业之中度过,直到开学前,她还在和堆及腰的高年级 作业搏斗。而负责企划整件事的游子商,反倒像没他事似的丢下暑假作业就跑,等 他回来的时候,一定又是满手待写的作业。原来,他跑到隔壁村子招揽生意去了。 “有死伤,不要再拿了,我写不完了。”她写到手快断掉,作业却越摞越高。 “加油,贝儿。”他露出安抚的笑容,“就快开学了,我们一定要把握最后的 赚钱机会,努力到最后一刻。” 结果都是她在努力,把好几十份的暑假作业解决掉,等到开学那一天,她已经 累得不成人形了。 “好痛,最近老是被我爸打……”她揉揉被打疼的屁股,闷声哀嚎,“我们赚 了多少钱了,有死伤?”搞不好不够医药费。 “两千四百块,贝儿。”游子商愉快地说,“每份五十元,我们一人分一半… …这是你的。” 余贝儿颤抖不已地接下属于自己的钱,感动得快要死掉。一千两百块耶!仔细 算算,她总共写了四十八份作业才赚到这个数目,感觉爽呆了。 “谢谢你,有死伤,都是你的功劳。”她甜甜一笑,腼腆道谢,开始在想怎么 分配这一千两百块。是该先去买她想了很久的哑铃,还是去更换一套新的柔道服? 啊,好难!她该怎么办?好烦恼…… “不客气,贝儿,我才要谢谢你。”他客气的笑容透露出淡淡感伤,“没有你 的帮忙,我不可能赚到这一千两百块,为我妈妈买补品。” 是啊,补品最好了,又能强身,又能养颜,长大以后还能报效国家,一举数得 …… “呃,补品?”恍若直到此刻才听清楚他说什么,余贝儿呆得跟个木头人一样。 “嗯。”他甩力点头,“我要用这些钱给我妈妈买一些补品,她的身体太虚弱 了,需要好好补一补。” “你真孝顺。”同为独生子女,她真是太好命了,“我这些钱也给你一起买补 品好了,希望游妈妈的身体早日好起来。” 余贝儿人虽粗鲁,心地却是非常善良。辛苦了一个暑假的钱就此飞了不打紧, 还一个劲儿地鼓励游子商。 “再次谢谢你,贝儿。”游子商毫不犹豫地接下余贝儿的一千两百块,表情伤 感动人。 “你人太好了,老天会保佑你。”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但顺序要排在狂笑后。 哈哈哈! 他在心里放声大笑,笑到心脏都快抽搐。 这个笨贝儿,老是被他耍着玩,真绝。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这么恶劣,只是 盛情难却。 试问,如果有一只看起来笨笨的狗,眨巴着一双大眼站在你面前看着你,你会 蹲下身来拍拍它的头,还是踢它一脚? 答案揭晓,他会选择后者。不为什么,只为了贝儿实在太好骗了,让他忍不住 想捉弄她。 这种一面倒的情形一直延续到他们升上初中以后,其中惟一称得上公平的一件 事是他老挨揍。每当余贝儿找不到可以练习的对象时,一定找他出气,而他就算是 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在意,原因就出在—— “贝儿,这个暑假我们去捡宝特瓶吧!一支五毛馒,很好赚哦!” 然后,她辛辛苦苦赚的钱,一定会进入他的口袋,为他妈妈买补品。 “贝儿,这个暑假我们去卖香肠你看怎么样?卖一根赚一根,等暑假结束后, 我们就是有钱人了。” 后来他们的确成了有钱人,只不过所有的钱都让他拿击交学费,因为他即将就 读高中,需要更多的钱做新制服,她理所当然成了他的赞助人。 像这类事,陆陆续续发生过不知多少回。每次他一有新的鬼点子需要实践,或 是需要替死鬼,一定推她出去赴死。而她也欣然接受。 这其中最离谱的,该算是升高三那年的暑假,他拐她去卖花的事。当时他们就 读于同一所高中,他以功课杰出、她则以粗鲁好动而闻名于全校。这两个外表不搭 轧的风云人物,私底下却是要好的邻居,而且经常结伴做善事——至少他是这么说 的。 “贝儿,我想过了。”刚迈入暑假的某一天早晨,他突然这么对她说道,“我 们已经长大,不应该再这么自私,应该为这个社会做点事。” 游子商顶着一张无辜的脸,诚恳地看着他的邻居。余贝儿感动之余,难免要怀 疑。 “你头没事吧?”她肥硕的手掌“啪”一声贴上他的额头,测量他的体温, “咦?没有啊!你没有发烧啊……” “干什么啊,贝儿?”他躲掉探测的小肥手,“我想找你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就这么困难?”好人难做哦! “不是啊,有死伤。”她争辩。“大家都说你最市侩,从不做赔本的生意,怎 么会想到要做善事?”很奇怪哦。 “别听同学们胡说。”他立刻显露出有生以来最和善的笑容,粉碎传言,“我 是比较现实一点,但你也知道我的家境,当然每一分钱都要计较。” 游子商提醒余贝儿,他家的状况与别人不同,她这才慢慢解除戒心。 “也对啦,你还有游妈妈要照顾。”他真的很孝顺。“我只是奇怪你怎么突然 变得这么有正义感,没有别的意思……” 余贝儿难得羞涩,原本就像馒头一样松软的双颊,这会儿又泛出红光,看起来 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我长大了嘛!”他当真捏她的脸颊,“你也应该快点长大……不过我好像只 看见你的脸长大……” 他弯下腰歪头瞧她。 “你是不是又胖了?”一定是,以前的脸颊好像没有这么大。 她立刻赏他一拳。 “去死啦!有死伤,你居然敢说我胖!”犯了女人的大忌,“我是、我是胖一 点啦……”肥脸黯然垂下,难掩伤心神色。 “你胖了几公斤?”他问。 “五、五公斤……”她气虚回答,头还是没力抬起。 “暑假才刚开始,你就胖了五公斤?!”他吹口哨,“这么说来,你现在不就 ……”赶快扳开手指头计算一下。 “六十。”她的头垂得更低了,“我今天早上才称过体重,刚好六十公斤。” “你才只有一百五十几公分高,就有六十公斤重!”未免也太重了些吧! “一百五十五……”他越说,她越没力,“我的标准体重是四十六或四十七公 斤,再加上我骨架小,最起码也要保持在四十五公斤上下……” “难怪你看起来这么胖。”他同情地看着她,“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帮你减 肥。”这事交给他就行。 “啊,你真的有办法?”一听减肥有望,她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当然了。”他笑得像天使,“最好的减肥方法就是运动加爱心,只要你肯每 天跟我去百货公司门口卖花,包你一定瘦成魔鬼身材,迷倒全校男生。” 原来游子商除了功课顶好以外,还是辩论社的社长,又代表学校拿过辩论大赛 高中组的冠军。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画大饼当然也没问题。 “我一定得卖花,才能成功减肥吗?”梦想虽美好,但这个逻辑好像有点奇怪 …… “是的,贝儿。”他再在饼上洒糖粉,“ELLE杂志曾经提到,真正的美女不只 要拥有亮丽的外表,同时还要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和实际付诸行动的能力,才能称 得上真正的美女,我对你的期望就是如此。” 到底是辩论社的才子,说出来的话即使狗屁不通也能把人耍得团团转,至少余 贝儿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什么ELLE杂志?听都没听过。她只对SPORTS杂志有兴趣,里面介绍了好多种运 动。 “好吧,我跟你去卖花。”虽没看过ELLE杂志,但她也想成为内外兼修的美女。 “太好了,贝儿。”鱼儿上钩,怎不令人开心?“我们帮助的那些失学儿童一 定会很高兴,你说是不是?” 隔天一大早,她就被游子商拖去花市买花,钱还是她出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存 款,只好提光她的户头。 五千两百块,这是他们所有的本钱,如数投资在鲜花上。 手里捧着成堆的花束,站在百货公司门口叫卖。余贝儿虽然也怀疑过,既是为 “失学儿童联盟”做事,怎么还要自己出钱?却又在游子商过于殷勤的笑容下骤然 打消念头,转为专心致志地卖花。 “请帮助失学儿童。”她拿着鲜花到处追这人跑,“我们是‘失学儿童联盟’ 的义工,请买一束鲜花。” 余贝儿喊了半天,追了半天,结果只卖出三束花。反观一旁的游子商却是门庭 若市,生意好得不得了,俨然就是个贩卖高手。 “小姐,你真有眼光,看上这束美丽的百合。”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游子商 的笑容中带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紧紧勾住寂寞少女的视线。 “这百合实在太适合你了。”他将百合递给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女,手 还不经意地扫了少女一下,极有技巧地触动少女芳心。 “像你这么有气质的女孩,正适合纯洁的百合。我代表所有‘失学儿童联盟’ 的小朋友谢谢你的爱心,愿上天祝福你。”最后,还加上无限的赞美与祝祷,成功 地羞红了少女的脸,显得他更加气度非凡。 真夸张! 紧紧抱住胸前的花束,余贝儿不知道该骂他无耻,还是佩服他的销售手段,这 么恶心的话都讲得出来。 算了,还是赶紧努力推销才是上策,她还有好多花没卖掉呢! 身边不经意走过一道高挑的身影,她立刻把握机会,挡住对方的路开口喊道: “请帮助失学的儿童,我们是‘失学儿童联盟’的义工,请买一束鲜花——”接下 来的话,倏然掉落在张大的嘴里,再也吐不出来。 竟然是——— “要我买花是吗?”见她说不出话,被拦住路的男孩反倒先开口。温和俊朗的 笑容里,和着一股天生的优雅,迷人至极。 余贝儿依旧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只能瞠大眼睛望着他发呆。 是他! 她紧张得舌头都快打结。 是李经纶学长,她居然在百货公司的门口碰见他! “我……呃……我……”她俨然已经成为白痴,只能不停地口吃。 “我买一束玫瑰。”他自动从她手中抽出一束艳红花,“这是两百块钱。你在 帮助失学儿童对不对?” “呃,对、对。”她的手几乎抖到无法顺利收下那两百块,“我是在帮失学儿 童……” “好有爱心。”他对她微笑,“我总觉得好像见过你,好像是我学妹。”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她是他的学妹!全校所有女生崇拜的人居然还能记得她, 她真是光荣! “加油。”俊雅的学长拍拍她的头,鼓励她,“我最欣赏像你这么有爱心的女 生,很有内涵。” 说完,他带着玫瑰走进百货公司,徒留淡淡的话语,围绕在余贝儿的周围。 我最欣赏像休这么有爱心的女生……很有内涵…… 天啊! 她简直高兴到快要跳起来。 她心目中的偶像居然当着她的面夸奖她,她快要死了,快要乐死了…… “贝儿,你在看什么?怎么还有这么多束花没卖完?”解决掉所有存货的游子 商,立刻过来关心余贝儿的情形,却发现她还有一堆没卖出去的花。 “没什么,我很好,没事……”她仍未回魂,魂魄仍跟着她崇拜的偶像走。见 这情形,游子商禁不住也往百货公司里面探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怪人。”他忍不住抱怨,伸手拿走她手中的花,索性自个儿解决。 余贝儿仍是飘飘然的,觉得今天真是她的luckyday,居然让她碰见了她暗恋许 久的学长。 她越想越觉得兴奋,啊!好lucky …… “喂,你们看。那边有人打着我们的招牌卖花,他们是什么人吗?” 正当她快乐得像只小鸟,大唱幸运之歌的时候,百货公司的另一端,突然杀出 一组和他们手持相同牌子的人马,满脸疑惑地指着他们两个。 失学儿童联盟。 对方的招牌是这么写的没错,但他们手中拿的却是绒毛玩具。 “糟糕,正牌的来了。”一旁的游子商懊恼地遮住眼睛,责怪自己贴错牌子; 余贝儿却仍是一头雾水。 “他们手里拿的牌子跟我们的一样耶!”余贝儿差点就要跟对方挥手致意,游 子商眼明手快地拦下来。 “别招手,贝儿。”再招小命就要没了。 “为什么不能?”反正都是同伴,有什么不可以…… “因为,”他困难地咽下口水,抓紧她的小肥手,准备逃跑,“因为他们才是 正牌的,我们只是借他们的招牌卖花,万一被捉到,可能会被送进警察局。”然后 玩完。 “你是说……”他们冒用别人的名字 “对,所以我们得赶快跑!”以免被捉到。 时间的指针,在经历了种种记忆之后,在升高三的最后一个暑假稍作停格。成 年后的霍尔满怀愧疚地看着一脸怆然的余贝儿,发现她也在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贝儿?”他柔声呼唤,对方依旧呆滞,兀自扳动指针。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