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午夜时分的温哥华,非常寂静。 或许偶尔会传出有人喝醉酒的吵闹声,破坏这份宁静。但总的来说,温哥华 仍是静谧的,尤其是位于西区的高级住宅区,更是门禁森严,鲜少有外人能够闯 入。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魏昕磊算是破坏宁静的罪人之一。他座车的引擎声,着 实喧嚣了一阵,才匆匆熄火,没入同样寂静的车阵之中。 他尽可能小力地关上车门,在这高级住宅区内,没人像他如此辛勤工作,甚 至搞到半夜才回家。但他不在意,这是他欠他父亲的,此刻存在他脑中唯一的念 头,是窥探沈海贝天使般的脸,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说来可笑,以前可以天天见到她的时候,他觉得厌烦。现在却渴望见她一面, 这莫非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犯贱」? 然则犯贱也好,自作多情也罢,他终究见着她了,她正躺在床上睡觉,像个 天使一般安详。 海贝就像个天使。 这是所有熟悉她的人给她的称号,甚至就连不认识的人,也这样称赞她。 蹲下身,用手轻抚她分明的轮廓。在灯光的照耀下,她安详的睡脸恍若来自 天国的诗篇,那般的宁静、那般的与世无争。 他不禁回想起两年多以前,那场充满了火药味的舞会。当时他心中的不满正 到达最顶点,稍一刺激便会沸腾,偏偏又有人不小心点燃了他心中的导火线,冲 突终于爆发…… 「好一个迷人的天使!」 宽阔的海边别墅里,挤满了受邀而来的嘉宾。其中最受瞩目的是来自美国的 史密斯父子,他们是魏氏集团在美的合作伙伴,是公司重要的客人,魏昕磊当然 第一个为客户引荐他的未婚妻。 「天使吗?」魏昕磊冷嘲。「我不这么认为,我倒认为她是个小麻烦。」 他不附和便罢,反而在对方赞美沈海贝时,当面泼了她一大桶冷水,泼到大 家都很尴尬,不知如何缓和场面才好。 「你、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史密斯先生急忙出面打圆场。「像Belle 这么 可人的女孩怎么可能是个麻烦,Tony,你说是不是?」 「是啊,她真是我见过最迷人的天使。」史密斯的儿子不断重复这句话。「 我若有这样的未婚妻,高兴都来不及,绝不可能把她视为麻烦。」 小史密斯丝毫不掩对沈海贝的欣赏,魏昕磊根本懒得理会他们的话,只是冷 冷打量一脸不自在的沈海贝,发现她和Tony史密斯真是呈现强烈的对比,一个尴 尬,一个迷恋。 「我可以请妳跳一支舞吗,Belle 小姐?」Tony史密斯很有礼貌地邀请沈海 贝,眼露渴望之色。 沈海贝为难地看着魏昕磊,他也不答话,只是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沈海贝 只好把手放进对方伸过来的掌心里,答应与他共舞。 「我不太懂得东方的审美观,但我觉得妳真是一个大美人。」Tony史密斯虽 不吝于夸奖人,无形中却带给沈海贝很大的负担。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没你说得那么好。」她无力地笑一笑,好希望他别 再说了…… 「不,妳真的很美、很可人,好像天使。」Tony史密斯无法体会沈海贝的难 处,且在说话的时候,抬头瞄了一下天花板,那儿到处都是天使。 「谢谢你。」她只能苦笑,只能偷瞄一旁喝酒的魏昕磊,怕她若表现得过于 愉快,他会不高兴。 这时Tony史密斯不小心踩了她一下,她吓了一跳,Tony史密斯搔搔头,红着 脸说抱歉,羞涩困窘的模样好像一个小男生,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没关系……」枉费她憋了一个晚上,终于因他这一踩而破功。由于两个都 是年轻人,年龄差距不大,自然而然便攀谈起来。 要知道沈海贝之所以会被称为「天使」,除了面孔之外,态度也是一个很重 要的原因。没多久,就看见两个年轻男女有说有笑,羡煞了旁人。 「喂,你的未婚妻正跟别人跳舞耶,你都不会生气吗?」来宾中不乏同是后 一辈的华人子弟,他们正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警告魏昕磊。 「一点都不会。」他冷笑地回答。「我还巴不得将她送人。」省得被纠缠个 没完。 「喂,你不要开玩笑。」大伙儿明显吓一跳。「这句话要是被你老爸听见, 你的总经理位子就不必坐了。」 「还有等会儿要是被你老爸发现,你竟撇下未婚妻,缩在角落喝酒,一定会 剥掉你一层皮。」 「我劝你最好赶快把你的未婚妻抢回来,否则到时就来不及了。」 大伙儿的乌鸦嘴,一张比一张毒,话才刚落下,就看见魏老董事长扯开嗓门, 笑嘻嘻的走进大厅。 诅咒应验,乌鸦们立刻一个一个排队站好,等待魏老董事长点名。 「Jason 、Jeff、Steven,你们都来了——」魏老董事长原本的心情极好, 未料一进门,即瞧见沈海贝在和别的男人跳舞,魏老董事长的脸立刻拉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魏老董事长冷着脸问一旁悠哉喝酒的魏昕磊。「海贝怎 么在和别人跳舞?」 基于魏家父子俩最近正为沈海贝的事吵得凶,凡是熟悉内情的人都闪一边去, 或是战战兢兢的隔岸观战,魏昕磊只得孤军奋战。 「我又不是保母。」决心独自迎敌的魏昕磊,语气嘲讽得不得了。 「她爱跟谁跳舞,就跟谁跳舞,我管不着。」话毕,他又低头啜酒,轻忽的 态度,明着跟他父亲杠上,气坏魏老董事长。 「你那是什么说法和态度?」魏老董事长的脸色铁青。「海贝是你的未婚妻, 你本来就该照顾她。」还说什么管不管得着的浑话。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她的保母。」魏昕磊不耐烦的反驳他父亲。「她有 脚,也有自己的想法——等等,或许她没有自己的想法,全听你的话?」 如果说他先前的语气还嫌不够轻蔑的话,那么此刻说的话无疑已经成功伤到 人了。更糟的是,他还是用英语说,闹得全场皆知。 「昕磊……」大伙儿连忙用中文劝他,免得事情越闹越大。 「干嘛突然说中文,这样对客人不是很不礼貌?」魏昕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 将朋友们的好意丢回去,摆明了给沈海贝难堪。 沈海贝的确很难堪。 尤其他是故意用英文同魏老董事长争吵,完全不顾她的颜面,她当场愣在原 地。 「咳咳!」不只她难堪,就连邀她跳舞的Tony史密斯也很尴尬,不知道如何 是好。 沈海贝只得虚弱的笑一笑,红着眼眶说抱歉。魏老董事长却是当着大家的面, 厉声斥责魏昕磊,父子两人又吵起来…… 仔细想想,自己是多么傻啊! 将思绪拉回到现实,魏昕磊抚着沈海贝的脸闷笑。 现在若再要他将她让出来与别的男人跳舞,他一定不肯。毕竟天使好不容易 才降临人间,怎可轻易拱手让人? 就好像感染到他脑中的思绪般,沈海贝浓密长翘的睫毛,在他自私的想象中 眨了几下,缓慢地醒来。 魏昕磊脸上原本的闷笑,立即转为深刻的微笑。 都说眼睫毛长翘的女人很凶,海贝脾气却出奇得好,一点都不「名副其实」。 「磊哥?」掀开长翘的睫毛,沈海贝的呼唤充满了不确定。 「当然是我。」他低笑,自从她失明之后,总是爱用疑问句,特别是对他。 「我想也是。」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他心情很好,不由 得跟着勾起嘴角。 「现在几点了?」她问。 「凌晨两点。」他再一次轻抚她的脸庞,感受她细致的温柔。 「你忙到这么晚才回来?」沈海贝相当惊讶。 「没办法,第一天上班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总得等事情告一段落。」他个 性纵然有千万个缺点,但公事上却认真负责,这点谁也无法否认。 「你肚子饿不饿?」沈海贝比谁都了解他这个优点,也欣赏它。 「有一点。」工作了一整天,只吃了几个三明治,是有点饿了。 「我煮面给你吃。」她自告奋勇要解决他的民生问题,魏昕磊除了抬高眉毛, 腾出空位让她下床之外,未曾说出任何反对意见。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过招,他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别在这种小事上同她争辩, 天晓得她拗起来有多难对付。 脑中想着她有多难缠,魏昕磊的眼睛竟在不知不觉中,缠上了沈海贝的身影。 这一缠,不得了。 原本他还没注意到沈海贝睡衣的颜色,怎料在灯光的照射下,棉质的白色睡 衣竟变得透明,隐隐约约显露出她曼妙的身躯。 魏昕磊看呆了,也看痴了。过去忙着和自己的自尊心抗争,根本无暇顾及她 的身材问题,现在才明白他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了她的成长期。 更进一步来说,他错过了花朵绽放的时间。美丽的花朵需要更强烈的关注来 增添它的娇艳,他却吝于将眼光驻足在她身上,结果报复到自己。 思及此,他直想笑。然而想咧嘴的同时,他一颗不安定的心也蠢蠢欲动。如 果就这样从后面搂住她,说他想要她,她会如何反应?恐怕会给他一巴掌,叫他 滚回去吃自己吧! 自作孽,不可活。 活了快三十年,他才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也只得苦笑。 若说过去那两年的时间,他有学到什么,那就是自我解嘲。一个人的日子太 寂寞,放纵的日子他又不想过,只好数着过去的影子,嘲笑自己的懦弱,却也意 外认清自我。 人生充满了意外。 倚在流理台边,看着沈海贝一会儿拿出面条,一会儿烧水,老练地做些以前 从不碰的厨房工作。魏昕磊深深地感觉到,最大的「意外」是她,她简直变得十 项全能。 「……看来我不在的期间,妳学会了很多东西。」一会儿下面,一下子泡茶, 每一样都很拿手。 「是啊!但我觉得这样很好,过去太倚赖你了。」需要改进,她嫣然一笑。 魏昕磊不答话,事实上他反倒比较怀念过去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事事问他的 意见,他虽然觉得烦,但至少有被尊重的感觉,不像现在这般无助。 他看着她煮沸水、下面、调汤头。又看见她打蛋、捞面、将面条放进碗里面,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任何迟疑。 她的动作是如此熟练,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没有失明,会以为她生来就会煮 面,但只有老天知道,这要花多少时间练习。 「面煮好了。」 若硬要挑剔缺点,恐怕只有逞强这一项最令人难以忍受。 「我自己端。」他抢先一步端起热腾腾的汤面,免得热得发烫的瓷碗烫伤她 的手,他可不愿她的手因此留疤。 看似清淡的汤面,比想象中好吃。魏昕磊意外地发现面很有嚼劲,面条煮沸 的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就连汤头也无可挑剔。 「好吃吗?」沈海贝淡淡地问。 「好吃。」魏昕磊据实回答。 他老老实实的吸着面条,品尝汤汁的鲜美。沈海贝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满足 的吐气声,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真的很讽刺,你竟然也会觉得我煮的面好吃。」 魏昕磊原本吸面的动作因她这句话而耽搁,改为不解的注视。 「要是在以前,你一定不会管我,搞不好也不会吃我煮的面,更不会像现在 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美丽的微笑下,是一连串激烈的控诉。平白无故被K得满头包的魏昕磊根本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得极力喊冤。 「我没那么恶劣吧?」干嘛把他说成虐待狂。 「你自己心里有数。」她也不同他辩,只是挂着淡淡笑容,从容的转身,回 她自己的房间。 自始至终摸不着头绪的魏昕磊,依旧只能盯着她的背影,和她留下的话搏斗。 要是在以前,你一定不会管我,搞不好也不会吃我煮的面。 ……没这回事吧!他想。以前他只是没耐心一点,懒得听她说话而已,但可 从来没说不吃她煮的面。 磊哥,你听我说—— 走开! 他没那么恶劣,他只是稍微没耐心一点…… 唉,算了。 魏昕浩向来是玩乐的高手,事实上在他未接管魏氏集团的营运前,他做过最 多的事就是「玩」,举凡真正的海上活动或是牌桌上的「游泳」,他没有一项不 拿手的,可说是道地的玩家。 他很会玩,也很会带着别人玩。以前魏老董事长就说过他朽木不可雕,一心 一意将全部的事业交给大儿子处理,直到他过世以后,公司的营运权才落到魏昕 浩手上。原本他也着实安分了一阵子,认认真真地掌管公司的业务,直到他大哥 回来又夺走一切,于是他只好又变回不事生产的花花公子。 有什么办法呢? 魏昕浩耸肩。 谁要老头子临死前更改遗嘱,将所有遗产都留给海贝,他这个寄人篱下的不 肖子,也只有想办法生存下去了…… 「浩哥,你说要玩牌,要玩什么牌?」 一阵突如其来的柔软嗓音,打散魏昕浩的思绪,魏昕浩这才想起,他正身处 于魏昕磊的公寓中,逗沈海贝开心。 「我们、我们来玩扑克牌好了。」匆匆忙忙地回神,魏昕浩四处找扑克牌。 「浩哥。」沈海贝的语气有如大海般平静。「你忘了我看不见吗,要怎么玩 扑克牌?」 魏昕浩慌乱的举动立刻因她这句话而止住,僵直的表情在这一刻放松。 许是她的眼睛太美丽,才会产生她从未失明的错觉。从小到大,他就最爱凝 视她这对眼睛,最爱看她的脸,即使她的视线,从不在他身上驻足。 「对不起。」他诚心的道歉。「我一时忘记妳看不见,居然还提议要玩扑克 牌,真是个大猪头。」 「没关系。」她很大方的原谅他。「这种事情很难适应,有时候我自己也会 忘记,更何况是浩哥。」当然会忘记了。 沈海贝永远会找台阶给魏昕浩下,这也是他始终惦记她的原因,毕竟家里除 了她以外,没有人会对他如此温柔。 「那……我们来玩麻将好了,这样就没有问题了。」魏昕浩灵机一动,想到 另一样不需要眼睛的游戏。 「要怎么玩?」她是会玩麻将,但那也需要用到视力。 「用摸的。」魏昕浩兴奋的解释。「我曾经看过人家玩过这种游戏,用手摸 麻将,然后猜出是什么牌,对的人就可以拿走钱。」 「那不是要庄家吗?」她可从来不赌博。 「只是游戏。」魏昕浩要她放心。「我们不赌钱,纯粹猜牌,猜对最多牌的 人就可以请对方亲他一下,妳觉得怎么样?」 「浩哥——」沈海贝紧张的语调中,有深深的不认同。 「就这么决定。」魏昕浩不让她有抗议的机会,便擅自拿出麻将倒在桌上, 开始洗起牌来。 沈海贝只得也跟着洗牌。在她的心里,并不把魏昕浩刚才说的话当真,只当 他是无聊开玩笑,扭捏了一会儿也就算了。 整副麻将有一百多张牌,洗起来锵锵作响,还满像一回事。两人七手八脚的 洗完牌后,开始摸牌。 魏昕浩先摸到一张两条,这容易,一下子就猜出来,他先得第一分。沈海贝 接着不甘示弱拿到第二分,她摸到的是九筒,也不难猜,两人一比一平手。 接下来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从小就陪着大人打麻将的两人,牌技或有高低, 但手指的触感一样好,没多久就玩掉了大半副牌,而且越摸越有趣,越摸欢笑声 越多。 「该我了。」魏昕浩玩起来就和孩子一样疯,硬要跟沈海贝抢牌。 「才该我了。」沈海贝笑着摸牌,明明就轮到她,她才不让浩哥有耍赖的机 会,多赢她一分。 「乱讲,明明是我!」魏昕浩不是故意耍赖,但他真的记得轮到他摸牌。 「你是下一张,别和我争!」沈海贝打死不让他触犯她的领域,两只手护着 桌面,硬是不给他有摸牌的机会。 「喂喂喂,别赖皮——」魏昕浩原来是要推开她,两手却不期然和她的手交 迭在一起,瞬间变得哑口无言。 他无言,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牵她的手。除去孩童时代,他几乎没什 么机会碰她,即使是面对面说笑,也一定保持适当的礼貌,皆因为她是大哥的未 婚妻。 但是,现在呢? 她曾说过,她要解除婚约。那是否意味着,她对大哥的迷恋已成过去式,这 么说来,他若牵她的手,也没关系喽? 不想再错失这次难得的机会,魏昕浩决定大胆表白,让沈海贝了解他的感情。 因此他把她的手抓得紧紧地,用力的程度,连沈海贝都感觉到不对劲。 「浩哥?」沈海贝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有这种举动,亦看不见他紧张的表情, 但他如此牵住她的手,已超越以往的范围,于是不解地问。 「海贝,我——」才说了第一句,魏昕浩就说不下去,他只得吞吞口水重来。 「海贝,我是想——」接着第二句,他也没说完。事实上他也没机会说,魏 昕磊高大的身影已经不知何时悄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现在正冷眼打量着他们。 「你这是在做什么?」魏昕磊也不问沈海贝的意见,直接将矛头对准他弟弟, 魏昕浩连忙甩掉沈海贝的手,慌张的编理由。 「我、我们在玩麻将。」魏昕浩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无地自容。 「真的,怎么玩?」魏昕磊将视线转向满桌子的麻将,表情好严厉。 「用、用摸的。」魏昕浩几乎快说不出话。 「那可真方便。」魏昕磊表情极端嘲讽。「看得出来你们玩得很愉快,麻将 堆得跟小山一样,你们一定已经玩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副牌除去花牌有一百三十六张,他们已经玩到剩下不到十张牌,可见他们 疯多久了。 「我们其实也没玩多久……」魏昕浩搔搔头,魏昕磊的眼光越冷,他越着急, 越捉不到头绪。 魏昕磊的目光始终一样冷,不过这次他不再只针对魏昕浩,而是攒紧双眉的 沈海贝,她似乎想说什么。 「我、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眼见苗头不对,魏昕浩干脆三十六计走 为上策,省得留下来尴尬。 魏昕磊点点头,阴寒的目光无声警告魏昕浩,他最好别再来。魏昕浩除了胆 颤之外,同时还带有那么一点点窃喜,他终于胜过他哥哥一回了。 魏昕浩离去之后,魏昕磊立刻将箭头指向沈海贝,不悦地拉低声调。 「原来我在公司拚死拚活的时候,你们都在家享乐。」就他一个人当傻瓜。 「我们没在享乐,只是在玩麻将。」她口气平稳地反驳。 「玩到手牵着手?」她反驳得很快,他回击得更快,三两下就伤到要害。 漫无止境的沉默,随着魏昕磊这句尖锐的问话,泛滥到无边无际。天地好像 在这瞬间冻结了,实际上才过了几秒钟,对沈海贝来说却恍若永恒。 「……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磊哥。」沈海贝缓缓地说。「今天我爱和谁牵 手,就和谁牵手,你管不着。而且我不是你的笼中鸟,没必要因为你一句话,就 毫无限期的关着。」 她有她的自由,而且很显然地,她打算飞出去。 面对这样的状况,魏昕磊突然觉得不知所措,但他知道他必须反驳。 「以前我不关妳,妳还不愿意飞。」他口气不怎么好的说。「现在眼睛看不 见,倒想飞了。」 伤人的话语,总在无意之间说出口。 魏昕磊或许无心伤她,但沈海贝确实是受伤了。他伤了她的自尊;那包裹在 宁静的表面下,心底最深的伤口,他就这样毫不掩饰的掀开。 「对,我想飞了,怎样?」他伤她是他的自由,但她也有回击的权利。 魏昕磊万万想不到,她打起人来竟是这么痛,痛到令他几乎承受不住。 「怎样?」在疼痛的驱使下,他两手紧把住她的肩膀,眼睛迸出狂怒的光芒。 「妳还敢问我怎样?!」她不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吗?既然已经订婚,就该 安分,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牵她的手,还倒过来质询他想怎样,简直可笑透了! 他的怒气是如此明显,沈海贝虽然无法看见他的脸,依旧能感受他狂暴的情 绪,但仍勇敢的回望他。 看着她晶莹、但空洞的眼眸,魏昕磊突然觉得荒谬,同时又不知所措。经过 风雨历练过的百合都是如此吗?看来脆弱,清新依旧,实际上已大不相同? 「妳这是在报复吗,海贝?」在强烈的挫折感下,向来坚定的语气也变成呢 喃。 「妳表面上说不在乎,实际上妳很恨我,对不对?」魏昕磊的表情相当痛苦。 「妳恨我忽视妳,恨我老是给妳难堪,所以现在妳才会用这种态度对我,对不对?」 过去的魅影从未消失,只是隐藏起来——藏在他们的心底。 我又不是保母。 她爱跟谁跳舞,就跟谁跳舞,我管不着。 他用最刻意的态度伤她,她就用最漫不经心的态度回敬他,很难评论谁的手 段比较激烈,但他们都受伤了,伤痕写在彼此脸上,久久无法消退。 「我不恨你任何事。」 或许受伤的人只有他,她的表情依然平静。 「我只是描述事实。」 她口中的事实,就是她不在乎。不在乎他的感受,不在乎他是否为她而神伤, 甚至是他赤裸裸的眼神,她都可以装作看不到。 然而,该死的,她是真的看不到! 在这一刻,他真希望时光倒回到从前,让他有牵着她的手的机会,而不是像 个傻瓜一样,该死地任由她和别人共舞。 她爱跟谁跳舞,就跟谁跳舞,我管不着。 他错了,他非常想管,但眼下已是时不我予,他又能多说什么? 「Shit!」既然无法回到从前,魏昕磊也只能匆匆回书房拿起遗落的文件, 又一次回到公司办公。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