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天后,恶梦成真。 当魏氏企业的委任律师,也就是沈海贝口中的「游伯伯」,带着一迭厚厚的 文件,走进魏昕磊的办公室时,他顿时明白,一切都不可挽回。 「昕磊。」游伯伯拍魏昕磊的肩膀,算是跟他打招呼。魏昕磊不知该如何反 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企图吧!」游伯伯跟他开玩笑,试图缓和现场僵凝 的气氛,却一点用也没有。 「她还是这么做了……」魏昕磊几近失神地盯着游伯伯手上那迭文件喃喃自 语,只见游伯伯沉重的叹气。 从他父亲那一代开始,他就担任魏家的律师。他和已过世的魏老董事长私交 甚笃,魏老董事长什么事情都会找他商量。沈海贝也承继这个习惯,将所有事都 交由他处理,所以他今天才会到魏昕磊的办公室找他。 「海贝改变了很多,现在的她跟以前不同,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手掌握的女孩, 这点我们都该为她庆幸。」他从小看着他们长大,清楚每一个孩子的脾性,也知 道魏昕磊在迷惘些什么,忍不住劝魏昕磊。 「我没有要掌握她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她能够独立,不要事事依赖我……」 魏昕磊为自己辩解,辩解了以后,又觉得可笑。他忽略海贝是事实,他却用这些 借口搪塞,真的是太丢脸了…… 「那好啊!现在她要独立了,你若真的这么想,就该好好好为她祝福才是。」 游伯伯又一次拍拍他的肩,是安慰也是劝,叫他要勇敢的放手。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游伯伯,无声的问他,怎么能期望他做到,难道他不明白 放手是最难的? 游伯伯摇摇头,放手很难这点他比谁都清楚,但不放手,又能如何? 「海贝知道自己的责任,你父亲会将财产留给她,就是要她帮你保管财产。 现在你回来了,她当然该把财产还给你,这是很自然的事,你就接受吧!」他不 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认为,无论发生了什么,该做的事还 是要做,这一点海贝就比昕磊清楚,也比他理智。 魏昕磊闻言苦笑,她就要离开他了,教他怎么理智?原来当初她也经历过这 样的痛楚,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混蛋。 「把这些文件都签了吧!」游伯伯把笔递给魏昕磊。「这是海贝的愿望,你 已经耽误她太多时间,如今该把时间还给她,不要再圈住她了。」她这一生,已 经历了太多的牵绊,该是开扇窗口让她出去透气的时候。 身为长辈,身为一个从小看着他们成长的长者,游伯伯明白自己实在不该讲 出这样的话,却又不得不挺身仗义执言。 旁人或许看海贝很幸福,从小被魏家收养,又被一大堆爱护她的人包围。然 而实际上她就像一只笼中鸟,为了报恩,宁可折断自己的翅膀,让自己无法飞行, 事实上她比谁都想逃脱这个笼牢。 「都签了吧!」他劝魏昕磊把笔收下,拿回那些巨额的财产。这些财富对其 他人可能是天上掉下的礼物,对海贝来说,却是沉重无比的负担,他希望能帮她 把它们搬开。 游伯伯的意志,就像他的委托人一样坚定。魏昕磊苦笑接下笔,在文件上一 一签名。 或许游伯伯说得对,是该收回责任的时候。但他收回财产,不等于放任她自 由,至少,在他的心里,他是不可能放的。 「都签好了。」签妥了文件,沈海贝算是完全卸下了责任,游伯伯很满意。 他收好文件,一一检查,直到确认全部的文件都已经签上名之后,才将它们 收在带来的皮箱里,喀一声合上。 魏昕磊原本以为他立刻要走,正打算起身送他到门口,这个时候游伯伯却犹 豫了一下,缓缓地提出警告:「你最好留意一下昕浩,不要太信任他。」 这算是很难得发生的状况,老律师的话一向不多,也从不饶舌,会这么说, 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游伯伯,不然怎么会如此怀疑?」魏昕磊 以为他是指魏昕浩做假帐的事情,但真实状况远比这复杂得多,也残酷得多。 老律师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魏昕磊,他怀疑老友是被他二儿子害死的事。但 他没有证据,光凭推论也不能就一口咬定必定是对方干的。更何况这牵涉到他们 兄弟之间的感情,稍一不慎,即可能掀起一场极大风波,不得不小心处理。 「游伯伯?」 「没事,反正你自己要小心就对了。」老律师决定不说出个人推测,只嘱咐 魏昕磊自己要注意,魏昕磊虽然表面点头,但他心里明白,内情必定不单纯。 「好了,我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你也应该去做你该做的事。」老律师话中 有话的绕口令,绕得魏昕磊一阵莫名其妙。 「什么该做的事?」他不懂,文件也签了,他的警告也听进去了,还有什么 遗漏不成。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老律师叹气。「但我实在不忍心看见你和海贝就此 分手,只好对不起海贝。」 魏昕磊还是不懂。 「海贝要离开了,昕磊。」老律师终于宣布正确答案。「刚刚我出门之前, 接到海贝的电话,说她正要搬出去,还问我事情有没有办妥,真是个富责任心的 女孩——」 「昕磊,你有听见我说话吗?」怎么呆成木头人一样?「我说海贝——」 而后,他就只能对着空气说话,魏昕磊早已夺门而出。 这才对。 老律师点头的同时,眼角亦泛出泪光。 每个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要能及时悔悟,别让既有的伤痕越扩越大,才是 正确的态度。 黑色的BMW 跑车,像颗子弹穿梭在温哥华市的道路上,街上每一个行人,莫 不被它的速度吓到。 「怎么搞的,车开这么快……」 大家议论纷纷,心想这个驾驶罚单接定了,驾驶座上的魏昕磊却一点都不怕。 交通违规的罚单算什么?他怕的是来不及阻止沈海贝离去,那无疑是世界上 最痛苦的惩罚。 魏昕磊的内心充满了恐惧,沈海贝可能已离去的想法,让他不知不觉加快油 门,终至毫无感觉。 若是海贝已经走了,那怎么办?他要到哪里找她?她一定不会留下地址,不 会让他知道她的藏身之处,这么一来,他就永远看不到她,看不到她天使般的脸, 和柔美有如春光的表情……不行……说什么都不行,他一定得阻止她不可!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伤她有多深。当初他那样毫不眷恋的走掉,该是一 种多么混帐的行为。那时候她的心情一定跟他一样惊慌、一样不知所措,他竟还 拿锋利的言词伤她,讥笑她只是他父亲养的一条狗,他是个大混蛋! 总算觉悟到自己过去的行为有多过分的魏昕磊,这回算是遭到了报应。两年 前他当着沈海贝的面走掉,两年后故事重新上演,沈海贝一样当着他的面提着行 李离开,身边并且多了一个男人。 「都搬上车了吧?」多出的那个男人是于城邦,他来帮沈海贝搬家。 「应该已经没有行李了。」沈海贝点点头,表示她所有家当就只有那些,于 城邦不由得微笑。 「妳的行李还真多,只有两只皮箱。」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是应该都是嫁妆 一牛车的吗?她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沈海贝闻言笑一笑,她有的东西其实并不少,但那些都是魏家买的,她不想 带走。 「要离开了吗?」于城邦问沈海贝。 沈海贝空洞的眼睛中有些迟疑,但还是用力点了一下头,轻轻地说了声: 「嗯。」 不是太长的句子,但充满了涵义,这代表新生活的开始。 或许是旁观者清,于城邦下认为她真的能够完全抛弃过去,但她总算肯踏出 第一步,也算是一种进步。 「我们走吧!」于城邦关上后车厢,就要扶沈海贝上车。沈海贝将手伸给他, 正打算低头钻进前座的时候,身后不期然传来一声巨吼。 「海贝!」 沈海贝当场愣在原地。 「妳不能走!」 她不能走。 会说出这么霸道的话的人,除了磊哥之外不会有别人,他一直把她当作他的 玩具。 沈海贝不知他是怎么知道她要走的消息,她猜多半是游伯伯讲的,但这都无 所谓了,重要的是她要离开,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她。 「你没有权利说这样的话。」她僵硬的回道。 「我是妳的未婚夫,当然有权利阻止妳上别的男人的车。」魏昕磊万万想不 到,她竟是和于城邦一起离开,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她早被载走了。 「我们已经解除婚约,现在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请不要再搬出那套 歪理,她受够了。 「我没答应要解除婚约,现在我们仍是未婚夫妻。」真正不讲理的人才是她, 为何她总是忽略他的心意? 数学中的并行线,永远不可能交集。 沈海贝和魏昕磊,虽然不活在数学算式之中,情况却和并行线没两样,也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怎么样都串不起来。 「所有该做的事我都做了,再也不欠你什么。」她花了二十几年的时间陪在 他身边,又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帮他守住遗产,如果他还嫌不够的话,她也没有办 法。 「不,妳还欠我一样东西。」他承认,他是个贪心的人,还想要更多。 「我还欠你什么?」沈海贝觉得很荒谬,几乎大笑起来。 「妳还欠我「爱」,这就是妳欠我的东西。」 魏昕磊突如其来的告白,不仅让沈海贝的笑容冻结,就连于城邦也觉得不可 思议。 「我爱妳,海贝。」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倾诉对她的爱意。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不能没有妳,请妳留下来,不要走,让我们重新 开始。」 这原本是在她梦中才会出现的话,如今却跃入现实中,震撼她的心弦。 沈海贝扶着车门的手因此而定住,表情因此而僵直,眼睛因此而泛出泪光。 她该相信他吗? 她能相信他吗? 这些话她等了十几二十年,在她梦中回响过百万次千万次,就在她已经绝望、 决定放弃的时候,他却又意外说出这些话,这不是在为难她吗? 更糟的是,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也许眨眨眼,就会发 现那只是个幻影,其实无所谓,反正她也看不见,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认真的,海贝。」 这时,于城邦自愿主动充当她的眼睛。 「我跟Ray 认识了一辈子,还没看过他这么赤裸的表情,他是真的爱妳。」 晶莹的泪珠,在这一刻终于完全滴落,滴在车窗上,也滴在她久旱不雨的心 土上,慢慢汇聚成河。 他是真的爱妳。 这句话听来是如此陌生,简直像梦幻一样,她该接受这个梦境吗?会不会一 觉醒来,梦境又消失不见,她又回到当初那个被未婚夫当面遗弃的可怜虫? 肩膀上传来一阵轻拍,彷佛在向她保证:不用怕,她会得到幸福的。 沈海贝转头面向于城邦,于城邦微笑,什么话都没有说,仅是将她的手从车 门上拉下来,对着她摇头。 她没办法反应,因为她看不见,但她可以听见后车盖被打开的声音,他正在 把她的行李搬下来。 「勇敢一点,海贝。」临走前于城邦对她说。「Ray 跨出他的第一步,妳也 该跨出妳的,别让无谓的自尊心阻挡妳的幸福。」 而后,他的车就开走了,呼啸而过的引擎声,一如他的为人那般潇洒。 沈海贝仍旧站在原地,既无法往前,亦不知道如何回头,只是孤独的站着。 「海贝……」 离她几公尺远的魏昕磊开始走向她,一步、两步……跨越更多障碍。 「海贝。」 这些障碍不存在于现实,但存在于他们的心里,将两人阻绝于宇宙之间,隔 着银河遥遥相望。 曾经经历过的伤害,堆积成这条银河。 他们不是牛郎织女,随时可以走近对方、拥紧对方,然则横亘在他们心中的 瞋与怨,比真实距离还要遥远,几乎遥不可及。 「原谅我,海贝,原谅我。」 若说有谁该承担这个责任,当是魏昕磊。 「是我不对,一切都是我的错,妳能不能忘记过去的哀伤,与我共创未来?」 最深的悔恨,随着最强力的拥抱,融入沈海贝麻痹的躯体。包围着她的体温 是如此温暖,吐出来的气息是如此芬芳,像是寒冬后的暖阳,融化她心中的冰雪, 却也使她不住溃堤。 起初,她的心是冰山,随着他的话一块一块剥落。 再来,剥落的冰块落入他的拥抱中融化成水,朝她心中的闸门涌去。 最后,她内心关闭已久的门终于打开了,对他的怨气及恨意也在同一个时间 涌入,随着她的眼泪一起奔流。 「我恨你……」这是她最想说的话。 「我恨你。」再多的拥抱,都无法弥补她内心受到的创伤,和无止尽的孤寂。 「海贝……」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沈海贝呢喃。「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傻瓜,可是你 总把我当成傻瓜对待,难道你以为我不会受伤?」 「海贝,我——」 「我不是傻瓜,更不是你眼中一无是处的笨女孩,我只是在忍耐,难道你看 不出来?」 是的,他看不出来——不,不能说是看不出来,而是故意忽略,他对待她的 残忍,连他自己看了都会不忍,何况她本人? 「我只能说对不起。」他愿意说一千次、一万次相同的话,只乞求她能原谅 他。 「你是该说对不起。」她不原谅他,无论如何都不原谅。「你的行为使我成 为笑柄,你知道有多少人背着我指指点点,说我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 才坚持解除婚约?」 「海贝……」魏昕磊苍白了脸,他一点都不知情。 「还有,你就这样当着我的面走掉,你晓得当魏爸爸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竟 然指责我没有想办法把你留下来,不配当人家的未婚妻吗?」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任性之举,竟会对 她造成这么剧烈的伤害。 「最可恶的是,我没有辩解的机会,魏爸爸就过世了。」她的痛,全反映在 她破碎的语气里。「我被迫一夕长大,被迫承担原本不该属于我的责任,被迫独 立,你说我不该恨你吗?」 应该,当然应该。 直到今天为止,魏昕磊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痛。她的转变不是偶然,而是经 过淬炼后的结果,如果当初他没有那样走掉,她可以少受点折磨,多保留一些天 真,是他折断了她的翅膀,使她无法飞行。 「对不起……」他不是故意要折断她的翅膀、不是故意要伤她的心,他只是 …… 「请原谅我的犹疑。」他心中的悔恨不下于她。「我早就爱上妳了,却因为 内心那份该死的骄傲而蒙蔽住眼睛。我以为我对妳只有兄妹之情,不愿意人生受 到操纵,却忽略了内心真正的感情。」 他内心真正的感情是爱她、保护她。她不仅是他父亲的天使,更是上天送给 他最好的礼物。从他着迷地看着她的小脸那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此生分不开的 命运,他不晓得自己为何要挣扎。 「其实犹疑的人不只是你,我自己也很彷徨。」不只他挣扎过,沈海贝也是。 「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是真的爱你,还是一种盲目的习惯?毕竟我们在一起太 久了,一时之间很难区别。」人的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思考,她也不例外。 「最后我说服自己这只是个习惯。」她幽然苦笑。「既然是习惯,当然可以 改变;或者说,必须改变,因为这种习惯只会带给我痛苦,没有什么好处。」 「海贝……」 「可是,该死的!」她忍不住啜泣。「当我亲耳听你说出「我爱妳」三个字, 我才发现,我戒不了这个习惯,我又开始动摇了。」 倾倒在魏昕磊的怀里,沈海贝放声大哭。 「我是不是很没用,磊哥?」她的哭泣中有深深的无奈。「嘴上说要独立, 其实心中还是渴望一座城堡。」 城堡里面有国王、有皇后,还有一大堆仆人。最重要的是,国王疼爱皇后, 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天冷了加炉火,天热了为她变出特大号的冰淇淋。凡是她 爱的,他都想办法做到,俨然是天地间最幸福的私人城堡。 「不只是妳没用,我也没有比妳坚强多少。」听了她的话以后,魏昕磊微笑 回道。「我一样渴望那座城堡,一样希望我的皇后陪在我身边,毕竟那是我亲手 为妳打造的城堡。」 他们都没有忘记,童年时许下的承诺;没有忘记,那年的海滩是多么美丽, 阳光是多么耀眼,一如他们合力堆出来的城堡…… 「看,城堡快堆好了!」十岁大的魏昕磊,带着一脸得意的表情,跟沈海贝 炫耀。 「真的耶!」六岁大的沈海贝睁大眼睛,看着高高矗立的沙堡,总觉得小磊 哥哥好厉害,可以去比赛了。 「我打算明年报名参加沙雕比赛。」他的确有这个想法。「我已经跟Jeff他 们约好报名少年组,不久以后就会开始练习。」定要为他们这些华人子弟争一口 气才行。 「小磊哥哥一定会得冠军的。」她对他充满信心。 「嗯,我一定会把冠军奖杯抱回家。」魏昕磊对自己也相当有自信,认为一 定没有问题。 沈海贝甜美的笑一笑,嘴角上的梨涡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为明显,笑容更加出 色。 「妳想要什么?」看着即将成型的沙堡,魏昕磊随口问道。「是要烟囱呢, 还是要电梯?我帮妳做。」烟囱方便让圣诞老公公进出,有了电梯以后就不必爬 楼梯爬得那么辛苦,都是不错的选择。 「我两样都要!」她想要圣诞老公公,也不想爬楼梯。「我还要壁炉,还要 荡秋千,还要用来储存冰淇淋的冰库和种一大堆草莓,那样我就可以每天吃草莓 冰淇淋了。」 「妳真贪心。」魏昕磊闻言瞪大眼睛。「做那么多东西要花很多时间耶,而 且我也不知道草莓园要怎么做,沙子做不出来。」 「我不管啦,你自己说要帮我做的,你不能黄牛。」一听见他不帮她做了, 沈海贝开始呜咽。 「好啦好啦,妳别哭,我做就是。」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海贝哭,只得 硬着头皮堆草莓园。 沈海贝反正也没去过草莓园,他怎么堆,她都相信草莓园真的就是那个样子, 不久城堡上方就放满了一颗颗特制草莓。 「长大以后,我也要建一座像这样的城堡给我的新娘住。」魏昕磊堆出兴趣 来了,边做草莓边兴奋的嚷嚷。 「哦?」她两眼一直盯着长满了草莓的城堡,不太注意他说什么,和话中的 意思。 「嗯。」魏昕磊认真的点头。「我以后帮我新娘建的城堡就像这个样子,有 国王、有皇后,还有一大堆仆人。」 「哇!」听起来很不得了,还有呢? 「然后我的城堡里面一定有电梯、有荡秋千,还有……」他耸肩。「我想不 出来了,反正大概就是这样。」 「会有草莓园吗?」当他的新娘真好,什么都不缺。 「妳想要吗?」这简单,又不难做到。 「想要!」她好兴奋。「我喜欢草莓,也喜欢吃草莓冰淇淋!」 「我倒比较喜欢壁炉。」可以一起趴在前面看书,魏昕磊耸肩。 「冬天还可以生火。」夏天吃冰淇淋,冬天烤火,好棒哦!沈海贝兴奋的补 充。 「我们可以一面烤火,一面吃冰淇淋,味道一定很棒。」他有更好的主意。 「而且还可以看书!」沈海贝很贪心,什么都要,魏昕磊也承诺他每一样都 会做到。 「没问题,全看我的。」他一定会建造出一座她理想中的城堡。 「磊哥好棒。」耶,万岁。「……不过,你的城堡要给谁住啊?」她突然想 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给我的新娘。」真是,都没仔细听他的话吗?他都说过好几次了。 「你的新娘是谁啊?」她知道他建好的城堡是要给他的新娘住,她疑问的是 人选。 「是妳啊!」魏昕磊奇怪地看着她,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他们以后是要结 婚的人,新娘子当然是她。 「真的吗?」听见他这么说,沈海贝的小脸都亮起来了。「那你刚刚说过的 话,都不能赖皮哦!」一定要做到。「我的城堡里面一定要有国王、皇后、一大 堆仆人,还要吃特大号的草莓冰淇淋……」 幼年时的童言童语,跨越时空,来到二十年后,回荡在他们的耳际。 此时在他们眼前的,不是童年时堆砌的沙堡,而是魏昕磊的个人公寓,像座 山一般的矗立,同时将他们压得透不过气。 「对不起……」真正压住她的是他的骄傲及怒气。「是我不对,我不该忘了 承诺。」他承诺要建城堡保护她,要当她的国王,到头来却成了囚禁她的狱卒, 他真该死。 「你还答应过要把那座城堡建得很牢固,因为是我要住的。」他或许被骄傲 及怒气阻断了记忆,她却从没忘记,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底。 魏昕磊无话可说,只能紧紧抱住她。他无知的举动不但伤害了她,也使自己 变成一个傻瓜,实在没有权利多说什么。 「你怎能如此对我?怎么能……」沈海贝嘴巴上说不能原谅,但实际上已经 原谅了魏昕磊,她还倚偎在他的怀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风扫过温哥华的街头,吹冷了他们的面颊,却也带走了他们的眼泪。 也许悲伤依旧,伤口无法很快复愈,但至少是一个开始。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