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沈小姐,妳可以离开座位了。」 折磨了一天,经过无数种不同仪器的测试,为沈海贝检查的医生终于放行。 她松了一口气,在魏昕磊的搀扶下离开高耸的诊疗椅,坐上另一张较矮的椅 子,听医生怎么说。 医生先是看看一整天检查下来的资料,再拿出原先的病历比照,研究了大半 晌后,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医生轻松地说出他的研究结果。「根据我的初步 判断,沈小姐的视神经受到压迫的情形,没有想象中严重,开刀应该就能够解决。」 可喜可贺。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跟他们之前接收到的讯息完全不同,魏昕磊不禁产生 疑虑。 「你确定吗,David ?」魏昕磊一脸怀疑地问他的好友。「之前那个医生的 说法跟你完全不一样,我们到底该听哪个人的意见?」 「随便你,Ray.」David 幽默的说。「你若是希望你的未婚妻永远看不见的 话,尽可以回头去找他,不过我想那不是你们来的目的。」 「我当然希望海贝可以重见光明。」魏昕磊反驳。「我只是不明白,同样的 病症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检查结果。」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意思。 「不同的医生,当然会有不同的检查结果,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David 笑笑。「再说,每个医生对病症的判读结果不尽相同,这也是医学界常发生的事, 不然你干嘛带你的未婚妻过来?」不就是因为不死心,想要做进一步确认? 「因为我想念你,想借机来看你。」魏昕磊耸肩。 「少恶心了。」David 啐道。「我们还是来研究一下沈小姐的病情,也好决 定开刀日期。」 接下来,就见两个大男人低头研究病历,讨论她的病情,一直到所有事情都 确认过一遍之后,两个大男人才同时伸直脊背,互相握手道别。 「谢谢你,David ,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魏昕磊诚心致意。 「这不算什么,Ray.」David 说。「只要你记得发结婚喜帖给我,我就心满 意足了。」 「一定的,David.」魏昕磊将对方的手握得好紧。「到时候我不但会发喜帖 给你,还会请你上台发表感言,届时你别忘了说我的好话。」 「我会说你是个混帐,你放心好了。」David 哈哈大笑,顺道拍了一下魏昕 磊的肩膀,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表露无遗。 「那我们就先走了。」在医院待了一天,海贝一定累坏了,得快点带她回家 休息。 「慢走。」David 再次和他握了握手,要他多保重,还跟他开玩笑,若是他 临时反悔不结婚,别忘了把未婚妻让渡给他,他正好缺一个天使。 魏昕磊笑笑地拐了好朋友一记,说了句:「休想。」便将沈海贝从诊疗室带 走,一起走回停车场。 「你的朋友真有趣。」沈海贝想起David 所开的玩笑,不禁扬起笑容。 「医术也很高明。」魏昕磊挑眉。「别看David 虽然嘴巴缺德,却是温哥华 排名数一数二的眼科医师,不然我也不会带妳来找他。」 「我知道,我相信你。」她相信他任何事。 「那当然。」他笑笑地搂紧她的肩,两人正打算穿越大厅,前往停车场的时 候,身后突然有人呼叫他的名字。 「魏先生!」 叫住他的人是护士,他们只得停下来问她有什么事。结果是David 忘了跟他 交代一些事,叫他过去一下。 没办法,他们只好绕回去。不过沈海贝却不想动,做了一整天的检查,她着 实累了,此刻只想坐下来休息。 「妳确定妳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吗?」魏昕磊相当不放心地查看四周。…坦儿 进出的人这么多,妳又看不见,万一有人撞到妳,该怎么办?」 「不会的,磊哥。」沈海贝笑着回道。「这里又不是大马路,谁会那么无聊 跑来撞一个看不见的人?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但是……」 「快去吧,磊哥。」她催促他。「当心David 临时改变主意,不帮我开刀了, 那才真的糟呢!」 魏昕磊三心二意,一方面不放心单独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另一方面又怕David 有什么要紧的事找他,如此左右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门口的警卫帮了一个大 忙。 「好吧,我快去快回。」既然这个地方有警卫,他就放心了,万一发生了什 么事,还有警卫,不至于发生危险。 「嗯。」她点头,向他保证她会乖乖待在原地,魏昕磊这才放心的走开。 单独留下来的沈海贝,一方面心想他真的顾虑太多,另一方面又希望赶紧动 手术恢复视力,这样她就不必处处需要人照顾了。 正当沈海贝坐在原地思考,什么时候才能够重见光明的时候,一双阴冷的眼 睛,也在同一个时间注视她、亮出刀,朝她直冲而去—— 「危险!」 「可恶!」 沈海贝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听见她的眼前爆出两个男人的吼声,接着传 来一阵打斗的声音,周围的人都在尖叫。 「杀人啦!」 「快制伏他!」 「赶快报警!」 就好像电影一般,一段持刀杀人的戏码在医院大门前活生生上演。要不是门 口警卫眼尖,看见刀口直直往沈海贝方向刺去,并适时制止,沈海贝早命丧刀下。 「不好,他跑了!」 「快追!」 这些宛如电影般的情节,皆发生在沈海贝的面前,然而她什么都看不到,在 她的世界里,所有影像都是空的,只有白茫一片。 「发生了什么事?」她对事实的认知,就像对影像一样茫然,直到有人提醒 她,刚刚有人持刀试图要杀她,她方才明白。 「怎么会……」她呆住了。竟然有人要杀她,她没有跟人结下任何仇啊…… 警车在三分钟后赶到,魏昕磊也在这个时候冲回大厅来,脸色苍白的问在场 所有人。 「这里怎么乱烘烘的一片,还有外面的警车又是怎么回事,谁能够出面说明?」 大家七嘴八舌,最后归纳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人要杀沈海贝。有一个蒙面 歹徒,拿着发亮的钢刀朝她的心脏刺去,若不是警卫太神勇,沈海贝早就没命了。 魏昕磊和沈海贝两人,至此总算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人皆脸色发白, 尤其是魏昕磊,简直可以说是毫无血色。 居然有人追到医院杀海贝,这到底怎么回事…… 「Ray ,可以让你的未婚妻跟我们回警局做笔录吗?」办案的警察跟魏昕磊 显然很熟,说起话来也格外客气。 「恐怕不行,Jeff. 」办案的警察恰巧是他从小混到大的好友。「你也知道 海贝看不见,可能帮不上忙,而且我怕她也吓坏了,只想快点带她回家休息,这 点还得请你通融。」 「好吧!」Jeff识相地拍拍魏昕磊肩膀。「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勉强,我 先问问其它的目击证人好了,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找到歹徒的线索,你也赶快带她 回家休息。」 Jeff看出沈海贝是真的吓坏了,很干脆地就放他们回家。 魏昕磊火速将沈海贝载回公寓,将她抱上床,一会儿摸她的头,一会儿摸她 的脚,一会儿问她感觉怎么样?一会儿又自问自答,说她一定吓坏了,他真是个 猪头,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 沈海贝忍不住噗哧一笑。此刻他的行为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她想不笑也难。 「妳还笑?」魏昕磊见状睁大眼睛。「刚才妳差点没命,妳知不知道?」居 然还笑得出来。 「我晓得啊,磊哥。」她依旧忍不住笑意。「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好傻, 傻得让我觉得好幸福。」 「是吗?」他挑眉。 「嗯。」她用力的点头。「现在我终于有未婚妻被宠爱的感觉了。」多棒。 「胡说,我从以前就很宠妳。」他可不是从现在才开始宠她,以前就很保护 她了。 「你是宠我。」她从不否认。「但是连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你的宠是哪一种 宠;是爱呢?或者纯粹是哥哥疼爱妹妹?我想你自己都很迷惘。」 「过去确实如此,但是现在我已经能分辨清楚,我对妳的宠是哪一种宠了。」 魏昕磊反驳。 「哦,是哪一种?」沈海贝兴致勃勃地问。 「当然是情人间的宠了,这还需要问吗?」他真想打她的小屁股,分明是故 意找碴。 「所以我才说幸福啊!」她不是故意找碴,只是希望经由他的口确认,这是 世间所有女人共有的通病,她也不例外。 「要我上床陪妳吗?」他想搂着她的肩,给她安慰。 「好。」她也想倚偎在他身旁,聆听他的心跳,那是全世界最有效的镇定剂, 足以帮她度过差点被杀的恐慌。 幸福在沉默中流转,随着彼此沈稳的心跳,转进更深的角落。爱情有时并不 一定要浓烈,淡淡的感情也很有韵味,总能在千百年后听见它的回音。 「……妳认为,是谁想杀妳?」不过在品味爱情之前,他们还有个棘手的问 题有待解决。 「不晓得,我一点概念也没有。」沈海贝无力地苦笑,一样想不出来凶手是 谁。 「妳不可能跟人结怨。」魏昕磊伤透脑筋。 「是啊!」 「那就是死结了。」魏昕磊叹气。「都是我不好,我若是没离开加拿大,妳 就不会出车祸,也不会——等等,会不会跟妳那场车祸有关?」除此之外,想不 出任何关连。 「我不知道。」她没想过。「如果有的话,也太离谱。」都已经是两年前的 事了,谁还会在乎那则旧闻。 「难说。」偏偏就是有人会在乎。「说不定是那个肇事者,他怕被妳认出来, 所以想杀妳灭口。」 「问题是我根本没见到他的脸,他杀我又有什么用?」这逻辑根本不成立。 「妳怎么知道自己没有看见他的脸?」他不赞成的反问沈海贝。「妳自己也 说过,自从发生车祸以后,妳的脑海里面经常会有影像跑出来,说不定就是车祸 当时的情形。」 这有可能,人类的大脑是很奥妙的一种器官,可以记录许多事。沈海贝不否 认她的脑子里经常跑出一些模糊的影像,但她一点都不想碰触。 「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好累。 「海贝——」 「请体谅我,磊哥。」沈海贝疲倦地截断他的话,表情哀伤不已。「魏爸爸 临终前交代我要好好过日子,我打算遵守他的遗言,所以请别再说了。」 说她胆怯也好,或是不够坚强也罢。她是真的累了,现在她只想安稳的过日 子,不想再去想这些可怕的事。 冷不防提及已逝的父亲,魏昕磊的内心更加愧疚,久久说不出话。 「……我爸……他死前曾提到我吗?」想到他是怎么和他父亲分别的,魏昕 磊几乎不敢开口问。 「……没有……」沈海贝也几乎不敢回答。「但他也没有提起浩哥,对我也 只有这简短的一句话,之后就咽气了。」 这该是人世间最深刻的伤痛,她相信魏爸爸一定还有许多话要说,只是没有 机会说出口而已。 魏昕磊不住地抖动身子,沈海贝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得出来他很 难过。 「你要原谅魏爸爸,磊哥。」沈海贝安慰他。「当时情况紧急,魏爸爸几乎 从被送到医院的那一刻起,医生就宣布没救了。这些话还是他强忍着痛,好不容 易才对我挤出来的。」 当天的情况就像一场恶梦,是她这一生中最难度过的日子,有一度她甚至以 为自己会活不下去,要不是魏爸爸临终前的遗言激励她,她恐怕早就疯了。 「对不起,让妳一个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真该死。」魏昕磊用颤抖的手 摸她的脸,是道歉,也是悔恨。 「没关系的,磊哥。」她反而抓住他的手,勇敢微笑。「再痛苦的日子我都 熬过去了,我曾自闭过,也曾怨天尤人过,但我最后终究还是走出来了,我相信 你也能做到。」 沈海贝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魏昕磊的痛苦,她最骄傲的磊哥哭了,然而她所能 做的事,也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为他打气而已。 「妳真是一个天使。」对他这个罪人而言,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他所能承 受的范围,他何德何能,竟能拥有她? 「我不是天使。」 他的天使这时却摇头。 「我只是一个爱你的女人。」沈海贝温柔更正。 天使,或女人,这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且属于他。 紧紧地拥住沈海贝,魏昕磊发誓,他将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他的天使,不让她 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沈海贝眼睛拆线当天,大家都很紧张。 在场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医生的手看,等待布条拆下后的结果。 这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之中,仅有一双眼睛隐隐透露出不安。这双眼睛跟那日 刺杀沈海贝的眼睛雷同,也跟两年前那场车祸的肇事者很像,同样阴沈,甚至带 有一些疯狂。 他很害怕沈海贝重见光明,更怕她会当众指认他就是开车撞她的凶手,但身 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玩伴以及未来的小叔,她眼睛拆线,岂有不来的道理?因 此无论他再怎么害怕,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话说魏昕浩自从那天医院失手以后,每天都心惊胆颤地过日子,唯恐被人发 现,他就是那个蒙面凶手。 这实在不好过,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当初他就应该花钱去雇用杀手的, 只是他一直想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才迟迟不敢雇人,没想到却阴错阳差, 反摆了自己一道,只能自认倒霉。 魏昕浩万分后悔,自己没能将沈海贝顺利除掉。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可能没 认出他来或是直接把他忘掉。医生不也说过她因为惊吓过度,不记得任何事?这 就表示,她有可能不记得他开车撞她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从此以 后,他就可以正常过活,再也不必夜半惊醒,担心她会认出他来…… 「昕浩,你做什么额头一直冒汗?」 纵使在这紧张时刻,昕磊依旧注意到魏昕浩不寻常的表情。 「哦……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替海贝紧张。」魏昕浩不晓得自己已在不知 不觉中频冒冷汗,等回过神来已是满身大汗。 「是吗?」魏昕磊还是觉得很怪。「不必紧张,我对David 的医术有信心, 海贝一定会重见光明。」他向来是个自信家,也容不得别人怀疑,更不容许有人 阻挠他的计划。 「我也是这么想。」魏昕浩实在恨透了他哥哥这份自信,自他在医院失手以 来,他就是带着这份自信,一直守护在海贝身边,害他找不到别的机会下手,她 才有这个机会完成手术。 「一、二、三,张开眼睛。」 来自医生的指示,提醒在场所有人,最关键的时刻已到,沈海贝能不能重见 光明,就看她能不能顺利睁眼。 睁开眼睛,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问题。过去两年,她每天都睁开眼睛, 但一样看不见东西,这次会有所不同吗?还是仍旧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海贝,不要害怕,尽管张开眼睛。」她最爱的人就在她身边鼓励她、安慰 她,这带给她莫大勇气。 她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慢慢张开眼睛。刚开始视线仍是一片模糊,不 久后渐渐变得清楚起来。 「怎么样,海贝?妳看得见我吗?」一旁等待的魏昕磊心焦地问。 沈海贝将视线转向魏昕磊,晶灿的眼睛,反映出他的身影。魏昕磊紧张地看 着她,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他。 「……我看见我自己了,磊哥。」她缓缓绽开一个微笑。「我在你眼中,看 见自己的身影,我变得好丑。」 虽然她的遣词用字是如此可笑,魏昕磊却觉得那是全天下最美的语言,她重 见光明了。 「海贝!」他激动地抱着她,多少愧疚与情感在这个时候决堤,找到发泄的 缺口。 她也紧紧地回抱魏昕磊,这段路走来一路艰辛,若是没有他的陪伴,她不可 能做得到。 两人着实拥抱了一阵子,旁人看了很感动,魏昕浩却是额冒冷汗兼胃抽搐, 却又不得不向前致意。 「恭喜妳重见光明,海贝。」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我们都 非常为妳高兴,妳真的办到了。」 他虚假的口气、伪善的言语,成功引起沈海贝的注意。她将视线转向他,却 也在同一时间,开启封闭的记忆。 记忆如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将她冲向两年前那个下午。 那时她正开着车,朝公司的方向前进,不期然出现一辆未悬挂车牌的车子, 在对面车道出现。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这辆车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第二个反应是驾驶她也 见过,好像是浩哥。 正当她的大脑忙着处理这两个讯息之际,对面车道的车子,突然改变车道, 对准她正面冲过来。 她反射性的转动方向盘,无奈对方车速过快,她又来不及踩煞车。于是当场 撞上安全岛,她整个人夹在车里面动弹不得,头部受到强烈撞击而晕过去,等她 醒来,已经身在医院,并且看不见。 「海贝?」魏昕浩的笑容当场僵在脸上,她的反应好怪。 「海贝。」魏昕磊亦不明白她为什么动也不动,只是一直盯着他弟弟,也跟 着帮忙呼喊她的名字。 沈海贝还是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魏昕浩,彷佛在做最后的确认。 「你为什么要开车撞我,浩哥?」彷佛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沉默后,她缓缓开 口。 「我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不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她终于能够 记起是谁开车撞她,又是谁把她逼入绝境。 大家都被她这突然说出口的话吓一跳,尤其是魏昕浩,更是惊慌不已。 「妳在胡说什么,海贝?」他满身大汗的狡辩。「什么开车撞妳?什么对不 对得起?我完全听不懂,妳不要乱说!2 「不,我没有乱说,我都记起来了。」她语气平静的摇头。「那天确实就是 你开车撞我,你还特地开了那辆你很少开的黑色休旅车,因为它够大够重,撞击 起来特别有力,才能把我逼上安全岛,对吧?」 「妳……妳不要乱讲,我哪有什么黑色休旅车,我只有跑车……」 「你有,浩哥。」她坚持。「你怕魏爸爸发现你又买车,就把车偷偷藏在离 别墅不到一百公尺的仓库,但还是被我发现了,你确实拥有那辆车子。」 「胡说……」魏昕浩脸色大变。 「我没有胡说。」沈海贝的语气异常坚定。「不信的话,你可以和磊哥一起 回到别墅仓库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昕浩,你居然做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一旁的魏昕磊始终不愿相信,自 己的弟弟是这么恶毒的人,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认。 「我、我……」魏昕浩一时词穷,只能频频退后,魏昕磊气愤地向前。 「这么说来,爸也是你杀死的,也是你开车将他逼上安全岛?」想到父亲冤 死的脸,魏昕磊气得双手握拳,进一步逼问。 「我没有——」 「你为了得到财产不择手段,是不是这样?」他揪住魏昕浩的领子,极想杀 了他弟弟,为他父亲报仇。 「磊哥……」病床上的沈海贝,怕魏昕磊一时气愤,真的打死魏昕浩,忙出 声阻止,这时魏昕浩却—— 「对,我不择手段,那又怎么样?!」他豁出去了。「谁教老头把所有财产 都留给你,我为了不流落街头,只好如此做了!我这么做有错吗?你告诉我!」 魏昕磊闻言当场愣住,他父亲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他? 「没错,老头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你高兴了吧!」魏昕浩气愤地挥掉魏昕 磊的手,不屑的呸道。 「自从你走后,我就一直非常努力的工作。我知道我不可能一下子追上你, 但老头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就把我三振出局。」他越想越悲哀。「从来就是这样, 在他眼里,一向只有你,永远看不到我。无论我再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把我挥 到一边去,海贝也是一样,他也只给你一个人,完全不顾我的感受。」 「昕浩……」 「所以我心一横,就这么干了。」魏昕浩冷笑。「无奈天不从人愿。原本我 以为计划万无一失,怎么知道老头又临时修改遗嘱,将全部财产留给海贝。这次 他更过分,一毛钱也不给我,我只得自己想办法。」 「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想杀害海贝的吗?」魏昕磊能够体会他弟弟被漠 视的痛苦,但不能谅解他的做法。 「没错,伟大的哥哥。」魏昕浩残酷的承认。「反正我已经杀了一个,不在 乎再杀第二个。反正她也不会爱我,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若说有什么原因逼他走向绝路,该是不被重视的痛。然而即使如此,他仍没 有权利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应当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去自首吧,昕浩,我会找律师想办法为你减刑。」这对他是最好的出路,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自首?」他哥哥在说什么,他疯了吗?「我不可能自首,我又没有做什么, 为什么要自首?」 「你杀了爸,又计划杀掉海贝。」还敢说没做什么。 「对,但你都没有证据,没办法指控我。」他才不会束手就擒。 「我有人证,David 和海贝就是最好的证人。」他们都在场。 「那又怎样?」魏昕浩啐道。「法官不会听从你的片面之词。」 「昕浩,你一定要去自首。」魏昕磊用严肃的口气同他弟弟说话,表情和他 父亲极为相似。 「我不会去,打死我都不去。」他再也不要乖乖听话、唯唯诺诺的过日子, 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怕什么? 「你一定得去。」魏昕磊坚持。 「我下去。」该死,父亲的影子压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魏昕浩几乎不 能呼吸。 「你一定得去。」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魏昕磊朝他弟弟迈进。 「我不去……」他才不要听他父亲的话,他所说的一切都是骗人的。他只爱 他哥哥,只爱他哥哥…… 「我不去!」他要逃,要逃离他父亲的视线,以及,杀死他的事实。 「昕浩……」魏昕磊的呼喊声,和魏昕浩狂奔的脚步声在同t 个时间响起。 魏昕浩跑了,魏昕磊没能留住他弟弟。 「……报警吧,Ray.」David 语重心长的劝魏昕磊。「这是唯一能救Howard 的办法。」 两个男人看法都一样,都认为唯有接受法律的制裁,才能获得重生。沈海贝 也是。她虽不忍心看见魏昕浩被关,却也害怕他又去伤害别人,他目前的精神状 态并不太好。 「海贝?」魏昕磊回头征询她的意见。 她难过的点点头,眼泪都掉下来。 魏昕磊只得拿起电话,沉重地拨了警察局的号码,直接点名找Jeff. 几天后,魏昕浩在美加边境被捕,整件事情才算落幕。 白色的沙滩,在彩霞的渲染下,呈现出一片赤红。 抬头仰望天际,霞云满天,太阳逐渐退去光亮,该是进屋休息的时刻。 赤红色的沙滩上,原先留下的脚印已渐渐被风吹散。然而生命是永不止息的, 就算昨日的脚步已逝,今日的脚步仍会留下,这就是人生。 手牵着手在沙滩散步,魏昕磊和沈海贝比谁都更能够体会生命的可贵,他们 曾经携手历经了一场人生悲剧,至今仍不能忘。 「你去看过浩哥了吗?」沈海贝始终不能忘记魏昕浩在法庭上的模样。 「去过了,但昕浩拒绝见我,所以没见着。」魏昕磊同样同情他弟弟,他被 捕的时候,据说非常落魄。 「是吗?」沈海贝叹气。「我想浩哥一定很恨我们,才会一直拒绝我们的帮 忙。」 「这也不能怪他,这件事情对他的刺激太大了,他有可能一辈子都得关在牢 里,永远不能出来。」即使他们已经请了最好的律师为他打官司,依旧没法为他 减刑。 「这都该怪我。」想到魏昕浩,沈海贝的眼睛都暗了下来。「如果当时我没 有当众指认他,现在他也不会关在牢里。」 「千万别这么说,海贝。」魏昕磊下许她责怪自己。「他犯了错,本来就该 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若说妳有什么错,也只是不能爱他。」 真正犯错的人是他,他过于自大,忽略亲人的感受。对海贝还来得及弥补, 但他弟弟呢?恐怕他这后半生,都要活在自责之中。 「你也不要难过了,磊哥。」沈海贝比谁都懂他的心。「也许我们都有错, 但犯最多过错的人却是魏爸爸,他若肯给浩哥机会,也不至于如此。」 她爱魏爸爸,却不能苟同他的教育方式,他强硬的态度害了许多人,就连她 自己也是受害者呢。 「我常想,真正的爱是什么?」是包容吧!魏昕磊感叹。 「这是一个很难的课题,终其一生,都要好好的学习。」爱的定义范围太广, 不用一生学习,根本学不完。 「是啊!」他搂住她的肩叹道。「但我至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要让我们 的孩子,站在公平的起跑点上,否则一定会出大问题。」像他和昕浩,开始起跑 的时候已经相差一大截,要他弟弟心理怎么平衡? 「你越来越成熟了,磊哥。」沈海贝感到十分欣慰地倚偎着他。「我相信, 我们的做法一定和魏爸爸不同,绝不会让我们的孩子,走入和你们相同的命运。」 竞争固然是好,但恶性的竞争只会带来毁灭,尤其在起跑点不平等的情况之 下,更容易产生怨恨或是委屈,他们都不愿意事情再来一遍。 「希望如此。」魏昕磊不怎么有把握地笑笑。 「一定的。」她比他有信心,毕竟现在她握有主导权,在这个家,她说了就 算,俨然就是老大。 「该进屋了,李妈一定在等我们吃饭,不能让她老人家久等。」再过两年她 就要退休,到时可就吃不到她做的菜了。 「再等一下。」又不急。「我们先前堆的沙堡还没做好,先把它完成,再进 去吃饭。」她可是很坚持的。 「好吧!」谁叫她是老大。「刚刚堆到哪里了,是不是还有草莓园没做?」 「嗯。」沈海贝可专心的哩。「我们刚要种草莓,你就说要起来散步,真没 耐心。」 「我老了,妳要原谅我。」他朝她深深一鞠躬,跟她说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她笑笑地原谅他,两人手牵手回到沙堡前,蹲下来继续种 草莓。 「这座城堡以后是要给谁住的呀?」她一面堆沙堡,一面审视他们合作的成 果,感觉还不错,挺美观的。 「给我的新娘。」魏昕磊理所当然的回答,感觉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他许下 承诺的美好时光。 「你的新娘是谁?」她俏皮的问。 「是妳啊!」多此一问。 「那我得把城堡堆得紧一点,免得它垮了。」既然是自己要住的,当然得堆 得牢靠些。 「爹地!妈咪!」 他们很专心在堆沙堡,这时别墅跑出两个小萝卜头,跑过来对他们喊叫。 沈海贝和魏昕磊两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张开手,接住直往他们身上飞扑 而来的双胞胎,抱起他们绕圈。 「哈哈哈……」 欢乐的笑声,传遍整个赤红色的沙滩。 走过了风风雨雨,经历了种种考验。 曾经犹疑过,也曾徘徊过,然而路长情更长。 他们坚信,未来的日子必定更加美好,这片沙滩,也将一直陪伴着他们。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