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军儿。」石普航慈爱的呼唤声,透过窗棂传入小巧的偏厅,打断了石破军 与女婢的耳语。 石破军放下手中的佛经转身,看着她爹爹推门而入,嘴角堆起淡淡笑容。 「爹。」今儿个是十五,石破军正准备上佛寺礼佛,现正和女婢一起准备所 需物品。 由于这已经是惯例,石普航并没有就这件事多说一句,但石破军还是注意到 他眉头拧得好紧。 「爹有心事?」石破军问她爹爹。 「被妳看出来了。」石普航笑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只不过又 有人来提亲罢了。」 「是吗?」石破军不怎么关心。「反正有爹您挡着,这不成问题。」 「我已经回绝了。」石普航果然如她所愿的点头。「不过我怕这次的提亲对 象,不像前几回那么好打发,有点心烦哪!」 「哦?」石普航的说词引起石破军的注意,她爹很少叹气的。「这回上门提 亲的人是谁?」 「说了妳一定不信,是殷仲威。」石普航答道。 凡是京城人氏,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号,「殷仲威」这三个字等同「权势」, 财产多到可怕。 「他怎么会想到跟我提亲?」石破军的确没想到上门提亲的人竟会是殷仲威, 难怪她爹会烦恼。 「谁晓得?」石普航叹气。「他除了上门提亲之外,并提出一个很无礼的要 求——」 「希望收我做妾。」石破军接口。 石普航瞬问答不出话,却被自己的女儿取笑。 「我早就习惯了,爹您不必那个表情。」说着说着,她又把佛经拿回手上。 「每次只要有人上门提亲,一定强调这一点。您也说过这是我的命,这些人只是 将江湖术士的话一一应验,没什么了不起,爹您就别再挂心了。」 石破军说得云淡风轻,彷佛拥有这么一个特殊命盘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脸 上的表情甚至比她爹还平静,引发石普航无限的叹息。 她娘死得早,在她尚在襁褓时便撒手人寰,只留下这个独生女儿与他相依为 命。他也想过续弦,但总怕再娶进门的妻子不会好好对待女儿,干脆作罢,独自 一人抚养女儿长大。 他会这么疼爱石破军,除了她没娘之外,另外还有一个特殊原因,跟她的命 盘有关。 远在她刚出生之际,他即找人为她批过命,断定她属于「孤寡」之命,注定 一生孤寂。巧妙的是,她的夫妻宫中又有紫破,属「淫奔大行」的格局。两方全 然不同属性的牵引下,她竟注定一辈子只能当人家的小妾,永远不能成为正室。 石普航虽不全然相信算命师的话,但为了防止万一,他还是遵照算命师建议 的方向去做——让她习佛,因为算命师也曾说过,她与佛祖有缘。 「您就别挂心了。」见她爹久久讲不出话,石破军把刚刚说过的话再重复一 次,希望她爹能放下心来。 石普航点点头,能拥有她这样的一个女儿,他觉得很骄傲。虽然她注定一生 孤寂,最后或许还会遁入空门,但她坚强、聪慧、又洁身自爱,也不枉他从小到 大谆谆教诲。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妳,居然给妳生了一个如此特殊的命盘。」石普航始终 无法真正放下。 「不,爹爹。」石破军一点都不这么想。「我倒认为我的命盘没什么不好, 虽然注定一辈子当人家的小妾,但也由于这一点,我才能更专注于研读佛经,算 是因祸得福。」 「命」这东西是很奇妙的,有些人觉得很悲惨的命运,换做另一个人想,却 不认为如此,石破军恰恰属于后者。 上天之所以给她这么一个奇妙的命盘,就是要她潜心向佛,专心在侍奉佛祖 上头。至于侍奉男人?就免了吧!她不会、也无意跟男人扯上关系,还是书册和 佛理来得有趣些。 只是,当这个特殊命盘不停为她带来麻烦时,就显得不再那么有趣了。她虽 不知道殷仲威为什么会突然上门提亲,但她对他的大名一点都没有好感,那个人 不择手段是出了名的,只要他看上的东西,非想办法弄到手不可。 「难得妳这么豁达。」石普航感慨。「算命先生曾经说过妳跟佛有缘,想来 这就是原因。」让她全心全意研究佛理。 「是啊,爹。」石破军完全同意爹亲的话。「反正我对男人本来就没兴趣, 就算他们想娶我为正室,我也不会答应,就别理会那些人了吧!」 石破军知道她爹对这件事其实很在意,也一直很在意。毕竟谁都希望风风光 光的嫁女儿,谁想留下来一辈子? 「我该出门了。」不过,就算石普航想留下女儿,恐怕也有点困难。她对佛 的向往,比他更甚。 「去吧!」石普航微笑。「要不要爹派个家丁陪妳去?」石府的手头虽然不 算宽裕,总还请得起一、两名家丁。 「不用了,爹。」石破军摇手回道。「往「碧云寺」的路,我从小走到大, 路上有几颗石头、几处店家,女儿都一清二楚,不会有危险的。」 「但是——」 「我只要云儿陪我去就够了,您不必担心。」石破军向来独立,做什么事都 喜欢一个人,要不是碍于她女儿家的身分,她恐怕连女婢都不会让她跟。 「这……好吧!」石普航拗不过女儿,只得随她。「礼佛的路上,千万要小 心,别大意了。」 石普航千交代万叮咛,就怕石破军一心礼佛,忽略个人安危。 石破军点点头,交代女婢拿起装满礼佛用品的提篮,就要前往碧云寺礼佛。 碧云寺是京城近郊最著名的佛寺之一,她打小就在那里接受教诲,每月十五 日固定前去礼佛,今儿个就是礼佛的日子。 「那么女儿出门了。」石破军同她爹打过招呼以后,便偕同女婢出门。她虽 贵为官家千金,但并未坐轿子,而是步行。 当她一出家门口,潜伏在石府对面多时的人影随即跟着动作,目标是城内名 声最显赫的府第。 石破军全然不察自家的府宅前有人在监视,反倒是轻轻关上大门,和女婢高 高兴兴地往碧云寺走去。 主仆两人沿路说说笑笑,倒也自在快乐。只不过呢,碧云寺距离京城实在有 一段距离,光是去程就得花上一个时辰,对于两个弱女子来说,是有些远。 石破军打小就习惯走这段路,距离虽远,却也不至于构成多大问题。倒是女 婢走得气喘吁吁,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石破军只得多为她着想。 「看妳喘的。」她忍不住取笑女婢。「不如咱们先去喝杯茶,休息一阵子再 走。」 女婢不好意思地望了石破军一眼,低下头喃喃说道:「谢谢小姐。」还要她 挂心…… 石府对待下人是出了名的和善,因此虽然薪饷有限,大家还是很乐意为石家 工作,鲜少人更换雇主。 「别这么说。」石破军淡淡微笑回道。「反正我也口渴,正想休息。就当是 妳陪我好了,委屈妳了。」 承袭家风,石破军对待下人也是好得无话可说,女婢除了感激之外,只能低 着头跟石破军走进客栈,承受大家不一样的眼光。 通往碧云寺的路上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因此每到了初一或是十五,人就特别 多。 今儿个是十五,客栈的人潮当然不会少,石破军还满担心她们会要不到位子 的。 「这两位姑娘,请问您们是要喝茶还是……?」小二见到两位姑娘站在门口, 随即赶过来热情招呼,两眼贼溜溜地打量她们。 「喝茶。」石破军平静的回答,满屋子的男人都在看她们。 「原来是喝茶,这边请。」小二将她们领向二楼,主仆两人移动脚步往二楼 走去,楼下男人的目光依旧跟着她们。 楼上的气氛并未比楼下好多少。也是她们一上楼,大伙儿的目光就盯着她们, 而且还更夸张,索性都不讲话,之前还挺喧哗。 「小姐……」女婢被眼前诡谲的情势吓呆了,偷偷拉扯石破军的裙襬. 「没什么好怕的。」反倒是石破军的胆子大,也满习惯人们的注目,跟随着 店小二到一处空桌坐下,并跟小二要了一壶普洱,就自顾自地看起风景来。 她们位处的二楼,有着极佳的视野。客栈呈四方格局,除去最后方的墙壁之 外,有三面可以俯视楼下的街道,石破军和女婢便坐在其中的一面。 女婢低头看着桌面,不晓得如何打发等待上茶的时间。石破军却是将目光停 留在下方的街道,接着再转回客栈,不期然与一道灼热的目光相遇。 目光的主人就坐在她的对面;另一个靠窗的位子。目光的主人态度非常悠闲, 甚至带点随意。弧度完美的下巴就靠在一只手腕上,手肘撑在窗台上斜看她,微 瞇的眼睛,彷佛在秤她的斤两,掂她有几两重。 石破军不悦地收回视线,转看别的地方。男人的目光她看多了,倒是第一次 见到这么无礼的,这个男人分明是个无赖。 忽地,被她视为无赖的男人起身,拿起桌上的酒杯及酒壶,缓步踱至她面前。 「小姐。」女婢抓紧石破军藏在桌底下的袖子,心跳加快地吞吞口水,简直 无法移开视线。 要她说,眼前的男子实在俊美。 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和削瘦的脸型,感觉上有些无情。可仔细一看, 深邃的眼睛中又隐隐透露出温暖,脸形虽瘦,两颊却又饱满,不过最迷人的恐怕 要算他的唇,彷佛能勾人似的,教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女婢就只能这么呆呆地看着在她们面前立定的男子。若说他的长相还不够诱 人的话,那么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也绝对动人心魄。 她从没见过任何一个男人如此大胆、几近狂野地注视着一位他压根儿没见过 的姑娘。不过与其说他是看人,不如说是算计猎物,只是这头猎物不巧是她家小 姐而已。 「小姐……」女婢从没遇过这样的事,真的给怕了。这位公子俊则俊矣,但 总令人不安,恍若一头长相斯文,实则残暴的豹子。 相对于女婢的惊慌,石破军则是显得镇定许多。她的感觉和女婢一样,都认 为眼前的男子太危险。虽然长得人模人样,又很年轻,却带有一丝不易发现的老 成,非常矛盾的一种组合。 「姑娘,要喝酒吗?」男子的声音极为低沈诱人,甚至此他的长相更危险。 「不,谢谢,我不喝酒。」石破军尽可能冷静的答道,他的身上,带有一股 芳香。 「太可惜了。」男子微笑。「我们本来可以提前喝交杯酒的。」 石破军的身体因男子的这一句话而僵住,表情很难再维持平静。 「公子,我俩素昧平生。」她提醒他。 「那又如何?」他可一点都不觉得是问题。 「是的话,你就太无礼了。」石破军训他。「你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就像登 徒子在说的,敢问你是登徒子吗?」 这下主客易位,换成石破军才是无礼的人。男子闻言嘴角微微勾起,多少慑 于她过人的胆识,她的表情可真坚定。 「如果我说是的话,妳打算怎么着?」他的口气还是一样轻浮。 石破军愠怒地看着他。 「不怎么着。」她绝不容许别人看笑话。「大不了我这杯茶不喝而已。」走 人。 「这样多可惜。」见她生气,他反而笑开。「好不容易来到客栈,却喝不了 茶……」他从头到脚打量她。「从妳裙脚沾到的灰尘来看,妳恐怕已经走了一段 时间了吧?」 男子虽轻浮,却观察入微。连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细节,他都一览无遗,看 到她的裙脚去。 「那又如何?」她用他的话回敬他。 男子的眼中倏地浮现出一股兴趣。 「是的话,妳就太笨了。」他也不遑多让。「就因为一个登徒子,而白白浪 费了一壶茶,这是只有笨蛋才会做的事,敢问妳是笨蛋吗?」 势均力敌。 莫怪乎在场的人都不说话,停下动作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戏码太精彩了。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打算怎么着?」石破军好记性,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 楚。 男子从感兴趣的微笑,到最后放声大笑,十足的无赖。 「小姐……」女婢吓死了,猛拉石破军的袖子。 石破军虽然也被眼前莫名其妙的情况吓到,但仍力图镇定,尽可能不动声色。 男子仰头狂笑了一会儿,倏然止住笑声,转为打趣的玩笑。 「不怎么着啊!」他的眼神满是笑意。「大不了这杯酒,我自个儿喝了就是。」 接着,他果然从酒壶里倒了一杯酒,自个儿吞下,斜瞄她一眼后坐回自己的 位子上。 于是,整个客栈的人都在看她。有人不满,有人觉得有趣。但无论大家心中 的想法为何,眼光总是放在男子身上,彷佛在等待他的暗示。 小二这时终于将茶端上,女婢根本完全喝不下,石破军倒是定着性子,慢慢 把茶喝完。 「小二哥,烦请结算一下。」喝完茶后石破军招来店小二结帐,店小二随口 说了一个数字,女婢赶忙把钱掏出来给他,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急着离开这儿。 石破军一刻钟也不想多留,付完了帐随后偕同女婢离开客栈,再度启程往碧 云寺的方向走去。 待她们离开之后,客栈也跟着动起来。只见男子比了一个手势,原本分散在 各桌的客人立刻围过来。 「殷少爷,要咱们现在就采取行动吗?」人群中的彪形大汉问。 「立刻去打点。」殷仲威点头。「记住,不准伤了她一根寒毛。」 「遵命。」彪形大汉一接到指示,随即带齐了人马从客栈后头离去,目标和 石破军同一个方向。 一切都准备就绪,殷仲威的心情自是特别愉快,脑中老想着方才的情景。 满有胆识的嘛! 殷仲威不禁对石破军另眼相待,以为她和其他女子不同,现今的女子,尤其 是官家千金,不是装出一副文弱的样子,就是把自身的骄纵藏在良好的教养之下, 只有她敢不畏惧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少爷,要走了吗?还是再多留一些时候?」府中的护卫猜不透殷仲威的想 法,只得明白请示。 「不急。」殷仲威仍是下巴靠在手腕,手肘撑在窗台上斜看石破军逐渐远离 的背影,眼底净是兴趣。 显然石破军是个大胆、沈稳的女人。他若是拥有这样的女儿,也会舍不得把 她嫁出去,听说她还是独生女。 石大人说他不想嫁女儿。 那日总管的回报言犹在耳,殷仲威却只想笑。 呵呵,有趣。 这下他的兴趣真正被挑起来。 到底是他不想嫁女儿,还是他的女儿不想嫁?这还有待斟酌,就让他亲自去 印证答案好了。 「汉忠,备马。」他交代最亲信的护卫。 「是,小的立刻去准备。」邱汉忠收到命令后,立刻奔下客栈,将事先藏匿 的马儿牵到客栈外头,等待殷仲威。 「殷公子慢走。」对待京城最有权势的大人物,自是马虎不得,他还没走到 楼梯口,但见店掌柜的就跑过来服侍。 「二总管。」殷仲威根本懒得理会店家的殷勤,随口喊了声仆人,仆人便将 大把的银子塞进掌柜手里,就当是包下整座客栈的费用。 掌柜当然笑呵呵,不过他也知道,今天的事敢吐露半句,很可能得被割舌头, 殷仲威的狠劲儿连当朝的辅臣也要怕他三分,更何况他这个平民老百姓。 每个人都怕殷仲威,唯独石普航不畏惧他的权势,敢正面拒绝他。而他的女 儿似乎也不遑多让,一样有志气得紧,真教殷仲威不知做何是想。 说真格儿的,他还挺欣赏石普航的。在这不贪不成官的乱世之中,难得有他 这样的清官,教人不得不打从心底佩服。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却又是个头痛人 物,他不贪、不求,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引诱得了他,这也是他之所以成为众矢之 的的主因。 毕竟水清则无鱼呀!什么事都干干净净,算得一清二楚,那还有什么搞头? 「启禀少爷,一切布置就绪。」手下突然插进的紧急回报,打断了殷仲威的 思绪。助他回到现实。 「很好,就等着看戏吧!」殷仲威和属下藏身在树林中的某个偏僻角落,等 待石破军和女婢经过,也好开始他安排好的戏码。 他安排的戏码很简单,说穿了也没有什么新意,纯粹只是满足他个人的好奇。 他想看看,石破军姑娘能撑到什么时候? 进一步来说,他想试试看,她所表现出来的冷静与倔强,是不是假的? 举凡好的猎人,都有一种劣根性,都不希望遇见太容易上手的猎物。他虽老 早打听好了她的一切,但唯独只有亲自验证,他所看上的猎物是否真有那份价值, 才不枉追逐的乐趣。 石破军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猎物,还是被她最痛恨的人盯上。 她和女婢两人沿着山坡蜿蜒而行,碧云寺最早建于元朝,是顺天府近郊相当 有名的佛剎,但是路也不好走就是。 主仆两人脚步飞快地踩着,不敢、也没有时间逗留。稍早在客栈已经误了不 少时候,再耽搁下去,恐怕得到三更半夜才回得了家了。 「小姐,前方就是树林了。」女婢胆子小,方才在客栈几乎吓破胆,何况她 听说最近不时会出现盗匪,专抢落单的旅客。 「不怕,尽管放心穿越就是。」这条路石破军少说也走过几十回,从没遇见 涡抢匪,而且她们又有两个人,真要遇见抢匪,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喊救命,没 什么好紧张的。 石破军这般安慰女婢,女婢表面虽然点头,心里实则怕得要死。就怕到时连 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谁知道抢匪会有几人? 女婢心里叨叨念念,一会儿埋怨石破军干嘛非到这么远的地方礼佛不可,一 会儿又埋怨她不肯多带一名家丁,万一出了事也有人照料。 主仆二人,就在两方不同的想法下踏进树林。 起先,树林很平静,四周绿意盎然,空气中充满了芳香,令人为之神清气爽。 但是再多走几步,便可隐约听见草丛骚动的声音,树林里面似乎有人。 「小姐……」女婢吓得花容失色,急忙躲到石破军的身后寻求保护。石破军 外表强作镇定,内心也不免升起些许不安,今天的状况似乎特别多。 女婢抖着抖着,前方的草丛中突然跳出了两个持刀的蒙面歹徒,对着她们龇 牙咧嘴。 「哇!」女婢吓得惊声尖叫。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石破军到底是官家千金,虽然一样害怕,表 现却沈稳许多。 「打劫,姑娘。」蒙面歹徒低声回道。「咱们兄弟俩正缺盘缠,想跟二位姑 娘借点银两花花。」 「只要给钱,你们就会善罢干休?」石破军并不乐意助纣为虐,但毕竟关系 到人命,只得妥协。 两个蒙面歹徒互使眼色。 「那要看妳钱给得爽不爽快。」其中一位蒙面歹徒答。「若是满足了大爷的 胃口,自然善罢干休。若是太少的话,那就……」 蒙面歹徒接下来发出的嘿嘿声,说明了她们可能面临的遭遇,石破军二话不 说,立即要女婢拿出钱。 「把所有银子都给他。」石破军命令女婢。 女婢早已吓得手软脚软,除了发抖之外,什么事也不会,石破军只得自己动 手。 「拿去。」她极冷静地将装有银子的钱袋交给蒙面歹徒。「现在可以放我们 走了吧!」 石破军遇事非但不惊慌,反倒表现出一般男子也难望其项背的沈着,着实令 人印象深刻。 只可惜她出色的表现和袋子中的银两,都无法满足蒙面歹徒,只见他将钱袋 朝空中抛了两下,狠狠地接住撂话。 「太少了,姑娘。」蒙面歹徒掐住钱袋的力道强得骇人。「就凭这么一点银 两,还不够大爷塞牙缝,遑论是放妳们走?」 「我只带了这些钱出门。」石破军力图镇定。 「那也不打紧,妳们身上还有更值钱的东西。」蒙面歹徒闷笑。 石破军立刻明白蒙面歹徒意欲为何,他们想玷污她们的身体。 「云儿,快逃!」她趁对方尚未能反应之前,用脚尖踢起一片沙,遮住对方 的视线,然后牵起女婢的手往另一个方向逃走。 蒙面歹徒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招,一时之间给慌了手脚,愣了好一会儿才想 到追上去。 两个蒙面歹徒人高马大,用不了多少力气便追上石破军,同她拉扯。而他们 也万万料不到,石破军虽身为女儿身,却有反抗的勇气,拉扯之间,不小心伤了 她。 「糟了!」蒙面歹徒惊慌对看,惊恐的口气好像铸下了什么大错。石破军不 明白他们为什么对一个小伤口这么在意,但他们攫住她的力道,已经不再那么强。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后面忽地传来一道马蹄声,马背上似乎坐着一个高大 的男人,以闪电的速度向他们奔来。 「有人来了,快走——」蒙面歹徒一瞧见竟有人行经此地,连忙收刀落跑。 这一切来得如此快,若不是来人正下马,她会以为是一场梦,太不真实了。 「妳没事吧?」 更离谱的是,救她的人竟是她稍早在客栈遇见的那名无赖,他正挂着与客栈 无异的轻薄笑容,盯着她瞧。 石破军太惊讶了,以至于无法在第一时间回神,被他发现了伤口。 「妳受伤了。」他突兀地握起她的手,眉头紧蹙地看着受伤的部位。「竟然 伤害这么柔嫩的手掌,伤妳的人真是该死。」 殷仲威的语气虽轻,却听得藏身于草丛中的大汉一身冷汗。 石破军这才恍然回神,急着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妳不跟我道声谢吗?毕竟我救了妳。」他欣赏她过人的勇气,但不太欣赏 她的礼貌。 「谢谢。」她冷淡地回道。「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真不可爱。」他仍是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放开。「一般女子遇见这 种情形,不是都应该颤抖哭泣的吗?」怎么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指哪一种情形?」她不感谢便罢,反过来讽刺他。「是被抢匪欺侮,还 是被你轻薄?你讲清楚。」 「只是握着妳的手腕,就叫轻薄?妳未免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吧!」闻言, 殷仲威差点吹口哨。 「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听说过吗?」事情就是这么严重,何况她将来还要皈 依佛门,更容不得半点玷污。 殷仲威的眼睛迅速瞇起,俯视一脸淡漠的石破军。她若不是太大胆,就是太 没有知觉。从另一方面来看,她能对他的长相不动心,也算是难得。 没想到他这名闻京城的美男子,也有吃瘪的时候,他该说什么好呢? 结果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她的脸,暗自掂秤着斤两。石破军冷静 地与他对视,态度从容丝毫不见紧张。殷仲威不确定这是否是假象,如果是的话, 她也太会隐藏了。 呵呵,有趣。 殷仲威松开她的手,放她自由。 现在他已经确认,她确实有狩猎的价值。好的猎物不易寻擭,就让他慢慢享 受狩猎的过程吧! 「姑娘说得是,我是轻薄了。」说是这么说,可他那眼神,可一点都不像是 道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轻薄,石破军可也不怎么客气。「小女子相信 凭公子的智慧,必能参透这两句话的真理,告辞。」 石破军冷静地说完这些话后,便偕同女婢继续往碧云寺的方向走去,殷仲威 孤立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越看越觉得有趣。 瞧她身边的女婢……都快吓晕了,而她却还坚定地往前迈进,她对佛祖的那 份心意,可真教人嫉妒啊! 愈是发掘石破军的独特之处,殷仲威对她愈感兴趣,驻足的时间愈长。藏身 于草丛中的大汉不明白主子的心意,也无从得知他的想法,只得继续窝在草丛之 中。 殷仲威冷冷瞥向蠢蠢欲动的草丛,这才淡淡地说了声:「出来吧!」 随着殷仲威这一句话落下,原先潜伏于草丛之中的大汉纷纷现身,其中并包 含了方才那两名蒙面歹徒。 「殴少爷,这是您要的东西。」原来蒙面歹徒并非真的抢匪,而是殷仲威交 代去办事的手下,这会儿正战战兢兢地将殷仲威交代的东西呈上。 殷仲威接过手下双手呈上来的罗帕,凑近鼻子细闻。柔细的绢料上且带着淡 淡的香味,一如石破军本人。 细致淡雅,高傲清香。 原来她所用的罗帕,就和她本人一样啊!呵。 想到他看中的猎物竟是如此这般迷人的女子,殷仲威的嘴角不禁勾起,引发 手下的错觉。 「呼!」假扮歹徒的两名手下见殷仲威微笑,同时吐了一口气,以为自己逃 过一劫。 未料,殷仲威倏然收起笑意,沈声问道:「是谁伤了石姑娘的?」 紧接着传出一声惨叫,经由树林的回音,听起来格外凄厉。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