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姑娘,要喝酒吗? 一个长相俊美,有着一对深邃双眼、诱人薄唇的男人如是对她说道。他的声 音低沈嘶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隐隐透露着算计,彷佛在掂人斤两似的教人 讨厌,她好愤怒! 「小姐,我的脸上有东西吗,妳在看什么?」殷仲威困惑的声音从沙发那头 传来,打散了片段,更打散了她涌上心口的感觉,她好像很怀念那个男人? 「没、没什么,我只是稍微闪神了一下,对不起。」奇怪,她的脑中从不曾 出现这些幻影,今天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太累了不成? 「原来如此。」殷仲威感兴趣的微笑,几乎吹起口哨。没想到钟点女佣长得 这么漂亮,以后可得多多叫她来才行。 「好吧,我们从头再来一次。」他当是演电影还可以倒带。「小姐,妳要不 要喝酒?」 他以为自己很有趣,对石破军来说却是肉麻当有趣,这个男人着实轻佻得令 人生气。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想喝酒的话去找陪酒女郎,她不奉陪。 「是吗?真可惜。」他吹了一个尖锐的口哨。「本来我们可以提前喝交杯酒 的,现在就有点……」 殷仲威耸耸肩,他还以为她只是个钟点女佣,他又长得像潘安再世,随便拐 个女人上床不是件什么难事,她却不赏脸。 「你这个人实在是——」被他轻佻态度惹毛了,石破军原本想破口大骂请他 放尊重点,脑子里面下期然又闪过一个模糊画面,画面中她似乎也是如此生气的 面对一个男人。 公子,我俩紊昧平生。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石破军猛地抬起脸,看向一脸不在乎的殷仲威,他跟画面中的男人长得好像! 「怎么了,妳人不舒服?」殷仲威惊讶地看她。「嘿,我只是跟妳开玩笑的, 妳可不要当真。万一妳真的昏倒,我是不会帮妳叫救护车的哦!妳得自己想办法 离开。」最后这一句听起来像玩笑话,但殷仲威可是很认真,她要是有胆昏倒, 他一定丢下她就走。 「你——」她原本想问他,他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但脑中的影像一闪而逝, 她根本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面容,影像就不见了,她也不知从何问起。 「什么?」这个女人很奇怪,刚见面脸色就很难看,看来他非得从头检视自 己对女性的吸引力不可。 两个人完全是鸡同鸭讲,没有交集。石破军的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 为何她脑中会出现这些不合理的映像? 「好吧,妳可以开始清扫了。」看着她脸上忽白忽青的脸色,殷仲威投降。 这个女佣美则美矣,但他怀疑她的脑筋有问题,还是赶快打发她工作好了。 「什么清扫?」石破军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妳不是钟点女佣吗?」他不耐烦地指指凌乱的房间。「这间问房子已经一 个礼拜没清扫了,到处都是灰尘。」 「我不是钟点女佣。」她到现在才弄懂他的意思,并且觉得生气。 「妳不是钟点女佣?」殷仲威愣住。「那妳是谁?」 「石破军。」她不高兴地回道。 「石破军?」殷仲威一时无法会意。 「君成建筑师事务所的建筑师,我相信今天早上你曾经打电话到我们的公司 来。」她尽可能保持理智的跟他沟通,却发现很难,因为他居然当着她的面哈哈 大笑。 「哈哈哈……」殷仲威笑到流泪,他压根儿已经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她居然 当真的乖乖听话,立刻飞奔过来,可见金钱的力量。 不过…… 「我没想到妳居然是女的。」算他有眼不识泰山,好好一个建筑师错认为钟 点女佣,真是失敬失敬。 「很抱歉我是个女的,真是万分对不起。」她承认她的名字很容易引起性别 上的误会,但从没有人的态度像他这么讨厌,轻佻得让人很想猛打他一拳。 「妳生气了。」他不但不反省自己的态度,反而觉得她很有趣。「就因为我 误会妳是个男人,妳就不高兴,脾气真的很大。」所以说,女性主义发展过头的 结果,对两性之间的和谐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制造更多的女暴君,嘻嘻。 殷仲威吊儿郎当的态度,确实让石破军很想打他,碰上这种客户,就算给她 再大的CASE,她都没有兴趣。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马上离开。」她二话不说,就要离开殷仲威的住处, 却被他迎面拦下来。 「这么快就投降?太没有战斗力了吧!」殷仲威把所有事情都当游戏,石破 军这件事也不例外,事实上,他才刚开始觉得有趣。 「什么意思?」石破军瞇眼,这人越来越讨厌。 「意思是妳是个胆小鬼,不敢接受挑战。」他或许态度不佳,但口气更令人 生厌,他居然敢当面指责她胆小鬼。 「殷先生——」 「我的名字是殷仲威。」 「殷仲威先生——」 「或是叫我William 也可以。」他花花公子当习惯了,这次也想如法泡制一 番,不过石破军不领情。 「我还是称你为殷先生比较习惯。」同样地,她也是公事公办习惯了,不会 掉入他的陷阱。 这次换他瞇眼。 「好吧,殷先生就殷先生,反正迟早妳会改口。」他有绝对信心。 石破军怀疑地看着他,她留下来的目的不是想听他废话,而是想跟他说清楚, 那就是——再、见。 「殷先生——」 「妳是不是想跟我说再见?」别看他一脸痞子相,对她的心思倒一清二楚, 她当场说不出话来。 「我猜对了吧!」见她不可思议的表情,殷仲威得意的微笑。坦白说他也不 知道为何能了解她的想法,只能说是直觉。 「你真聪明。」她勉强开口。「既然你能够了解我的意思那最好,我就在这 里跟你说再见,谢谢你打电话给我们的公司……-」 「不过很遗憾我没有能力完成你的要求,真是抱歉。」殷仲威故意模仿她的 声音,代她把话说完,差点没气死石破军。 「我没有说我没有能力完成你的要求。」都是他自己在胡诌。 「妳只有急着拍拍屁股赶快走,好一个有志气的建筑师。」他拍拍手。 石破军闻言更加生气,这男人真是个无赖。 「坐下吧,石破军小姐。」他指指沙发。「也许妳会生气我的态度,不过妳 不能否认妳的名字很容易引起误会。而我也承认,我是有点大男人主义,对女人 的办事能力不是很信任。但这些都无所谓,重点是这是件高达几亿元的大案子, 其中的利润很可观。如果妳不是那么清楚这一点的话,也不会马上赶来跟我会面, 所以最好不要让妳的个人情绪,阻挡了这次的合作机会,妳说是吗?」 殷仲威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无疑是想说服她:留下来,给彼此一个机会, 石破军认真考虑。 他说的没错,她是需要这个机会,如果她因为一时的情绪而将它拱手让人, 就太傻了。 不得已,她只得坐下,殷仲威随即跟着坐在她对面,两人四目相望。 殷仲威深邃的眼睛,带给她一股熟悉感和威胁感,她总觉得在什么时候也被 他这样注视过。 「你……咳咳!」在他专注的眼神下,她竟不太说得出话来。「你有什么案 子,想交给我做?」 这不是个太有礼貌的说法,不过幸好对方也不是什么太注重礼貌的人。只见 殷仲威勾起嘴角,感兴趣的回道。 「我想交给妳做的是独立别墅,带点中国味的那种。」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中式建筑?」她非常意外。 「对,就是中式建筑。」他点头。「不过是独立别墅,占地大概七百坪。可 以的话,把假山假水那些东西统统弄进去,另外最好还有凉亭——妳干嘛这样看 我?」 殷仲威正解释得起劲,却被石破军惊讶的表情给硬生生打断,只好拧起眉头 问石破军。 「没什么,只是很惊讶你居然会想要中式建筑。」他实在不像是那种热爱中 华文化的人。 「没办法。」他耸肩承认。「我未婚妻就爱这个调调,我也拿她没辙。」只 好尽力配合喽! 「你有未婚妻了?」不晓得怎么搞地,她的心竟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 「一年前就订婚了。」他狂打哈欠。「很任性的一个人,常丢下我就出国— —怎么,妳很在意我有未婚妻?」石破军忽然翻白的脸色,让殷仲威勾起一个有 趣的微笑,看来她也不是全然忽视他的魅力嘛! 「不,我当然不在意。」奇怪,究竟怎么回事,她的心怎么会突然抽痛?「 我只是觉得既然这是你未婚妻的idea,我如果能当面与她接触一下比较好,比较 不会出错。」 「她没那个空啦!」殷仲威摇摇手指,叫她不必伤脑筋了。「妳有什么想法, 跟我说就行了,我可以全权代表处理这件事。」反正房子建成以后,也不会有人 住,顶多做为道具而已。 殷仲威比谁都明白,他和未婚妻之间的婚姻就像是一场秀,新居只是这场秀 的表演场所。但就石破军而言,她并不知道殷仲威和文慧琳之间的实质关系,反 而拿出记事本,非常认真的问了殷仲威一些问题,以便做为日后设计参考之用。 「那么,我先告辞了。」确认好了房子的大致要求,她一面将记事本收回公 事包,一面起身说道。 「等我画好了草图,会先拿过来给你过目,到时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 们再行修改。」石破军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好啊,到时候我们再来看怎么改。」他也完全一副游戏的口吻。「反正我 有预感,我们会经常见面——对了,这是我的名片。」 他丢一张名片给她。 「我希望妳能尽快画好草图。」他们才能尽快会面。 「我会尽快画好草图。」她应许,也希望早一点摆脱掉他和自己不合理的反 应。 「妳要多快给我?」他可不容许她打混。「三天?或是五天?」 石破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建筑设计是一件很复杂的事,你不能要求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完成— —」 「最慢一个星期。」他摆出一副要就点头,不要就拉倒的跩样,要不是公司 太需要这个CASE,她一定马上掉头就走。 「就一个星期。」她僵硬地回道,恨不得杀了他。 「很好。」胜利,感觉有够爽的。「一个星期后,我们再联络,希望那时妳 已经画好图了。」 「我会尽力。」她依旧全身僵硬。 「那我就不送了。」他指指大门的方向。 石破军带着公事包,走向沉重的钢门。 「石小姐。」 就在她刚摸到门把的时候,殷仲威突然叫住她。 「嗯?」她回头。 「再见。」他对她弹弹手指,态度轻薄到家,尤其他脸上的表情,更是轻忽 到令人讨厌。 石破军气得转身,用力打开大门,脑中不期然闪过一道影子。 她又僵住。 一个星期后,秘书又用同样不屑的语气,把写有殷仲威留言的小纸条摆在她 面前。 「他说叫妳今天下午三点到他家去,迟到一分钟都不可以,不然就要取消这 个CASE. 」秘书一副有钱了不起啊的切齿模样,看得石破军好想跟她一起咬牙。 是啊!有钱真的很了不起,她这个没钱、而且缺钱的人,只好任人乖乖使唤。 「现在几点?」没法度,她只好收拾好草图和公事包,准备上路。 「两点半。」秘书答。「正确来说,是两点二十八分,妳还有三十二分钟的 时间。」 换句话说,她要是在短针走到三之前,还没赶到殷仲威的住处,她就玩完了, 她花了一个礼拜绘制的草图也没有用。 「我马上出门。」真糟,她还没有吃午餐呢,就要去忍受折磨。 「这个三明治带着。」秘书把一个三明治丢给她。「可以在路上慢慢吃,或 是拿它来砸那个混蛋的头都随便妳,妳有绝对选择权。」 「谢了。」石破军拿起三明治对秘书挥挥手,感谢她的细心和支持。看来殷 仲威叫她欧巴桑让她超级不爽,两个人直接杠上。 真好,她也好想学秘书那样,和殷仲威杠上。但可惜她不能,整个公司的存 亡都扛在她肩上,她不能任性,也任性不得,谁教她是公司的经理,又是她父亲 的独生女,只好多担待些。 「我走喽!」在属下面前,石破军总是强颜欢笑,装出一副开朗的样子。公 司的实际状况,员工都不知道,只有会计人员最清楚。而她虽然要求他们暂时保 密,但依照这情形来看,恐怕也瞒不了多久。再不想办法周转的话,公司势必撑 不住,员工也会纷纷离开。 长这么大以来,石破军从未像现在这么累过。不仅有保不住公司的可能,还 有失去父亲的危险,每一种可能都使她心力交瘁。 想起卧病在床的父亲,石破军脸上强装出来的光采瞬间黯然退去,换上的是 藏不住的心焦。 经过了接连投资失利的打击,她父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虽然不至于到行 动困难的地步,但再也不能过度操劳,是不争的事实。也因此,她不得不放下设 计的工作,专心协调公司的各项业务,代替她父亲担负起责任…… 糟了,已经两点五十分了,她的动作得再快一点。 猛然察觉时间的流逝,石破军不得不加快脚步,带着公事包和草图冲往殷仲 威的住家。等她通过重重关卡,顺利按到他家的门铃,已经两点五十九分了。 「叮当叮当!」她电铃按得很急,生怕赶不上他指定的时间。 门很快被打开,石破军冲进去,一进门便对着坐在起居室里面的殷仲威道歉。 「抱歉来晚了,希望我没有迟到——」她到口的话紧接着被呈现在她眼前的 镜头堵塞,他正火热的吻一个女人。 「嗯……啧啧。」 不晓得应该说是接吻,还是彼人吻。反正男女双方都打得火热,吻得精彩, 石破军霎时说不出话。 「对、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留下来。」更绝的是,他居然还可以一面吻人,一面命令人,并且把他怀 里的女人治得服服贴贴。 迎面不停传来啧啧的亲吻声,石破军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睛又不能随便 乱瞄,只好看向天t 化板。 这一看,不得了,更尴尬。 底下的人吻得火辣,天花板上头的人也没闲着,男女交媾的各种奇怪姿势, 这里统统都有,活像是春宫画大展。 「妳满准时的嘛!」石破军的一举一动,都看进殷仲威的眼里,并觉得有趣。 「咳咳,这是我的优点之一。」她勉强收回视线,看向他。 她冷静的态度、沈稳的语气,都教殷仲威印象深刻。难怪自从第一次会面以 俊,他就忘不了她,想来就是这股特殊的气质吸引他吧! 「好了甜心,妳先回去,等我有空的时候再call妳。」他一副大众情人的架 势,女方也真的点头。 「你一定要call我哦!」女方显然还意犹未尽,一直摇晃的胸部暗示意味浓 厚,逗得殷仲威频频发笑。 「再说喽!」他当着石破军的面拍了女方一下屁股。女方娇瞋一声,扭扭屁 股,拿起沙发上的皮包,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看在石破军的眼里,一切就像 闹剧。 殷仲威彷佛是在揣测她想法似的,目光深沈地看着她。而敛去了轻佻后的殷 仲威,竟带给石破军一股熟悉的感觉,彷佛许久以前,她也这样被注视过。 那个人,是谁呢? 石破军的脑海里,隐约浮现出l 个模糊的身影。 破军…… 那人的声音多情嘶哑,且载满了许多无奈的痛苦,他的眼睛,在红色的火光 下,泛出泪。 「……」殷仲威似乎在跟她说什么,但她没听见,脑海里尽是那个人的声音。 破军! 他在吼,那声音好悲伤。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每一字每一句都 痛彻心肺,她做了什么事呢,惹得他这么难过? 「……石小姐,妳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殷仲威不悦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她才发现,对方不知已经跟她说了多久的话了。 「对不起。」真糟,她又闪神。 「我看妳好像经常发呆嘛!真的没有问题吗?」殷仲威狐疑的看着她,顺带 看看她手中的设计图,彷佛在质疑她的工作能力,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睡眠不足。」她不客气的讽刺回去。「为了赶在今 天交图,我已经连续好几天只睡三、四个钟头,精神看起来当然不太好。」 「是吗?我怀疑。」殷仲威可不这么认为。「上次妳来的时候,也是莫名其 妙的发呆,那时候我可没有叫妳画设计图。」所以还是找别的借口吧,别把责任 推到他身上。 被他这么一说,石破军倒是说不出话来。上回她莫名其妙发呆是事实,连她 自己都没有办法解释。 「我……我把设计图带来了,你要不要看看?」既然没法解释,又说不过人 家,只好拿公事救火。 「Why not ?」殷仲威耸耸肩,指指沙发叫她坐下,她立刻把卷成圆筒型 的设计图摊开。 「这只是草图。」她一面指引他看图,一面解释。「就像你要求的,凡是假 山、凉亭,这些中式建筑的基本构成元素,我都有放进去。另外,我还设计了一 条人工溪流,以循环水的方式,将溪流里的水再利用。至于主建筑的外观,我想 配合你的……嗯,个人品味,采取华丽一点的风格。除了基本的中式建筑外观以 外,我想在外观的装饰上多下点功夫,你觉得如何?」 石破军回去想了好几天,最后决定将他的新居定位于奢华风,并以此为基调, 设计发展出一连串相关元素。只是她的立意虽好,殷仲威却不喜欢,好像少了什 么东西。 「重新再画一份设计圊来,这份设计圆……」他摇头,剩下的不说,让她自 己领会。 石破军不可思议的张大嘴,不晓得他挑剔什么,只好进一步问。 「请问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是你不满意的吗?」她是照着他的要求下去设计, 但他看也不看,就断然否决。 「全部不满意,妳重画。」他糟蹋人似的睨着她,目光极端轻藐。「我未婚 妻说妳是满有名的建筑师,妳该不会只有这点本事吧?我虽然不懂建筑,但我就 是不喜欢妳这份设计,拿回去重画。」 一个人挑剔某样事物总有原因,但他却是连原因都没有,只是单纯的「不喜 欢」,这让石破军很不能接受,甚至想当场放弃。 「你——」但她一想到公司乱成一团的经济,只得忍下来。她不能,也没有 能力任性,只能一再地吞忍。 「好,我拿回去重画,直到你满意为止。」或许她的设计图里面真有什么要 命的缺陷,值得好好研究。 「Good girl. 」殷仲威实在很难解释,为什么他只要一遇上石破军,就会 想整她,这是种很难形容的感觉,真怪。 「那么我先回去了。」她收拾好设计图就要离开。 「好啊,下次再来。」他当她是应召女郎似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点让 石破军非常恼怒。 「我希望下次看图的时候,能换别的会面地点,不要在这里。」她不想老是 看到不该看的镜头。 「为什么,我这里不好吗?」他一脸无辜地环看起居室。「我倒觉得这里挺 不错的,既现代又舒适,满好的啊!」 「反正我就是希望能换别的会面地点就是了。」石破军不想上他的当,跟随 他的眼光瞄向令人眼花撩乱的天花板,只得尽力维持住视线。 「妳真是太无趣了。」见她强装镇定的模样,他大笑,惹来她愤怒的眼神。 「好吧,换地方就换地方,我无所谓啦!」反正他多得是捉弄她的方法,不 怕。「不过,妳尽快把图画好,我迫不及待要看图。」和捉弄她。 「殷先生——」 「一个礼拜。」殷仲威才懒得理她想说什么,他只管自己。「同样给妳一个 礼拜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就call妳。」也算是一种乐趣,呵呵。 石破军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但不巧殷仲威正是刀枪不入,因此她抛再多的 眼光也没有用,多累坏自己的眼睛而已。 「不说再见就要离开吗?太没礼貌了。」 石破军才刚跨出的脚步,因他这句话而倏然止住,转身愤怒的瞪他。 殷仲威当场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彷佛她的愤怒带给他无上乐趣。 她气愤地甩上钢门,里头的殷仲威还在笑,就连高科技结品的德制钢门,也 挡不住他的笑声。 石破军完全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好笑,殷仲威也说不上来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捉 弄石破军,只觉得兴奋。 又来电话。 当秘书气冲冲地把殷仲威的电话留言丢到她桌上的时候,石破军一点也不意 外,她比较意外的是秘书的表情。 「他又叫妳欧巴桑啦?」她有气无力的问秘书。 「有这么客气就好了。」秘书气得咬牙。「他称我为看守电话的贵宾狗,没 品味得可爱。」 「这是眨还是褒?」石破军哭笑不得。「妳怎么回他?」 「谢谢他的夸奖。」秘书呸道。「顺便警告他,种牛的下场往往都是送进屠 宰场,叫他小心点。」 所以说是势均力敌,谁也不让谁,果真是战斗力十足。 「给妳拍拍手。」感谢她又为她多制造一个敌人。「真希望我也能像妳这样 回嘴,可惜我不能。」遗憾。 「为什么不行?」秘书不懂。「我们不能不做他的生意吗?」 对旁观者来说,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是非题,可石破军就是不能这么玩。 「经营者难为啊!」石破军对秘书做鬼脸。「如果我对每个客户都采取这种 态度,那我可惨了,公司怎么维持得下去?」 秘书被石破军说得有些难为情,连忙低下头,喃喃说对不起。石破军拍拍她 的肩,表示不必在意,殷仲威那个人本来就很讨厌。 「对了,他这次跟妳约的地点很特别,是一家五星级饭店。」秘书把殷仲威 的留言复诵一次给石破军知道,石破军听得脸都绿了。 「饭店?」当她是应召女郎吗,居然约她去饭店。 「很气人吧?」秘书又发飙。「他说既然妳不愿去他家,只好去饭店谈事情, 那也是他第二个家。」非常妙的说法,也只有像他那种不正经的人,才会想到把 饭店当成另一个住所。 「唉!」石破军闻言叹气。「他有没有规定我几点到?」 「妳认为呢?」秘书一副妳爱说笑的样子看着她。「当然有规定,而且非常 严格,他要妳晚上九点钟准时到,一秒钟都不能迟到。」 若说天底下有谁是该跟殷仲威配成一对的人,应该是她秘书,她简直恨不得 杀了他。 「我佛慈悲。」石破军再一次拍拍秘书的肩膀,用佛语劝她不要动气,事情 总会解决。 秘书抬头看石破军,奇怪她为什么能够保持冷静,是因为习佛的关系吗?听 说她从小就跟佛有缘,特别爱跑佛寺。 「我先去吃晚饭,等培养了足够的力气,再去战斗。」石破军决定趁着约定 的时间还没到之前,先填饱肚子,才好跟殷仲威过招。 秘书点点头,跟石破军说她先下班没有关系,公司的事留给她处理,她会加 班到很晚,还嘱咐她要好好整治殷仲威那个混蛋。 这些叮咛当然很受用,石破军也很感激秘书。问题是对方是大客户,他们公 司此刻正需要这样的大客户,她得罪不起。 带妥了设计图与公事包,石破军在最后一刻才赶到饭店,匆匆忙忙的冲向柜 台。 「对不起,我与殷仲威先生有约,请问他在大厅吗?」在石破军单纯的想法 里,她以为殷仲威会跟她约在大厅,一般人都是在大厅谈公事的。 柜台人员却摇头。 「抱歉,小姐。」柜台人员用一种暧昧的眼神打量着她。「殷先生不在大厅 里面,但他有交代过,若是有一位小姐来找他,请她直接到他的房间找他,这是 钥匙。」 柜台人员把殷仲威交代的话重复一次,只见石破军难以置信的回看柜台人员, 喃喃问道—— 「不能请他到大厅来吗?」还要她去房间找他。 「殷先生坚持一定要妳亲自上去。」柜台人员绝对服从指示。 石破军一脸愕然的拿起钥匙,跟随另一个服务员走向电梯,看对方按住最后 一个按钮。 「殷先生的房间在顶楼,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服务人员随便鞠个躬,电 梯门接着便关起来,直通饭店的最上层。 石破军的心开始惴惴不安,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其实她不应该这度紧张, 可很奇怪她就是无法克制自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自从遇见殷仲威以后,她就变得很奇怪。 电梯门打开,她走出电梯,才发现整个楼面只有一间房间。 自从与他会面以来,她的脑海里面,不时会出现模糊的身影,无论怎样都看 不清。 破军。 她真的不知道,这个身影、这个声音是所为何来?但她真的觉得怀念,甚至 不自觉地想哭。 总统套房的巨大木门倏然出现在她面前,阻碍她的视线,也阻断她的心情, 她又回复成原来的石破军。 她摇摇头,把脑中残存的影像摇掉。接着拿出钥匙,转动晶亮的铜制把手, 将木门打开。 总统套房里面到处一片光亮。淡黄色的灯光投射在鲜红色的布幔上,透过纱 的特殊材质,呈现出类似灯笼的效果,挂得整个房间都是。 紧紧抓着设计图,石破军像个初人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从客厅一路走进餐 厅、接待室,直至卧房,沿途都是同样景象。 大红灯笼高高挂,她是否在某个时间点,走过挂满灯笼的长廊? 石破军不解,倒是十分明白她必须尽快找到殷仲威,不然她会被这副奇异的 景象逼疯。 所幸,她很快找到殷仲威。他正背对着她,身上仅裹着一件浴袍,站在窗户 边凝视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石破军突然有种感觉,她好像曾经遭遇过同样的场面,当时她也是同样凝视 那个人的背影,紧张到难以呼吸,直想逃走。 「妳来啦?」殷仲威在玻璃窗上看见她的倒影,转过身问候石破军。石破军 的呼吸于是更加紊乱,好不容易才消失的影像,再一次占据她的脑海,填满她整 个心灵。 她看他朝她走近,看他轻轻挑起嘴角,在她眼前站定。他的浴袍前襟微开, 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而他全然明了自己的优点,在灯光的投射下将如何显现出 来一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引人堕落的撒旦,浪荡诱惑。 「怕了?」殷仲威不只了解自己外表上的优势,更懂得善用自己的声音,他 的声音,低哑得令人心动。 「没有。」她试着调整呼吸,力图镇定。「我没有害怕。」 「妳明明在发抖。」他长指支起她的下巴,大拇指抚着嫩唇微笑说道,让她 很生气,也很懊恼,他凭什么随便碰他? 「你看错了,我没有发抖。」她火冒三丈的想把下巴收回来,却被他紧紧握 住。 「要我证明给妳看吗?」被地母老虎般凶狠的动作惹恼,习惯女人臣服的殷 仲威,反之加重手指的力量,将她的脸拉近。 石破军愤怒的瞪着他,她发誓他要是敢强吻她,她一定把他的嘴唇咬破,让 这个无法无天的浪荡子吃瘪。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一个不属于今世的画面又一次在石破军的眼前出现。 看傻了她的眼,也震撼了她的心灵,那是她吗? 「妳又怎么了,不会又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石破军突然呆滞的表情, 把殷仲威的好心情全部赶光光。 石破军摇摇头,画面中的她正跟他热情拥吻,这不会是真的。 「好吧!」他放开她。「算妳赢,老是用这招来对付我。」 殷仲威咕哝道。 「本来我是打算今天引诱妳,看样子又不可能了,改天吧!」改天她要是又 用突然发呆这一招,他发誓绝不手软。 殷仲威承认,他是为了引诱她,才故意叫她来饭店。但石破军已经没有心情 计较他的诡计,只是全心全意回想方才脑中的画面。 那个女人……她确定是她。但那个男人……她抬头看一脸不在乎的殷仲威一 眼,怎么都无法将他和画面中的男人连在一起,但她确定是他,他们的脸长得一 模一样。 「妳手中拿着的,是新的设计图对吧?」殷仲威用下巴点点被她紧紧抓在手 中的设计图,不耐烦地问。 石破军无意识的点点头。 「那就坐下来,把它摊开来,让我看一看吧!」他指着沙发。「还有,别再 发呆了,我最讨厌跟心智耗弱的女人说话,超无聊的。」他不介意跟笨女人交往, 但发呆的女人就不行,他没那个耐心。 殷仲威把他的立场表达得很清楚,石破军知道她若还想要这件CASE的话,最 好改善这个状况,但她怀疑这能由得了她,她甚至看见一些古代背景,莫非她真 的疯了不成? 「石小姐——」他如野兽般的低狺,在在说明,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石破军赶紧坐下,把设计图摆在桌面,用最专业的态度与他讨论。 她告诉他,她已经在某些部分做修正,让房子看起来更加富丽堂皇,她相信 那是他所要的。 殷仲威从头到尾就拧着眉头,手靠着沙发,看她振振有词地为自己的作品解 释,越听越烦。 「我不想要这种格调的东西。」他索性挑明。 石破军呆愣。 「妳老是搞一堆俗气的东西,又是雕梁画栋,又是镶金嵌银的,烦死了!」 还说她是个有品味的设计师,简直是笑话。 「但是、但是我以为你会喜欢那种风格。」一个在天花板画满了男女交媾图 案的人,说会有什么高深的品味她不信,她完全是根据他的人来设计的。 「鬼才喜欢那种风格!」他没那么俗好不好?「我想要淡雅一点的风格,但 妳就是画不出来。」净给他那些见鬼的东西。 「你想要淡雅的风格?」这下她是真的愣住。 「对,很诗情画意的那种。」他也说不上来。「最好有水池,上面还有座桥。 然后桥上面还刻了字,也许是古诗词那类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要这 么俗气的东西就是了。」 不像石破军,殷仲威看不见那些残缺的印象,但他心里总有一股意念叫他去 做什么。对房子也是,对石破军也一样,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我……我懂了。」石破军比谁都意外他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看来设计图 又得重画。 「懂了最好,我就是那个意思。」什么意思?诗词歌赋那些东西,他向来最 讨厌,他怎么会要求新居一定要有那些东西? 两个人都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不合乎常理的举动出现,却都抗拒不了那股力 量。 「我会回去再重新画一份设计图来。」石破军是第一个从这股奇异力量清醒 的人。 「好,我等妳,掰掰。」难得殷仲威会如此轻易放过她,大概是跟他脑中的 思绪有关。 那是谁呢? 回去后,石破军满脑子都是不久前的影像。那个和殷仲威长得很像的男人, 和她一样身穿古代衣服,两人热烈缠绵。 他发疯了吗? 石破军回去后,殷仲威一个人在饭店套房喝闷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头脑有 问题。 两个人在同一个时间,思索不同的问题,在不同的地方,共同度过一个无眠 的夜。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