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思一集中,万丽忽然就有词了,说,向秘书长,上次那篇稿子,听了您的意 见,我明白了许多,后来又改了一稿,这次带来了,想请您再看看。向问点了点头, 但没有说话。万丽看不出他是欢迎还是不欢迎,硬着头皮说,您晚上还有工作吗, 过一会儿我送到您房间可以吗?向问说,行。 其实万丽的稿子还没有来得及改,带倒是带来了,但仍然是给向问看的那第一 稿,是不可能再原样送给向问看的。刚才情急之中,要找借口,就这么说了,现在 要拿了稿子去,倒是被逼到绝境了,赶紧坐下来,试着能不能立刻改出一点来。也 是奇怪了,本来这一天下来,脑子里乱哄哄的,可一坐下来,一看到稿子,一进入 思考,万丽不仅思想高度集中,而且思维也意外地活跃,意外地兴奋,把那天联欢 会上向问跟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回忆了起来,以向问的观点为指导,哗哗哗地就 把文章改了一遍,通读了一下,自己也意想不到这么顺利。 万丽一进向问的房间,就注意到他房间的墙角也像徐英的墙角那样排着一排东 西,但不同的是,这不是向问带来的东西,而是别人送他的,所以那些袋袋包包都 不一样。有的看得出是烟酒茶之类的,也有的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万丽想到这时候徐英还得提着白果一房间一房间地敲门,不由想起一句老话,罗汉 拜观音好拜,观音拜罗汉难拜。徐英和向问都是观音,但徐英这个观音,要去拜好 多罗汉,而向问这个观音,却有好多罗汉来拜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向问走过去拿了一袋茶叶来,放到万丽面前,说,小万,这是北坞乡茶场的雨 雾茶,虽然名气不大,但品位相当高,你拿一点去尝尝。万丽一下子站了起来,脸 都红了,说,向秘书长,这怎么可以,我什么都没有——向问却摆了摆手,不让她 往下说,他继续说道,写文章,我是深有体会的,要集中注意力,要镇定神经,像 我们男同志呢,还有个烟可以依赖,你们女同志,恐怕也不会去抽烟,茶是镇定神 经的好东西,而且对身体有益无害。万丽心里很过意不去,但也只能点点头。向问 又说,过去你可能只是听说茶会使人神经兴奋,有的人到了晚上,甚至到了中午、 下午就不能泡茶喝了,喝了晚上睡不着觉,头一回听说茶能镇定神经吧。万丽说, 是的。向问说,那就是各人的体会不同了,我对茶的体会就是这样,我睡觉前,还 就喜欢喝一壶新泡的茶呢,以后你试试。 向问不跟万丽说文章,也不说会议上的事情,却说起茶来,万丽虽然不太了解 茶,但话题到了这里,也不能不说一点茶。她说,我老家是产峰泉茶的,峰泉茶从 前也是五大名茶之一,后来渐渐不行了,但这一两年又有点起来了,峰泉人又重新 重视茶文化了,要打茶文化的牌子。向问奇怪地看了看她,说,你不是南州人吗? 万丽说,我父母亲是峰泉人,但我是生在南州的。向问说,那你应该算是南州人。 万丽说,是的。向问抓了一点茶叶给万丽和自己各泡了一杯,端到万丽面前,万丽 赶紧要站起来接杯子,向问说,坐着坐着。万丽就坐着接了向问递过来的杯子,她 的手接触到了向问的手,感觉向秘书长的手很柔软,就在这片刻间,万丽忽然想起 到妇联工作后第一次下乡开会吃饭,伊豆豆把她安排到陈书记旁边坐,陈书记吃饭 时,一高兴起来,一激动起来,或者一说到什么有意思的话题,都会拍一拍她的手 背,他的手又硬又糙。那样一拍一拍的,虽然很自然,并无什么不健康的意思和格 调,可万丽却更愿意像伊豆豆那样,有一点“距离美”。只不过,如果真的要了 “距离美”,这会儿,她恐怕也不会坐在向秘书长的房间里了。 万丽胡乱想着,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慌乱起来,房间虽然很大,窗也开着,很 通风,但她却有些憋闷,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向问已经坐回到自己的沙发上,指 了指茶杯,说,小万你自己看情况,要是晚上不能喝茶就别喝。万丽这才把心放平 稳了些,说,我倒没有试过,今天试试看。向问的话题很广泛,谈得最多的是他自 己的一些经历,他说,小万,人要想干出点成绩来,不经历千辛万苦甚至千难万险 是不行的。万丽听了向问的话,对向问的敬佩和尊重更多了几分。她本来鼓足勇气 找了借口来见向问,是要跟向问说点什么,至少给他再留下点文章以外的印象,但 这会儿却意识到了,自己在向问面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后来向秘书长也说到了 写文章,但没有具体谈万丽的稿子,他说写文章也一样是要下苦功的,没有捷径可 走。 万丽匆匆改就的稿子还一直没有拿出来,她一直在等机会,看向秘书长是不是 会问起,但是向问始终没有问,使得万丽越来越觉得这稿子拿不出来了。开始她还 有点着急,觉得自己是以稿子为借口来看向秘书长的,结果却不拿出来,这不大好 交代了,但后来她也渐渐地有些明白了,就像她自己并不完全是想请向秘书长看稿 子才来找向秘书长,而向秘书长恐怕也不完全是为了要看她的稿子才约她来的。向 问的烟瘾很大,说话的时候,一根接一根的,中间甚至不间断,都不用火柴的。他 就这样说话,抽烟,和万丽先前的印象大不一样。他的言谈,彻底打消了万丽因为 见向秘书长而产生的乱七八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