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果把这事给解决了,工商局那块以后就不愁了,我隐约记得谁和我提起过小 学,是谁呢?徐大伟?苏阳?田海波?我眼睛一亮,他好像说过他老婆是小学老师。 “田科长,是我,田丽。” “田总,您好您好。”他似乎很高兴,说话的声音特别响亮,“您还不知道吧? 舒技术员已经把巧克力糖的配方整出来了,味道还蛮正点。” “是吗?”终于熬出头了,我心里一阵狂喜。 “是啊。田总,还有两三个月就过年了,您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先进点原材料? 免得到时价格涨了,增加成本。” 我愣了下,这家伙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也罢,就让他赚点钱,他才会用心帮 我把工商局那事给解决了,“我看成。这么着,你先做个预算,给舒技术员看看, 没问题的话交给你们那边财务审核,等苏厂长签字后,就可以采购了。” 他得意地笑起来,“我早做好预算了,舒技术员看了没问题,我一会就去财务 那。” 这年头闻利而不动的怕是绝种了。 “成,”我放柔了声音,“田科长,你上次说你老婆是小学老师?” “嗯,是的,怎么田总有亲戚朋友的小孩要转学啊?嘿嘿,我老婆在的小学可 是市重点,一般人还进不去呢。” 我听得心头喜忧参半,喜的是总算有了点希望,忧的是这都十月底了,还能转 学吗?“呵呵,田科长的爱人肯定非同一般,不能以常理来论,对吧?” “那是,那是,”估计这会他的脸已经笑开了花,“她可是学校的教学骨干, 还是班主任呢。” 我把事情的始末大概说了下,“……这事要是办成了,你是头功一件。如果年 底销售翻番,你的年终奖跟着翻番。”我想了想,“这是公司的事,发生的相关费 用由公司支付。” “费用是小事,”他的声音里掺进了一丝迟疑,“我马上给我老婆打电话,有 结果我马上给您回信。” 结束了通话,我用手机抵了抵下颌,说实话,我并不是很相信田海波的话,我 揉揉前额,一会问下柳翰,看他有门路没有。 我抓起电话,但是我立即放回去,我还是亲自去找丁子彦比较好,但愿他能记 住自己的身份,不要让我下不了台就好。 “丁主任,请根据这个名字想几句主打宣传语,要求简单好记。”我把声音放 轻,但是我没有笑,“另外,设计几个与名字相关的卡通造型。”我盯着他,“什 么时候可以出来?” 他瞄了眼我搁在他面前的纸,脸色有些难看,“幼稚。” “动漫做好了,也可以成为经典。”幸好我有心理准备,“别说你没看过《狮 子王》,”我微微一笑,“我特喜欢小时候的辛巴,看上去虽然幼稚,却充满了活 力。” 他被说愣了,良久才抬起头,热辣辣地逼视着我说:“一个星期后,包你满意。” 我点点头,走出策划部。 办公大厅里,荆海澎没在,我瞅眼他的位置,他桌上的台历用红笔圈起一个日 期,我耸耸肩正准备走过去,可是我马上折回去看,不错,今天28号。我心里头很 不是滋味,喜酒什么时候办啊?妈说过中国人认办酒不认证,就算领了证,没办酒 就和没结婚一样,过年的时候我以什么身份去见这头的亲戚? 我的脸色大变,28号?怎么大姨妈还没来?难道我有了?我冲回办公室,抓起 包,“大伟,马上开车到公司来接我。”老天,不会这时候怀孕吧? “去妇幼保健医院。”我刚打开车门就吩咐道。 徐大伟点点头,仔细地打量了我几眼,“怎么,感冒了?” 要只是感冒就好办了,“可能我有了。”我懊恼地说完,突然意识到我不该对 他说这话,“开车吧。” 检查结果出来是阳性,彻底粉碎了我侥幸的想法,“我,我前阵吃了很多感冒 药,”我一咬牙,狠狠心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医生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女人,“你想做药流,还是手术?”可能是司空见惯多 了,她说这话时,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我的脸胀得通红,我见鬼地都不知道什么是药流,什么是手术,要是妈在身边 就好了。 “是第一胎吧?”我点点头,她把两者的区别大概说了下,“做药流还是手术?” 我真想冲她那张冰冷的脸就是一拳,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活活地扼杀自己的孩子? 走出医院后,我仍然愤愤难平,医者父母心,怎么可以这样麻木不仁? “没事吧?”徐大伟望眼我气得满脸通红的脸,很快转头扭开了音乐,“生个 儿子,就什么都好了。” 听得这话,我的眼睛爆睁了睁,“什么意思?难道不生或生个女儿就不好了? 就出问题了?”我刺刺地看着他,“是不是?” 他发动马达,“不是。”他似乎不甘心,“你不要生气,就当我没说。” 我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放P,说了就是说了,还当没说? 回到公司,我突然感到特别累,特别想睡觉。奇怪,之前我怎么没有这些感觉? 是因为知道我自己有了,潜意识起的作用?我强撑着坐了会,越发觉得困倦,就去 沙发那躺下,很快我就睡着了。 …… “救我,救我!”余霜在沼泽地里拼命地挣扎,她的身子在往下沉。 我想跑过去,但是我的前面似乎有堵看不见的墙,我努力向她伸出手,可是就 差那么一点,我看见她哭泣的脸上挂满了绝望,“忘了我吧。”她叹息着收回手。 “不!”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泥里,我努力地冲过去,…… 我惊恐地翻个身,盖在我身上的衣服立刻滑跌到地上,“醒了?”柳翰两眼发 亮地冲到我面前。 “什么时候来的?”我爬起来,“哎哟。”我的左边手臂从上到下酸麻酸麻的。 “怎么了?怎么了?”他紧张地望向我的肚子。 我顺着他的眼光往下瞧,难道徐大伟告诉他了?这多嘴的男人!“手好麻。” 我揉捏着左手,撅起嘴。 “我来。”他拉开我的右手,熟练地帮我搓捏起左手来,“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溜眼钟,快五点了,平常这时候他基本都在外面,我心头大震,他定是因为 我怀孕了才巴巴地赶过来,如果他知道我不要这孩子会怎样? “说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做?”我可没忘记家里的厨房除了锅,什么都没有。 他得意地挤挤眼,“我的手艺不比你差。” 我要真信他的,今晚怕是又得吃葱裹大饼,“我想吃口味重的,就是辣菜了。” 他呆了下,“那我们去夜市吧,那里肯定有。” 我点点头,我想起才前的梦,除了不安我还有股不祥的预感,我摸出手机, “给谁打电话啊?”他侧过脸望我一下,“余霜。”我边回答边拨通了余霜的电话。 然而,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这时候就算她是夜猫子也该醒了,我的右眼皮没 有预兆突然猛跳了几下,我慌了,我忙拨通妈的小灵通,“妈,” “丽丽啊,你还不知道吧?”妈似乎在下楼,说话有点气喘,“余霜自杀了。” “什么?自杀?”我的脸唰地变成惨白色,“我马上赶过……”“余霜自杀了?” 柳翰在边上惊讶地插嘴问道,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才记起我是在山东,我就算 赶过去也是几小时后的事,几个小时,也许…… “别担心,她,她爸是医生,已经把她救活了。”妈喘了口气,才接着说: “我正准备去看她。” “告诉她,如果她敢就这么,这么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悲伤爬过 心底,她如果真走了,我不会原谅我自己,我跳起来,“翰哥,我要马上赶回去。” “我陪你去。”柳翰抓起外套穿上。 我想起工厂那边的巧克力糖,“翰哥,这边还有很多事情呢。”我略略理了下 思绪,“第一,你找田海波落实下进小学的事,具体情况你问徐娅;第二找徐娅落 实新商标的事;第三找丁子彦落实新包装设计的事;第四,找苏阳和田海波落实进 原材料的事,要货比三家;第五,找徐娅了解下各地存货还有多少,巧克力糖生产 出来后马上把原来的糖回收了。”我一口气说完,就见柳翰一脸吃惊地望着我, “是不是我说得太快了,没听明白?” 他摇摇头,“不是,”他走过来把我拉进怀里,“你做了这么多太让我感动了。” 我心里头暖暖的,“傻瓜,”我抬起头,温柔地看着他,“我们是夫妻啊。”我挣 出他的怀抱,“这边都交给你了,翰哥,”我看眼墙上的钟,“我先走了。” “别急,”他伸手拦住我,我脸色大变,他什么意思?“现在没有直达长沙的 飞机,还是明早去吧。”我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点,“那你帮我订票好不嘛?” 我怕睡过了,拖着他去超市买了两个声音特别响的闹钟,他大摇其头,我知道 他觉得我这样很可笑,我只当没看见,“好啦,我们现在去夜市吧。”我心满意足 地拍拍闹钟。 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我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这一去我就不回来了,我混身抖颤 了下,赶紧加快几步走进机舱里。 因为天气的缘故,飞机误点了。我匆匆走出飞机场,也顾不得还没吃中饭,就 招手拦辆的士直奔市内。 “妈,我现在到了,余霜在哪?” 妈吃惊地差点把电话掉在地上,“你回来了?” “快告诉我。”家常可以过后扯,人命关天啊。 “XX医院急诊科X床。” “恩,我知道了。”为什么不是在余伯伯的医院,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问了几个人我才辗转找到了余霜住的病房,她的脸很白,正躺在床上吊点滴。 “你,你怎么来了?”她见到我,先是露出震惊,继而是满眼的惊喜。 本来我想好要骂她几句的,可是一见到她,悲伤猛从我的心底涌上来,“你这 样,我能不来吗?” 泪水雾了我的眼睛,也雾了她的眼睛,她看着我,眼睛里说不出的悲痛,“对 不起。”她想笑,可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涌出她的眼眶。 我摇摇头,“不,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她的脸似乎更白了,过了许久,她长吐一口气,抬起手,“来,坐我身边来。” “这就对了。” 我和余霜同时叫出声:“妈”“干妈” 妈走进来,“孩子,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啊,你这么……”她的眼睛潮 潮的,“叫你妈怎么活啊?”一句话说得我的心跟着沉重起来,“不会了,”余霜 满脸严肃地举起右手,“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了。” 妈点点头,转眼看着我,“还有你,都有了,也不注意身子。” “你怀孕了?”余霜惊喜地叫起来,“我要做干妈。” 我满嘴苦涩,为什么知道我怀孕的人都那么高兴,而我自己却这么难受? “妈,柳翰给你打电话了?”我有些不快活,我暗悔不该叫徐大伟送我去医院, 现在满世界都知道了,我怎么办?孩子要还是不要? “恩,他挺担心你的。”妈走过来摸着我的头发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你都 有孩子了。” 我不想再说这件事,而且我想弄明白余霜为什么突然会自杀,“妈,您今天下 午不是要去老年健身室吗?”我抬头看着妈,半眯下眼睛,“我和余霜说会话就回 家。” 妈愣了下,她马上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对呀,最近市里要举行老年健身操比 赛,每天都要排练。”她转头看着余霜,“霜丫头,可别再做傻事了。” 余霜点点头,等我妈走远了,她冲我吐吐舌,“把干妈支走是不是想问我为什 么自杀?”我没接话,起身走到她床边扯下一根香蕉,“我饿死了。” “也没什么,我和我家老头吵了一架,我骂他那个妖精是骚货,他竟然说我和 她没什么区别,我一生气就跑去找他那个妖精,”她吧哒下嘴,眼睛里露出迷茫和 无奈,“她怀孕了,我骂了几句,心里头不知怎么就……”她的眼睛湿了。“不说 这些了,我们……”我打断她的话,我不愿意看到她伤心的样子。“不,让我说完,” 她勉强笑笑,“让我发泄发泄。不知怎么我想到自个,那妖精总还有了家,可以正 大光明地怀孕了,可是我,”眼泪从她的眼中滴落下来,“我有什么?家没有个家, 就算怀孕了也得悄悄处理了,都是人,为什么我就,就这么差?” “那是因为你自个从未把自个当人看!” “妈?!”“夏阿姨!”我和余霜同时惊叫道。我回头看着余霜,完了,余霜 这下不要想不开才好。 夏水莲看上去很憔悴,两眼周围的黑眼圈触目惊心,“你要自个把自个当人看, 就好好找个人恋爱,好好地结婚,为什么去学,学你那不上进的爸爸搞那些?”她 说着说着哭起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临老了,家也没了,女儿也……” 余霜的脸苍白得没有半丝血色,我担心地握紧她的手,“去,去安慰下我妈。” 她的眼中涌出泪水,“你妈是担心你。”“我知道,去吧。” 我从包里摸出纸巾,走过去扶住夏水莲,“夏阿姨,你这样余霜会更伤心的。” 我边帮她擦去眼泪边低声说。 夏水莲点下头,竟真地收住眼泪。 母爱竟然宽广到可以省去自己的情绪!我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下。 或许是因为想通了,余霜恢复得很快,这让我暗松口气。等她出了院,我就匆 忙地赶回山东。 一个星期没回去,工厂那边怎么样了?柳翰在电话中说新产品上市后大受欢迎, 销量很好,我不知怎么高兴不起来,仿佛有什么不对劲,所以下了飞机,我没有回 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工厂。 “田总,他们都说你有眼光。”徐大伟似乎很高兴,说话的语调都带着欢快。 “哦,新产品销量还可以吧?” “岂止是可以,简直就是在抢。” 这话让我快活起来,“是嘛?知道为什么销得这么好吗?” “还不是田总起的名字好。”我心里一惊,继而一喜,接着有些得意,“福贵, 又福又贵,福禄双临门。”我像被泼了瓢冷水,“什么?福贵?” “对呀,田总自己不知道?”徐大伟吃惊地转头望了我一眼。 “前面有车。”我大叫着指着前方,他忙回头把方向盘急向右打。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好险。”我不敢再和他说话,就闭上眼睛装睡。 为什么改名了柳翰都没和我说一声?怕我碍事?我心里疙疙瘩瘩的。 工厂里一遍忙碌的景象,装箱的在装箱,出货的忙出货……我小心地绕过他们, 正想去车间看看,“田总。”苏阳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他的眉头皱在一起,“有点 事我想和你谈谈,你现在有时间去我办公室吗?” 销售上去了,他应该很高兴才对,我心头一阵狂跳,难道出了什么状况?我不 再犹豫点下头,“有时间,现在就去。” “听说小乌下个月就会来厂里上班。”他压低声音说,他边说边谨慎地扫了眼 窗外。 “什么?这事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一下站起来。 他忙示意我小声点,“田总,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是不是真有?” 如果是柳翰安排的,他尊重我就该事先知会我一声;如果是柳晨,那就太过分 了,他凭什么安排?我微皱下眉,“苏厂长,你的职责是管理好工厂,这里既然交 给你了,什么事就都得经过你点头。”我站起来,“这事到此为止,你没说我也没 听见。”他惊讶地看着我,“一起去车间看看吧。”我表情严肃地看着他,“做正 事才是正理,谣言终究只是谣言。” 他思索了下,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露出笑容,“走,去车间去。”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到成品区,抓起一粒糖果,糖果纸上画着一个笑得牙快 掉了的财神爷,他右手托着个金元宝,上面写着贵字,左手则倒拎个福字,糖果纸 的中间写着福到贵到财神到。这根本谈不上创意,丁子彦一定郁闷S了,我暗想。 剥开糖果纸,我把糖扔进嘴里,味道还不错,甜但不腻人,我的心情一下大好, 随手又抓了几粒放进口袋里,“苏厂长,糖果都经过质量检测了吗?” “当然。”苏阳指指在和工人说话的刘全顺,“刘老做事您还不放心吗?”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苏厂长做事我更放心。”我边说边朝刘全顺的方向走去。 “刘老,”我微笑着看着他,“一切还好吧?” 刘全顺见我过来,和工人交代了几句,冲我伸出右手,“田总,一切都好,您 放心。”我轻握下他的手,“您在,我放心。”我笑着看下车间的四周,“有什么 困难就找苏厂长。好,您忙您的,我再到别处去看看。” 田海波那事不知道办得咋样了?苏阳一直跟着,我没办法去问,我心里很恼火 却又不好发作,闷闷地四下看了看,我就借口刚回来离开了工厂。 公司里的每个人都喜笑颜开的,我暗叹口气,我忽然理解了李德为什么会发那 些莫名其妙的火——当所有人都在为销售上去自己腰包会多上一点薪水高兴的时候, 老板却在为能持续旺销而殚思极虑,这是怎样的一种不平衡? “徐娅,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不是说要一个多星期才能批下来吗?商标的 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田总,您回来了,我马上过来。”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快活。 不知怎么的,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是因为我没在销售反而上去了吗?我暗问 自己。 “田总。” “顺手带上门,徐娅。”或许是因为我的表情过于严肃,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福贵是新注册的商标吗?”她点点头,显得有些紧张,“你不是说要一个多星期 才能下来吗?”她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的眼睛马上恢复了刚进门时的神采, “是柳总找熟人批下来的。” “熟人?那个科长的熟人?”我半眯起眼睛,再熟还得科长签字吧? “恩,是另外一个科的科长,要不刑科长肯定没这么快签字。” 我暗道不妙,姓刑的科长可以卖另外科长的面子,可事后他和你非亲非故的, 他若真要揪你小辫子什么的,你也没辙。“他小孩读小学的问题解决了?”我心知 肯定这事黄了,要不柳翰不会绕这么大的弯。 “没解决。”她惊讶地忽闪下眼睛,“怎么田总找人去办了?”她困惑地扫了 我一眼,“可是我怎么没听柳总说起?” 这事再明白不过了,不是柳翰没去找田海波想办法,就是田海波只一张嘴能, 其它啥也做不了,我不想再和徐娅说这些没意义的话,我略思索下,盯着她说: “徐娅,你马上和你的那个同学多联络联络,要是,”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要 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我们也好做个准备。”她似乎没听明白,但她仍然点点头, “行,我晚上请她吃饭,好好联络联络。” “这阵辛苦了,”我冲她笑笑,“没别的事了,你先忙你的去吧。” 等她走出我的办公室,我马上翻出电话本,“田导,是我,你家门。上半年我 们公司和你们合作搞了次大学生艺术节的……对,对,记起了吧?呵呵,我现在在 山东……恩,恩,想看看这边您是不是有熟人,也搞一次活动什么的……他姓冉, 手机是137XXXXXXXX ,真是太感谢您了,如果我回湖南,瞅您方便的时候一起吃个 便饭什么的……行,我回湖南一定给您打电话。”挂掉电话,我感觉腮帮子都快酸 掉了,MD,做了老板陪笑脸还陪得多些了。 “柳总”“柳总”……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招呼声,我忙站起来,冲到门口, “柳翰,你过来下。”我心里暗暗有火,这些没眼色的,见我怎么就没招呼得这么 勤? 柳翰眼睛一亮,“老婆,你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我的脸红了,“过来啦。” “田海波你去找过吗?”等他走进办公室,我立刻关上门。 “没去。”他笑着搂过我,“别这么劳累,你现在可是两个人,要注意身子。” 我啐了他一口,“你是担心他不是担心我啊?” “两个都担心。” 我用手指卷了卷他的领带,“听说乌开来要去工厂了?”他浑身震了下,慢慢 松开搂着我的手,“你又听谁胡说了?” 我笑嘻嘻地反搂紧他的腰,“只是谣言就算了,工厂才稍微好点,再出点纰漏, 我们前阵的辛苦白搭不算,我借来的30万拿什么还?”我把脸贴到他的胸膛上, “人在江湖讲究的是个信字。”他浑身僵硬地任我搂着,过了许久才叹口气,“我 妈说人不能忘本。” 我抬起头,“妈真有点奇怪,不维护你这个亲生儿子,倒替别人家的儿子操心。” 他的脸色连变数变,似乎想说什么,他的腮帮现出明显的半弧形,“你生气了?” 我松开手,往后退了退,想看清楚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他摇摇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说:“你现在是总经理,你说了算, 其他的,就当是谣言吧。” 我对这话可一点都不满意,但是我知道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我是为工厂 好。” “余霜没事吧?”他松开紧攒的眉头,故作轻松地坐到沙发上。 “没事了,想通了。”我笑着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可是换成她妈想不通了。” “啊?”他吃惊地张张嘴,我哈哈笑着歪倒进他的怀里,“和你开玩笑啦,你还当 真啊?” 这次回来,我发现我比以前爱睡觉,每天早上不过八点根本就醒不来,而且常 犯恶心。妈说头一胎反应是大点,忍一忍就过了,也许是吧,幸好工厂已走上正轨, 操心的事不多,我也乐得轻松些。 柳翰就忙多了,不断地出差找销路,我知道他是不想我太操心就一个人把事情 都给揽了。也许,我摸摸没有多大变化的肚子,我生下这孩子他会更高兴。 然而,随着销量的增加,只有出帐没有进帐,资金的缺口越来越大,我带来的 一万块钱也垫了进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皱紧眉头,再找邱大志借吗?他给足了我一次面子还会 给吗?他自己就不需要资金周转吗? “徐娅,你列个回款计划表,再把每个月的回款任务分下去,没有完成的按比 例扣发当月奖金,等完成后再发放。”我走进销售部,当成其他人的面对徐娅说。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田总,”她犹豫下,“我们到您办公室说好吗?” 我不认为这件事情非得私下去谈,公司壮大了员工才可能有高收入,“这里不 可以谈吗?”我眯下眼睛,盯着她问。 “也,也不是。”她的脸阵红阵白的,“有些情况田总可能不了解,所以……” 她的意思还给我留了面子?“行,我一会叫上柳总,我们一起到办公室谈。” 她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没那个必要吧?”她说完捂住嘴,紧张地看着我。 “对,不是必要,”她舒了一口气,我笑笑,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应该是 非常有必要。”她的脸唰得白了,我看看手表,“现在是九点半,我们十点半在我 的办公室碰面。”昨晚柳翰就回来了,现在在家里睡觉,估摸着这会也醒了。 柳翰接了我的电话就赶过来了,我看下时间,十点刚过几分,我马上抓起电话, 准备叫徐娅过来,“等等。”他按住电话,“这事没那么严重。”见我瞪着他,他 慌忙收回手,轻咳了声,“我来前已经和我哥说了,他答应借给我十万。” 我皱下眉,公司这几年盘算下来,算上固定资产盈利也不过就是三四十万,他 哥倒好,旅游不要掏钱,事情也不要做多少,轻轻松松就拿出了十万。 “按行规,我们是要付利息的。”我眼珠一转,决定试下。 “恩,两分息。”我笑起来,借钱给利息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那是对别人, 柳晨口口声声兄弟情什么的,原来就是这样一个情法。 “十万能用多久,你心里有数吗?” 他皱起眉头,“田丽,你当我是酒囊饭袋吗?这公司好歹是我白手起家撑起来 的,我怎么不知道,最多能撑个十来天。” “这就对了,”我走到他身边,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只出不进,是座金山也 会用空啊。”我抬头看着他,“如果你真是个酒囊饭袋,我会嫁给你吗?巧妇都难 为无米之炊,何况我们?”我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和他面对面站着,“再说了, 销售商已经收回了货款为什么不该付钱?你是担心市场竞争厉害,销售商恼了不做 我们的是吧?”他的眼睛亮了下,我知道我猜对了,“他们就是摸准咱们的心思, 所以才这么有持无恐。”我笑着走回我的办公椅上坐下,“买卖是双方的,他们可 以选择咱们,咱们也可以选择他们,这家不做,我们换一家,而且做成总代理。” 我用手托着下巴,“按目前的销售看,如果不做我们的肯定会少赚很多钱。”我往 后靠在椅上,露出笑容,“做生意就是要赚钱,谁会跟钱过不去?” 他似乎相当吃惊,眼睛里隐隐有些嫉妒,“你要是男人,一定是个可怕的对手。” 这话我可一点都不爱听,我不是男人,我就不是可怕的对手了? “那我叫徐娅来了?”我侧头望下他,他重重地点下头。 徐娅进门见柳翰真的在似乎有些紧张,“柳,柳总也在啊?”她的脸胀得通红。 言下之意,我说的话都是在放P?“咳。”我轻咳下提醒她这是我的办公室。 “田总。”她强自镇定下,走到我办公桌前坐下。 这才像身经百战的销售经理!“我才和柳总谈了下,回款和销售同样重要,你 马上联系律师拟个总代理合同,写明每月多少号结算货款,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 事,你去财务和王科长对下帐,看现在还有多少货款没有收回,列个清单;第三件 事,你跟工厂的财务核算下,每个月的开支是多少,再到公司财务那核算下公司这 边的开支,两项及其他杂费加在一起,每月必须回款多少才能持平。我相信你的能 力一定能让回款高过持平。”我刻意忽略她瞪得越来越圆的眼睛,“徐经理,你还 有什么意见或建议要说吗?” “我,我……”她憋了半天也没能我下去。 “你不是想说你没这个能力,做不了这些吧?”我扫了眼柳翰,他的脸绷得紧 紧的。 “不是。”她长吐一口气出来。 我还真担心她被我逼急了辞职呢,这么关键的时候,她走了我上哪去找这么忠 心又能做事的人?尽管我很明白她的忠心源于哪,而且作为女人我心里酸溜溜的, 可是表面上我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 人一入商海,就连情绪也不属于自己了。 “好!这才是我和柳总所欣赏的徐娅。”我猛拍下桌子,把心底的酸涩发泄出 来。 她被我这一拍惊得身子颤了颤,“田,田总说的严重了,是柳总和田总看得起 我。”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如果有什么困难或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可以直接 找我,或者柳总,我们会尽力帮助你。”说最后一句话时我不敢看柳翰,我害怕见 到让我难过的。 徐娅走后,我一直强撑坐直的脊背像突然被人抽掉样的,我软软地靠向椅子, 戴个假面具憋得我心里不好受。 “你逼徐娅逼得太紧了。”柳翰摸出根烟,见我盯来,耸耸肩,“我到外面抽 跟烟。” 他一句话把我心里的酸味都给搅了出来,我逼她你心疼了?那我这么逼我自己 你心疼吗?我好好地在家呆着多舒服,非巴巴地跑这来求爷爷告奶奶地帮你撑局面? 我的钱贴进去就是应该的,你哥那几个破钱就值钱些?一口恶气翻涌上来,我左边 肋下隐隐有些发疼。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