券在心 偶翻清代野史轶闻,发现一则关于蔡璘重诺责的故事。 这位蔡先生是吴县一位生意人,当时以重诺责和敦风义著称。有位朋友把千 金寄存在他家中,“不立券”,没任何手续。但没多久这位朋友病故,“蔡召其 子至,归之,愕然不受。”非但不接这笔钱,这位公子还说出一番话来:“嘻! 无此事也,安有寄千金而无券者?且父未尝语我也。”不平白无故接受千金之资, 也是极有风骨的奇人。蔡磷一听,乐了,“蔡笑曰:”券在心,不在纸,而翁知 我,故不语郎君。‘卒辇而致之“。把钱全还给了朋友的儿子。 三言两语,写活了两个人物,两个守信义、重然诺的人物,而蔡磷说出的 “券在心”三个字,道破了信誉的本质。 关于“信”字,词典上可以接排上许多闪闪发光的词汇:信服、信从、信赖、 信任、信实,直到信誉、信念与信仰。古人讲的仁、义、礼、智、信,前四个道 德准则虽然都很好,但失去了“信”的支撑,恐怕这一道德框架会处于失衡状态。 “信”的内核,照我个人的理解是诚实不欺、履行诺言。季布千金一诺;大 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必行,信必果;丈夫立身,言而有信……古往今来 讲述的全是这么一个“券在心”的道理。 最讲信誉的一个人,是抱柱而死的痴男子尾生。为了实践爱情盟约,守定在 桥柱旁,听凭陡涨的河水吞没自己——这虽是个古老得几近荒诞的故事,但这故 事的内核却是坚贞忠诚,信誉至上,故而尾生在月亮升起时等待爱人的神态,他 抱定桥柱不肯离去时的固执,以及最后投向岸边那绝望的一瞥,足以让人写出一 首荡气回肠感天泣地的叙事诗,我曾尝试着构思,还写过几句开头,后来不知为 什么中断了。不久前看走俏的美国影片《廊桥遗梦》,我的意识流常常古怪地流 向尾生所抱定的那座桥和它的桥柱,想象中就应该是这样一幕场景和廊桥。 古今与中外,怨女与痴男,大多是相通的吧,这是心有灵犀的悟,仍是“券 在心”。 检验信誉的标准很多,但最有效的尺度是金钱。所以古人用“千金”为度, 千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意味着肥马轻裘、锦衣美食的享受,享受是人生难以抗 拒的诱惑,而千金能提供这种诱惑。在物质的享受与理性的选择上,信誉所处的 位置极容易动摇。别说什么“券在心”,白纸黑字的契约合同,说撕毁就撕毁, 况且还有商场如战场,如战场自然是“虚虚实实,兵不厌诈”,所以打假勇士王 海才应运而生。 从某种意义上说,王海是为公众的信誉而战。 一个社会如果把诚实不欺的道德准则放在诸多品德之首,我相信许多问题都 会迎刃而解。听说美国人往往注重诚实,假如一个人背上了“爱说谎”的名声, 他的事业注定一败涂地。 中国古代经商名言:“诚招天下客”,诚者,不欺也,把信誉置于经营策略 之首,意在求得广大客人的光顾,商家不可不三思。 商人的信誉是不欺不诈,有了这一信誉才有信用,同时拥有巨大的无形资产。 长袖善舞,多财善贾,信誉好的企业,才有可能越发展越壮大。 由此推及其他领域,文人的信誉,应是真诚与浓烈情感投入的创作,是血管 中流出的挚爱;军人的信誉,是铁马金戈攻守兼备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政治家 的信誉是政绩与民心,企业家的信誉是产昂与质量,体育家的信誉是拼搏与顽韧, 编辑家的信誉则是对大小作者一视同仁,竭尽全力推出上乘之作…… 信誉至上。或者说我们的道德建设从信誉作起,各行各业都无比珍爱自己的 信誉,爱惜自己的羽毛,社会风气的转变,应是指日可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