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观音山的半山腰附近,有一座古朴的寺庙,雨苓的父母在此安息著。虽然尚 未到清明,仍有不少人像雨苓一样提前来祭拜上香,庙里香烟缭绕。纪方和雨苓 在两老的牌位前虔心膜拜,随後又烧了一些纸钱,一直到离开寺庙,雨苓都未曾 开口说话,纪方也只是静静地陪伴著她。 下了山,雨苓突然提议要到淡水逛逛走走,纪方知道那是一个充满她过去回 忆的地方,不知道她今天是抱著怎样的心态去面对那些过往?她心中是否仍记挂 著家纬呢?是否仍……爱著他? 他知道,家纬会是存在於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梦魇,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清 除这些占据在他们之间的魔障,纪方要命地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在意著这一切,但 他也只能陪著雨苓,来到这个囚禁著她所有过往的伤心之地,与她共同面对著… … 在淡水的老街上晃了晃,接著又来到雨苓和家纬的母校,在校园里毫无目标 地逛了一会儿。最後,两人在靠近操场边的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雨苓仍是静静 地不发一语,两人就这样沈默著,一直过了好久好久…… 「那里就是我和家纬认识的地方。」雨苓指著前方一棵高大的榕树,终於开 口了。 纪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看著她,等著下文。 「刚才我和你走过的地方,都是以前我跟家纬常常驻足之处。今天我刻意来 走这一趟,只是想对过去作一个告别,我想知道如今我再来面对这些往日的点点 滴滴,心中会是怎样的感觉……」 「结果呢?」纪方仍耐心地等著她对自己的剖析。 「感觉不是很清楚,心里面很乱,但是……很奇怪,我竟然没有一点痛楚的 感觉,可能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家纬其实好端端地活著, 所以就不会痛了。那些陈年往事清晰地重现,我却好像是在观赏著别人的故事似 的,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变得很轻很淡了……」 「你……你恨家纬吗?」其实,纪方最想问的是——你还爱他吗?只是他却 没这个勇气问出口。 雨苓听了纪方的问题,很努力的思考了一会儿,开口回答。 「可能在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刹那有过恨的感觉吧,後来经过几天冷静的思考, 我才觉得那不是恨,只是一种被戏弄、被欺骗的愤怒和不堪罢了,原来闹了半天, 一切都是假的!」 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冷笑,雨苓继续幽幽地说。 「其实认真地回想起来,这一切还真的挺荒谬的,我为家纬封闭挣扎长达十 年,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可能还没超过一年。认识他的那一年,我十八岁,对 感情懵懵懂懂,只知道他很疼我,对我很好。那一年他已经大四,很快就毕业了, 然後当兵、退伍,又马上被安排出国念书……後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有时候 我也会自问,如果那时他没有出国,我和他之间真的就能一直幸福下去吗?我真 的很怀疑!也许有一天我会变成他的牵绊,然後,我们就会开始争执,开始互相 埋怨……」 说到这里,雨苓的眼色突然黯了下来。 「我曾经像个灰姑娘一样,去到他们家那座金碧辉煌的城堡里,然而那座城 堡里却没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他的家人更无视於我的存在,好像我只是一个多 余的摆饰……」 纪方心疼不舍地看著她,想像著她曾经承受的委屈。「别再害怕了,那些都 过去了……」 雨苓抬起头看著他,平静的语气中仍有一丝痛楚。「年轻的我不了解,以为 只要有爱,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我是不是太天真了?唉……」她终於忍不住长 叹一声。「刚刚在我父母的灵前,我忽然想起了很多我母亲告诉我的话,也许在 那时候,她就已经预知我和家纬的未来了……但愿我现在体会还不算太晚……」 纪方疼惜地搂住雨苓的肩膀,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肩上。「不,当然不晚。他 们一定很高兴你终於可以打开深锁你心灵多年的那扇门,走出阴霾。相信我,未 来的日子才是我们的重点,别再回头看了,好吗?」 雨苓娇羞地看了纪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已向他投诚, 只是不知名的恐惧仍骚扰著她,她仍是不安的!她担心,是不是等他休憩够了, 他就要再次展翅高飞了?他们是否仍将走上和家纬相同的结局呢? 纪方看著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便了解她心中的挣扎为何,他转过雨苓的脸, 凝视著她,坚定地说道—— 「雨苓,停止你脑中的所有胡思乱想,相信我,我绝对不是把你当作假期中 的一段插曲,你不可以为我预设立场,知道吗?我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般认真过, 我只希望你快快乐乐地享受我的宠爱,为我绽放你的笑容!」 雨苓凝视著那深情款款的男子,默默感受著那份被疼宠的感觉。她的心头陡 地温热起来,多年来空荡的心房霎时被填得满满的。这个男人已经悄悄地在她身 上施了魔法,而她,是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魔法之中! 「走,我带你去码头,看看全台湾最美丽的夕阳,然後我们再去尝尝最好吃 的淡水海鲜。我好像还没尽过地主之谊呢,你真是个喧宾夺主的客人!」雨苓笑 睨著纪方,突然一反常态地兴致高昂起来,拉了他就往校门口走了。 在淡水吃了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两人搭乘捷运回到关渡,纪方紧紧握著雨 苓的手,踩著月光散步回家,看著地上重叠的影子,两人相视笑著,这个时候, 言语已是多余…… 天空忽地飘下蒙蒙的雨丝,带来些微寒意,纪方脱下夹克,披在雨苓的肩头。 雨苓感觉著衣服上残留的体温,像一股暖流,流窜过她的全身,好似整个人被他 拥在怀中,这亲密的感觉让雨苓又是羞赧、又是眷恋…… 虽然只是细细的雨丝,却也令两人头发、衣服都湿淋淋的,回到家里,纪方 担心地直催促雨苓先去洗个热水澡。 雨苓笑著摇头。「你先去洗吧,你看起来比我还狼狈呢!」 「别忘了,我可是乡下长大的土鸡,才没那么娇贵哪!我不碍事,你先去洗, 乖,免得等一下感冒了。」纪方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去。「听话,我去泡杯热 茶给你祛祛寒。」说完便走进厨房叮叮咚略地忙碌起来了。 雨苓洗好了澡,用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包好,便到父母生前的房间里翻 箱倒柜了一番,找出一套父亲的家居休闲服,拿给纪方—— 「你衣服都湿透了,不介意的话,这是我父亲在时妈妈买的,只是爸爸後来 一直都躺在医院里,也没机会穿过,所以还是新的,你先拿去换著吧,土鸡也是 会生病的!」她笑著,轻推著他。 「谢谢。那你记得先把头发吹乾喔,我去洗澡了。」纪方不忘叮嘱後才往浴 室走去。 雨苓拿著吹风机在镜子前吹弄著,纪方走出浴室,看著正与长发搏斗的雨苓, 忍下住走到了她身後,接过吹风机,温柔地帮她吹乾,另一只大手则伸人她的发 中抚弄梳理著,一丝丝地帮她抚顺,而雨苓更感觉内心的千纠万缠,仿佛就这样 被他那带著魔力的手指梳理得平顺起来了。 「好了,差不多都乾了,谢谢你,你赶快吹你自己的吧……」雨苓转过身来, 看到身材高大的纪方穿著父亲的衣服,明显地太小又太短,那滑稽的样子让她不 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衣服好像太小了吧?怎么样,穿起来会不会很不舒服?」 「还好,只是裤子稍微短了一点,不过我看我小妹最近都穿这种长度的裤子, 在台北也看过很多人这样穿,好像挺流行的呢!」纪方笑了起来,也轻松地回应 著她。 「你一定在笑我,留下一大堆没用的东西,既舍不得丢弃,留著又不知道有 何用处,只是多占个空间罢了,唉,我是不是很像个老人家?」 「你留的只是一些感情,一些回忆而已,不是吗?」纪方收回了嘻笑的眼神, 敛了敛眉,语重心长地睇著她。 雨苓默默点头。他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但他总能轻易地说中她心中细微 的情绪,怎么她老是有一种错觉,好像两人已经相知数十年了呢? 「唉……有时候背负著太多的回忆也是很累的,我看我真的需要来一次大扫 除了,该丢弃的就丢弃吧,否则再放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帮助的。」雨苓终於 下定决心,意有所指地说著。 「有形的可以丢弃,那无形的呢?是不是也该清扫整理一番,把该留的留下, 该丢的丢掉?」他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像是看入她心中最隐密,也最脆 弱的死角。 「其实,我想留下缅怀的应该不是「人」吧,是那一段感情付出,那一段青 春岁月罢了。」雨苓淡淡地笑著,眼中已看不出任何情感波纹。 「雨苓,对不起,我不是要逼你……我只是好怕,怕你又突然把我阻隔在你 心门之外,怕你又叫我走开,不要扰乱你的生活……雨苓,别排拒我,让我走进 你心里,过去的事,如果是不快乐的就忘了它,如果是快乐的……你想留下就留 著吧!」纪方把雨苓拉进怀中,柔柔地低喃著,声音里却也带著微微的不安。 雨苓会心地偷偷笑了笑。原来,他也会有软弱无助的时候,他也不是那般完 美坚强啊!面对心爱的人,他也会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情绪反应…… 知道了这一点,没来由地让雨苓的心情突然大好,她倏地拾起头来,寻到他 性感的薄唇,将自己柔嫩的唇瓣覆了上去…… 纪方对她突来的热情感到又惊又喜,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呢! 他本能地迎向她的邀约,缇绝嬉缠,然後收拢双臂,将她搂得更紧,只想在 彼此的怀抱中融化。体内的情欲像熊熊烈火般燃起,欲望一时间几乎要破茧而出! 就在那紧要的关头,纪方凭著一股非人的毅力稍稍推开了雨苓,缓缓地呼气、吸 气,一直到体内那团火焰终於平复下来,才把头抬起,认真地对著仍在太虚幻境 的雨苓说道—— 「雨苓,对不起,我有点失控了,我尊重你,不该如此草率对你,我渴望的 是一份长久的拥有与珍惜,而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也许「性爱」对很多人来 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我而言,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有一天,当你准备好要完 全接受我,我们就能真正地拥有彼此!」 纪方的尊重与怜惜,令雨苓暗自感动,但另一方面,心底那份忧虑又蠢蠢欲 动起来—— 他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对於性爱有著神圣的见解,如果他知道她和家纬…… 他是否仍会如此珍惜她呢?又会如何看待她呢? 「很晚了,我该走了,昨晚你没怎么睡,今天又走了好多路,应该很累了吧? 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陪你,好吗?」纪方心中虽是千百个不舍,却也知道自己 再留下来一定会再度失控,只有不情愿地开口告辞了。 「啊?你……你要走了?你在台北都住在哪里?」突然听到纪方要走,一股 怅然若失的空虚感袭上雨苓的心头。 「我暂时住在我一个大学同学家里,他叫丁逸杰,跟我交情不错,我们也一 直都有连络。他前一阵子离了婚,所以现在也是一个人住。」纪方心里暗爽著, 她总算会关心他的事了! 「可是……现在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你怎么走?还是……呃……还是你留下 来?呃……你可以睡在我爸妈以前的房间,我一直都有打扫,应该是不会太脏… …」 雨苓困难地说完挽留的话,螓首已低垂到不能再低,双颊更像是被火焚烧过, 红滥滥的,更引人遐思。 纪方盯著那红透的娇容,忍不住想多逗弄逗弄她。「咦?小红帽竟然开口留 大野狼?你不怕大野狼兽性大发,一口把小红帽给吃了?」 「你……你才不像大野狼呢,让你演大野狼真是一点说眼力都没有,而且… …我也不像是小红帽,只能勉强算是「老红帽」吧……古人不是说「下雨天,留 客天」吗?而且你的衣服也还没乾,你确定……你要穿这样出去?」雨苓虽是想 把气氛弄得自然一点,只是那语气仍是腼覥. 「留下来可以,可是我有一个条件!」纪方坏坏地继续逗她。 「嗄?还有条件?你……想要求什么?」他刚刚不是才说……才说不会勉强 她的吗?怎么现在又…… 纪方笑著靠近雨苓,揽住她的细腰,凝望著她娇羞的眼眸,用那低沉醉人的 声音说:「雨苓,你有没有注意到,你从来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嗄?没……没有吗?」雨苓羞涩地转开视线,不敢直视那双炽热的瞳眸。 「有吗?不管,我的条件就是要你叫我的名字,叫我留下来!」 「纪……方。」她的声音紧绷而乾涩。 「有!」纪方促狭地高举右手。「喂,你在上课点名吗?不算,重来!」 「纪方……纪方。」嗓音稍微低缓了些。 「不行,哪有连名带姓叫的,有点感情好不好?说,叫我留下来!」纪方像 个无赖似的逼迫著她,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方……方,留下来,不要走……」那声音轻轻柔柔、甜甜腻腻的,叫人四 肢百骸都醉了起来! 纪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他倏地攫吻住她的唇办,给她一 个火热又强势的吻,以兹「奖励」。 纪方埋首在雨苓的发问,重重地喘息著。「噢——雨苓,你最好快把我推开, 否则我真的变成大野狼,你就逃不掉了!」 为何她总能如此轻易地令他失控,撩拨起他沈蛰的情欲?留下来真的好吗? 孤男寡女,要是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他可真没有把握能够再一次理智地喊停啊! 雨苓偎在纪方的怀里,依然沉醉在那个动人心魄的热吻中,无法回神。她早 已不是青涩无知的小女生,留下他代表著什么,她也清楚地了解。但是,她不想 再错过了!不想再错过这份真挚的感情! 想到这里,雨苓心中有了决定。她拾起头,坚定地伸出双手,环住纪方的颈 项,再一次献上了热情又肯定的甜吻。 「雨苓……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别引诱我,我没办法喊停的!噢… …雨苓……你真的确定吗?」 雨苓的热情一波又一波地席卷而来,纪方已无力招架,好不容易才被压抑下 的欲望,马上又被挑起。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浓重地喘息著,双眸燃烧著熊熊的 烈焰,双手更是放肆地在她身上不停地摩挲著…… 「方……爱我……我知道你会温柔的……」雨苓如梦呓一般的低喃著,那声 音在纪方耳中听来有如天籁,还有什么比这更醉人、更美丽的邀约呢?他决定停 止那「惨无人道」的压抑,他只想用尽全力奸奸的爱她、珍惜她、拥有她…… 两人痴缠狂吻著来到雨苓房间的床上,带著近乎膜拜探索的心,纪方褪去了 他们身上多余的束缚,两个飘荡游栘的不安灵魂,终於在彼此的怀里找到了一个 安心又契合的位置!忘却了红尘中的纷纷扰扰,眼中唯一看到的只有对方,耳中 能听到的,也只有那醉人的呻吟与声声娇喘…… 激情像是澎湃的海潮,不断的汹涌而来,两颗火热的心瞬间被淹没了,他们 忘情地互相给予,倾注一生的思念,禁锢多年的情感如脱柙的猛兽,也如山洪爆 发般奔腾而来,一泻千里…… 夜已深,情正浓,春意更浓…… 天还未亮,纪方就被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了。他餍足地看著沉睡在他臂 弯里的可人儿,心里真要感激起昨夜的那场及时雨了!如果现在有流星可以许愿, 他绝对会毫不迟疑地许下愿望,希望今後的每一天,都能这般幸福地醒来。 静静地看著雨苓清丽的面容,他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将她覆在额前的发丝 拨开,轻轻在那玉颊印上一吻,没想到,如此轻柔的动作还是把雨苓给吵醒了— — 「唔……」水眸轻启,映在雨苓眼前的,是一张充满笑意的英俊脸庞。昨夜 两人激情火辣的画面,立刻像幻灯片似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她立刻又是一脸 娇羞,不敢再与他对望,只好拉高被子,整个人钻进棉被里—— 「小鸵鸟,别闷坏了!」纪方笑著拉开被子,紧紧地拥住她,不让她再有机 会逃开。此时雨苓才发现两人竟然都还赤裸著身子,她更是发窘,不安地扭动著 身体,直想赶快找衣服穿上,以避开这羞窘。 此时,纪方突然低哑地粗喘著,万分艰难地开了口。「呃……雨苓……你… …你最好安静一会儿,不要再动来动去了……」 感觉到纪方的异状,雨苓更是羞怯得无法自已,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有 倚偎在他怀里,闭起眼来,让这一阵羞死人的暧昧气息趋缓…… 「方……我……我有件事想问你。」过了一会儿,雨苓突然凝神瞅著纪方, 怯怯地开口了。 「嗯?什么事?」 「你……你会不会在意我……我不是第一次……」她终於困难地间完了她的 问题。 纪方终於知道他的小女人在担忧什么了,他两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她的双眸, 然後手臂使了使力,将她搂得更密更紧,这才笑笑地说:「你觉得我昨晚表现得 如何?会下会很差劲?会不会像是一个毫无经验的纯情处男?」 雨蒂瞠目瞪视著他,随即羞赧地摇摇头。 「那就对了呀,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说我有何资格要求你必须是第一次呢? 别儍了,雨苓,你以为我是哪一世纪的古老人类啊?我在乎的只是你的现在、你 的未来,至於你的过去,对不起,我来不及参与,所以我不能也不会在意的!」 在这个时代,虽说是科技昌明进步,很多人的观念却仍停留在远古时代,有 多少男人不在乎自己的放浪形骸,却要求妻子或是女友必须忠贞不二,不能有一 点的瑕疵,至於公不公平,也没人去追究,好像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不成文规定。 雨苓因纪方的话感动得几乎无法出声,唉,她如何能不去爱他呢?这就够了! 就算这份爱会让她万劫下复,她都不会退缩了! 一阵安心和暖意在心底漾开来,她把纪方抱得更紧,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表 达她的感动与爱意! 「女人,你在诱惑我吗?噢!我知道了,一定是我爱你爱得不够,才会让你 的小脑袋瓜有空胡思乱想……」 他的大掌在她柔软的身躯上下游移著,轻咬著她的耳垂,说著低沉醉人的爱 语 「雨苓,我爱你,让我爱你!这一生,我都会竭尽所能地爱你……」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一片春意荡漾。阵阵的喘息声,以及那偶尔可闻的 娇吟,伴随著窗外滴答的雨声,交织成一首最美丽动人的乐章! 用过简单的午餐,雨仍断断续续地下著。两人并没有打算出门,只想在屋内 享受悠闲的时光。屋外的雨声,伴著屋内不时传来的嬉笑,交织出和谐的午後景 象,他们就像一对小夫妻般自然甜蜜…… 雨苓修改著学生的作业,纪方煮了咖啡,静静地陪在一旁,随手翻阅著书籍。 雨苓忍下住偶尔抬头,偷偷地注视著他,虽然他身上还穿著父亲短小的衣服,却 没有减少一分的俊逸风采。 仔细端详他的五官,并不是很突出,但是凑在一起就是那般和谐,他总是沉 稳内敛,举手投足间,散发著一股成熟稳健的气质,但有的时候,他又会妙语如 珠,调皮地捉弄著她,像个还没长大的稚气男孩,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竟可以如 此协调地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察觉到雨苓的目光注视著自己,纪方拾起头,对著雨苓邪佞地笑著,故作威 胁地说:「喂,你不专心唷!你再这样深情款款的看著我,会害我心猿意马,如 果我一时又把持不住,兽性大发……我看你作业改到晚上都改不完了!」 「大白天的,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跟你讲了啦!」单纯的雨苓仍无法习惯与 他打情骂俏,只有小声地啐骂著。怎么一夜之间,那个老实忠厚的人完全变了个 样? 纪方见她娇羞的小女人姿态尽现,忍不住想继续逗弄她,走到她的身後,弯 下腰由背後搂住她,对著她的耳际吹著气。 「哎呀!你弄得我好痒,别闹了,我真的要做事了!」雨苓反身撒娇地捶打 著他。 「好,好……不闹你了,我去超市买些食物吧,那些古文诗词看得我头昏眼 花!对了,晚上想吃什么?」 「我怎么觉得我们老是在吃饭?」 「你忘了?你是一株需要施肥灌溉的花儿,而我是一个园丁,把你照顾好是 我的责任啊!你已经有了精神上与肉体上的灌溉,现在还要补充一些实质的「养 分」,才会开得美丽动人喔——」纪方坏坏地挑眉斜睨著她。 「喂!我真的不理你了啦!原来你之前的温文儒雅都是骗人的,这才是你的 真面目!」雨苓也故作生气地瞠骂,乾脆放下笔,站起身来,准备把人推出书房。 再这样闹下去,真的到晚上都改不完了! 「那你喜欢温文儒雅的我,还是幽默风趣的我?」纪方像是逗人逗上了瘾, 仍是不怕死地继续问著。 「都不喜欢!什么幽默风趣?我看是无赖痞子还差不多!」 「喔!那我知道了,你最喜欢热情如火的我了,对不对?」 雨苓被他逗得笑弯了腰,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是早就有了答案—— 他所有的样子她都喜欢啊!他带给她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她已经有多久没 有这样尽情开怀地笑过了?能这样随心所欲地笑,不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吗? 「好了,没见过像你这样厚脸皮的,要买东西就趁现在没雨赶快去,记得带 把伞!嗯……我想吃火锅,好不好?」 吃完一桌子丰盛的好料,收拾妥当,雨苓已经撑得动弹不了,整个人瘫在沙 发上直嚷嚷。「喂!你不要再像喂猪似的这样喂我了,我承认阁下的烹饪技术非 常高超,小女子诚心佩服,所以你不用再现了,不然我迟早变成一头小胖猪!」 纪方泡了三亚雨苓最爱的花茶,在她身旁坐下,让她舒服地窝在自己的怀里, 对著她笑道:「没关系,我的胸膛够大,你吃得再胖,我都容纳得下,更何况你 这么瘦,离小胖猪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你把我的胃养刁了,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的身旁,我没有美食可吃了, 那我怎么办?」雨苓撒娇地在他怀里磨赠著。 「别担心,我一辈子煮给你吃,让你永远都有美食可以享受。」 「一辈子……永远?」好遥远的承诺啊! 她转过身看著他,心中又隐约浮起那股熟悉的忐忑不安。他怎么能这般轻易 的就许下如此沉重的诺言呢? 察觉到雨苓睑上表情的千变万化,纪方知道这个易感的小女人又在胡思乱想 了,连忙将她搂得更紧,安抚的哄著她:「雨苓,别想太多,我不是一个擅於甜 言蜜语的人,做得到的事才叫承诺,既然我说出口了,那就表示我一定会做到, 相信我!」 雨苓望著他,轻轻地说道:「嗯,我只是患得患失罢了,因为我现在好幸福、 好快乐,像在梦里一样,我很怕如果有一天……梦醒了,一切都消失了,我又会 独自一人……」 空气中忽然有著短暂的静默,纪方凝视著雨苓,心中暗忖了一会儿,忽地有 了一个决定,虽然是快了点,但反正他早有这个计划,为了不再让她惶惑不安, 他决定提前实施—— 「雨苓,我们结婚吧!我只有一颗真挚爱你的心,希望你不会嫌弃我,鲜花、 钻戒只有改天再补了,雨苓,你愿意和我一起携手共度未来吗?」 「啊?你……你说什么?结婚?我们……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会不会太 冲动了点?你不必因为……因为跟我……我……我不会硬要你负责的!你要不要 再考虑考虑?对不起,刚刚我只是无病呻吟,真的,我……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雨苓被纪方突然的求婚吓得一下子慌了手脚,已是语无伦次、口齿不清了。 「儍雨苓,认识多久并不是重点。你忘了?我已经暗恋你七年了,七年前, 我就像是中蛊似的,整颗心被你封印起来,从此再无任何女人可以驻足,一直到 见了你,那道封印才得以解除,你忍心再折磨我下去吗?」 「那不公平,你认识我那么久,我才认识你几天?我……」 「儍瓜!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了解我,保证满意!不满意也保证可以 退货!」当然,纪方不会让她有机会退货的。 「可是……可是……我不想去美国,我不想离开这里!」她知道他只是回来 度假的,假期结束,他就必须回美国了,那里有著高薪的工作、美好的前程正等 著他,但那里有个毒瘤是她永远都不想去碰触的! 「你不想去,我们就不要去了,我把美国的工作辞掉,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和 经历,在台湾找份工作应该不难吧?虽然可能无法给你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但 是我相信,维持一个家庭应该是绰绰有余了,而且……我们有爱,那是我们最珍 贵的财产,不是吗?」 「不……不要,方……你不可以这样做,你不可以陷我於不义!你这样我会 更不安的,在美国,你有光明灿烂的前途,那是你经过多久的努力得来的,你怎 么可以如此轻易地说放弃就放弃?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有一天你会後悔, 真的,日子久了,你一定会厌烦,然後你就会开始埋怨我,怪我阻挠你的大好前 程,不……不要,真的不要,你不要害我成为罪人啊……」雨苓急得泪流满面, 她不想这样自私地留住一只想要高飞的鸟儿啊! 「我的儍雨苓,你还不了解吗?我并没有放弃什么呀,相反的,我得到了更 多……我拥有了你的爱,然後我们会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会有满满一屋子的笑声, 这是什么都无法相比的,更何况在这里,我一样有可以发挥的地方,不一定非得 去美国啊,现在我只想留在有你的地方,守候著你!相信我,我绝不是一时冲动 才这样说的,回国的时候,这个想法就一直在我心里酝酿著,经过这一段日子, 我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你知道吗?这几天是我这一生过得最快乐,也最踏实 的日子!」 「可是……可是……不,你一定会後侮的……」心慌意乱的雨荟已经无法说 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意愿。 「雨苓,真的,我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了!说实在的, 我们两个都已经不年轻了,轰轰烈烈的梦幻爱情早就不适合我们了,我希望我们 就像你的父母或是我的父母那样相守一生,有自己的小窝,再养一、两个天真无 邪的小萝卜头,我想,这才是我们真正渴望的爱情,你觉得呢?」 雨苓痴痴地望著纪方坚定的表情,他所说的,不就是她内心最深切的渴望吗? 望著他,她纷乱无章的心情总算因这平稳的面容而稍稍落实起来。 「呃……我记得你学校不是再一个星期就要放春假了吗?趁著这个假期,陪 我回乡下,见见我的父母和家人,好不好?」 「嗄?你说什么?见你父母?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一个接著一个劲爆 的提议,雨苓几乎要无力招架了。 「陪我回去嘛!清明节快到了,我也该回去一赵,你就当是跟我一块儿去旅 行就好了嘛!而且你还可以藉这个机会认识一下我的成长环境,不就又多了解我 一些了吗?」 「我……我没有心理准备啊,而且……我还是会怕啊……」雨苓不由得想起 多年前那个不堪的回忆,想起那道鄙视轻蔑的眼神,不!她不要再一次承受那种 屈辱! 「你又想太多了。不要担心,我的父母亲都只是淳朴的乡下人,很好相处的, 而我那些兄弟姊妹们更是热情好客,他们要是看到我带你回去,绝对是高兴得不 得了,你只要小心,不要被那股热情给淹没了就好!」纪方洞悉雨苓的心思,轻 松地安抚著她。 「可是……可是……」 「哪来这么多可是啊?从来就不知道你话这么多,好了,就这么决定了,这 个议题就此定论,无庸再议!」 「哪有人这样霸道的?说你像个无赖痞子,你还不承认!」雨苓娇瞠地啐骂 著,心里的挣扎犹豫也因他的轻松说笑而趋缓了。 「好了,快去洗澡吧,早点准备休息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呢!」纪方站了起 来,顺手把杯子茶壶一并收到厨房冲洗。 「你……你要走了吗?」雨苓想留他却又羞於说出口,只有小声地试探问著, 那小脸蛋上又是一片彤云! 「嗯……老公不走了,老公要留下来,每天陪著老婆,永远都不走,好不好?」 纪方被她娇艳动人的红颜惹得心旌荡漾,忍不住又露出那促狭又深情的模样。 「看看你这是什么德行?要说你是个留美归国的博士,真是没人相信哪!老 实告诉我,你那学位是花了多少钱买来的?」仿佛是因为知道他不走了,雨苓倏 地心情大奸,也放松地糗著他。 夜里,两人仍是尽情地缝蜷,好像恨不得把几年压抑下来的情感全部一股脑 儿的倾泄,毫不保留地给予对方…… 激情过後,两人静静相拥,聆听著彼此的心跳声。多年来没有依归的心,终 於寻到了停靠的港湾…… 「雨苓,明天你去学校,我到台北办点事,晚上我到了逸杰那儿把行李拿过 来,好不好?」 「嗯。」雨苓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她真的好喜欢被他拥有的感觉,有 个胸膛可以放任自己依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迷迷糊糊中也就答应了纪方 的要求。 纪方得逞地笑了笑,像一个要到糖吃的小孩般窃喜著。他在雨苓的额头印上 一吻,将棉被拉好,轻轻道了声晚安,自己也闭上眼,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翌日,纪方一早便出门了,循著地址来到家纬位於阳明山别墅区的家,若不 是答应了家纬,说实在的,纪方并不想走这一趟。这里住的是他的顶头上司,是 集团里的最高决策中心,多少人想见一面都很困难,有机会见了面,谁不是尽其 所能的谄媚阿谀一番呢?只是他已经不再眷恋这些了,在漫长的人生旅程中,他 已经找到了一个属於他的位置,也许别人会认为他傻,但是……他觉得快乐、觉 得安心踏实,这就够了,其他的也不是这么重要了! 因为事先已经用电话联络过,纪方很快就被请到客厅中等候,没多久,雍容 华贵的总裁夫人就下楼了。 纪方立刻礼貌地站了起来。「夫人好!」 「坐,别拘束,现在是在家里,不是公司,不用太严肃了,你几时回来的?」 「回来大约一个多月了。」 「家纬他们……都还好吧?」夫人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落寞。 「大家都很好,公司的营运很正常,小贝丝也很好,愈来愈可爱了。家纬托 我带了一些东西回来,顺便跟总裁及夫人问安。」 「人不回来,要礼物做什么?台湾有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呢?」 「呃……这也是家纬的一点心意,他最近是比较忙些,也许过一阵子闲下来, 就可以回来看您了。」纪方觉得自己已经辞穷了。 「哼!你也不用替他哄我了。忙?除了这个藉口,他没有其他可用的了?你 既然说公司一切状况都很好,没有道理所有的事都需要他亲自坐镇吧?我只是想 念孙女而已。我年纪也大了,哪有办法老是这样飞来飞去的呢?他就不能体谅我 一点吗?」好不容易有人听她发牢骚,吴母逮到机会大肆抱怨著。 「唉!你看看,这么大的一间屋子里除了佣人,就只有我这个老太婆!他爸 爸也是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待在狐狸精那儿的时间,绝对比在这个屋子里的时 间还多!他大哥倒是比较像老婆娘家的人,他姊姊嫁了人,就更不用说了,公司 这两年的事我也不太过问了,有时候,想找个人说说话都很困难。」 听著吴母唠唠叨叨地发著牢骚,纪方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苦笑以对。他心 想,那不是您为他们安排好的人生吗?也是您认为最好、最完美的人生啊,如今 又为何要抱怨呢? 他实在搞不懂这豪门中的恩恩怨怨,只是更加深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毕 竟,那才是自己真正想要过的生活! 吴母一脸鄙夷地继续说著。「其实,我知道家纬心里一直在怪我,当年拆散 了他和他那个小学妹的爱情,唉,当时他年轻不了解,难道这些年他还没想通吗? 爱情真能当饭吃吗?搞不好人家早就结婚生子,忘了他是谁了,只有他还在那里 耿耿於怀,记恨著我,你说,这可不可笑啊?」 纪方不予置评地笑笑,不愿作答。 「唉,你看我,不知道跟你罗唆这些干什么,你回美国之前再来家里一趟, 我准备—些东西,让你帮我带去给他们吧。」 「嗯,好的,我再用电话和您联络。那……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夫人再见。」 纪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幢雨苓所说的城堡,他私心庆幸著,这美丽的牢笼里, 住的不是雨苓!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