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夙子玥失神的倚坐在床头,脑子里全是那伤她至深的男人。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他再也没来找过她。 是啊,她老早就听说那名叫烟柔的女人,有多么温柔、识大体……他哪还会 记得老是撒泼的她?一抹苦笑自她美丽的唇角扬起。 「姑娘,妳吃点东西嘛,再这样下去,妳身子会受不了的。」宝儿端着碗粥 想哄她喝下,偏夙子玥就是不搭理她。 「姑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瞧妳这模样,怎么参加王的大婚……」 大婚?他的大婚?夙子玥的眼神缓缓的有了焦距,她将视线放在仍念念有辞 的宝儿身上。 「妳说什么?」夙子玥困难的开口问着。 「姑娘,妳回神啦?」宝儿好开心的叫着。 「我问妳,妳刚刚说什么?」夙子玥抓紧宝儿的手,不在乎会弄翻那碗热腾 腾的粥。 「我……我是说,妳的身子得养好点,不然等到出席王的婚礼时,会不好看 的。」怎么姑娘好象怪怪的? 「谁说我要出席的?」她的心拧成一团,疼得她觉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是王说的啊。」宝儿很理所当然的应着。 夙子玥无力的垂下手,不再看着宝儿,她低声命令着:「出去。」 她不想见到任何人、不想听到任何声音,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姑娘?」宝儿着急的看着夙子玥苍白的容颜。 「请妳出去,好吗?」夙子玥倒入床榻里,将整张脸埋进丝被里,拒绝再听 到任何声音。 「是。」宝儿收好了所有的东西,便急忙退下,赶着向上头禀告。 直到室内再度恢复了寂静,她才允许自己哭出来。够狠、他真的够狠!伤了 她还嫌不够,居然还要她出席他的大婚?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 如果爱一个人必须这么痛苦,她情愿不要爱,如果她已经无法逃开,那么她 是否该寻求解脱? 「老爹,对不起……对不起……」她没有办法再勇敢下去了,真的没有办法 了。 缓缓抬起身子,她离开了床边,走到大铜镜前,伸出手,抚着镜中苍白的容 颜,她凄凉的笑了。 「老爹,你说得对,我的个性真的太过偏激,所以我既然得不到,那么总可 以选择看不到吧?」 「炎煌啊炎煌,你说,除非死,才肯放开我吗?」 除非死吗……夙子玥拉过一张椅子高举着敲向铜镜,镜面即刻应声碎成片片, 如同她的心,弯下身,颤抖的拾起一片尖细的玻璃,她反复的看着自己的左手腕 及碎玻璃。 「死了,你就不会牵绊住我了……不会了……」锐利的玻璃划上她白皙的手 腕,看来是如此怵目惊心,但她不在乎,她一次又一次的在上头划满伤痕。 很痛,真的很痛,可是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伤口在痛,还是心在痛了,没 关系的,很快她就不会痛了,很快的…… 「啊——」宝儿的尖叫声传遍了整座苑内,骇住了正举步踏进屋内的炎煌。 炎煌迅速冲进内室,看到夙子玥蹲跪在沾满血迹的地上,她的右手仍握着碎 玻璃,血也自她举起的手不停流下,红色的液体沾满了她白嫩的手肘… 「不!」炎煌冲过去,打掉她手上的凶器,紧紧抱住她冰冷的身躯,「快传 太医,快传啊!」他狂喊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恐惧。 他将她抱起,放至床上,试着想办法止住那不停窜出的鲜血,颤抖的手明显 露出他的慌乱。 夙子玥抬手,抚着他写满焦急的俊脸,然后她笑了,笑得灿烂、笑得得意。 「你说……除非死……否则不会放手……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所 以你要……放手让我……走……」她困难的吞咽着口水,缓慢的说着。 「不,妳不会死,妳不能死!我没有准许妳离开我,妳不可以死!」炎煌怒 吼的声音里,有着太多的哀伤。 「我不要……再受你的……牵绊了……爱你……是一件……好累……好累的 事……我不要了……不要了……既然……没有办法……得到你的真……真心…… 那至少我可以选……选择离开你……」 夙子玥的眼皮缓缓阖上,抚着他脸的小手也垂落了下来。 「不!妳不可以就这样离开我,妳不行!」炎煌紧紧的抱着她愈来愈冰冷的 身躯,「我告诉妳,如果妳敢这样丢下我,我会毁了所有的一切,我真的会这么 做……」 「我……终于……可以……解脱……了……」话落,夙子玥的意识也随之飘 远。 「不……」炎煌疯狂的怒吼着。 「煌,太医来了,你让太医看看吧。」炎烜早已在纷乱的当时随后赶到,他 只能沉着脸看待这一幕。 炎煌随即退开,让太医上前探查,嘴里不停的喊着:「她一定要活过来,如 果有个什么万一,我要你们所有的人陪葬!」 「煌,不会有事的,咱们等太医的答案吧。」炎烜抓住暴怒中的炎煌,硬是 把他拉往外厅,避免他影响到太医做事。 片刻后,太医才疲累的走出内室,向炎煌禀告状况。 「禀告王,这位姑娘的身体实在太虚了,再加上又大量出血,恐怕……」太 医面有难色的摇摇头。 「你说什么?」炎煌一把拎住老太医的衣襟,嗜血的紫眸吓坏了老人。 「王……」 「她若救不活,我便要所有的人陪葬。」一抹诡异的紫色火光包围住炎煌。 「王……请饶命……」所有的奴仆、侍卫跪了满地,连老太医都吓得拚命求 情。 「不用多说,还不赶快送上药来。」 「是、是,老身马上命人去弄。」好不容易炎煌才松了手,老太医立即窜出 屋外,命人煎药去。 炎烜摇着头看着几近疯狂的炎煌,心里有着许多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煌若能早日知晓自己的心意,也不会弄到这地步。 「先知」啊「先知」,命书当真不会出差错吗?您老此刻又上哪去了呢?希 望这小姑娘没事才好,否则依炎煌那性子,当真是会大开杀戒的,唉…… 烟柔在炎烜的陪同下,第一次到花苑探访,没别的用意,只是想看看能令煌 哥大惊失色的女子,非关情仇,她不过是想知道,是谁竟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 改变炎煌?她衷心佩服那女子。 他俩一踏进内室,看到的便是炎煌在亲喂药汁,烟柔不免更为诧异,即便煌 哥疼她若宝,也不曾见他如此悉心呵护,她美丽的唇角绽出了朵迷人的笑靥。 「求妳,把药喝下去……」 炎煌看着不断溢出她嘴角的药汁,他真的焦急万分,已经有十日之久了,她 未曾张开眼过,若不是还有微弱的脉象,他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妳醒来啊,醒来看我一眼,只要妳肯醒来,我什么都答应妳,只求妳张开 眼……」他连日守在她身边,可是不论他怎么呼唤,她就是不肯回应他。 看见如此深情的煌哥,烟柔感动的几欲掉泪,她轻步上前,拍拍炎煌的肩头。 「煌哥,解除那不必要的婚约吧。」她不是伟大的想成全,只是她明白不会 有人如这名女子般的适合煌哥,她不配,她的身心已经不纯净了,她眷恋的是另 一个男人的怀抱,所以她要让大家都能得到解脱。 炎煌缓缓的抬头看着烟柔,随即又把视线调回昏迷的夙子玥身上。 「煌哥,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逃婚吗?因为我感受不到你真心的喜欢我,至少 不是像你对这名女子般的深切,你对我,只不过是妹妹般的宠爱,但你对她,却 是男女之间的爱,你的心在她身上,而……我恋的也是别人,所以让大家都可以 得到解脱吧。」 炎煌对于烟柔的一番话有了领悟,是啊,早就该让大家都自由了,他对烟柔 从来就没有如此眷恋过,可对她……他却有万般的情感,是他伤了她,莫怪她说 爱他很辛苦……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炎烜伸手按住炎煌有些抖颤的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给子无言的安慰。 「禀告王,「先知」及「水泽国」的王求见。」门外传来的是奴仆的声音。 「进来吧。」炎煌率先步出内室,炎烜随后,只见烟柔寸步不动。 「参见王。」「先知」恭敬的参拜。 「好久不见。」「水泽国」的王——海隽礼仪相访。 「何事走这一遭?」炎煌不以为海隽会忘记,前些日子两国的兵锋交战。 「为了迎回我的女人,也为了救你的女人,因此我来这一遭。」 海隽的话清楚的传进烟柔耳里,她抖颤着身子走出内室,美眸含怨的望着心 上人。 「你……不是不要我了?」她一直以为,他会将她送还给煌哥,是因他厌倦 了她。 「我怎么可能不要妳?妳……」海隽的情话还没说完,就让人给硬生生打断。 「你们废话少说,你说你可以救人?」炎煌挡住了两人对望的视线,他着急 的只是子玥有没有救。 「当然有此把握才敢来,要我救你的女人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海隽双手环胸的道。 「你要什么?」 「我要烟柔,所以你必须解除你们之间的婚约。」 「只要烟柔肯跟你走,我没意见,现在,你可以救人了吗?」 海隽没想到炎煌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不过他还是很快的自怀中掏出一小罐药 瓶,交给炎煌。 「让她吞下,不到片刻她就会清醒过来,」海隽保证的说道。 炎煌一拿到丹药,立即奔回夙子玥身旁,全然不顾身后有几双眼在察看。 海隽搂回自己心爱的美人,不免纳闷道:「怪了,他既然这么深爱那个女人, 当初为何大费周章的再把妳抓回来?」 「原来「先知」这阵子不见人影,是到「水泽国」搬救兵去啦。」炎烜了解 的直点头。 「这情字难解、情字难解,但若有幸解开,必得良缘。」「先知」说着令人 似懂非懂的话踏步离开。 炎烜喃喃念着「先知」留下的话,了解了个中真意后,便抚掌大笑着离开, 看来应当会风平浪静好些时候了。 海隽搂着佳人,不明所以的望向两人先后离去的方向。 「他们是在打什么哑谜吗?」 「他们一向如此,与其关心他们,我宁可放心思在里头的人身上。」烟柔认 真说道。 「哈哈哈……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妳还是陪着我比较妥当吧。」海隽拉着不 依的佳人,决定来个「炎国」一游。 炎煌紧紧盯着仍在昏迷中的夙子玥,期待她能从梦中醒来。 「该死的,该不会是海隽骗了我吧?」他明明已给她服下了丹药,为什么她 还是没醒来? 「嗯……」 一声小小的嘤咛声,自夙子玥口中传出,炎煌焦急的俯上前察看。 「玥儿,我的玥儿,快点醒来……」炎煌连连叫唤着。 是谁在唤她?那声音好熟悉,可是不可能啊,他不曾如此轻柔的唤过她…… 缓缓张开迷蒙的双眼,她循着声音看到了深情款款的炎煌。 不,她一定是看错了,她再度阖上双眼,相信自己是看到了幻象。 「醒来,不准再睡下去了,我不淮……」炎煌轻拍着夙子玥白得吓人的脸庞。 真的是他?!夙子玥立即睁大了双眼,瞪着眼前偌大的特写。 难道她没死?夙子玥抬起仍旧疼痛的左手,白色的布条缠住她的伤口,那显 明的痛觉告诉自己——她仍然活着。 她竟然没死?!难道注定她逃不开他吗?水气缓缓顺着眼角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救回来?」他好残忍,真的好残忍,为什么就是不 肯放过她?她没办法亲眼看他娶别人为妻、相伴一生啊,他怎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别哭,求妳别哭。」失而复得的心,让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肯展 露笑颜。 「你好残忍,真的好残忍……」她求的只是一种解脱,他为何就是不肯给? 「对,都是我的错,是我伤妳太深,给我机会,让我可以用爱来补偿过错, 好吗?」炎煌轻柔的吻上她的发。 「你……你说什么?你不是要迎娶别人了……」夙子玥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没有、没有了,除了妳,我谁都不要!」炎煌急急的向她保证着。 「可是……」她记得他说过要成婚了啊? 「没有可是,即使有婚宴,那也会是我跟妳的。」 「那你拿她如何?你说过她是你的责任。」夙子玥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 「从今以后,她会是别人的责任,不再是我的了。」炎煌亲吻着她的额、她 的眼。 「为什么?你甚至为了她兴兵,那不正代表她对你而言,是无比重要的吗?」 她甚至以为他是深爱着那名女子的。 「对我而言,她是很重要,但那不叫爱,我对烟柔只有兄妹之情,对妳才是 真的男女之爱。」 「不可能、不可能……你甚至还残忍的要我去观赏你的大婚,你怎么可能… …」夙子玥连连摇头。 炎煌倾身吻住她,企图要用这深情的吻,让她明白他真切的心,片刻后他才 稍稍退开,紫色的眸子里满载着醉人的柔情。 「妳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妳,妳不知道这十几日来,寸步不离的守在妳身 边的痛苦,妳知道吗?我真的很怕失去妳,如果没有了妳,那我必然也会追随妳 而去,在我毁尽天地之后……」 夙子玥的泪水落得更急更凶,她无法相信,她可以得到他的真心,在他那么 多次的伤害她后,她还能相信他什么?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怎么可能会给她真心?她一次次的试探,得 到的都只是伤心,怎么可能一觉醒来,他便奉上真情?她不相信,这一定只是场 梦——一场美梦。 「要怎样妳才愿意相信我?」炎煌有些急了,掏开的真心她不信,他该如何 做? 任泪奔流,夙子玥转过身子不愿再看他,怕心会更痛。 炎煌看着她的拒绝,刚毅的唇扬起一抹苦笑,他站起身,拿出随身的匕首, 往自己的左腕割下,而后抬起手横越至她眼前,让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丝 被。 「是我欠妳的,那就还给妳,这样够不够?」他从不晓得自己可以为情如此 痴狂,现下他知道了,知道自己原来也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而这一切是因为她。 「你疯了!」夙子玥挣扎着爬起身,捧着他仍冒着血的左手哭喊着。 「够不够?不够让妳原谅我的话,我可以还妳更多……」炎煌拿起匕首便要 往下割去。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夙子玥用丝被紧紧裹覆住他 的手,希望那血能止住。 「相信我,我真的爱妳,相信我。」炎煌一再的向她确认着自己的心意,只 盼她能相信。 「我信,我相信你,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了。」那刀子割在他手上,却宛如是 刺在她心上啊。 炎煌扔掉手中的匕首,抬手抚上她的脸,轻柔的对着她说:「妳会心疼吗?」 夙子玥哭着点头,很用力、很用力的点头。 「那妳可知道,当我看到妳处在一片血海中时,我比妳现在更痛上几分?再 也不要这么做了,再也别这么做……」炎煌轻轻的吻着她的额。 「我……」夙子玥哽咽的说不出话。 「嘘,听我说,妳要一对一的专属情感,我给妳;妳要我只能有妳,我也答 应,但妳必须答应;永永远远的陪伴在我身边,好吗?」他的掌心温柔抚触着她 温热的肌肤,他感动的红了眼眶,她真真实实的还活在他怀里。 看着他红着眼眶的深情模样,夙子玥笑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用担心会失去 他了。 「你会爱我一生一世?」她的额轻轻的抵着他的。 「不,我要爱妳生生世世。」炎煌的鼻头轻触着她的。 「我很刁,脾气又不好,老爱跟你吵架,有时还会无理取闹,这样……你还 要我吗?」夙子玥伸手数落着自己的缺点。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喜欢妳刁、就是喜欢妳的坏脾气,我也爱 妳不怕死的跟我吵嘴,偶尔的无理取闹,我也可以接受,无论如何,我要定妳了。」 夙子玥笑得很满足,她轻轻的送上红唇印住他的,宣告两人的契约成立。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