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个男人弯腰系鞋带,那个时刻像不可再次涂鸦的现场,永远地铭刻在姚苹果 的记忆深处。当然,她没有看清楚这个男人的脸,她甚至已经没有把这个男人与刘 亚波联系在一起了。这正是她青春期可亲可爱的一种单纯的阅历,她很快就模糊了 看见一个类似刘亚波的青年上楼的情景,因为她的心智达不到一种复杂的人性境界。 此刻,她十六岁的心智是如此地美妙,因为刘亚波将再次带她去看服装模特比赛。 在比赛之前,刘亚波曾经给她送过几期服装杂志,刘亚波是直接到的校园。明年她 就要高考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她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大约是半年时间没有看见 刘亚波了,所以,她已经十六岁了。 刘亚波盯着她的脸说:“我希望你快点长大,你比半年前已经长高了。”不错, 半年前,她的身材只有一米六,而进入十六岁,她的身高就已经升到了一米六四, 时间的魔法师正在改变人的形象。刘亚波说:“明年你就要高考了,你就是一个女 孩子了。” 她笑了,她能感到刘亚波的一种期待,这是她崇拜的男人对她的期待。所以, 她又一次接受了邀请,又一次与刘亚波一起去看服装模特大赛。她的眼睛不断地滑 过T 形台上闪烁的灯光,眼睛不断地在模特们的身上滑动着。 夜色深处,他们已经走出了体育馆。夜已经深了,他们走了很远很远。刘亚波 总是说:“再走一段吧,我再送你回家,好吗?”于是,他们就这样走着,突然起 风了,当她感觉到冷风开始“嗖嗖”地深入她裸露的小腿时,刘亚波把外衣脱下来 披在了她的肩上。 那是一件男人的外套,她愣了一下,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的外套裹住,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痉挛。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郊外了,这是一条寂静的马路, 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以及轰鸣在郊区马路上的运货车。已经到了真 正的半夜,刘亚波突然说:“我送你回家吧,我感觉到你真的很冷。”她就这样裹 在外套之中,被刘亚波送到了家门口,当刘亚波转身离开时,她有些恋恋不舍,她 不知道这是十六岁少女的一种什么情感。 只有回到家,母亲盯着她身上的外套时,她才意识到竟然把刘亚波的外套带回 家了。母亲盯着她环视了一遍说道:“姚苹果,这是谁的外套啊。”她沉默着,她 不想回答母亲的这个问题,总而言之,她不想说出这件外套的秘密。对她来说,罩 在她身体上的这件漆黑的外套就是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她进了自己的房间,不 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从内心开始抵抗母亲了。 不一会儿,传来敲门声,她以为是母亲,所以依然穿着外套站在灯光之下。那 是一盏小小的像她名字一样的苹果形的台灯,她刚进屋不久,把台灯拧亮,就传来 了敲门声。但敲门声伴随着低低的呼唤声,好像是姐姐姚雪梅的声音。她打开了门, 果然是姚雪梅。当她还没有意识到一切纠缠已经开始时,纠缠就已经降临了。 姚雪梅站在房间里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靠近她说道:“苹果,这是谁的外套? 你能告诉我吗?”声音很低沉,仿佛是从一台过时的收音机里发出来的。姚苹果曾 经看见过这样的一台收音机,那是父亲的收音机,母亲曾告诉她,那是父亲的遗物。 母亲当时一边说一边打开收音机,那是她四岁或者五岁的时候,她的耳朵曾经贴近 这古老的收音机,倾听到一种低沉的声音。 她一开始依然像面对母亲的声音一样,不想出卖秘密,不想出卖外套的秘密, 所以,她试图用对待母亲的方式去对待姐姐。然而,姚雪梅却不放过她,从沙哑陈 旧的收音机里发出来的声音依然不松懈:“你又见到我的男朋友了,对吗?是的, 我太熟悉这件外套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熟悉这件外套的人了。你知道其中 的原因何在吗?” 姚苹果回转过身去,依然保持着沉默的姿态。姚雪梅伸出手去抚摸着外套说: “苹果,我求你将外套还我男朋友好吗?你用不着亲自去,你时间多紧张啊,你明 年就要高考了……”姚雪梅伸出手来就要脱下那件外套,就在这一刻,姚苹果突然 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她剥离了姚雪梅的手:“用不着你帮助我脱外套,我 会亲自去还的……请你出去,我累了,想睡觉了。”她的声音仿佛具有一种异常强 大的力量,可以把姚雪梅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