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书房里,张奋学正一脸忧虑的看着桌上的一个木匣,他身旁的男仆脸上则有 种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该如何是好?”他显得有些沮丧,“他嫌太少了是吗?” “不,老爷。”男仆说道:“新院使说了,你若送银子贿赂他,要他让少爷 落榜的话,就要重重的治你。” 每年他都会帮老爷送银子去贿赂担任主考官的医官院院使,确保少爷的名字 不会出现在榜单上。 他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一心想考取医官院的少爷,可老爷交代的事又不能不做。 没想到,今年医官院换了新院使,这回他一说明来意就被轰了出来,让他不 禁又惊又喜,感念着新院使真是个好官。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张奋学感到很生气,“白花花的银子给他,他为什 么不要?” 是脑袋有问题吗?他又不是花银子买录取资格。 “老爷,院使大人说得如此明白清楚,你是不是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 “他一定是嫌钱太少,我再多加一点,他肯定就收了。前几年都顺利得很, 今年绝不能出错。” “老爷,我看不是银子多寡的问题耶。”男仆劝道:“这个新院使人很正直, 只怕跟以前的大人不同。” “放屁!”他愤怒的骂了句粗话,“他正直,你家老爷就是邪魔歪道啊?” “小的不敢。”但他心里也觉得差不多啦,只是没那个勇气说出来。 “是呀,你本来就是非曲直分不清楚,关起门来干这种龌龊事,不是邪魔歪 道难道是正人君子?”刘善柔有些恼怒的声音响起,书房门也跟着朝 两边大开。“老爷,你好样的啊!” 张奋学一阵尴尬,假意咳了几声掩饰心虚,“夫人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啊?” “老天保佑我还没歇息,才终于能看清自己的相公是多么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被儿子的那一番表白吓到了,所以也顾不得夜已深,就跑来书房要找夫君 商量,没想到却在窗外听见了他和仆人的对话。 她这才恍然大悟,以其昀的资质为何这么多年来会考不进医官院,原来都是 丈夫暗使贿赂、从中作梗所致。 “夫人……”他一脸的委屈,“你把话说得太重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昀儿 好啊,你怎么能说我下流龌龊、卑鄙无耻呢?” “我有说错吗?”刘善柔说道:“我虽希望其昀能够接管家里的生意,可也 尊重他了心向医的决心。难道你还不了解他吗?你背地里使这种手段,要是让他 知道了,他对你会有多失望?相公,你读了这么多书真是白读了,我看明天起学 堂也不用开了,反正有你这种夫子也教不出什么像样的学生来。” 闻言,张奋学恼羞成怒的吼道:“妇人之见,浅薄之至!你跟那丫环懂什么? 我会教不出个像样的学生?哼,要不是昀儿冥顽不灵,我门下早就出了状元了。” “谢天谢地他冥顽不灵,没有事事听你的,否则我就没这么个好儿子了。” 刘善柔恼火的回道,“言教不如身教,为人师表的行为如此,学生还不见样学样, 坏得更加彻底吗?” “哼!你放心,除了你之外,别人不会知道我做了什么,昀儿自然也不会知 道。” “相公,君子不欺暗室,你今天说出这番话来,总算让我看清楚你是个货真 价实的伪君子。”她一脸的痛心,“我当年嫁的那个良人到哪里去了?” 张奋学盯着她,额上慢慢的渗出汗珠,“夫人,我只是……只是……”他只 是了半天,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过是为了儿子好,为何夫人不能了解,连那个叫素素的丫环也骑到他头 上,为什么她们都说他是伪君子? 他觉得自己好委屈。 “你只是怎么样?”刘善柔看着他,“你只是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用 伪善的君子面具,来掩饰你丑恶的小人嘴脸。” 他退了一步,双手颓然的撑在桌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夫人,你听我 说……” 她摇摇头,“我不想再听了,你已经说太多了。” 他看着妻子一副失望到了极点的痛心模样,在这之前她对他是充满敬重和崇 拜的。 难道他真的像她们所说的,不配读圣贤书吗? 他真该好好想一想了。 “素素姑娘、素素姑娘。” 一个有点迟疑的叫唤声,将神游中的容素素拉回了现实世界。 她蹲在一排红泥小火炉前面,手里抓着一柄蒲扇,正对着其中一个火炉扇风。 药罐上的盖子已经被沸腾的药汁顶得噗噗作响,黑色的药汁也直往外冒。 就是因为这样,负责抓药的小将才开口叫她,“素素姑娘,药汁滚啦!” 她回过神来也没多加细想就伸手去抓药罐,想将它拿离火炉。 小将见状急道:“小心!” 她一手抓上提把,“啊!”立刻烫伤了手心。 小将连忙跑过来,“不得了,烫着了!”他也不管病人们排了一排,就朝着 里面在替病人诊视的张其昀大叫,“张大夫,素素姑娘烫着啦!” “没事、没事!”她连忙说道,“我擦擦药就好了。” 其实她已经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被烫伤的手是一片苍白,已经浮出一些 水泡来。 唉,也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满脑子都只有其昀哥 哥说的那番话。 她心中又是安慰、又是害怕。 原来他对自己始终念念不忘,可是……她现在只是一个丫环!张奋学的话并 非没有在她心里起作用。 虽然她那天面对他的态度是不亢不卑的,可是她却清楚明白,她是配不上其 昀哥哥了。 他昨晚的那一番话是在跟她说的吗?他知道她就是丫头吗?不, 不可能,一定是她自己胡思乱想。 小将才喊完,张其昀就一脸紧张的冲了来。“我瞧瞧!” “烫得不严重!”她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去,不肯回答张其昀的问话,这句话 还是对着小将说的。“我自己找药擦去。” “不行,给我看看!”他强行把她的手给拉出来,一看之下眉头马上皱起,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烫成这般,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想必她此刻一定非常的痛。 小将摇头叹了口气,“素素姑娘,你是怎么了?我瞧你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 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早上来医馆时,他就感觉到气氛怪怪的了。 素素姑娘和张大夫都不说话,两人就算偶尔目光相接也是赶紧把视线移开。 况且呀,素素姑娘一向是在诊疗房里帮忙的,就算是煎药也在里面,今天却 都在外面帮他,连煎药也是呢!难道真像外面传的那样? 张大夫昨天去妓院嫖妓,所以素素姑娘打翻了醋坛子,除了大闹妓院之外, 还把张大夫狠狠的打了一顿? 这怎么可能呀?!素素姑娘这么的温和柔顺,万万不可能像他们所说的那样。 一定是那些人捏造的谣言,真是太过分了,自己做了错事,被戳破之后,还 敢恼羞成怒的到处颠倒是非黑白,害外面的人以为素素姑娘真有那么坏。 他倒觉得素素姑娘很好,就连邱大夫也这么说,她不但把医馆的账目理清, 积欠的药款和诊金也都给追了回来,真是个能干的好姑娘。 “没有。”容素素连忙摇头,双颊微微泛红,对着小将解释道:“我没有不 舒服,我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不要胡思乱想了。”被彻底忽视的张其昀,客气的打断两人的对话,拉起 她住诊疗房走去,并客气的请还在里头的病人先离开,然后搬出了药箱,要她在 他对面坐下。“手伸出来吧。” 她迟疑了一下,才把手伸出来,放到诊脉的小枕上。 “素素。”他看她把头转向别的地方,就是不看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决定这辈子都不看我,也不打算开口跟我说话了吗?” 她咬了咬唇,“你是姑爷,我是丫环,我怎么敢这么做?” “你这么说就是在生气了。”他温柔的帮她上药,接着用干净的布带帮她包 扎。 “好了,一天换三次药,小心别碰水了。” 她点点头,想说声谢谢,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想把手伸回来,他却仍 按住她的手腕。 他苦笑着低语,“就算我不交代,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谢谢姑爷。”她微微挣动,张其昀怕弄痛她的伤口,也只好放开她。 “你怎么又喊我姑爷了?” “因为你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婿,我是小姐的丫环,当然喊你姑爷。”她站 起身来,垂着头转身要离开,“我叫病人进来了。” “素素,难道你不明白我昨晚说的话吗?”他往她身前一拦,“你知道我说 什么的对不对?” “我知道你跟夫人说了一些话,可是没听清楚。”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 将眼神挪开。“姑爷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在小姐面前乱嚼舌根的。” “可是我就是要你这么做,我要你把我的话带回去。”他坚定的看着她, “素素,我跟你说过,这是个很好的名字,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摇头,声若细蚊,“我、我知道。” “因为我最喜欢、最在乎的人也叫素素,这是全天下最美丽、最动听的名字 了。” 她将头垂得更低,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懂了,回去之后我就请夫人帮 我改个名字。” 张其昀一愣,还来不及说什么,一个大笑声响起来,常禄大步的走进来。 “好恶心呀!要是人家叫死猫、臭狗,那也是全天下最动听、最美丽的名字 吗?” 容素素一看到他来,连忙说:“后面晒着的药材还没翻面,我先去忙了。” 她立刻从两人中间穿过,跑出诊疗房。 “你来干吗?”张其昀没好气的说:“如果又想到什么馊主意的话,那就不 用说了。” “嘿,心怀不好拿我出气呀?算了,反正我今天高兴,不怪你。我带客人来 捧场。” “胡言乱语,我这是医馆,你不要乱来。”每次只要事情一扯上常禄,绝对 不会有好结果。 “我带的是病人呀,你该不会说今天不看病吧?” “当然不会,不过我实在怀疑你带了什么病人来。” 两人虽然是好友,不过常禄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没欺负他就浑身难受。 “当然都是生了重病的人呀。”他笑嘻嘻的说。 “昨天张大少爷光临妓院,艳福还没享到就叫人给打断了,害得那一群莺莺 燕燕心里难过,一早起来大家都不舒服了。说是害了很严重的相思病,所以他就 义无反顾的带她们来看大夫喽。” 他们说话时,张其昀听见外面传来一群女子的嘻笑声,弄得原本安静祥和的 医馆像市集一样热闹。 他皱起了眉,“你搞什么鬼?” 常禄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其昀,你真是个笨蛋耶,昨天素素揍了你一顿是 吧?” “是打了一巴掌。”他纠正他。 他又不是没看到他挨了她一巴掌,干吗跟那些无聊的人一样,说着不实的传 言。 “随便啦!总之她既然揍了你,那就表示她生气了,而且很火。”他高兴的 说:“你上妓院,她干吗生气呢?所以,一定是吃醋了,既然吃醋就一定是喜欢 你。因此我决定天天带你上妓院,丫头要是气坏了,就一定不再理你了,那不是 很妙吗?哈哈。” “原来如此。”张其昀了解的点点头,“你表面上说帮我出主意,其实是在 扯我后腿?” “别这样嘛,女人到处都有,我今天帮你带子一堆来,你想天天换姑娘都不 成问题,何必老记挂着丫头呢?” “无聊!出去、出去,别妨碍我看病了。”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双手直把常 禄往外推。 “我还没说完耶!”他回头又道:“我有个绝妙好计,真的!” “滚!不许进来了!” 张其昀难得大声,常禄知道自己真把他惹火了,他很识相的快步离开了医馆。 他将常禄推出去后,不意听见一个女子大声的说:“我病得快死了,想先看 大夫哪里不对了。” “你声音这么大、精神这么好,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后面排队去。我们医馆 有医馆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什么先来后到,排队看病?我们姐妹个个生了 重病,要是因为晚点看大夫都死了,你赔得起吗?” 小将大声道:“我看你们一都没发病,是发……”春啦! 这群妓院的姑娘吵吵闹闹的插队,是把医馆当青楼了吗?可是他一个人只有 一张嘴,又怎么说得过这群靠嘴巴和身体吃饭的姑娘? “不许插队,排到后面去。”小将说着,就把一个姑娘往后推。 谁知道她反而挺起了胸膛逼近他,“你碰我呀!你一碰,我就大叫非礼。” 姑娘们哈哈的笑着,小将实在招架不住,涨红了脸骂道:“不要脸!” “将,没关系,让她们先看吧。”张其昀看了一会儿,也不愿她们在这吵闹, 因为她们的关系,一些病人都摇着头离开了。 小将听他这么说,也不再阻拦,只是大叹今天医馆真倒霉。 张其昀走回诊疗房,姑娘们争先恐后的要抢着进去,不免又叫喊了起来。 “我先我先,我年纪大,我先来。” “我病得重,我先看。”大家都不让,挤在小小的走道上。 小将受不了的大叫道:“一个一个来!张大夫只有一个人,怎么同时看病啊?” 一阵吵闹之后,大伙总算达成了协议,大家按照年纪排好,乖乖的等候。 “姑娘,哪里不舒服吗?”张其昀一张脸毫无表情,只记挂着在屋子后面的 容素素。 “我也不知道耶!”她娇滴滴的说:“我呀,一看到张大夫就头昏,浑身没 了力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说完,她伸出手来。“大夫,你不摸摸我的手,怎么知道我这毛病从哪里来?” “用不着了,我大概知道你的毛病在哪,我开一帖药给你吃就没事了。” “那怎么行呀,你摸摸我的手嘛!你瞧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手 脚并用的爬到诊疗桌上,往他身上靠去,“大夫,你给我治治嘛!” “姑娘,你快下去。”他很少跟女人如此靠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 场面,想把她推开又怕碰到她的身体,只好站起来后退。 砰的一声,诊疗房通往后面的门被推了开来,容素素双手背在身后,沉着一 张粉脸。“大夫,怎么你不给她治治?站那么远怎么看病?救人不是大夫的天职 吗?” “是呀。”姑娘媚声再道:“人家浑身都没了力气,爬不起来了嘛!你来摸 摸看我是怎么了。”她用相当撩人的姿势侧躺在桌上,傲人的双峰若隐苦现。 “她的毛病我没看过,不会治。”张其昀感到很尴尬,俊脸微红,“姑娘,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让素素看到人家上门来勾引他的场面,似乎不妥当,不,是非常的不妥当。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做坏事,可是素素一定不这么想。 容素素此刻的确恼火的想着,要是他行为举止够端正的话,人家哪会找上门 来? 这世上那么多男人,她们为何只来纠缠他? 想到他昨晚上妓院,她就盎发觉得其昀哥哥早就叫常禄给带坏了。 “我倒刚好知道这病怎么治。”她走上前看向他问:“我可以试试看吗?” 他点头应允。 刷的一声,她举起手来,将藏在身后的藤条抽在那姑娘的手臂上,只见那姑 娘一跳,立刻翻身爬起来大声骂道:“死丫头,你打我?!” “我是在替你治病,你不是浑身没力气,站都站不住了吗?瞧,这会儿力气 不是来了?” 那姑娘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生气的一扭头就要走出去。 容素素却还在她身后扬声喊,“姑娘,诊疗费加上器材费一共是一两银子, 我们是小本经营,不赊欠的。” “你抽了我一下,还敢跟我收钱?!我不付!”这死丫头一定就是大家说的 那个悍姑娘了。 容素素不理会她,朝着外面又喊,“小将,记得收诊金,别让人趁乱混水摸 鱼溜了出去。” 小将大声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随后下一个进来的姑娘说她只要一看见张大夫就心头小鹿乱撞,汐一刻安稳, 她觉得自己快死掉了,跟着便拉起张其昀的手,要他来摸摸她的胸口,证明她所 言不假。 闻言,容素素走到院子,从水缸里抓起一条泥鳅,冷不防的从她后领放进去, 把她吓得魂飞升天、惊声尖叫,东跳西跳的才摆脱那尾冰滑的泥鳅。 “心口是不是跳得更厉害了?这叫以毒攻毒,是新创的疗法。”容素素冷冷 的说着,“现在心口是不是不乱跳了?” “不跳了、不跳了。”她见鬼似的冲了出去,心里骂声不绝。 那个死丫头一定就是人家说得沸沸扬扬的恶婆娘了,果然名不虚传。 她自己喜欢张大夫,就不许旁人接近,真是太没天良了。 一大群姑娘全被容素素的晚娘面孔和稀奇古怪的疗法给送走了,可是这些妓 女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吃了亏,但个个都不甘心,站在医馆前面就开始骂。 “没见过这等穷凶极恶的凶婆娘。” “死丫头,张大夫又不是你的,你最好看牢一点,老娘跟你耗上啦!” 她们越骂越难听,容素素气得浑身发抖,却不吭一声。 张其昀忍不住叫苦连天,他早说常禄只会给他找麻烦,还真是没冤枉了他。 “素素,你别理她们。” “我理她们做什么?”她又不是没听见常禄说的话,这群娘子军是他带来的 给其昀哥哥一天换一个,这样他就会忘了她! 冤有头债有主,她当然分得很清楚。 “素素,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姑爷,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只是个下人,难道能不听吗?” 看她保持距离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模样,他只能轻叹一声,也许现在并不是个 告白的好时机。 “素素!素素!” 一声比一声还急切的叫唤,随着脚步声闯进了荣生医馆中,容素素一听是朱 廷儿的叫声,也不管张其昀一脸的落寞,就冲出了诊疗房。 只见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踉跄跑了进来。 容素素大惊,“小姐、小姐!你怎么啦?” 朱廷儿喘着气,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欺负我!他 欺负我!我要宰了他!” “小姐,怎么了?你别吓我呀!”小姐一向强悍,她从来没看她哭过,再加 上一身狼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朱廷儿抹去泪珠,顿足道:“那只可恶的大 猩猩,害我被师父赶出来了啦!这仇要是不报,我就不姓朱。” 她—听,这才放了心。“小姐,武馆里面都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在那里本 来就不妥当啊,谢天谢地你回不去了。” “要不是大猩猩多事,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是女的。”朱廷儿脸一红,“师父 本来不相信他的话,可是那个坏胚,居然动手拉扯我的衣服,害我……害我……” 她想到就气,并且恨得牙痒痒的。 “大猩猩?小姐,你说的是常禄吗?” 肯定是他,这家伙总爱惹事生非。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鬼名字,听说家里是开赌坊的,难怪长得一副地痞流氓 样,一定是个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的大坏蛋。” 张其昀此时插口道:“常禄不是坏人,或许有些莽撞,但绝不至于行恶。” 他一开口,两个姑娘都呆了一呆,缓缓的回过头去,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朱廷儿先回神,看到他出现,便大声怪叫,“你在这干吗?哎唷,素素,这 下可糟糕啦!怎么你也不提醒我这家伙在这?” 容素素苦笑了卞,“我也忘啦。” “我一直都在这里,倒是两位说得兴起,可把旁边的人都当成透明的了。” 他说完,小将还有在等候看病的病人都点了点头附和。 张其昀听容素素喊她小姐,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原来朱小姐也到了张家集 来了。” “跟你没关系。”她朝他一吼完,随即又转向容素素说道:“素素,我是绝 对不要嫁给他的,你说过要帮我的忙,你可不能反悔。” 容素素尴尬的朝他看了下,“小姐,咱们别说这个了。” “不说不行啦!现在这块木头知道我在这里了,一定会跟我爹通风报信的, 我得赶快逃走,免得被抓回去。” 容素素连忙拉住就要往外逃跑的她,“小姐,你不能走呀!”一个姑娘家怎 么可以老是独身在外乱闯乱撞。 “不走不行!素素,你就是心地好,你是怕我走了这木头娶不到娘子是吧? 唉,你自个儿嫁给他不就得啦!” “不是、不是!”她赶忙否认,脸完全红透了。“我是担心小姐孤身一人, 怕你遇到危险。” 朱廷儿一亮,抓住她的手腕感动道:“好素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这么关 心我,不如咱们一起走,我不用嫁人,你也不用当我爹的小妾,这样不是两全其 美吗?” 小妾?!张其昀一听,顿时怒道:“不行,绝对不行!” “关你什么事?‘’朱廷儿大叫,”你不行个什么劲,你管得着我们要去哪 吗?“ “你要去哪我管不着,可素素不能走,也不能当你爹的小妾,绝对不行!” “你也管太多了吧?莫名其妙,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让开!” “跟我大大有关系!因为我要娶的是素素,自然不能让你把她带走。” 他的声音洪亮,表情坚定的大吼出他的真心话,人人听得一清二楚,就连街 上过路的行人也都听到,并且迫不及待的去告诉下一个人。 朱廷儿一呆,容素素更是惊讶的看向他。“姑爷,你可是病了?” 他说要娶她?朱家的丫环素素吗?他才认识她几天,为何能轻易的说出这种 话来? 难道……她伸手掩住了嘴,阻止自己叫出来。 难道他早就知道她是谁了吗?! “你在说啥鬼话啊?”朱廷儿呆呆的开口,“我怎么都听不懂?” “我说,我跟你的婚约是我爹的主意,我从来没想过要娶你。朱姑娘,你尽 管放心,没人能逼你嫁给我,就像没人能逼我娶你一样。” 他虽然是在跟朱廷儿说话,眼神却是柔情万分的看向容素素。 朱廷儿仍处在呆愣状态,她完全不敢置信,困扰自己这么久的事,甚至让她 苦恼到不惜离家出走的事,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原来人家压根没打算要娶她!哈哈哈,她简直想大声狂笑了,实在太妙啦! 回神后的她,忍不住鼓掌大笑,“你早说嘛!那我也不用像只耗子似的东躲 西藏,还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家去。”现在问题变成人家不娶,可不是她不嫁喽。 既然这样,那她也不急着回家,这里好玩得很,她才舍不得离开咧,再说她 也还没报仇,怎么可以走呢? “你现在才出现,就算我想跟你说清楚,也找不到人呀!”张其昀无奈的摇 摇头。 “哈哈,你这人真是奇怪,你看上了我们家素素是不是?”朱廷儿用手肘顶 顶他,“你真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偷跑,我爹娘也不会派她过来,你也见不到她 了,是吧?说来说去我真是太厉害了,简直就是绝世夫才,棒到受不了。” 张其昀忍不住笑出声,这个朱小姐跟常禄的性情倒是十分相似。 “素素——”她又用手肘撞撞她,笑嘻嘻的调侃,“你怎么不说话啦?你平 常不是口齿伶俐的吗?怎么这会儿倒傻啦?” “小姐、姑爷,你们别开我玩笑啦!要是大伙当了真,那可就落人口舌了。” 她决定装傻到底,只要她不承认,他也没法证明她是丫头。 容素素那深深的自卑感让她决定躲在最安全的角落。 她只要知道他心里有她、没忘掉她,就很心满意足了。 “喂!你是在开玩笑的吗?”朱延儿看向张其昀。 他严肃的摇摇头。 她满意的笑道:“我也不是,那就是真的啦!” “小姐!”容素素的声音近乎哀求,“你别再说了啦,否则我要走了。” “你要走去哪?”她问,“回我家吗?难道你不怕做我爹的小妾?” “素素。”张其昀拉住她的衣袖,神情显得苦恼,“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 我对你的心意,始终没改变过吗?” “姑爷,我只是个丫环,请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上她低声说着,不敢看向 他的眼睛。”再说,我才来没几天,你这样待我实在是……“ 他摇头,“丫头,我总希望有一天你会亲口跟我说:其昀哥哥,我回来了, 让你久等了。可是你却残忍的绝口不提,难道你真要我等一辈子吗?” 容素素只觉得脑里轰的一声。 原来他真的知道了! “你认错人了。”她只是苦笑着,“姑爷,你把我当成谁了吗?” “我没把你当成谁,我知道你是谁。”他坚定的盯着她,“容素素。” 在一旁看了老半天的朱廷儿忍不住插嘴,“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啦!咦?原来 素素姓容,我可是今天才知道。”“她生下来的第一天我就抱过她了,那时候我 才七岁,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她才刚生下来就会对着我笑了。”他悠悠的说着, “关于她的每件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素素,我从没忘记过。” “啊!”小将想到什么似的大叫一声,“张大夫,难道每次你固定进京去找 人,就是在找素素姑娘吗?” 他每年都会陪张其昀去考试,因此知道他老在京城到处打听一户姓容的人家。 张其昀点点头,“我知道一定可以找到你,所以,从来没放弃过希望。” 容素素低下头,心中满满的感动,无法克制的让眼泪落了下来。 “这十二年来,你无消无息,没有只字片语,大家都说你早就忘了我,可是 我不相信,你绝对不会忘了我,绝对不会,你一定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我担心、 我着急,四处找你……”他摇摇头,“那晚你说或许我的丫头不在人世了,我大 发脾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她回应,他又继续说道:“因为我怕你说对了! “丫头绝不会忘了我,绝不会不给我一点消息,可是十二年来的毫无线索却 是不争的事实,让我不住的往坏的方面想,是不是因为……因为她不在人世了才 没能给我消息……”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了!”容素素哽咽的说着,“所以她不能 来见你,她怕你瞧不起她,怕你嫌弃她,怕她破坏了自己在你心目中的美好。十 二年是一段好边长的时间,或许你成亲了,或许你早已忘,或许你……”她无法 再说下去,因为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他一把手电筒住她瘦弱的身子,“不要自己猜测了,也别再说或许了,你的 其昀哥哥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跟十二年前一样。” 朱廷儿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素素,你就嫁给他吧!这个木头虽然很 无趣,可对你还真是深情耶。” “是呀、是呀,你就嫁给他嘛!”外面不知道何时已围了一大群不相干的民 众,每个人都红着眼眶,一脸感动的盯着他们。 “我家那死鬼要是有人家的一滴滴好,我也不会天天跟他吵闹。”一个大娘 擦着眼泪,很有感触的说。 “唉,我早就说张大夫根本没有断袖之癖,我说 对了吧!人家是深情不悔咽。” “素素姑娘,你可别让张大夫抱憾终身啊!” 大伙你一言,我一句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并劝容素素点头,不只医馆里面 热闹,就连大街上也是热烈的讨论着,居然还有小贩看这人多,赶来做起生意了。 容素素羞得无地自容,伸手轻轻将张其昀推开,掩面跑进了诊疗房里。 众人起哄的大叫,“哎唷,新娘子害羞啦!” “张大夫还不快去拉着,别让她跑啦!可别再来一个十二年呐!” 张其昀一听,立刻拔足追了进去,一堆好事者还想跟进来看好戏,全都挤进 了医馆来。这时,突然一个雄壮威武的声音响起。 “他妈的!这么多吃饱没事干的人,当在看戏吗?还不滚远点?” 常禄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抓住人家的衣领就往后丢,大伙看他这么粗鲁连 忙四散走开。 刚刚的医馆相会,实在令人乱感动一把的,害他这个后来才加入的铁血男儿 也忍不住欷吁。 不过,感动归感动,他可还是非常反对兄弟成婚的,这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 这么多人跑来看热闹,还劝素素允婚,那不是存心跟他作对吗? 他忍不住大喊,“兄弟,千万别做傻事呀!娶了娘子会倒霉的!你没听过兄 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吗?你要是娶了丫头,想天天换衣服可没那么容易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朱廷儿一看见他,连忙抓起墙边的扫帚,“站住!不许 进来,你想来破坏素素的婚事,当我不知道吗?”她咬牙切齿的喊着。 这只黑猩猩真是混账透顶!人家女扮男装他要管,连拜天地都要来搅和,简 直莫名其妙嘛! “臭小子厂虽然知道她是女的,不过他骂了她几千、几万遍的臭小子,也改 不过来了。”你欠揍呀!还不让开?…‘你才欠揍!“她怒道:”有种走近一步 试试!姑奶奶我立刻把你打成猪头!“ “你打不过我的,还不快自己让开,蝉翼挡车真是不自量力。” “是螳臂挡车啦!”她翻了个白眼纠正他。 常禄难得的红了脸,好险因为他脸黑,所以也看不出来。 奇怪,他用错成语是常有的事,被人家纠正更是家常便饭,可被朱廷儿随口 纠正,心里却是觉得一阵尴尬和不好意思。 “嗦,我们张家集的人就说蝉翼挡车,不行吗?” “骗鬼呀!你姑奶奶我可也是在张家集出生的,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 朱家原本就是张家集四大家族之一。是后来才搬去京城的。 “总之你让开,我要阻止兄弟做蠢事。” “我不让开,我就要素素嫁给他。” “好,是你逼我动手的,那就别怪我不容气。”他摆出打架的架式,嘿嘿的 笑了。 “你不能打女人,我知道的。”她却可以肆无忌惮的捧他,谁吃亏还不知道 呢。 “是呀,我莫名其妙的对女人打不下手,可是我对脱女人衣服倒是在行,你 不让开,我就脱你衣服啦!” 他刚刚在武馆就是这样对付她的,效果非常的好,他打算再用一次。 朱廷儿大叫一声,“你敢。” “当然敢,还不快让开!” “不让,啊……” 大家非常清楚的听见医馆里惊叫连连,不时夹杂着混蛋、下流、色胚、不要 脸等怒骂声。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自然而然的,又围了一群看热闹的过路闲人了。 刚刚是感人肺腑、赚人热泪的情感大戏,现在变成精彩刺激又香艳诱人的武 打戏啦!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