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冷漓香出了客栈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到师父的坟,寻找看看有没有蛛丝 马迹。 正要出城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这么急,你要到哪去?”盈盈笑咪咪的问。 这家伙该不是以为她收留他、帮忙他,是因为心地善良吧! 人家她打的算盘可精了,他既然是苗杰的徒弟,多少也学了些他的本领,要 帮她养颜美容、青春不 老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因为西门归雪那个王八蛋,居然垂涎他的“美色”,当场被她逮到,让她气 到不愿让他有机可乘,于是干脆把他送到月升客栈,,以断西门归雪的邪念。 只是西门他见异思迁、移情别恋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她到客栈去的时候,刚好鹊儿在门口抱怨着他的不知感恩,还跟她说了什么 他留下救狗救人的话。 老实说盈盈也不明白,也不和鹊儿多说的赶紧追上来。 冷漓香回头看着她,讶声道:“是你?” 声音是那个脏丫头,面貌却完全两样。 “我救了你这条烂命两次啦。”她伸出手指头来,在他面前比了比, “这 样就想溜,未免太没良心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既然敢冒充黄金名捕招摇 撞骗,想必也没什么良心。” 冷漓香摇摇头,“我为什么要冒充黄金名捕?” 原来那脏污的脸庞下是这样动人的丽色,他真是看走眼了。 “我要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冒充的话,还会被你这假货骗吗?”她哼了一声。 “你要是这么容易被骗的话,除了怪自己蠢之外,难道还想称赞我骗术高明 吗?” 他犯得着冒充吗?名捕这个头冲压得他多沉重呀!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不再查案了。 他的人生似乎在重复着挫折和放弃,不论是学医或是查案。 “你也肯承认自己是骗子了吧?!”她得意扬扬的说:“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你高兴的是自己很有看人的眼光,还是自己受骗上当的事?”他反问她, 脚下不忘快步出城。 “原来你嘴巴挺厉害的嘛!”盈盈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还是那副病恹恹 的样子讨人喜欢。” “谢天谢地我现在没事了。真给你喜欢了,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少臭美了,我只是打个比方。”她咬道:“冒牌货,你可别得罪我,你的 性命在我手里,知不知道呀?” “真大的口气,我还真的不知道呢。”他有些讽刺的说,摆明着是不相信。 她抢到他面前,伸开双臂拦在路中间,“你现在可以活蹦乱跳,都得感谢我 的天王镇毒丸。” 她捏着那个小瓷瓶, “看见了没有?就是它。”她得意的晃了晃瓶身, “你帮我一个忙,我就把这东西给你,之后各走各的,互不相干。如何?” 一听见这个名字,冷漓香心里有如被什么东西打到似的,震得他一愣一愣的。 原来是天王镇毒丸!难怪他中了黑血神针,却到现在仍能无事。 冷漓香心念急转,但他将震惊掩饰得很好,他有很多疑问,看样子可以先从 她嘴巴里得到一些答案。 “我干吗相信你?”他装作没兴趣的样子,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喂!你更不怕死呀?我说的是真的耶!”她又不是他,人家她是既坦率又 诚实,从来不说谎的。 她也跟了上去,有些不死心的说:“你……” 突然,冷漓香大叫一声猛然往前栽倒,盈盈连忙伸手去搀。 “喂!你没事吧?”该不会是毒发了吧? 早上才吃过药呀,难道药效这么快就过了? 她一扶住他,他立刻伸指疾点,封住了她的要穴,让她动弹不得。 盈盈要穴受制,可嘴巴和脑袋还灵活得很,她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 假装摔跤引她来扶,趁机偷袭她! 她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小人!卑鄙无耻!以怨报德1 你不得好死!” 冷漓香一笑,很无辜的说:“该说是你太笨,还是我太坏呢?” “当然是你坏!你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从头到脚,坏、透、啦!” 她只是输在没有经验,不会防人而已。 “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一个很恐怖的人?”盈盈头下脚上的给冷漓香扛在肩 头,愤愤的说。 “真的吗?怎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毫不在乎的说。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三番两次对我无礼、羞辱于我,难道不怕我有很大的 来头?” “不怕。”说句难听的,公主他都整着玩了,她会是什么人,能尊贵得过叮 当吗? “你嘴巴说不怕,心里已经在抖了。实话告诉你,姑娘我是鼎鼎大名的七香, 排名第一的司徒盈盈。 “识相的就赶紧帮我解穴,摆几桌酒席来跟我赂罪道歉,再帮我办件小事, 我就饶了你。” 冷漓香果然惊讶了,连忙把她放下来,仔细的端详一下,“你是艳牡丹?” 看他这么紧张的样子,想必是怕了。盈盈得意的说:“怕了吧?知道厉害了 吧?” “言过其实、浪得虚名。”他摇摇头,重新把她扛上肩头。差点被叮当那丫 头骗了。 说什么艳牡丹艳冠群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他看也还尔尔,叮当说得太 过夸张。 “你说什么!我是七香之首,你敢用言过其实、浪得虚名这八个字批评我! 难道不怕我用绝世武功打死你这有眼不识泰山的坏东西?” “七香的排名不就是以年纪来分吗?姑娘能跃居首位,仗的是青春貌美,武 功恐怕也是差强人意。” 盈盈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吧?七香人人自负、个个骄傲,谁都不肯屈居于谁之 下,却因为她是女孩而谦让于她,让她坐了首位。 而其他人则在皇上的示意下,以年纪大小排了序。 但一般人不会知道这些内情的呀。 他坦白的说:“你主子跟我说的。” “你是什么人?干吗公主要跟你说这些事?”难道他认识公主? “我不就是个冒充黄金名捕的坏东西?” 她想了一想,说道:“你一定是有事情想问我。又怕我不肯说,所以把我点 倒,来逼我说话,对不对?” “没错,你倒也不笨。”她倒比叮当聪明一丁点儿,看样子对付叮当那套 “真心汤”的把戏不能用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来谈个条件,做个生意,你觉得怎么样?” “我可以听听看这生意怎么做?” “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了之后。你觉得满意。换我问你一个问题。”盈 盈建议着,“一来一往,有问有答,谁都没吃亏到。 “不过前提是要说真话,不可以说谎骗人!没说实话的人就……”她想了一 想,“就脸上长疮,变成一个大花脸。” “这誓还真毒呀!”冷漓香忍不住笑了。 这算什么毒誓呀,想必她万分爱惜自己的容颜,因此觉得脸花了是全天下最 悲惨的事吧。 “好吧,我先问。这瓶天王镇毒丸哪来的?” 她立刻说:“一个老大夫给我的。换我了,你到底是谁?” “等等。别那么急,你的答案我还没满意,哪来的老大夫!他为什么要给你 这药?他又怎么知道我中了什么毒?” “好吧好吧,你真是啰麻烦!”盈盈只好把那天如何遇到老大夫,还有他们 的对答都告诉他。 冷漓香一听,默不作声却也觉得这事情太过巧合,而且也太蹊跷。 老大夫知道过山蝇,还拥有天王镇毒丸,除了他的师父苗杰之外,这世上还 有人练得出镜毒丸,一看就说得出过山蝇吗? 可是师父死了呀! 一个走方的老大夫能有这份本事吗?他会那么巧的刚好出现在那里,又刚好 有办法先保他一命? “废话。你想敷衍我?”盈盈哼道:“我不巧的知道黄金名捕叫景泽遥。” “是呀,你不会不巧的不知道,黄金名捕有三个人吧?”他看了她一眼, “身为七香之首,会不知道跟七香齐名的黄金名捕?我可不相信了。” 她强辩道:“无名之辈、跳梁小丑,我干吗得知道呀1 ”原来有三个呀,是 她自己没弄清楚,还老喊人家冒牌货! 真是尴尬。 看她的样子冷漓香大概猜得到,这位艳牡丹跟寻常闺阁干金大概没两样,很 少在外面走动。见识恐怕也不怎么广。 “我师父七年前将我逐出师门,所以我说我曾经是他的徒弟。” “什么?”盈盈一脸不掩饰的失望,“这么说你师父的本事,你恐怕连十分 之一都没学到?” 不会吧?那她的如意算盘不就打错了? “你若是想拜我为师的话,恐怕也学不到什么。” 他想到他们初遇时,她就是为了什么神医秘笈跑去挖师父的坟,之后又穷追 不舍的问他和师父的关系,因此不免猜测她是想学这悬壶济世之术。 “呸,”她啐了一口,不知不觉的脸红了,“谁想拜你为师,我只是想!算 了,男人不懂的!” 他是不会明白她的隐忧和烦恼的。 美人什么都好,就怕迟暮衰老呀。 还好,还有一本什么华陀神经的,只要有秘笈自学应该不难吧? “喂!既然你已经被逐出了师门,那本华陀神经你也没资格拿吧?”她到现 在还认为装鬼吓她、拿走华陀神经的人是冷漓香。 “没错。问题是我没拿。” “骗鬼,我没拿、你也没拿,那东西怎么丢的?” 她挖了半天坟,东西转眼就能到手,却莫名其妙的成了一场空,她哪甘愿呀。 “问得好。应该是那个穿斗篷的家伙拿的。”他想了想,“他自称是我师父 的师弟。” 盈盈不信的撇嘴道:“少来了,如果他是你师父的师弟,那就是你师叔。你 师叔干吗要杀你?” 那天要不是她出手,他早就是土馒头一座了。 “所以这是我的问题啦。”他看了她一眼,“也不劳你过问了。” “你以为我是关心你吗?我是着急那本华陀神经呀。” “那你找他要去呀,跟着我干什么?”他往前走了几步,她又跟了上来。 她问清楚了,他也有些头绪了,就能各走各的互不相干了,她还跟着他干什 么? “问这不是废话吗?”她横了他一眼,“都说我要那本华陀神经了,你不是 说被那个穿斗篷的巨人拿走了。”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话一说出口,冷漓香就明白了。 她不知道到哪去找他那个师叔,但他师叔却有非杀他不可的决心,她只要跟 着他这只羔羊,自然能遇到猎人。 盈盈看他突然不说话,一副不悦的样子,也知道他明白了她的图谋,于是笑 咪咪的说:“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多管闲事,又出手救你。” 最好他们打得两败俱伤,让她从容得利。 “你不够善良你知不知道?”居然有这种想法,让人不得不觉得反感。 “刚刚你不是还劝我别做好人?”她笑容可掬的说:“我只是从善如流呀。” “随便你。”他扭头就走,决定把她当透明人,爱跟就跟,反正忽视一个人 原本就是他的拿手绝活。 盈盈笑嘻嘻的背着手,跟在他身后,心里为了自己这聪明的脑袋瓜而沾沾自 喜。 冷漓香算过了,他中暗算的那天到现在不过相隔三天。 他原本想到师父的坟上重新寻找线索。却发现那坟早给铲平了,里面就算有 骸骨,恐怕也遭受了相当程度的破坏。 他不禁纳闷了,这毁坟的人究竟和师父有什么深仇大恨,连人死了都不放过 他,还要毁坟泄恨? “哇!”盈盈好奇的东看看、西晃晃,“整座坟都平了耶,是你那师叔做的 吗?” 她在上面跳了跳,下面结结实实、平平坦坦的,突地,一块白白的东西吸引 了她的注意。 她弯下腰去,伸手去拉。 冷漓香一路行来都当她不存在,不管她说什么他就是不搭理,连看都不看她 一眼。 他充分的发挥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绝技。 但这个时候看她弯腰似乎要拿东西,生怕她破坏了仅剩的线索,连忙道: “不许乱动!” 虽然坟毁了,但只要谨慎的审视应该能找到一些些残存的蛛丝马迹,他不希 望她的鲁莽坏了他的事。 只是盈盈的动作快过他的声音,她已经将那块白色的布往上拉了起来,狐疑 道:“这是什么?” 她一拉起那块布,一股黄烟疾冲而出,直射向她的面门! 盈盈惨叫一声,双手护住眼睛往后倒。 “是陷阱!” 那人居然如此歹毒,生怕黑血神针要不了他的命,又在此处布下陷阱,知道 他若不死一定回来详查,见了坟上有奇怪的东西一定会动手拉扯。 如果不是盈盈性急,先了他一步,此时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他如此阴狠歹毒,布下的陷阱毒药一定沽着毙命,救无可救! 想到自己累丁盈盈枉送一条命,冷漓香忍不住冷汗涔涔,焦急万分的奔了过 去。 盈盈双手按着眼睛,只觉得好像有数百支针同时在眼里乱戳着,实在是痛楚 难当,又惊又怕又痛之下忍不住哭了出来。 “司徒盈盈!”冷漓香扶住她的肩头,只见她双目紧闭,泪水不断的流出, 却是淡淡的黄色。 “蚀目粉!”他惊讶了。 他断定陷阱里的毒应是剧毒无比,立时叫人毙命。却没想到是蚀目粉,虽然 会毒瞎人的眼睛,但经过调养之后还是能重见光明的。 如果那斗篷人真要他的命,为什么放的不是天香七魄,而是蚀目粉? “好痛、好痛厂盈盈哭道:”我的眼睛好痛!“她甚至无法将眼睛睁开来。 “别慌!你眼里沾了蚀目粉,我有办法救你。”他明白她慌得厉害,于是柔 声道:“我要取水来为你洗眼,你千万别把眼睛睁开来,在这等我。” “不!”眼前漆黑一片,叫她着实慌了心、也痛得乱了分寸,“你不要走! 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我不会走的,我是要想办法帮你。”如果他强硬一点,不让她跟着他,或 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她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固执的猛摇头,“不,不要。” 冷漓香见她如此固执,于是将她横抱起来,“我带你过去,千万别睁开眼睛。” “好。”盈盈哭着说:“那烟有毒,我会瞎掉对不对?” 她的眼睛有如刀剜,痛得让她知道事情有不对劲的地方。 “是。”他沉声道。 她闻言默不作声,脸上的血色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泪却源源不绝的从紧 闭的眼眶中跌落。 燃烧的火堆渐渐的变成了一堆余烬,白烟袅袅的升上了空中。 睡梦中的盈盈脸庞上仍然挂着几滴泪水,这个惊惧与痛楚交加的傍晚,让她 哭着睡着了。 冷漓香对着余烬出起神来,他在心中默默的整理着一切。 事情从盈盈去挖填那晚开始,斗篷人迷昏了她,盗走了华陀神经。 可是他却又在师父坟前说,‘师父在盒于里放了天香七魄想害他,可惜没成 功。 问题是,师父早说过不许任何人用天香七魄,难道他自己会破这个例吗? 师父临死之前知道斗篷人会来盗墓,所以设了这个陷阱吗?如果斗篷人晚来 一步,那打开盒子中毒的,就会是盈盈了。 斗篷人打开了盒子,却没让天香七魄给毒死,难道他找到天香七魄的解药? 可是师父明明说此毒世间无解,除了红玉之外。 所以斗篷人有红玉? 再来就是师父的遗体了。扁叔和官府都说他是从高处坠下而死,但断骨上所 表现出来的却不像是身前跌损而断,比较有可能的是死后损伤。 再说尸格上说师父“颅破而脑出,口眼耳鼻具有血出”,这应该是内脏受了 极重的伤,尸体腐烂之时应该会从受伤的内脏先行生蛆,但是师父的遗骸虽然开 始腐烂了,却不符忤作所验。 他提到重验、提到斗篷人居然让扁叔慌了手脚,跟着自焚在师父坟中,连带 的销毁了师父的遗体。 扁叔这么做虽然让他无法追查师父的真正死因,却让他知道了事有蹊跷古怪。 接着是自称师父的师弟的斗篷人,他用黑血神针伤他,他会养过山蝇的毒, 跟师父一定是同门没错。 可是更奇的是盈盈遇到的老大夫,他的出现和所知太多,实在叫人不得不感 到怀疑。 最后就是填上的陷阱了,为什么用的不是致命毒药,而是蚀目粉? 如果是非杀他不可的师叔,就不可能放蚀目粉。 若说这个陷阱不是针对他的,却又说不过去。 冷漓香只觉得越想越是矛盾,很多线索在他面前,他却拼凑不出一个大概。 或许是因为近来不办案子的关系,他的推理和组织能力都受到了影响。 他叹了,口长气,用一根枯枝拨动着灰烬,眼光不知不觉的落到了盈盈身上。 救是不救?帮是不帮?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