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情缠绵情意绵绵 顺着日出的方向,花飘紫一路上眼光低垂,谨守做下人的本分,脚步轻而快 的向前走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堡里人来人往忙碌着,没人会注意到这样眼生的丫鬟。迎 面若没人来时,她才会四处张望。看多了像弄春院那样富丽堂皇的大门深户,难 得这里全是纯朴的山水风貌,她深深被这幅大自然美景所吸引。 接近山谷边有两座屋宇相邻着,听着不远处的淙淙流水声,哪一座才是萧左 的鹤园呢? 花飘紫拿不定主意,见左右前后无人,于是她快步一蹬,往山谷的方向奔去。 她的轻功了得,在山谷岸边的大石上几个起落,三两下便置身在一处视野良 好的大石上。 溪涧迎风拂面,薄阳暖暖照耀,树叶沙沙作响,她伸展着四肢。除了跟着师 父习武那几年,她已经不曾有机会这样贴近山水的呼吸。 萧家堡真是个世外桃源! 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看见那两座屋宇进出的情况,也许可以探出一些端倪。 这时,踩断树枝的声响在下方的谷边响起,她警戒的往后一退,趴低身子, 躲藏在谷边的草丛里。 她从树叶缝隙间往下望去。是他!三日不见的萧左。 他不是都要日上三竿才起床?今日为何起得这么早? 她观看着他的动静,只见他在潭水边站定。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脱下 长靴?就在她不解之时,却见他卸下系在腰间的长带子,接着脱下衣衫,当她终 于明白他的用意时,萧左已经裸露出一身精壮的上半身。 这个登徒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宽衣沐浴?! 她不敢再看,紧闭上双眸。男子丑陋的身子,又从记忆里浮现出来。 想甩掉不堪入目的影像,偏偏影子像已根植似的,害她胃底又开始蠢蠢欲动 的翻搅。 她连忙摀住嘴巴。天呀!她千万不能再败在这个心病上。 一只大手轻柔的拍抚她的背脊,如同每一次她不舒服时。 「妳还是这样没用!」 她一惊,睁开的眼里看见的是萧左温柔不舍的眼神。 「你……」在看清是他后,她随即恢复镇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如果不知道妳在这,那萧家堡岂不让人来去自如,早让盗匪给掀了?」他 说的满嘴大话,事实上以她无声无息的轻功,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何时进入萧家堡。 只不过,她太小觑了萧家堡内的丫鬟小厮,她这一问路,也把自己行藏露了馅。 想到他的裸露之身,她的眼睛没敢往脖子以下瞧;就是他脱衣的动作,才会 害得她警觉心全失。 「你离我远一点,快点去把衣服穿上!」她自以为冷静,可是微颤的音调还 是泄露了她的慌张。 「妳该看看我英雄少年的强壮身体,才会忘了许文义那个糟老头的猪肠猪脑 样,以后妳就不会这般难过想吐了。」他可是有着翩翩丰采的精壮身躯,说不定 她还会爱上他不穿衣衫的模样。 他丹凤眼里流转着暧昧。自从那要命的一掌后,她已经不曾见他如此的邪魅。 她又紧闭上眼睛。「不看不看!这么难看的东西!」她不想害自己又吐又呕 的。 「妳这样子我会很难过伤心的,妳看过许文义的,却不肯看我的,哎!」他 加重语气的叹了口气,邪魅的眼,又转为无奈的可怜。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不小心见着的,你竟说出这样下流的话!」 想吐的不适让她干呕连连,使得她只能摀紧嘴巴说话,原来他已经知道那晚她在 许府发生的事情。 「本来是想用我自己来帮妳治好心病,看来妳并不领情。也许我得替妳除去 许文义这个祸害,或者干脆把许文义去势,这样才能泄妳心头之恨。」他说得很 是扼腕,大手却还是在她的后背替她平顺她的不适。 她急急睁开眼。「别……」她也很想杀了许文义,可是她不能,她只是窃, 不是抢,更不是夺。「我已经拿走了他的青瓷剑,就等于要他的命了。」 「那妳肯看我喽?不然妳会一辈子活在许文义的阴影当中。」其实他对自己 的身体很有把握的。 「不!」她惊喊出口。 「看妳吓的。妳放心,该让妳看的,会等到我们洞房之夜;不该让妳看的, 妳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她一向都没把他看在眼里,连这件事他都输了那个色老 头一着,叫他怎不气闷呢?他一向在姑娘堆里如鱼得水,怎么一遇到她,就连连 吃败战。 「你……你别再胡说八道!什么洞房之夜?!」她是又气又恼又羞又赧。 他霍然站了起来,也顺势执起她的手。 她被他的突然之举牵引而不得不看着他,心头也因此松了一口气。他虽然还 是裸露上半身,不过衫裤却完整。 「你故意吓我?!」她不依,有着娇羞的红艳。 「我哪有吓妳?我是真的很想让妳看我一丝不挂的样子,我是绝对不会输给 许文义的。」 「你别再提那个骯脏的名字,我不想听!」 「好,不说,都依妳!」他柔情似水的看着她,从没想到自己会爱上这样的 姑娘,可能是老天爷故意给他的惩罚,才会让他在感情路上多尝些苦头。 她被他的火热狂烧着,只好垂低眼睫,却瞥见他正握住自己的手;她手心翻 转,不愿让他继续这样的亲密。他五指再一挪动,又握住她的手,见招拆招,两 人在指掌间转眼较劲了好几回。 她不愿伤他,他怕伤到她,一切恰似在嬉闹调戏般,更增添感情的温度。 「萧左,别乱来!」 「那妳乖乖让我牵手。」 「不行!我不是那些花旦。」 「我从来没有把妳当花旦,妳是妳,我是因为喜爱上妳,才会想要抱妳、亲 妳,妳早该知道。」 「就算我早知道,你也不能踰矩。」 「在弄春院我都不怕了,何况这里是我的地盘。」 她也不想再说什么威胁的话,反正一点用也没有。其实她心里也有着甜蜜蜜 的喜悦,只是她出身在弄春院那样的地方,言行稍有不慎,总是要惹人非议,愈 是欢喜,她更是要懂得自律,不能让他人给看轻了。 「被别人看到了,总是不好。」她幽幽地说。 「没有别人的。」就算有,也早被他赶出了鹤园。「我们走。」 「去哪儿?」 「妳忙了一整晚也该累了,我带妳去吃早饭。」他执意握紧的小手还是没能 松开他的箝制。 「我是来窃走凤凰双刀的。」 「我知道,吃饱才有力气呀!」 有这么大方要请偷儿吃饭的苦主吗? 他在潭水边将自己的衣衫穿妥,接着带她来到他所居住的院落。 穿过奇花异草的庭院,大厅上已经摆满一桌的吃食,看来她的形迹早就被他 给发现。 「我不饿。」这样的情形很奇怪,花飘紫坚持站在门边不肯进门。 「妳该尝尝萧家堡自种的野菜、自养的山鸡,最重要的还有我在溪涧里刚抓 到的大鱼,这是在弄春院里绝对吃不到的美味菜色。」 她被他说得食指大动,可是还是坚持着。「我不想吃。」 「那我先带妳去看凤凰双刀,看完了妳再来吃。」他笑眼看着她的矜持。 「你不怕我偷走凤凰双刀?」 「怕。」 「那为何……」 「就算我不告诉妳凤凰双刀在哪,凭妳神偷的名号,妳还是能轻易的查出来, 那我何不大大方方的带妳去看,也省得妳老是半夜爬墙。」 他说得冠冕堂皇,她却觉得疑云重重。 出了主屋,他带她走过一处回廊,经过一排的正房,来到右边的厢房。 「这……」她伫立在厢房口,不肯进房。 「紫儿,这是我的卧房。」 「我不能进去。」男女授受不亲,于礼不合。 「如果妳不进去,那妳要怎么偷凤凰双刀?」他戏谑的看着她。 被他这样一激,她压下不该有的心猿意马,随着他走进房内。 是呀!她是偷儿,而且还是在弄春院长大的,这些道德规范,她或许不该执 意遵守。 说是卧房,倒不如说是书房比较恰当。看着三面墙上满是字画和书籍,她倒 没想到萧左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 她在一排字画前慢慢欣赏,最后目光停在一幅「将进酒」的字帖上。 「那是我八岁那年,我义爹收我为义子时赠予我的礼物。」 她知道,因为落款写着陆台厚三个楷字。 娘手里的那封信函和这幅李白的将进酒,除了落款陆台厚那三个字相似之外, 其余的根本是出自两个不同人的手笔。 泛黄的纸质显示年代已久远,在日影长年照射下,照成字体阴亮深浅不一, 这幅字不可能是假造的,那娘手里的信函…… 她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一旋身飞上高墙,迅速拿下卷轴再飘然落地。 「这幅字画借我,我会归还的。」她卷动卷轴。 「紫儿,这幅字画有问题吗?」这就是他带她到这里的目的,他要让她自己 发现事实的真相,而不是透过他嘴里说出。 「我不知道,我得找我娘问问。」她收好卷轴后,内力一施,冲出了鹤园, 见萧左也快步追来,她停步说: 「你别追来,这是我和我娘的事!」 萧左微瞇着眼看着她愈走愈远。 该不该去通知义爹呢? 花飘紫一路奔回弄春院,也不管弄春院在日夜颠倒下,花娘还在睡梦中,就 直接闯进了花娘房里。 「娘,娘。」她在床畔轻轻摇晃着娘的身侧。 花娘柳眉一皱,虽然好梦被无端打扰,但还是很快的清醒起身。 女儿从来不曾这样失措过,就算有天大的事,女儿也不会这样没分寸。 「怎么了?看妳急的。」 花飘紫将手中的卷轴打开。「娘,妳看,妳仔细的看!」 卷轴长长拖地,花娘一时睡眼蒙眬,还看不出个什么端倪。 「紫儿,妳要娘看什么呀?」 「娘,妳瞧那落款,这是他的亲手字迹。」 花娘眼光垂低,才在地上找到那个害她这一生跌得爬不起身的名字。「陆台 厚?妳拿他的字画做什么?」 「娘,妳仔细瞧这首将进酒的字,是不是跟他写给妳的绝情信不一样?」 花娘不用拿出信函,就能认出上头的字,因为这十八年来那封信里的字,早 就烙印她心中。 「妳确定这是他亲笔写的?」花娘这下整个人都惊醒了。 「嗯。」花飘紫点头。「娘,这中间是不是真的有误会?」 花娘敛眉沉思,久久后才缓缓启口:「以前我很恨他,恨他薄情寡意,所以 我记仇似的让妳姓花,想让这个姓氏永远的提醒我们母女俩。这该算是对他一种 最严重的侮辱,其实娘本姓郭。」 娘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关于姓氏的事,只是她从来也不问。小时候是因为不懂, 长大后是因为认命。 花娘的利眼蒙上一层阴影。「娘对妳很抱歉,在那样仇恨的心态下生下妳、 把妳养大,更让妳生活在这样不名誉的地方。」 花飘紫摇着头。「娘,妳别这样说,妳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妳。」 花娘欣慰的笑着。女儿从小就懂事,不哭不闹,只是长久压抑下的性格,不 知对女儿是好是不好。 「紫儿,卷轴收起来,我们上陆府去。」 「娘,妳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事情若不问个明白,别说娘哪日下了黄泉会不瞑目,就是对 妳或对他而言也是件不公平的事。」 萧左说过只有找出事情的真相,才能拥有真正的幸福。「娘,我看还是先让 徐总管送拜帖到陆府,邀他来弄春院一叙。如果他愿意来的话,我们再详谈;如 果他不愿意来……」花飘紫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静静的看着娘亲的愁容。 假如他并非负心之人,那么世上的男子或许没有她想象中的可恶,那萧左对 她的喜欢,她是否就可以真心接受? 「自从上次他来到弄春院,娘跟他谈过之后,我对他的憎恨,在不知不觉中 竟少了许多。如果没有那封绝情信,娘若嫁进陆府,依娘的烈性子,也未必能跟 他的夫人好好相处,或许会更不快乐也说不定。」 「娘……」 「就让徐总管去送拜帖吧。」是非对错,就让它摊开来吧。 傍晚,徐总管才要持拜帖出门,陆台厚和萧左就连袂来到了弄春院。 清幽雅静的上房内,花娘、花飘紫及陆台厚和萧左围着圆桌而坐。 一场误会,十八年后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当年的护卫在陆夫人的游说之下,自以为精忠护主,怕主子的功名前程 会毁在一个花魁手里,因此才会模仿陆台厚的笔迹,假造了那封绝情信。 陆台厚以为水莲是无情无义的花魁娘子,一定是有了新欢才会遗忘他这个旧 爱,他虽没有痛恨花娘,却也对花娘有着深深的怨怼,从此对情爱死了心。 两人温言软语的叙旧,往事重提下总令人不胜唏嘘。陆台厚感叹着年轻时的 爱恋岁月,如今岁月不饶人,他也已两鬓斑白。 原来当年自己并没有看错人。花娘泪潸潸,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关于神偷的事……」话题在花娘的刻意下回到正事上头。 直到此刻,花娘还是无意说出女儿的身世。谁会相信一个花魁的贞操?说出 了真相会不会自讨没趣,反遭羞辱,以为她想带着女儿攀上枝头当凤凰? 「娘……」花飘紫欲阻止娘亲的说词。 「紫儿,听我把话说完。」见女儿勉强点头,花娘才又继续对着陆台厚说: 「我若扰得长安城纷乱,那些大户必会向你施压,消息若传上京城,你又无力破 案,到时你知府的官位一定不保。」 既然没有相恨的理由,该让陆台厚明白的事就得跟他说清楚,况且萧左能查 到弄春院来,相信陆台厚应也对神偷的事了若指掌,即使不说还是瞒不过,倒不 如大大方方先说清楚。 「不,我才是神偷,不关我娘的事!」她怎能让娘亲顶罪? 陆台厚没有吃惊,只有满脸了然。「当初,左鹤就是觉得弄春院有很大的嫌 疑,才会负伤住进弄春院。那日在许府中,左鹤明明可以捉到神偷,最后他不但 没有捉到神偷,还流连在弄春院里不归,当时我本气极了,才会亲自上弄春院打 算把左鹤给逮回家,没想到却遇上妳。后来左鹤跟我说,他心爱的姑娘在弄春院 里,他是宁愿为了心爱的姑娘也要背弃我这个义爹,那时我心里就已经有底了, 却也不愿为难左鹤。他是个有作为的男子,我相信他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萧左真的如此对他义爹说吗?花飘紫偷瞄了萧左一眼,没想到正好与他灼热 的视线相遇。她赶忙收回目光。萧左不但没有出卖她,还宁愿为了她而背弃陆台 厚,她心里着实有说不出的感动。 「既然你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你打算怎么办?」花娘询问,神情坦荡。 「真的很令我为难。案子不能不破,否则我无法对朝庭和那些失主交代。」 「义爹,如果交出了赃物,是不是对朝庭就有了交代?」萧左问。 陆台厚回答:「当然。世上没有绝对能破的案,如果只能追回失物,我顶多 会落个办案不力,相信朝庭也不会再问罪下来。」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抓人了?」花娘不怕深陷囹圄,怕只怕让女儿吃苦受 罪。 以陆台厚公正廉明的清誉,要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很难。「水莲,妳自首有功, 又肯供出赃物的下落,是可以功过相抵,相信我,顶多是两三年的牢狱之灾,不 会有多严重的审判。」 花娘轰的一声站了起来。「意思是你要抓人了?!」 「娘……」花飘紫握住娘亲的手臂,希望她不要意气用事。 「水莲。」陆台厚惯常的威仪中,难得有了缕缕温情。「我有我的苦衷,我 知道若没有当初的因,就没有现在的果。我愿意尽我最大的能力补偿妳,但是我 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逮捕犯人,那我如何对得起黎民百姓?如何对得起朝庭对 我的栽培?」 「我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是高来高去的神偷!我才是神 偷,要抓就来抓我!」面对亲爹,花飘紫不敢奢望迟来的亲情,但她也满心不愿 父女反目成仇。 「我自己认罪并不是怕了你,而是不想让你因神偷之事而丢官位,除非我死, 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捉走紫儿!」误会初释的浓情蜜意转眼成空,花娘还以为陆 台厚肯为了她而放弃追捕神偷,没想到她大错特错,她应该早就了解他那忠心爱 国的节操。 「水莲,自首者可以减轻刑责,妳得三思,若让府衙发出通缉令,那可就不 是两三年的牢狱可以解决的。」 「义爹,」萧左从原本在陆台厚身侧,走到了花飘紫的身边。「你不能捉走 她们。」 陆台厚问:「为什么?」 「紫儿是我心爱的姑娘,花娘是紫儿的娘,也就等于是我的娘,所以你不能 捉走她们。」萧左肃穆的表态,一点玩笑的成分也没。 「左鹤,这是与匪同谋、窝藏人犯,你也会被牵连进去。」 「义爹可能不知道,我连为紫儿死都不怕了,更何况是这样一丁点的罪名。」 「紫小姐当真对你这么重要?」 「义爹,紫儿就是我的命,你说重不重要?」 「我若执意要捉她们呢?」 「这个简单。一来义爹没有证据,别说人证,就连物证也没,因为义爹连赃 物都还没有查出来。」 陆台厚点头表示赞同。 「二来,我会带着弄春院的老老少少、上上下下溜之大吉,凭萧家堡的势力, 凭我和紫儿、张迟的功夫,义爹就算撒下天罗地网也捉不到我们。」 「左鹤,你在威胁我?」陆台厚刚毅的扬眉询问。 「义爹,孩儿不敢。只是也请义爹三思,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紫儿并没有 杀人放火十恶不赦,她只是欲向义爹讨回从小被遗弃的公道,这是义爹欠她们母 女俩的,就算义爹的前程会被毁也是应该的。」 花飘紫微侧的脸看尽萧左的意气风发,这个男子,是连死都不怕了,她真心 的折服在他的深情之下。 「萧左,没想到你这么好样的,前两日我才听绣梅说,你白白挨了紫儿一掌, 差点魂归离恨天,而你不但不记仇,还不顾自身之危,将仅剩的丹药先救了紫儿, 看来你对我家紫儿是动了真心了。」 「花娘,我对紫儿是绝无二心,否则会遭天打雷劈的。」 他的誓言很老套,对花飘紫而言却很受用。她虽少了父爱,却有了另一个男 子的疼爱,她想,此生已足矣。 陆台厚还震惊于萧左刚刚的那一番言词。「左鹤,你说清楚,这是我和水莲 的事,为什么紫小姐要向我讨回从小被遗弃的公道?」 萧左看着花飘紫和花娘,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事情的真相。 花娘不语,瞅着陆台厚。 花飘紫也不语,眼眸中有着明显的抗拒。 「义爹,很多事不该由我来说,如果她们想让你知道,迟早你会知道事情的 真相。」 看着紫儿形于外的冷淡,陆台厚从初见她开始,就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他心中猜测着萧左的话。依年龄推断,难道紫儿会是他的亲生女儿吗? 如果紫儿真是他的女儿,那他亏欠她们母女俩的,就算用一辈子还也还不清, 他怎能还执意抓人?!他细细斟酌萧左的一番话,权衡着得失。若萧左有心要袒 护,他就算派出所有官差,也未必能抓到人,现在至少还有赃物可以追回,也可 以对失主们有个交代。 陆台厚经过沉思后,才说:「好吧,人我可以不捉,但赃物得全数交出。」 「所有的赃物都可以归还,就只有青瓷剑不能,这是我答应紫儿的。」萧左 谈了条件。 「为什么?」花娘不解。 「萧三,把话说清楚。」陆台厚威声询问。 「许文义是个无恶不作之徒,有了青瓷剑护身,只会让他恶上加恶,取了他 的青瓷剑只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反正他萧左不受官府约束,他不在乎是否会被 陆台厚论处。 一提到许文义三个字,花飘紫的脸色凝结,苍白的唇瓣让她连连干呕出声。 「她怎么了?」陆台厚从没看过花飘紫这样的心病,他紧张的关心着。 「没事,只是提了不该提的色胚子。」花娘眼波一瞪,没好气的。 「花娘,义爹,你们聊聊,我带紫儿先出去。」萧左拍抚着花飘紫,在长辈 面前,他尚不敢有太亲密的行为。 「这样好吗?」花飘紫不安,毕竟陆台厚先前还扬言要抓人。 「放心,我义爹和我一样说话算话,他既答应了,就绝不会食言。」 听萧左这么说,花飘紫这才放心的跟他离开上房。 上房内十八年的恩怨总算解决。花娘和陆台厚相看两无言,许多话就算用一 辈子的时间,也诉不尽曾经离别的愁痛。 明月亮晃,树静风止。 花飘紫一身夜行衣,依约在期限将届前,再次造访萧家堡。 一路从西边的平原落地无声的直闯东边的山谷。 她决定速战速决,一个起落便上了鹤园的屋顶。 在屋瓦上的斜角行走,她依然点足轻盈,算准方位来到卧房之上,她用纤纤 十指搬开屋瓦,探头察看。 室内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幸好她辨识地形的能力极佳,几个翻滚, 她落在书柜前的空地上。 凤凰双刀就摆放在书柜后所隔出的卧房内。 她耳贴柜面,屏气凝神,确定了里头静悄悄一片,她才摸黑转进。 凤凰双刀为鸳鸯刀的一种,两把刀共享一刀鞘,刀鞘为银白色,鞘身上凤凰 飞舞,刀身为重铁炼制,其刀把呈半圆形,两刀刀把还可以合成一圆月。 晕黄的月影下,辉映着凤凰双刀的独特银白。 她本想见了刀就窃、窃了就跑,可是就在此时,她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从纱 帐后飘散出来。 那是萧左独特的体味加上汗水味。也就是这样的气息,总是平复了她身体反 应的不适;她在凤凰双刀前顿了顿。如果她窃走了凤凰双刀,他会拿她怎么办? 故意忽略萧左的存在,她一掌握住刀柄。 他的气息来得很快,已经在她近身之处。 「紫儿,妳执意要窃走凤凰双刀?」他几乎是咬上她的耳朵说话。 「没错,除非你有办法拦下我。」她退一步,隔开距离,怕自己靠他太近而 心悸得无法呼吸。 「妳就这么不想嫁给我?」他再次贴近她,眼波流转着苦恼。 「目前还没出嫁的打算。」她多了调皮的娇羞。 「那妳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她退,他则进,上演着重复的老戏码。 「等我想把凤凰双刀还给你时。」反正没了凤凰双刀,他根本无法娶亲,所 以将凤凰双刀放在自己身边是最安全不过的事。她早该想通这层道理,也就不会 被他所设的计谋困得死死的。 「妳若不还,那我不就永远成不了亲?」他再进一步,身子几乎要贴上已经 靠在墙面的她。 「算你聪明!」眼与眼凝望,她已经较能习惯他这种赤裸裸的情欲了。 「妳就可怜可怜我,留下凤凰双刀吧。」花娘已经不让他踏入弄春院一步, 怕花旦们情不自禁的陷入他的桃花眼中;而紫儿也不让他进入紫轩四周,说尚未 成亲之前,礼俗约束不能相见。 哪来这么多规矩和礼仪!害他什么都不能做。今儿个好不容易她自己送上门 来,焉有放走她的道理?手臂一伸,揽上她的柳腰,将她整个人卷入他怀里。 落入他怀里,她才发现他身上竟空无一物。「你……你没穿衣衫?」她吃惊 得差点咬到舌头。 夜太黑,他又一直靠她太近,让她只能专注于他那张好看的脸皮,完全没发 现原来他早已使出这等诡计。 「没办法,妳天不怕地不怕,来无影去无踪,为了能留下凤凰双刀,我只好 使出美男计,直接从妳这个弱点下手。」这样的软玉温香抱在怀里,男人的欲望 呀,让他血脉贲张。 她的眼不敢斜视,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摆,就怕碰到他发烫的肌肤。 他趁着她羞得不知所措时,轻而易举的将她手上的凤凰双刀取走,不费吹灰 之力便将凤凰双刀扔上床铺。 惊觉手上的双刀被夺,花飘紫跺脚。「你怎能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 男子汉,就该用光明正大的方式。」 闷闷的笑从他嘴里逸出。「我偏就是卑鄙无耻,而妳更是注定要让我纠缠一 辈子!」 「你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没道理呀,她不致露了破绽。 「我不知道妳今夜会来,我是用最笨的方法,天天守在这儿,早晚妳都会来 的。」 原来是守株待兔!难怪他那么好心,要将凤凰双刀的藏身之处告诉她。「放 开我!」她扭动身体,想脱离这样的亲密。 「答应嫁给我,我就放!」他忍受体内窜升的热度。天呀!她千万不要再挣 扎了,否则他的自持力会被她的娇躯给全面瓦解。 「哪有人用这种方式求亲的!」她不依,这根本是抢亲嘛! 他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鹤园寂静的四周。没办法,他实在太开心了,也不 管现在是半夜三更。 她静静的看着他的狂笑。 「紫儿,是我不对,我明日就请我爹娘上弄春院向花娘正式提亲。」 「萧左……」她原已垂低的头颅,此时垂得更低了。 「嗯?」他等着她的问话。 「你是堂堂萧家堡的三公子,你不怕你的声誉受损吗?」 「妳嫁给一个好色之徒,妳不怕妳的名节受损吗?」 「你爹娘会答应吗?」她再问。 「花娘会同意吗?」他也问。 所有的不安,让他短短的话给抚平了。 「萧左……」她轻唤。 「嗯?」 她踮起脚尖,轻吻着他爱笑的薄唇。 她终于想通了吗?懂得他涨满满的欲望吗?他太惊喜于她的主动,像是个初 尝亲吻滋味的小男孩,根本忘了要反应。 没料到自己还有几分勾引的本领,趁他痴迷于暧昧的氛围,她双掌一推,力 道恰好的推离他的怀抱,一个俐落跳跃,双足还未落地,她已经拿起了床铺上的 凤凰双刀,再一个翻身,直接破窗而出。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停顿,萧左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拿走凤凰双刀。 「神偷不能再失手了,不然就太对不起神偷这个名号。凤凰双刀我先带回弄 春院,等到我归还凤凰双刀时,你再让你爹娘来提亲……」 乘着风,她的话语消失在鹤园之外。 萧左怔愣,他自以为的完美之计──以裸身相诱──没想到她棋高一着,这 个赌注,到底谁赢谁输? 早知道他就该一丝不挂,直接让她神魂颠倒,干什么还顾忌什么礼仪分寸嘛! 眼睁睁看着到手的新娘飞了,如今他可是懊悔不已呀!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