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南县 白河镇 让人想一直躲在家中不出门的炎夏 七点左右,一名身高约一百八十公分,长得虽不挺帅,却魅力十足的男子肩 上背着一台黑色相机,从“荣发旅社”中走出。 利樊只身走在不太热闹的大街上,逛到肚子觉得有些饿时,便往一间看起来 颇干净的小吃店走去!向老板点了份外带后,原本懒洋洋朝街上随意观看的视线, 突然被摆在路边贩卖的东西给吸引过去──那是一个卖着各种瓷器的小地摊。 伸手从摊子上拿了个咖啡黄的瓷猫娃娃把玩着,利樊将它放在掌心上细瞧了 一会儿,半趴着的瓷猫娃娃大约只有巴掌般大小,胖嘟嘟的脖子上用红色的缎带 绑了一个沉甸甸的铜色铃铛,他将瓷猫娃娃凑到耳朵边摇晃,只见他眼睛倏地一 亮。 没想到看似陈旧的铃铛,竟然会有这么清脆的声响。 “少年耶!你的眼光真好,这个瓷猫娃娃可是我特地从日本带回来的,你瞧 它的表情、它的眼睛,还有它身上这些漂亮的手绘纹路,是多么的逼真呀!看过 它的客人们都说,要不是这个瓷猫娃娃做的比正常小猫小了些,还真会以为有只 猫咪趴在这里呢!” 利樊挑挑眉,压根没将老板自吹自擂的话放在心上,他之所以喜欢这个瓷猫 娃娃,只是因为它的铃铛声够清脆悦耳罢了! “老板,你这个瓷猫娃娃要算我多少钱?” “不贵、不贵,我看你这么有心想买,原本卖七百九的;我算你六百五就好!” “五百。” 听到利樊所说的价钱,年约四十的老板忍不住做出一个捶心肝的表情。“不 行啦,我搭飞机到日本拿的成本就不只五百块……不然,算你六百,真的还能再 少了。” “一句话,五百五。” “噢!你开的这个价钱实在是……” “既然不行的话就算了,我只是觉得它还挺可爱的,不买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眼见老板一副为难的模样,利樊也不勉强,毫不留恋的将瓷猫娃娃摆回摊位上。 老板见状,连忙扯下一旁的塑胶袋将瓷猫娃娃给装起来。“好啦、好啦!就 当开市,我‘亏’一点算了!” 将钱拿给老板后,利樊伸手接过塑胶袋,听着从袋子里隐约传出的铃铛声, 黝黑性格的脸庞上不禁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谢谢啦!记得下次不要再来喔!” 地摊老板殷切的道别声中,利樊一手拎着包好的炒饭,另一手提着装有咖啡 黄的瓷猫娃娃的塑胶袋,哼着小曲悠哉的晃回落脚的旅社。 台北 利樊摄影工作室 结束的白河拍荷花的工作后,利樊全然忘记自己曾在镇上买了个瓷猫娃娃的 事,一回到家,便到工作室将拍完的底片一一冲洗出来;若不是刚好发现少拿一 卷底片,不然,以他散慢的个性,说不定得等到下次出远门时,才会发现有个瓷 猫娃娃在他的背包里。 拎着塑胶袋,利樊先将落在背包中的底片放到工作台上后,这才旋开头顶上 的桔灯,就着微黄的光芒,仔细的瞧着袋子里头的瓷猫娃娃。 坦白说,以他专业摄影师的眼光来看,他手上这个咖啡黄的瓷猫娃娃的手工 略嫌生涩了些,不过,却也因为少了那几分刻意雕琢的匠气,才让这个瓷猫娃娃 透露出一股朴拙的童玩味。 然而,最吸引他的,还是那个悬在猫脖子上的铃铛! 仿佛想重新感受一下铃铛清脆的声响,利樊将它拿到耳边摇晃着,突然,他 皱起眉头,发现这回听起来,怎么不像上次听到时那么清脆有韵? 会不会是因为铃铛里头脏了的关系? 利樊弯腰在工作台下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盒用来擦拭镜头的 专业用纸,他先用细竹棒里着纸巾将铃铛里头彻底的清洁一番,然后再将整个铃 铛用纸巾包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掌心中摩擦着。 擦着擦着!利樊感到奇怪的皱起眉头!觉得手中的铃铛似乎有点热热的…… 他忍不住将纸巾摊开来仔细的看着,怎知手才刚离开铃铛,一阵白烟倏地从 瓷猫娃娃的头上窜出。 喝!这是什么? 向来抱持着无神论的利樊见到这等情景,也忍不住被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 “啊……啊……” 只见一名身高约一百五十公分,穿着一身有如日本忍者玄色劲装的娇小女子 站在利樊的工作台前,动作极为妩媚的伸了个懒腰。 利樊瞠目结舌的望着女子头上那两只尖尖的猫耳朵,随着她伸懒腰的举动, 她的猫耳朵也跟着微微一动,就像真正的猫咪一样! 这……她算是个女鬼吗? 猛吞着口水,润了润倏地变得干渴的喉咙,暗暗在心中衡量身后的门究竟离 他有多远…… 就在他转身准备逃跑时,女子这才注意到她面前的男人。她先是怔怔的看了 利樊好半响,然后对着他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 “主人!”女子温顺的跪伏在他的跟前唤了一声。 利樊再度被吓退了几步,因为紧接着在他背后出现的,居然是一条跟真猫没 啥两样的长尾巴! “你、你……” “主人可以叫我花咪,我是住在这个瓷猫娃娃里的精灵。” 她说她是精灵?顾名思义,也可以说她是个妖怪啰? 瞪着跪伏在自己跟前的娇小女子,利樊在心中惊慌的想着,老天!他这趟白 河之行,究竟替自己带回什么样的麻烦呀? 仿佛能感觉到利樊害怕的情绪,花咪原本低垂的头突然抬起,悬在俏臀上的 猫尾巴也跟着示好的轻甩了下。“主人不用怕!花咪是个能够带给主人幸福快乐 的福神,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利樊瞪着那张一直冲着他微笑的甜美娇颜,心里有一瞬间的怔仲,然而她这 番话,却让他没有像刚才那么害怕了,不过他仍退到房门边,这才有勇气开口问: “你说你可以为我带来幸福快乐,那你的功用不就跟日本的招财猫一样?” 像是听到什么神奇字眼般,花咪突然一脸亢奋的从地上跳起来:“太好了! 原来主人认识我的姐妹呀!” 看到她的举动,原本站在房门边的利樊飞快的握住门把,一副“她若冲过来, 他就立刻逃跑”的模样,“你的姐妹?” “主人刚才不是有提到招财猫吗?我也是呀!只不过我是专司招来幸福的猫 咪!” 为了让利樊相信,花咪还特地跪坐在地,然后将右手举起,做出招财猫的招 牌动作。 望着利樊因为吃惊而瞪大的黑瞳,花咪笑得更甜了,一脸虔诚的对他宣示, “第1999代招福猫花咪将会在此守护主人,祝主人永远幸福快乐!” 花了半个小时确定花咪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后,利樊终于放大胆子,好奇的询 问有关于花咪自身的一些问题。 还是他故意怀疑花咪说的话,实在是因为她的本尊跟他之前所看到的招财猫 长得不太一样。 “你说……你是只招财猫?但我印象中的招财猫明明都是这个样子的──” 利樊举手做了一个右手上抬的动作,“怎么你跟它们不一样?”说完,他回头比 比仍放在工作台上,呈半趴状的瓷猫娃娃。 听到他的话,花咪突然露出一脸哀怨的模样,“我原本的‘家’在某次火灾 时不忙被家仆给摔坏了,碰巧那只瓷猫娃娃就在我的旁边,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 我只好先住进去,准备等我们第一代长老喵长老帮我找到新的‘家’为止,可是, 我都还没来得及联络喵长老,那个多事的家仆就已经把我原本的铃铛给挂到这个 瓷猫娃娃的脖子上,所以,我便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样子。” “既然你不喜欢这个‘家’的话,你可以去叫你那个什么当长老的帮你换个 地方呀!” “喵长老他只能移动铃铛,却没有帮我解开铃铛系绳的灵力,只有我的主人 才能做得到!” 花咪看着利樊,再度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说起来,这还是我变成福猫精 灵后,第一次被人召唤出来呢!” 利樊一脸纳闷的看着瓷猫娃娃,又瞧瞧坐在离他大约三步远的花咪。“你说 我召唤你……我有吗?” “有啊!主人刚刚不是摸了瓷猫娃娃脖子上的铃铛吗?依照惯例,只要有人 将铃铛放在掌心中反复摩擦,住在里头的精灵就必须出来和主人见面。” 利樊抚着下颚,有些无趣的想着,原来只要摸摸猫脖子上的铃铛就能叫出一 个像花咪一样的精灵啊!那些精灵未免也太廉价了吧! 似乎从利樊的表情中猜出他在想些什么!花咪抿着小嘴,不太高兴的嚷着, “并不是每个招财猫里都住着精灵的,至少得在这世上存留百年以上的历史,才 勉强有那个资格!” “哦?有这么珍贵?”利樊的双眼倏地一亮。 花咪神气的哼了一声,代表回答。 “假如福猫精灵真有你说这么珍贵,那请问一下,你究竟要怎么帮我找到幸 福快乐呀?是不是跟阿拉神灯一样,可以给我三个愿望?” 这下反而换花咪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了。“幸福快乐就是幸福快乐呀!跟给主 人三个愿望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叫做阿拉神灯?那东西是用来吃的吗?” “阿拉神灯怎么会是用来吃的!我……”利樊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跟花咪解 释才好。“哎呀!反正你只要回答我,你究竟要用什么方法让我得到幸福快乐?” “就是守护在主人的身边呀!这还需要什么方法吗?”花咪摸摸头发,又玩 玩自己的尾巴,一派天真无邪的表情。 “除了陪在我身边之外,你还会做什么?有没有更具体的功用?像是突然带 给我一大笔横财,或是在短期内帮我招进一个可以赚进上千万的Case?” 花咪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最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由心的摇摇头。“我们福猫 精灵的能力,嗯……就是守护拥有我们的主人得到平安与快乐而已!” 利樊一张原本闪耀着期盼的脸,因为花咪的话倏地泄气垮下来。 吱!本以为这个福喵精灵会有多神呢,他要平安幸福自己努力不就得了,干 嘛不要一个连自己的“家”都决定不了的笨精灵来守护!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目前正缺女友的他宁可拿这个什么都不会的的招福猫, 去换一个可以帮他免费打扫环境的菲佣呢! 在乍见福猫精灵的鹇感全然消失后,向来习惯一个人的利樊开始对一直不断 在他屋里跳上跳下的花咪感到不耐烦起来了。 瞪着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回在他面前窜过的娇小身影,利樊手环着胸,脚尖踏 着地板,表情已见烦躁的哼道:“好了,既然召唤你出来的方式是摸摸你脖子上 的铃铛,那如果想要你回去呢?我该怎么做?” 花咪一边扑玩着不知她从哪儿找出来的玻璃弹珠,一边分心的回答利樊的问 题,“只要主人一离开这个家,我就得乖乖回去瓷猫娃娃里头了!” 这么麻烦,闻言,利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不发一语的掉头转过身,拎 起钥匙步出家门。 小手刚搭上玻璃弹珠的花咪表情一愣,在利樊踏出大门的瞬间,她同时也化 为一阵白烟,消失在工件台上的瓷猫娃娃里。 好像已经没声音了!利樊在门外站了几秒,确定屋子里已无任何声响后,他 才悄悄的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自己的家中。 迈着长腿走到工作室,利樊瞪着依旧半伏在工作如上的瓷猫娃娃,仿佛可以 感觉到花咪不爽的情绪似的,他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算他倒霉吧!碰到他这个喜欢安静的主人,自然而然的,她待在瓷猫娃娃里 的时间会比留在外头的玩耍的时间来得长,况且,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干嘛洞 让一个福猫精灵成天在屋里跑来跑去的。 然而,他这样的信念却在七夕情人节的晚上自动破除…… 利樊到杂志社交完毛片回来的路上,看见满街上都是俪影双双,充满着爱的 浪漫的气氛,但一跨进家门,却发现等待他的,除了安静,仍是安静。 唉!真是可悲的情人节啊! 怀着想要有点声音一陪伴自己的心态,利樊跨步走进工作室,小心翼翼的将 瓷猫娃娃脖子上的铃铛放在手心上摩擦了一阵子…… 不久,花咪确实出现了,可是,她却背对着他,赌气似的环抱着自己的身体。 利樊想也知道,她铁定是为了上次没跟她打声招呼,就让她回到瓷猫娃娃里 头在生气,而且足足一个月没让她出来! “花咪!”利樊蹲在她的身后,伸出手轻轻的在她的背上拍了一下。 悬在她身后的猫尾巴甩了甩,可是,她依旧背对着他不发一语。 利樊忍不住被她那可爱的反应逗出一抹笑容。 “你看?我有买礼物回来送你哟!” 礼物?这个新奇的字眼果然挑起花咪的好奇心,只见她头顶上的猫耳朵撑起 又垂下反复了好几次,才见她微微的侧转过身,表情慎戒地偷窥着利樊。 “哪!给你。” 当利樊拿出藏在身后的逗猫棒后,原本仍皱着一张小脸的花咪突然兴奋的咽 呜一声,伸出手想抓取一直不断在他面前摇晃的逗猫棒;利樊的手往左一挑,她 马上朝左边跳去,逗猫棒往右一伸,她随即跟着往右一跃。 眼见花咪的反应这么,利樊想要逗弄她的兴致也忍不住高昂起来,只见两人 一前一后、绕着屋子四处乱窜,玩到几乎筋疲力竭之际,他们才双双倒卧在卧房 里的大床上,气喘吁吁的喘着气。 待急遽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后,利樊这才转过头,温柔的睨着蜷缩在他身边 的娇小身影,“好玩吧!”说完,他伸出手,轻轻抚弄着花咪那一头微卷的褐色 长发。 花咪仰着脖子,舒服的闭上眼睛发现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像是想想取暖似 的拼命朝他怀中偎进。 感觉到偎在自己怀里那暖暖的体温,利樊一颗原本被寂寞逼迫得有些慌乱的 心,突然间觉得充实了起来。 利樊不自觉地搔起花咪头上那两只猫耳朵,暗暗想着,难怪这世上有那么多 人喜欢养宠物,大概就是贪恋这种全心依赖着自己的感觉吧! 利樊喃喃地问:“你刚刚不理我,是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待在那个瓷猫娃娃里 头对不对?” 花咪有些迟疑的抬起头来,怯怯的盯着利樊那张男人味塥的脸,“花咪已经 在里头待了一千多年了,久到让花咪忍不住以为自己大概永远都没办法从瓷猫娃 娃里头出来了……” 利樊当然能够理解她不想再回到瓷猫娃娃的心情,但是,他也不认为自己会 有那个耐性去忍受一个活蹦乱跳的精灵无时无刻的在他屋子里四处乱跑的情景, 然而!却又矛盾的希望他偶尔觉得寂寞的时候,身边能够有只会赖在他怀中撒娇 的小猫…… 他忍不住偷瞧正眨着一双大眼看着他的花咪,说不定他可以试着跟她订定一 些对他们彼此都有利的约定…… “我……嗯!花咪呀!”利樊清了清喉咙,拉着花咪从床上坐起。“你听好, 我可以同意每天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出来透透气,但你必须答应我,只要我一进工 作室!你就得乖乖的待在客厅里,不准乱跑,也不准乱吵!” 一听见自己每天可以从瓷猫娃娃中出来透透气,就算利樊开出她以后得开始 学狗叫这种条件她也心甘情愿,不过就是答应他在他进工作室时乖乖的待在客厅 罢了,这点小事,她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啰!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