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堡主,就是这里了。” “嗯。”凌鹰眼神锐利的扫视这个不算大的小镇市集。 师父曾提过他打算到这个小镇,他们便到这来瞧瞧,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但眼前这小镇还真是小,瞧瞧这街道两旁的住家也不过数十,除此之外就是 一片田地,一向喜爱热闹市集的师父会在这个地方落脚吗? “堡主,要不要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随侍在旁的护卫黄玄问着。 “也好。”凌鹰才颔首便突地顿住,视线紧紧追随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女子背 影。 那女子身形不高,身着一袭浅绿色衣裳,走起路来大剌刺的,丝毫没有大家 闺秀的秀气,怎么看都是个平常的农家女子。这样一个女子照理是不会吸引他的 目光,但她肩上背着的那只包袱眼熟得很。 凌鹰微眯起眼,在瞧见一个熟悉的东西时,唇角不由一抿。 果然是…… “堡主,怎么了?”黄玄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瞧不出那个女子有何异样, 又疑惑的看向堡主。 那女子有什么不对吗? 堡主该不会是看上那个村姑了吧? “黄玄,你过去抢那个女子身上的包袱。” “啊?”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黄玄当场呆住。抢……抢包袱?堡主要他去抢 劫一个弱女子?他有没有听错? “快去!”凌鹰回过头来,冷眼一睇。 “是。” 黄玄不敢再有迟疑,立刻上前去抢那个女子身上的包袱。 “啊!抢劫啊!救命啊,抢劫啊……” “放手!”黄玄压低嗓子道。 这姑娘是怎么回事? 一般弱女子遇到这种场面,就算不晕过去,至少也会吓得松手,哪像她竟然 还敢反抗?不怕没了命吗? “不放!不放!抢劫啊……” 湘君边大声嚷嚷着,边死命抱住身上的包袱。 她在这镇上住了十几年,从来没遇过抢劫,今天竟让她遇上了。 “啊!难道好事真不能做?若不是为了埋葬那个老头,她也不会弄到天色微 暗才回家,也就不会遇上抢劫了。 不行!这包袱绝不能让他给抢走,否则那三百两银子不就飞了? “抢劫啊!抢劫啊……”湘君死也不肯放手。 为了三百两银子,为了爹爹与弟,她绝对绝对不能松手! 突地,打横出来一只手,狠狠往那抢匪的手上一敲,那抢匪一声哀叫,松开 了手,随即逃得无影无踪。 “谢谢!谢谢公子救了我。”湘君高兴的道谢。 “姑娘不需客气。”凌鹰嘴里回答着,目光却似利剑般在湘君身上不断扫视, 还不时停在她的包袱上,细细打量。 “谢谢……”这人的眼光怎么这么锐利?好像在审犯人似的。湘君心里嘀咕 着。“呃……这个……谢谢公子!”说完应该可以走了吧? “姑娘……”凌鹰出言留住她。“这包袱里的东西想必十分重要,否则姑娘 不会冒生命危硬是与那匪徒抢夺。” “这个啊……是很重要。”湘君应着,双手下意识的将包袱抱得更紧,“你 问这个做什么?”警戒的用眼角瞄他。 “在下只是对这个包袱有点兴趣。” “有……有兴趣?”他不会也想来抢吧? “这包袱上的……”凌鹰沉下声。“刺绣很特别……” 他说的是包袱上一个似龙非龙的刺绣,那是两年前他与师父打赌赌输了,师 父硬要他学女人家拿针线在包袱上绣下的一个图案,当时他可是花了三天三夜才 勉强完成这个四不像的图案。 既是出自他的手,当然一眼就能看出,也因此,他十分肯定这个姑娘手中的 包袱就是师父的。 “刺绣?”湘君一愣,急忙将包袱拿到眼前仔细端详,“真的有个刺绣!” 愣愣地瞪着那个丑极了的刺绣发呆。 自山洞里拿着这个包袱匆匆忙忙就跑,她一点都没注意到这包袱上有个刺绣, 而这个公子却在一见面就指出这包袱上有个刺绣…… 该说他眼光锐利,还是别有用心? 莫非他是那个老头的什么人?他是为了银子而来? 眼一眯,脑子一转,湘君启唇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靥。 “这个刺绣啊,你不提,我都给忘了,还不是我那个妹妹一时好奇,随便乱 绣的,小孩子的手艺上不了台面,让你见笑了。” “你……”凌鹰炯炯大眼眯成一条缝,掩盖不住其中锐利的光芒。 “是啊,嘿嘿。”承受不了那目光的逼供,湘君决定走人。“谢谢公子仗义 相救,小女子还有事,先走了。”再不走,难保她不会在那双锐眼的注视下说出 真相,到时白花花的银子就飞了。 “堡主,这姑娘有问题?”假扮抢匪的黄玄走回到凌鹰身边,与他一同注视 湘君离去的背影。 “嗯。”凌鹰若有所思。 瞧她走路的样子,落地扬尘三寸,说话吐息之间也显得沉重,丝毫不像懂武 功的人,但那包袱又分明是师父的包袱。 这是怎么一回事? 师父的包袱一向不离身,怎么会落在这么一个手无缚难之力的弱女子身上? 难不成师父与她同行?那又为何不见师父人影? “黄玄,跟着她,看她家住何处。” * * * 很英俊的男人。 但也很有威严,很有压迫感。 棱角分明的轮廓散发出浓烈的男子气概,挺直的鼻梁更加强这点,而那时而 紧抿的双唇给人一种严肃少言的感觉,但这些都不是他令人感到畏惧的原因。 真正令人感到压迫的是那双精光四射、锐利无比的眼睛。 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不太可能有这种人存在,他的样貌和威仪怎么看都不 像个凡夫俗子。 “怕是外地来的人吧?”湘君边往家里的方向走,边喃喃自语着。 本来想先将银子存到钱庄,买些食物,再找个大夫来给爹爹看病,没想到会 在路上遇到抢劫,还一个俊帅男子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哪!”她脸儿红,心儿跳。“若是照客栈里书先生的说法,可是 一得以身相许的啊。” 如此浪漫的情节,让她因娘亲早逝必须负担家计而早夭的少女情怀又重现生 机,小小的冒出了头,她心口为之一烫。 她不由遐想,若是成了那人的妻子会是什么情景…… “我在想什么啊?”湘君咋咋舌,又耸了耸肩,试图挥去不该有的幻想。 自娘死后,她便认为自己这一生怕是与婚姻无缘了,一心只想着要如何治好 爹爹的病,如何扶养弟妹长大成人,为他们各自觅得一个好归宿,而如今,她竟 然在想这个问题? “虽然他称得上是英雄,但从他的眼光看来可一点都不认为我是美女。”莫 名的失落感在她心头泛起,她立刻猛摇头甩去。 早知道自己眉不够秀气,眼不够妖媚,鼻梁不够挺直,这样的一张脸只称得 上清秀,绝对构不上美丽,况且家里还有个美若天仙的妹妹时时提醒她这点,她 也早就释怀了。 而她会这么在意刚刚那名男子,除了心中隐隐有种奇异的感觉在骚动,还加 上他盯着她瞧时,那犀利中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让她心头惴惴不安了起来。 “不会真是为了那老头子而来的吧?”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 她一家大小可都得依靠这三百两银子过日子啊! “我承认,”湘君喃喃自语着。“我霸占这三百两银子是不对的,但他人都 已经死了,也用不着银子了,而且爹爹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说什么这三百 两银子都不能给人啊!” 想到这,她不禁转头,仔仔细细的巡视后方,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她。 没人!她嘘口气,猛地跑了起来。“还是快点回家,找个地方将这些银子藏 起来吧!” * * * “银子?!” “当真是白花花的银子!!” “你该不会是去抢劫吧?” 当湘君带着那一袋白花花的银子以及丰盛的食物回到家里时,立刻引来家中 大小一连串的惊呼。 “不是!”湘君翻翻白眼。“别说笑了,我能去抢什么人?不先被打死才怪!” “说的也是,你又不懂武功,怎么可能抢劫?那你究竟打哪来这么多白花花 的银子?”大弟得华睁着大眼直盯她问。 “就是啊,总不可能是人家送给你的吧?”小妹秀君略带轻蔑的瞧她一眼。 说什么她也不信会有人送这么一大袋银子给姊姊。论美貌,姊姊绝对比不上 自己,而且说起话来也土里土气,丝毫没有女人家的妩媚,怎么可能会有人送钱 给姊姊? 真要送,也该是送给她才对。 秀君骄傲的顺顺自己又浓又密的长发。 “就是人家送的。”湘君涩涩回答。 “怎么可能?”秀君立刻跳起来大叫。“少骗人了!你当我们这么好欺骗啊? 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下流的事,才得到这袋银子!” “你说什么!”湘君气愤的瞪着她。 “小妹!” “秀儿!别胡说!” 卧病在床的柳父及大弟一同出声斥责。 “本来就是嘛……” 秀君还想继续编派湘君的不是,但柳父白床上起身睨了她一眼,叫她不得不 吞下到口的话。 “君儿买了很多吃的吧?”见湘君点点头,柳父又道:“华儿,你和秀儿先 到外头吃,我和你姊姊有事要谈。” 得华接过湘君手中的食物,带着一脸不悦的秀君离开了。 “君儿,辛苦你了。”柳父满脸歉疚的望着她。 “爹爹,你别这么说,女儿一点也不觉得苦。”为了心爱的家人,哪有什么 辛苦可言?她认为这是自己该做的。 “唉!要不是我的身子骨不中用,你一个姑娘家也不用抛头露面到外头讨生 活,你娘要是地下有知,一定会埋怨我的。”说着,他猛烈咳嗽了起来。 秀秀气气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啊,本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却为了这个家卖命, 真是糟蹋了。 “爹,不会的,你不要乱想了。”湘君急忙坐到床边,轻轻拍抚他的胸口。 “现在我有钱了,赶明儿个,我找个大夫来替你瞧瞧,要他开一些上好的药材, 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君儿,”柳父捉住她的手。“你老实告诉爹爹,这些银子究竟打哪来的?” “爹,你放心,真的是人家送给我的。” “可他为什么平白无故送你这么一袋银子?哪里面少说也有一百两,可不是 笔小数目啊!” 事实上,是三百两。 湘君在心暗暗说着,但是没打算告诉爹爹,说了只会让他更担心罢了。 “君儿,你该不会……”柳父突然一脸紧张。“你不会签下了卖身契吧?” “爹爹!”湘君鼓起腮帮子。“你想到哪去了,真的是人家送的!” “那……他没有对你做任何要求?” “有是有……”湘君迟疑着。要告诉爹爹实情吗? “什么要求?” “哎呀,爹,你别紧张,我只不过是遇见一个垂死的老人,他送我这些银子, 希望我能帮他回家去通报他的死汛,如此而已。” “真是这样?”柳父仍不放心。 “真的啦,爹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只不过有些过程没有完全描述而 已。关于鹰风堡的事,她还是不要提的好,免得爹爹担心。 “那我就放心了。”柳父松了口气。“其实帮助别人是件好事,不该收酬劳 的……” “哎呀,爹爹,别想这些了。” “唉!”柳父无言以对。 “对了,爹爹,你听过鹰风堡吗?” “鹰风堡?”柳父一震,倏地坐直。“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啊,只是在路上听到别人在谈论,有点好奇罢了。” “那个垂死的老人不会就是鹰风堡的人吧?”柳父脸色异常凝重。 “不是啦。”湘君急忙否认,心虚的低下头。 “君儿,鹰风堡不是我们这种寻常人家惹得起的,如果那位老人家真是鹰风 堡的人,你最好快点将银子放回他身边,当作这件事不曾发生,知道吗?” “是,爹爹。”湘君柔顺的回答。 瞧!爹爹的想法和她可说是不谋而合。 她怎能去鹰风堡踹这浑水呢?不过啊,要她将银子送回老头子身边,她可是 做不到。 老头子,你可别怪我,你都已经死了,要这些银子也没用,是吧?她在心里 喃道。 至于鹰风堡……管他的! * * * “堡主,现在怎么办?” 凌鹰与黄玄两人跟在湘君后面,在她进了门后便躲在屋后。 黄玄等着凌鹰的指示,凌鹰只是就着月光,冷冷瞧着屋里的一切。 “好热,热死我了……” 只见湘君喳呼着往他们藏身的地方走来,两人立刻往后退了退,待湘君走过 后,立刻跟了上去。 “热死了!老天,热得我的背快着火了。” 冲到了溪边,湘君瞧瞧四下无人,三两下褪下身上的衣物,只剩一件薄薄的 肚兜。 “凉快多了!”她甩动着披散的长发。这一天折腾下来,她只觉得腰酸背痛 得很。 她……很美。 凌鹰眯了眯眼。 真叫人意外。不过是个长相普通的姑娘,没想到却有这般诱人的好身材,尤 其是那头秀发……早先遇见她时,她将头发挽起,看上去和一般村姑没两样,如 今长发一放下,加上月光轻轻洒落,更添几分天外佳人的感觉。 不是没见过女子的裸体,都比不上此刻他所瞧见的更让人迷。 “哇,没想到这个小村姑身材不错……” 听见同样的赞叹出自黄玄口中,再看看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欣赏,凌鹰心头陡 然升起一股不悦,仿佛自己的女人遭人窥视了似的。 “转过身去!” 黄玄虽然感到错愕,但瞧瞧堡主难看的脸色,还是乖乖的转过身去。 湘君完全没发现两人的存在,转过身褪去肚兜,光裸着身子往溪里走去。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她光裸的背清清楚楚的呈现在躲在暗处的两双眼 睛中,那白皙皮肤上的红色花朵也毫不保留的映入两人眼帘。 “那不是堡主师父身上的图腾吗?”转过头来偷看的黄玄低呼。 “转过去,不准看!”这会儿凌鹰不只脸色难看,连低喝的语气也听得出咬 牙切齿的感觉。 “但……但是堡主,那个图腾……” “转过身去!”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黄玄立刻转过身,心里忍不住疑惑。 堡主师父身上的图腾怎么会出现在这位姑娘身上? 在堡里时,曾听堡主师父提过他身上的图腾,说是因为他练的内功,身体比 一般人热,而背部又是身上最热的部位,一旦真气运行,背后便会浮现这样一个 图腾。 可这姑娘身上又怎会有同样的图腾?难不成她练了同样的内功? 而堡主明明也瞧见她身上的图腾,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在意他是不是看见 了她的身子,莫非……堡主对她有意思? 黄玄胡思乱想许久,仍不见堡主有任何反应,不禁偷偷抬眼打量堡主,揣测 他冷漠的表情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身上竟会有与师父相同的图腾?凌鹰暗忖。 先是包袱,再来是内功图腾,看来她与师父的失踪肯定脱不了关系。师父曾 说过“功在人在,功毁人亡”…… 如今师父身上的图腾到了她身上,是否表示师父身上的内功也到了她身上? 而她对师父的下落又知道多少? 体内突来的一阵气血翻腾,让凌鹰闷哼一声,目光仍旧离不开那个毫无所觉, 仍悠然自在在溪里游动的女子。 十五岁那年,他随师父行走江湖。一天夜里,师父独自去惩治一个采花大盗, 他不听话的偷偷跟在师父身后,不慎中了采花大盗的毒,奄奄一息的躺在路边。 等师父发现他的已经太迟了,毒气已入侵五脏六腑,幸好那毒不是很难解,但因 为发现得太晚,无法将毒完全排出体内,以致往后的日子,每几个月他就得受一 次苦。 如今,离上次发作也快三个月了,他的旧疾就要复发,看来得请她到鹰风堡 走一趟了!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