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钟情在发出不要奖品,只要我单独请她吃餐饭的正式通告后,就与我拧上了。 每次我来店里,她都不理不睬,嘟着嘴,自干自活。我张嘴欲说什么,她把销售 记录递过来;我张嘴又欲说什么,她飞快地递来笔与纸。我瞪大眼,她抓起笔在 纸上刷刷写了一行字——保持沉默,通过纸与笔或手势进行沟通,你是老板,我 是员工。我只好笑了,举双手表示投降。她抿嘴乐了,继续在纸上写——那晚上 去不去?我赶紧点头。我不怕自己闷成锯嘴葫芦,但着实有些担心她若与顾客同 志来这手,那些人准会以为我是个残酷欺压残废人的资本家。她偷偷笑了笑,又 接着写——就你与我,不准有别人。哼!!! 我有些犯难,但还是急忙点头,一个顾客正走入店门。大家不会笑哑巴做营 业员,只会认定把哑巴请来的老板是个精神病。钟情眉开眼笑迎了上去,我喘了 口粗气,思考上哪里吃饭,才是最安全?很快,钟情就做好生意,转回来,“马 老板,打算带我上哪儿去吃饭?” “快餐店?” “那又脏又乱又没情调。”钟情扭了扭身子,甩了甩手。 “肯德鸡?” “报纸上说,那是垃圾食品,吃了让人肥胖。”钟情转到我后边,用胸脯轻 轻撞击我脊背。 “小酒店?”我舔了舔嘴唇,没敢动。 “小酒店里会有烛光晚餐吗?” 隔着衣服,也能充分享受到钟情那两只乳房传来的热量,我正微眯着眼,陶 醉其中,听到“烛光晚餐”四字,浑身一激凌,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在餐桌 上多点几根腊烛,当然用不了多少钱。我只是忽然记起,与吴晴第一次上床前, 也吃过一顿香喷喷的烛光晚餐。吴晴那本日记,我烧掉了,在那晚她卖力地演出 后。虽然对她的欺骗行径有点儿不大舒服,但我们毕竟已经是结发夫妻,又何必 拿过去的错误来惩罚现在?吴晴在我把那本日记烧掉后,脸上又恢复了处女的那 种红晕。我们都当那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继续相敬相爱,举眉齐案。我记得当 时我只是对吴晴说了一句话,我原谅她,只希望以后不会再骗我就成。 关于这点,吴晴倒是踏踏实实贯彻了。离婚之前,她找到我说,她不爱我了, 她爱上另一个男人了。那个男人想娶她,她也想嫁给他。我问她,你为什么不骗 我?为什么不随便找个理由来?为何口口声声爱不爱,肉不肉麻?她很委屈,我 不骗你。我为何要骗你?若再骗你,那说明我还爱你。 我听得稀里糊涂。那个时候,我一听见“爱”这个字眼就恶心。吴晴与那个 男人的光辉事迹,我在两人没正式摊牌之前,就有过不少耳闻。他们一星期会去 几次情人酒店,会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去,然后在门上挂好“请勿打扰”,直到次 日清晨才出来。我有过几次卑鄙的想法,想在他们房间装针扎摄影机,然后把他 们的床上活动翻拍成DVD ,大量销售。我之所以没把握好这个发财良机,不是因 为酒店服务员有多么高尚的敬业精神,也不是说市面上买不到那种摄影机,而是 我很清楚,贩卖淫秽光盘,够得上判刑坐牢。我更不想因此干上勒索那一行当。 那个男人听说是从南方来的包工头,很有钱,可他的钱不应该与我有任何关系。 我是男人,我是马原。要是幼儿园里的那些小朋友很认真地告诉我孩子,你爸爸 就靠你妈妈跟别人上床才发了大财。我一定会跳黄浦江去。我也没选择他们在云 雨情浓时,破门而入。吴晴是个成人,也不是IQ五十,更没有任何精神病迹象, 她完全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只是她自己。我虽是她丈夫,但丈夫并不意味着 能把妻子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我没有破门而入第二个原因是,我欣赏那个男人, 因为他欣赏我前妻,并且打动了我前妻。如果破门而入,万一把他们吓得心惊胆 战,阳痿的阳痿,阴冷的阴冷,那岂不是造下天大罪孽?我没有破门而入第三个 原因是,假如我把房门踢坏了,谁来负担这笔损失?又或说房门太硬,把我脚趾 骨折断了,又如何是好? ……我还能找出许多没那样干的理由。但我不想找了,理由都是借口。 这天晚上,我与钟情举行了这次浪漫的烛光晚餐,两个人都喝得有点儿晕头 转向。她喝醉了,倒了下去,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我也醉了,但还是有点儿清 醒,想把她送回家,可把她的身子晃来晃去,一句话都不说。我只好趔趔趄趄走 出餐厅,在附近酒店开了个房。等到侍候完她老人家上床,酒意上涌,立刻觉得 天旋地转,我也倒了下去,不过没倒床上,倒在地毯上。半夜,我被钟情弄醒了, 她在舔我的耳朵、脸、颈……她的舌头比世上最可爱的鱼儿还要温柔迷人。压抑 多日的欲火一下子就冲上脑门,但我没有动,脑袋里乱七八糟。钟情慢慢地把我 的衣服一件件脱去。脱到半路上,手机响了。我没有动,仍在享受着女人帮自己 脱衣服的滋味。这滋味好久好久没有再尝过。手机又响了,我还是没有动,以为 那是蟋蟀叫。钟情把手机从刚帮我脱下来的衣服里掏出来,接通了,醉熏熏地嚷 道,“深更半夜打电话来,还让不让人家睡觉嘛?” 我这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跳起来,接过手机,是我前妻愤怒的声音,“马原 呢?叫他给我滚出来!”我没敢作声,傻傻地听着,汗珠子蹦出来,一粒一粒。 钟情又从后面抱住我,继续晕晕乎乎地嚷着,“我要嘛。给我嘛。”我一哆嗦, 赶紧把手机关了。天晓得这位傻丫头还会说出什么混话。我把钟情再次放到床上, 迅速穿上衣服,急忙往家里赶去。夜风凉凉一吹,酒意马上无影无踪,我明白大 事不妙了。空旷的街道上没有计程车,我几乎疯跑起来。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