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就会答应钟情的这次晚餐?官面堂皇的理由可以说是, 为安她的心,让她努力工作。再往深处想想,那就是我吃得太饱,穿得太暖,饱 暖起淫心。淫心并不说非得上床干那事,意淫也是淫。一个时刻不忘用眼神扒光 女人衣服的男人,能说他比一个强奸犯来得更高尚吗?很多人不是不想堕落,只 是没有堕落的机会,他们害怕堕落的后果。若给他们提供一个可以放心大胆的机 会,保证这种堕落不会损害到他们的名誉地位金钱家庭等,他们怕是比谁都更疯 狂。我敢这么说,并不是因为自己看过一部美国电影。不过那部电影确实有趣, 女主人公白天在政府机构上班,不允许男人乱碰她一根手指头,甚至因为同事一 个暧昧的笑话,跑到法院告人家性骚扰;晚上则打扮得恶俗不堪跑到最下滥的红 灯区去卖淫。 电影里的女主人公长得很好看。但我在酒吧里认识的那个女官员却并不好看。 我与前妻离婚后,有段时间一直处于迷乱混沌中。我把自己独自关在家里好几天, 一开始砸电视,后来砸衣柜,再后来用拳头砸墙壁,到了最后便什么东西也不愿 砸了,只想睡觉。我妈妈打电话来,问我过得怎么样,我说很好。我穿上那套名 牌西服,用定型水把头发梳得溜光,然后出门买了些水果,笑嘻嘻去看我妈。我 妈看我很开心的样子,就不再叹气了,继续扳着指头骂我前妻是个狐狸精。我没 有再打扰她的雅兴。如果我妈不骂她,那就要骂我。骂她,她听不见;骂我,我 却逃不了,两厢权衡,还是骂我前妻的好。 在我妈那吃过晚饭,我去了酒巴。我与我前妻是因为喝酒才上的床,那么现 在不能再在一起上床了,也应该喝杯酒表示庆祝。酒巴里的灯光比人的欲望还要 潮湿。结婚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种地方。我曾经是马老板,但我做过的生意都 是店铺零售,并不需要做到酒巴里来。我原先那些狐朋友狗友好像也随着我的结 婚一下子就化成青烟,不见了。我在酒巴喝着闷酒。一个人把酒从这个杯里倒入 另一个杯里,然后再倒回来。 人们都很开心。屁股扭来扭去,没谁有闲心来搭理我。我继续认认真真做着 刚才的工作。这种活不会给我带来钞票,但能让我在喧哗人群中集中注意力。酒 哗哗响着,我开心地笑着。我忽然看见桌上有张白纸,纸上好像有些字,便停止 了这种动作。我把纸拿起,把头凑过去。上面写的东西很有意思,我一字一字读 出声。 寂寞花开有几朵? 数一数,27朵。 灯红酒绿,你轻狂浪舞。 我把花儿一朵朵摘下,一朵一朵,慢慢,数出了结果。 我是不是很古典的纯情? 我对你说,我操你27次也不嫌多。 这就是TMD 我想对你说的结果!!! 字迹娟秀,应该是一个女孩儿的手笔,我呵呵笑出声,随手把它揉成一团, 扔入酒中。一个妖媚的女子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娇滴滴,“大哥,一杯酒二十元, 这么糟蹋人家。那还不如请我喝一杯吧。”我抬起头,又低下头,接着晃杯子。 我知道,这是位妓女。我不讨厌她们,但并不想与她们上床。女人在我面前坐下, “大哥,有什么心事?要不要妹妹帮你松松筋骨?”我若真有这位一位妹妹,我 妈早就把她剁成几块了。我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顺手把打火机与烟一 起递过去,“要不要来一根?”女人很爽快地点燃一根烟,又把它们递还给我。 我接过来,没再装入口袋,随意地把那个打火机斜靠在烟盒上。女人呆了下,笑 起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啊,你边坐,我去那边看看,恭祝今晚生意红 火。”女人走了,我愣了,我什么时候与她成一家人了? 没有动那个打火机与烟盒,我猛地想起了某些传说。我微笑着凝视杯子里的 这张白纸,我根本就记不起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传说。灯光晕暗,隐隐绰绰,一 切都在慢慢漾开,有着潮湿的腥味。我在人群中,人群离我好远。也不知过了多 久,有人轻轻拍了拍我肩膀,我抬起头,是一个女人,黑衣女人。我微微笑,沉 默地站起身,她的手很自然地就搭在我肩头。我们滑入舞池。我的舞跳得并不好, 但走路还是会的。她的舞跳得相当好,我能感觉得出来,于是,动作略有点儿僵 硬。她把我搂紧,我也毫不客气地搂紧她。她笑了,小声说道,“刚出来做?”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想笑,可没敢笑出声。她拉着我的手出了酒巴,她 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我想起有那么一个夜晚,我也是这般拉着吴晴的手。 外面的风大,黑沉沉的夜里到处都开满黑沉沉的花。我的眼角忽然滚落出两 滴泪水,我赶紧用衣袖擦了去。她没注意到,挥手拦下一辆的士。那个晚上我与 她上了床。我想关灯。可做到半路上,她又把灯打开。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这样 更刺激。我看清了她的容颜,她的嘴边有粒红痣,她的眼睛有点儿浮肿,她保养 得相当不错,但颈边有许多皱纹。她的乳房也已经松软,她应该有四十余岁。我 还是尽力地让她满意了。不管我是否需要她,但她在那刻需要我的,我不能让她 失望。这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礼貌。她终于沉沉睡去。我下了床,在卫生间干呕 了一阵,然后飞快地洗澡出门。城市的深夜多少还是有些星光。一个人的街道会 不会允许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我放声大哭。说来惭愧,与吴晴离婚后,我变得 像一个娘们样动不动就易掉眼泪,这可真矫情。 过了几天,我在电视里看到了那粒红痣,她来自于一个遥远的城市,她是那 里的副市长,她叫郝馨,来这个城市是参加一个工作会议。那时,我已经开始上 了网,便在网上疯狂地查寻有关于她的一切资料。但网上并不是什么东西都会有, 我没有找到更多东西。我打电话到她那个城市,我问,郝市长的孩子现在哪个学 校读书?那边诧异了,我们郝市长连婚都没有结过,哪来的孩子?我把电话挂断。 忽然之间,我认为自己应该让她更舒服一些,于是,我又去了那间酒巴,坐在同 一个位置,仍然把打火机与烟盒摆成某种意义,也仍在酒里放入一张白纸。但我 再也没有遇上过她。我不敢肯定她是否还记得我。我从她记忆里轻轻走过,她从 我生命里悠悠踱过。 我知道,我与她都渴望温暖。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