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 我与不舍又和好如初,他没有解释生日那天为何迟到,我也没有去问。人要 学会遗忘,权当它根本没有发生,心态也就会平衡,人要有些阿Q 精神。再说, 陈自立把椅子砸来时没有想起我,而不舍他却挡在我身前,他心里应该有我。对 陈自立的冲动,我能明白,不怪他,人是自私的,更何况他所想念的只是那个学 生时代的“我”,所以在他感觉受到侮辱的一刹那,他忘了我。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 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些天反反复复地想,不舍最早 应该是不爱我的,我对他而言,仅仅只是诱惑,但我又的的确确唤醒他作为一个 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他因为自以为是的道德,所以一开始疏远冷漠我,却又因这 被唤醒的欲望而来主动体验“爱情”,而我的容貌、家庭还有那些痴情足以让每 一个男孩津津乐道难以忘怀,更足以让他们感到骄傲。不舍,不是爱我,他只是 不想失去心中的这份骄傲。 婚姻可以给肉体提供归宿,但什么才可以给灵魂提供归宿?我渴望爱,但爱 太难以把握,也许真的只有那被臆造出来的上帝才能成为灵魂的归宿。在天堂, 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夫妻朋友同事等各种麻烦的关系,每个人都是站在那儿直接与 上帝面对面地对话。人是孤独的,也许只有孤独才能到达那尽善尽美的涅盘。生 命,你的力量到底是在何处昭显?这个世界只有三种关系,个体与宇宙;男人与 女人;男人与男人或女人与女人之间。后两种关系是否仅仅是微不足道? 不舍给了我一条玛瑙项链,我把它戴在颈上,它很凉,虽然不是原来那条, 但我还是很喜欢。我对不舍说,假若他想分手,只须明说,若真是那样,我或会 难过,但绝对不会哭得那么大声,所以请他大可放心。很明白自己最多是能够说 到,但做不到,可也只能这样说。他听完了,什么也不说,就开始吻我,他的劲 很大,有点儿粗暴。心底隐约有些失望,但我还是顺从了他。摸着不舍头上贴了 膏药的创口,头一次,我对性没有一点儿感觉。 心很安静,也许爱就是忍耐。黑夜里,那一小片天空望着我。不舍在我身边 汗湿湿地躺下,忽然从扔于床头的衣服里取出一包烟,也没征询我的意见,就这 样抽起来。他开始咳嗽,我也咳嗽,他原来从来不抽烟。不舍的声音有些疲倦, 仿佛风中的一些碎叶。他慢慢说着话,他生日那天,学校原来那个女朋友出车祸 了,她在晕迷中叫着他的名字,她家人打来了电话,他去了她那儿,他的确忘了 那天是他的生日而我一直在餐厅等他。他说,对不起。 她现在呢?我的声音颤抖起来。 她死了,他轻轻应道,似乎很冷漠。 天气很凉,出虚汗,早上起来吃了一些药,仍不见效。陈自立打电话来说, 那天晚上实在对不起。我对他说,没关系,换我是他,也同样会那样做。他沉默 下来。我问他对刘齐这女孩儿感觉如何?他说她很好,很细心,那天是她帮他包 扎好伤口。我说,以后拿什么东西来感谢我这个月老?他嘿嘿笑起来,但能听出 话里面的几丝苦涩。我对他说,我马上要结婚了。他赶紧说恭喜,说喝喜酒时别 忘了叫他。我说,那是自然。 与爸爸聊天,爸爸在外面当官,但在家里面却可怜得很,我平时不大吭声, 但妈妈甚至妹妹都常向他大声地嚷。在家里,妈妈更像“爸爸”。爸爸是“忍气 吞声”的典型,是因为妈妈抓住了爸爸的什么痛脚吗?每当妈妈对爸爸发脾气时, 爸爸总不做声,要么下厨房做菜,要么看妹妹写作业,再要么就是发呆,嘴角似 乎有丝隐隐约约的笑,爸爸是想起小姨了吗?昨天是星期天,妈妈又开始找碴, 爸爸让步,难怪爸爸节假日也不想在家呆,妈妈总是吵,从早到晚,也不知从哪 儿来这么多意见,地没拖干净,菜刀放得位置不对……她是到了更年期?我很佩 服爸爸的耐力,也许他是活在自己的精神王国里。我什么也没有说,要不妈妈会 把我一起也收拾的,还要顺带出不舍来,她对这个未来女婿总觉得不顺眼。不敢 想像将来的日子里,我对不舍也会变得这样罗嗦。妈妈唠叨了许久,终于不作声 了。一个拳手对着不会还手的沙包总会打腻的,总要休上那么几分钟的。 一切又静下来,爸妈之间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矛盾。或许这只是生活过于平 静,妈妈便在这生活里添加一些调料。不知道女人对“那方面”到底要求什么, 爸爸好像并没有使妈妈满足,妈曾说爸爸最希望不在家呆,还说爸爸底气不足。 有些可怜爸爸,我一直奇怪这“家”维持的这么好。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当初他们 的结合只是基于“那种需要”,而我也只是“那种需要”下的一个不经意的果实。 妈妈是二十二岁生下我的,二十二年后她忘了很多事情,她是个向前看的人,她 依稀只记得我是晚上八点左右生的。她说我刚生下来时毛绒绒的,只有那双眼睛 黑又大,还有我的哭声特别响。 我的照片很少,童年的印象都是恍恍惚惚苍白无色。记得最清楚的是妈妈模 糊的背影。她去洗衣服,水房里的水哗哗地响,岁月在水声中流去,掺杂着妈妈 骂我“跟尾巴狗”的斥声……我渐渐地感觉妈妈好像并不爱我,于是流了很多泪, 故意去做许多事去讨好妈妈,盼望能得到些微夸奖,但总是没有,一星半点也没 有。也许那时妈妈活得也够累。后来,我就不大流泪了,凡事只是默默地想,看 着天空发呆。爸爸那时老不在家,关于他小时候的记忆就更为模糊不清。 有时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是死皮赖脸地来到这个世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骄傲。 并没有谁期待我来到这个世上,包括爸爸。我不是爱的结晶,是不小心弄出来的, 也是爸妈为了维持日子的必须品。说到底,我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个东西,而不 是个有“心”有思想的人。这样说,显得很无情,妈妈生我时的剧痛与养我时所 付出的艰辛都不允许我这样说。可不管如何,我还是爱他们,我的爸爸妈妈。 这仿佛是我始终不放弃不舍的潜意识,我渴望自己的孩子是爱的果实,是被 呼唤到这个世上来的,我想让他拥有爱……听雨花,现在就想孩子,羞也不羞? 不知为何,心情好了些,也许孩子真是希望。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