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节 天色渐渐晕暗,拧一把就要滴下水来。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钟勇说,我是 知道密码的。可现在我的脑袋差不多要碎了,我还是不知道密码在哪。我去过派 出所查过钟情的出生年月;去过她读书时的学校查到她的学生证号;甚至还想起 钟情经常买的那种零食是多少钱一包……但当我按动那几个数字时,贮物柜上总 有一行红字出现,密码错误,请核对后重新输入。我很怀疑钟勇嘴里的那个“我” 是不是我?也许钟情说的是另一个马原。我在电话号码薄上查到这个城市里还有 五个叫马原的家伙。打电话过去,他们明确地告诉我,从没听过钟情这人。其中 有个网虫,听我说起钟情,居然笑着说,他现在每夜都上那泡着。钟情人都死了, 他还有本事泡?敢情是通灵大师?饶舌了半天,才知道他是指论坛上那个中青在 线,这下差点把我气疯了,张嘴就骂。他立刻反击。于是我们互相问候对方的女 性亲属,语气热烈真诚。骂到后来,他忽然说道,我奶奶正躺在棺材里,你若对 她老人家有兴趣,欢迎也躺进来睡。我一下子就张口结舌,挠挠脑袋,想不出其 他更有创意的说法,怒火一冲,恶向胆边生,把电话就往地上重重摔去,忽然意 识到还得再花钱买个新的,忙拿脚一勾,没勾住,裤裆却开了,哗拉声,我又一 屁股坐地上了。我真想放声大哭。为什么自己就这么笨?吴晴说我知道密码,为 什么我就不知道密码?也许是钟勇哄我开心,钟情根本就没说过这话,可这锁匙 又明明能插进那个贮物柜的锁眼啊。 我在地板上躺着,很希望头顶的天花板会砸下来。我想去找钟情问问,你到 底安的是什么心?这密码又是什么回事?但我无法肯定这世上是否真有个阴间, 若没有,那岂不是白死了?何况就算这世上真有个阴间,想必也定是鬼海茫茫, 万一她漂洋出海去了爪哇岛,上哪里去找?再说,死了后,谁能保证我会还过魂 来把这贮物箱打开?死并不能解决问题,还是不死的为好。 舔舔嘴唇,我爬起来,得再去找那个钟勇问个详细,蛛丝痕迹往往就能露出 事情真相,所以一定要尽可能收集全各种资料。为自己迅速打足勇气,我从地板 上蹦起来,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没再想什么,无法想像胃部面对着那张脸时还会 有怎么样的反应,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钟情所说的密码已如恶魔扼紧了我的心灵, 还有什么是不可忍受的?若谁能告诉我这个密码到底是多少,就算下一刻会被车 撞死,那也心甘情愿。我咧着嘴敲响房门,房门紧锁,里面传来一阵阵男女的谑 笑声。钟勇那张脸也能勾引到女人?这天底下确实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我比他 长得潇洒一百倍,为何身边就会没有女人?可见老天爷是不会肯开眼的。良久, 里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谁啊?” “我是马原。” “马原是哪个王八蛋啊?” “是上次给了你二百块钱的那个。” “二百块钱是一根那玩意儿毛。等会来,我现正忙着。” “你不记得了?还有一次,我给过你二千。” “这样啊。你等等。” 门开了,钟勇漫不经心地用一只手拎着裤子,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一大砣 焦黄的眼屎掉下来,他这才把眼睛微微睁开。“什么事啊?”他把嘴张口,看样 子是想打哈欠。我赶紧低头表示对他有着万分敬意。 “我想问问钟情还说了些什么?” 钟勇愣愣地站了半天,仿佛还没有明白过来,我提醒他,“上次,你不是把 你妹妹的锁匙给了我吗?” 钟勇这才如梦初醒,“哦,是有这么回事。对了,那柜子里有什么好玩意儿?” “我也不知道。我忘了密码。”“那就把锁匙扔垃圾堆里去吧。”钟勇挥挥 手,示意他要关门。我忙把一只脚踩入门内,“等等,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拿到这 锁匙的?”钟勇摇了摇头,把手一摊,我忙掏出一百块钱放上去,他皱皱眉,把 钱收起来,手却仍摊着,我又掏出一百块钱放上去,他这才说道,“就在床铺底 下。她临死前打电话告诉我。我正奇怪晚上睡觉老是有什么东西烙得背疼啊。 “就一个锁匙?没有别的什么?” “还有几千块钱。不过,不是给你的。” “她为什么说我就知道密码?” “你自己去问她吧。好了,我要关门了。” “请再等一等。我想问问,几天没见,你好像牛逼多了?发财了?” “关你鸟事!” “是不关我鸟事。”我又掏出一百块钱放在他手上,“但关你鸟事啊。”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满是鸡皮疙瘩的声音,“勇哥,快来,还在罗嗦什么?弄 得人家七上八下,人家不依哪。” 钟勇冲里面吼了声,“臭婊子,男人说话,你搭什么嘴?”他扭过头,把眼 一闭,嘴角往下一撇,脸拉长,那几块肌肉颤抖了几下,一些泡沫涌出嘴角, “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我在做小生意,就是这样。” 门重重关上,我傻了眼,上次二百块钱还弄来把锁匙,这次三百块钱弄来了 什么?我一咬牙就准备往这门上踹去,那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吓得一激凌, 没敢踢,万一把她老人家惹出来,冲我嚷上这么一嗓子,那还能让人活吗? “勇哥,再给点粉。真的好爽啊。” “臭婊子,小声点。” 女人又啊啊地叫唤起来。我笑了,这个城市有个屠宰厂,从那经过,总能听 到这种叫声。钟勇是干什么的?我能感觉得到,但不能确定,再怎么说,我手上 又没有拿着真家伙,何况他是干什么的,也与我毫无关系。我转身离去,这个城 市很大,在哪里才能找得到我所渴望的答案?赤铜锁匙微微晃动,很像一个女人 的舌头,不时轻舔着我胸口。我走入灯光辉煌的城市里,一条巨大而又凶猛的河 流从街道上呼啸而过。我的脚步有些踉跄,额头跳出几粒汗珠。我的手无意识地 挥动几下,我在水的中央。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