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月,莫烈与夏沁雅在工作人员的环绕下搭机前往香港,依照惯例,阵仗依 旧庞大惊人,贴身助理、化妆师、发型师、服装师……浩浩荡荡一行人,算算竟 然有二十来个之多。 不能怪WMM 小题大作,因为这两个都是重要人物。 莫烈是reaL的鼓手兼团长,凭着reaL现在张张百万销售量的一线地位,场面 当然不能小。 夏沁雅是公司头号玉女,打着公主牌出道,非常得天独厚的一张脸,眼角眉 梢有着天然的傲气,但唇畔的小梨窝却又平衡了高不可攀的印象,五官出色得像 是美女模板一样,除了有一班男性歌迷,去年拍摄的实验电影也颇受好评,前势 看俏。 两人坐在一起,工作人员以他们为圆心团团坐下。 隔离法很笨,但也很安全。 这些年来凡是公开活动皆是如此排场,莫烈早习惯了,除了与玉女邻座之外, 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才坐下,夏沁雅便从助理手上接过大叠杂志,还没翻便转过头问莫烈,「你 要不要看?」 「我对女生的杂志没兴趣。」 「有一些海洋杂志。」她抽出下面几本,微笑说:「新一期的,有风帆名人 赛的分析报导。」 「风帆名人赛?」她怎么会买这种杂志? 他认识沁雅多年,从没听过她对风帆有兴趣。 「如果你不想看风帆赛,我这边还有汽车杂志。」 「不用了,我想闭一下眼睛。」 「这样啊。」夏沁雅美丽的五官略显失望,「那你休息吧。」 台北到香港的短短行程,已经引起机上骚动,不少人跑来想要签名,但都被 外围的工作人员挡掉了,甚至连空姐都无法越雷池一步。 又一个歌迷被工作人员隔开。 莫烈正觉心烦,却听见夏沁雅笑了出来,「不得安宁喔?」 「有点。」 「还好有工作人员,要不醒着累,闭眼又没法休息。」她道,「工作人员是 很辛苦的,又要挡歌迷,又要挡空姐,真希望他们可以不要这么累。」 莫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累?」 有什么好累的? 这是他们的工作,如果不是因为会有这种情形,又何必出动这么多人?没了 这份工作,只怕工作人员更会欲哭无泪吧? 他瞄了夏沁雅一眼,女生的想法果然奇怪。 大概是神色不善,她略敛起笑意,「你不高兴?」 莫烈作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见状,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多说了。 怎么会喜欢这么冷的面孔?夏沁雅自己也不知道。 reaL是在她进入高中那年出道的,她非常喜欢他们的表演,第一场售票演唱 会时,她不只买票进场,而且还很勇猛的站到了第一排。 看过演唱会的人都知道,要在万人演唱会中站上第一排,不是提前了两天就 能占到的,reaL的第一场售票演唱会在盛夏,提前来排队的歌迷必须忍受六月的 艳阳之苦,更糟的是还有午后雷阵雨,不是热就是雨,连带工作人员都快要吃不 消,何况是那些带着帐棚等候的歌迷。 没人知道现在的大明星曾在十七岁那年,在烈日与大雨交错的天候中苦苦守 候,只为了看莫烈一眼。 也没人知道,现在的天鹅是丑小鸭费尽千辛万苦努力而成的。 为了他一句话,她忍受了多少的痛苦…… 夏沁雅转头看了莫烈一眼,他闭着眼睛,但即使是休息,感觉都是不可轻易 冒犯的冷冽。 「本班机即将降落,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谢谢合作。」 *** 「请问,WMM 邀请北京新锐女作家言日争替reaL的文字书代笔是事实吗?」 「据闻reaL的下一张唱片将采取四种不同封面让歌迷收藏?」 「听说在替夏沁雅制作专辑的过程,两位开始秘密交往?」 保全与工作人员很努力的以肉身挡住香港媒体的凌厉攻势,但由于莫烈太久 没到香港,夏沁雅的知名度又逐渐打开,推挤难免。 明亮的机场大厅聚集了千位以上的歌迷,看板、海报、花圈通通出动,只为 了引起偶像注意。 当然,其中总有热烈过头的,哪,远远那方,就有一个男生拿着写着「夏沁 雅嫁给我吧」的大海报跳来跳去,而夏沁雅与其视线对上的瞬间,她笑也不是, 不笑也不是,只好低着头看磨石子地快步向前走。 一个推挤,她啊的一声,差点往旁边跌去,助理立刻扑向前拉住她,「没事 吧?」 夏沁雅微微皱眉,助理呼吸一窒——拜托,千万不能有事,他们二十来个人 都顾不好两个,哪还有脸回台湾? 「没事。」 快步走,快步走。 「请问夏小姐,这次颁奖典礼上预备穿什么样的衣服?夏小姐?夏小姐?」 夏沁雅又是啊的一声,香港传媒的嘈杂声中夹带着台湾宣传唯恐扑救不及的 惨叫。 「小心,小心妳的脸啊!」 就在夏沁雅以为自己的脸会贴上地板的时候,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 的腰,让她免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 她没有抬头,可是她看衣摆就知道,扶住她的人是莫烈。 「有没有怎么样?」 低著头,不敢让别人发现她的笑,「没事。」 「走在我后面。」 有莫烈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挡在前面,就此一路无事出机场。 对于他在机场小小的体贴,夏沁雅非常高兴,因为她很明白,莫烈是个很懒 得去管别人死活的人,那一搀已属不易。 晶晶在车上对她做鬼脸,夏沁雅笑了。 「老实说,妳真让我意外。」 「怎么说呢?」 「妳跟武陷是地下乐团时期的好朋友,原本也是你们在闹绯闻,怎么知道追 妳的会是亦阳,后来影剧报上又登妳说「自己欣赏的是温和、成熟、稳重的男子, 亦阳只是倾谈的好朋友,但不是恋爱对象」的话,我想说一定是靳炜了,没想到,」 晶晶戏剧化的一顿,「居然是莫烈。」 夏沁雅笑着反问:「莫烈不好吗?」 「要不是听到妳跟刘哥说话,我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的大美女居然会 喜欢冰山男。」 「嘘。」夏沁雅提醒她,「小声一点,我不想别人知道。」 她喜欢看莫烈打鼓的样子,即使现在她是万人喜爱的偶像,她仍旧喜欢看他 打鼓的样子。 没人相信她也会像个小歌迷一样喜欢人,但事实上就是。 那时被晶晶听到她与刘格致的谈话时,她还颇为懊恼,但后来证明,其实没 那么糟,晶晶算是挺帮她的。 「飞机上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莫老大心情不好。」晶晶低声说。 「妳怎么知道?」 「子晴一直说要跟他复合,莫老大不要,录音机全是子晴哭哭啼啼的留言, 他烦得要命,听都不想听,每天都叫我先过滤带子。」 「子晴是谁?」 晶晶啊的一声。惨了,她这个大嘴巴,怎么把子晴的事情讲出来了,她从靳 炜的助理转任莫烈的助理也不过才一个多月,就把莫烈的感情掀出来,天啊,莫 烈会怎么对付牠? 晶晶面色如土的朝莫烈的方向看去,很不巧,很不巧的,她的主子也正在看 她,俊脸上漾着一抹笑。 她心情更沉。 莫烈这种笑法表示有人要完蛋了,而那个人正是自己。 她不敢再说,整个人溜下椅背,开始想着等一下要怎么替自己解释。 另一边,莫烈有点不耐,「还要多久才到饭店?」 香港这边的工作人员左右张望了一下后回答,「快了,刘格致先生已经在昨 天到了。」 车子转入梳土巴利道,停在半岛酒店前面。 两位服务生显然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两位这边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挑高的华丽大厅,充分享受了饭店的人性化待遇——先 入客房休息,等饭店员工上来做check in手续。 虽然是在人群中央,莫烈与夏沁雅的明星风采仍是引人注目的。 不时听到「啊,那不是莫烈吗」、「原来他住这家酒店」、「他旁边的人好 多」之类的耳语,宁静的大厅因为他的出现引起了一股骚动。 「这边请。」 莫烈、夏沁雅偕同贴身助理先进入电梯。 楼层灯号平稳的往高楼攀升。 当的一声,门开了,莫烈走出电梯,邻座的电梯刚好也开了,四、五位客人 连同服务生一起进入另一座向下电梯,他隐约听到一抹清甜的嗓音。 极其熟悉的嗓音。 「晚餐帮我送到房间。」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东静? 他连忙回头,只见电梯门掩起,下降。 夏沁雅觉得奇怪,「怎么了?」 「没事。」 多心了吧!莫烈想。 最多,也就是声音像而已,子晴的声音不也是这样?何况他的东静已经十年 没了消息,又怎么可能会与他在这间酒店擦身而过。 *** 电梯不断下降。 「晚餐帮我送到房间。」东静对着服务生交代着。 她每次到香港一定是下榻在半岛酒店,原因只有一个,她懒。 半岛的服务太好了,无微不至到可以说是懒人的天堂,加上从房间的窗户看 出去很舒服,不缺钱的情况下,她自然是选择最合适自己的地方。 「请问需要开酒吗?」 她微一点头,「请品酒师配吧。」 香港啊香港,虽然有着诸多矛盾,她还是来了。 东静也不太清楚自己在搞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她好好的, 也不再因为莫烈而哭泣,可是为什么在那个reaL文字书的计画出现后,她的感觉 整个乱了。 刘格致跟她说,reaL已经知道有可能合作的女作家叫言日争,言日争就是「 谢东静」这三个字的一部份啊,难道莫烈没有联想到这两个名字之间的关联吗? 不过,就像耀庆讲的,「去了再说。」 对啊,到香港后再说。 就算她最后会推辞掉这个让她再次见到莫烈的工作,但至少、至少……她吃 到了牛油焗龙虾,也吃到了天虹那好吃得不得了的螃蟹,勉强也算是没白来…… 好啦,这有点蠢,不过她得给自己想一个好理由。 维多利亚港边,东静一下就看到今年五月时,曾特别来北京与自己会面的人, 那个有着「WMM 唱片总监」头衔的男子,刘格致。 他原本是要安排她这位北京新锐女作家与莫烈直接面对面的,不过她不想那 么快看到他,她没有忘记十年前他是多么混帐的把她丢在奥克兰,猛然见面,东 静担心自己会脱序,也许骂人,也许会打人,她不想辛苦建立的古典形象毁于一 旦,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见面的对象由莫烈改成刘格致。 看到来人,刘格致很努力的挥着手。 东静调整好微笑,「等很久了吗?」 「不会。」 刘格致眼中有着不掩饰的赞赏,「谢小姐好漂亮。」 那当然,她可是精心打扮过的她今天穿的是浅绿色的改良式旗袍,长发披肩, 手腕上一只玉镯更有画龙点睛之效,总之,古典大方到了极致,放眼整个中国, 没人能把旗袍穿得像她这么好看了。 东静微微一笑,「过奖了。」 「找个地方坐下谈吧?」 「难得来香港,边走边说吧。」 「那好。」 *** 这个女孩子是王教授特别推荐的,他看过她写的历史小说,几乎要为她笔下 的甄宓与貂蝉一掬同情之泪,因认看得出她笔下的感情,所以才很坚持三顾茅庐, 由她来替reaL出道后的第一本文字书执笔。 老实说,今年五月在北京洛阳古书馆第一次见面,他原以为从楼上下来的会 是个老姑婆,没想到来人竟是个妙龄女子,当时谢东静穿著珍珠色的改良式旗袍, 长发挽了个松髻,没有任何首饰,模样十分素净,声音清澈甜美,笑起来的时候 有点羞涩,神情十分腼腆。 她应该是很内向的吧。 就像这次好了,他原本是希望安排谢东静与莫烈吃个饭的,但她却表示跟身 为经纪人的他见面就好了,原因是她还在考虑,如果她决定不写,浪费明星们的 时间有点不好意思。 「reaL这么红,身为团长的莫烈一定很忙,不确定的事情不要麻烦他比较好。」 她如是说。 所以最后,他们两人便约在维多利亚港旁见面,并不是要作最后的决定,只 是单纯的聊聊,希望有助于她了解reaL这个团,继而激起她想写的欲望。 两人沿着海港散步,过一会,原先在沉思的刘格致开口了,「谢小姐后来有 听我带过去的那些唱片吗?」 「有。」 「是不是很棒?」问完,他发现自己有点无厘头又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 他们的音乐才能是不是得到妳的共鸣?」 「他们的歌很棒……」 就说嘛。 「不过……」 咦,否定语气,刘格致瞪大眼。不会吧? 「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我发现……我这么说你不要生气,」东静一副很不 好意思的样子,「他们的音乐当然很棒,可是桃色新闻太多了,这其实会分散别 人对他们音乐的注意力。」 「我也不愿意啊,谁叫他们一个比一个犯桃花。」 刘格致低下头,颇为哀怨的这么说,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人儿露出了一丝狡 狯的笑意。 她才不相信那些八卦周刊上说的东西,她要知道所有的情况,而最容易下手 的,自然是这个少一根筋的音乐总监。 慢慢兜话,慢慢兜话,兜到圆心后,让他不知不觉把实情全都吐出来,然后 再由她来判定,要不要给莫烈一个惊喜,或是惊吓。 「喔,怎么说?」放下钩子,鱼儿鱼儿快上钩吧。 「亦阳,以前叫他定下来不肯,等到人家到东京念书了,才发现自己不能没 有她,现在换他没安全感了,要不吵着要订婚,要不三天两头往东京跑,早知如 此何必当初,他只要早一点发现就好了。」 东静有点昏倒。 这个刘格致是怎么搞的,他不是要安排莫烈与自己见面吗,讲的应该就是莫 烈的事情啊,提另外一个人作啥?还那么一本正经,一开口就不知道要停,简直 是浪费她的时间。 「武焰没那么花心,对,他以前是很花,不过自从跟飞航的小记者在一起之 后,他身边就没有过别的女人了,这我可以保证。」刘格致一脸认真,「我真不 知到那些八卦周刊的记者为什么要把他写成花心大萝卜,事实上他不是,真的不 是,那个女孩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叫晶晶。」 呃,好吧,武焰怎么说也是故友,勉强一听。 只剩两个,总该是莫烈了吧! 「靳炜算是很小心的了,他做什么事情都会记得收尾,没被记者拍过,不过 他现在也有问题了,公司之前收到要伤害他的恐吓信,所以请了一位女警官去保 护他,谁知道他们两个假戏真做,他想娶那个女警官,但那个女警官不嫁他,妳 说,是不是很麻烦?」 你才麻烦。 亦阳、武焰、靳炜…… 港边海风徐徐,但东静却觉得心头的火越来越大,而且开始佩服起那些跟刘 格致共事的人了,他们怎么有办法忍受他没有重点的乱谈? 饶是心中生气,她还是漾出一记浅笑,「那莫烈呢?」 「莫烈啊——」 东静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有点加剧。 这些早,她一个人住在洛阳古书馆的三楼,在历史资料与磁盘中消耗她的精 神与岁月,就在同一个时间,她也看到了莫烈如何从一个新人变成家喻户晓的明 星,每个人都认得他的脸,也都听他写的歌。 她的感情生活是一片空白,他呢? 「莫烈才跟他的女朋友分手不久。」 女、朋、友? 「他们交往很久了吗?」 「不会。」刘格致笑了,「莫烈跟谁交往都不久。」 东静大怒,他是跟几个女孩子在一起过啊? 「感情生活这么丰富,难怪可以写出那样动人的歌词。」她皮笑肉不笑的说: 「我想那些深情与思念应该是切身之痛吧。」 好家伙,台面上什么都没有,事实上却是女友一箩筐,可恶。 两人刚好停在商场的大型电器在前,电浆电视排排挂,播放的都是娱乐新闻, 节目刚开始,主播正在念头条。 「知名乐团reaL的团长莫烈,今天偕同公司的玉女歌手夏沁雅来参加明天的 流行金曲颁奖,由于莫烈已经许久没来香港,因此有上千位歌迷前往接机,将机 场挤得水泄不通。」 画面上一团乱。 一堆摄影机、一堆麦克风、一堆看起来很像安全人员的人团团围住其中两位, 在有限的画面中持续被推挤。 「由于歌迷实在太多,夏沁雅还差点跌倒,幸好莫烈从旁边扶住她,还一路 护着她出机场,看来,两人交往的新闻并非空穴来风。」 电视接着播出莫烈将夏沁雅护在身后的画面。 东静登时有股砸电视的冲动。 「谢小姐……啊……」刘格致露出了明显受到惊吓的表情。 「怎么了?」 「妳的眼神好可怕。」 「眼睛不舒服,没关系。」她眨了眨眼睛,「对了,关于reaL文字书的事情, 没意外的话,我十二月会到台湾跟他们见面。」 刘格致一怔,继而跳了起来,「喔,太好了,谢小姐,谢谢妳。」 东静咬牙切齿的回答,「不,这是我的荣幸。」 大色魔,女友那么多是不是?跟夏沁雅来往不是空穴来风是不是?好,她就 出现在他面前,就算不能怎么样,看看他被吓到的样子也高兴。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