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楝房子在夜晚时竟然如此宁静! 屋子里少了糖糖震耳欲聋的哭声,他非但不感到轻松,反而有一种深沉的寂寞 掳获住他,他提不起一丝力气,不敢置信这样的孤寂就是自己以前想要的自由轻松! 他是真心认为糖糖就是他的女儿啊! 纪腾炜走进了自己特地拨给她们母女两人住下的客房,以往这里都摆满了婴儿 用的东西,只要孩子一哭闹起来,她就必须忙东忙西,直到孩子不哭为止。 他停在大床前,看着床上的被单都整理得平平整整,彷佛从来没睡过人似的… … 他还记得,那晚他就是在这里抱她的! 她在他的怀里娇吟轻颤,难道,这都是假的吗?! 纪腾炜在床畔坐了下来,俯身将自己的脸庞埋进了床褥之间,大掌紧紧地揪住 被单,用力地捉住不放。 这无穷无尽的孤寂,就是他曾经玩弄过女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就在他发 现自己爱上了一个女人之后,才被她狠狠地伤了心,强烈的痛楚几乎教他无力招架。 “啊——”他如野兽般负伤的吼声不断地从被褥之间传来,在夜空之中响, 久久不绝。 天底下或许没有比他更不开心的新郎倌了! 没了阮朵朵,他娶谁都无所谓。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就算阮朵朵要的只是他的钱也无所谓,只要她能留在他 身边,就算只是为了钱也可以! 为了让自己彻底断了这个荒谬的念头,他终于点头答应与戴家联姻,这对他的 事业才是最好的决定。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从此再也没有意外,但就在婚礼顺利进行的当儿,一名与阮 朵朵约莫同年纪的女孩带着一个男人闯进礼堂。 耿依柔双手叉腰,大声叫道:“纪腾炜!要是你真的敢抛弃朵朵结婚的话,我 耿依柔就把你给阉了,让你当和尚!” “是太监。”她身后的男人替她更正道。 “多嘴!本小姐在说话,你敢有意见吗?”她不悦地瞪了男人一眼。 “不敢,请说。”男人微微一笑。 “你到底是谁?” 纪腾炜一脸不善地盯着耿依柔气呼呼的脸蛋。他并没有看过她,但对站在她身 后那名身形高大、看起来就像个腼腆大男孩的人,他并不陌生。由于对方的身分特 殊,所以知情的人能不惹到他这号棘手人物,尽量不会去招惹。 “我是跟朵朵感情最好的手帕交,以前念大学的时候都是她帮我做报告,我才 可以混到毕业……”耿依柔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急忙改口,“不对啦!这不是我今 天来的重点,重点是你竟然辜负朵朵要娶别的女人,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这个女人是特地跑到他的婚礼上装疯卖傻吗?听见她提起朵朵的名字,他的心 口一阵纠痛,“我跟她一点瓜葛也没有,是她骗我。” “你竟敢这么说?!为了生下你的孩子,朵朵没读完大学就被赶出家门,一路 上吃了不少苦头,差点流产不说,生糖糖的时候还痛了一天两夜……我问她何苦要 这么为难自己,她说这是自己贪欢的代价,无论这代价多大,她都愿意承担!后来 我才知道,那个傻瓜喜欢你!而你竟然要娶别的女人……没良心、没良心,男人都 是没良心的臭东西!” “柔柔,不要把我也算在里头。”她背后的男人不悦地说道。 “我又没说你。”敢情她根本不把他当男人! 被人在婚礼上劈头骂负心汉,纪腾炜心里的恼怒自然不在话下,但教他心头更 不舒坦的,是她说到朵朵所遭遇的一切。他想起朵朵曾经说过在怀孕第六个月时, 一度感觉不到孩子的动静,心里又急又乱,在坐车去医院的途中不停地掉泪,到了 医院后,确定只是虚惊一场,她又哭得淅沥哗啦。 那时,听她说到这段往事,他的心好痛,只想把她脆弱的身子揉进怀里,再也 不教她受到任何折磨委屈,哪怕是天塌下来,都有他替她挡着。 “糖糖不是我的女儿。”无论他多么不愿,却还是必须亲口说出这几个字,纪 腾炜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她明明就是!”耿依柔不服气地吼。 天晓得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糖糖是他的女儿,但他不能自欺欺人。“是朵朵亲口 告诉我的,难道还会有错吗?” “你这白痴!天底下还有比你和糖糖更投合的父女吗?朵朵随便说说,你就相 信?猪头、猪头!男人都是没脑袋的大猪头!” “柔柔,不要把我也算进去。”她背后的男人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这丫头怎么 老是说不听? “我又没说你!”敢情她真的不把他当“男人”?! 纪腾炜的最后一丝耐心已经被耗尽,他硬声警告道:“现在是我纪某人的婚礼, 如果耿小姐是来观礼的,就请找个位置坐下,否则就请离开!” “你不能举行婚礼!纪腾炜,我再次郑重警告你,你要是敢抛弃朵朵,我就阉 了你!”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有这本事吗?”他冷哼了声。 “我没有,但我背后这个人有。”对于她身后这“帮手”的能力,耿依柔从来 没有怀疑过。 关于这一点,纪腾炜也是一点都不怀疑。“要他做事的价格很高,你付得起吗?” “付钱?”耿依柔纳闷地回头,“原来要你做事必须付钱?那我一直叫你洗衣 煮饭打扫,到底欠你多少钱呀?” “不必付。”男人淡淡地回道。 耿依然非常满意这个答案,点了点头,才回头跟纪腾炜炫耀道:“你说错了, 教他做事根本就不必付钱。” 光是听到耿依柔教这恐怖的男人洗衣煮饭,当场已经有不少人的脸色惨白,露 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至于她说“不必付钱”这一点,根本就没有人相信——知道内 情的人都晓得,两年前有人愿意出一亿美金要这男人去做件事,却被他以“没心情” 三个字拒绝了。 “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纪腾炜压沉了嗓音问。 “嗯……我问问。”耿依柔又转头,“喂,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 “随你高兴。”男人耸耸肩。 “随我高兴?那我说你是我的手下好了!”耿依柔非常开心地得出这个结论, 再次转回头呛声,“纪腾炜,你听见了吗?他是我的手下,如果你敢抛弃朵朵,我 绝对要他给你好看!” 听见她把他当手下,在场所有“梦幻俱乐部”的成员都十万分愕然。身为伴郎, 同时也是俱乐部重要的负责人之一的傅少麒投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似乎想把事情 问明白。 男人微微一笑,明白了傅少麒的问题,在耿依柔的背后伸手比出了小指,以此 告诉他们,她是他的女人。 “说!说你不会抛弃朵朵!” “耿小姐,你带来的那位‘手下’确实可怕,但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就 范。是朵朵对不起我,是她骗我!她要的只是我的钱,糖糖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 耿依柔低咒了声,“妈的——” “柔柔,女孩子不要随便骂脏话。”男人淡淡地出声提醒。 奇怪了,这个男人对她的行为意见越来越多喔?!耿依然闷闷地噘起红唇, “可是我听不下去嘛!明明就是他们纪家仗著有钱有势就想欺负人,还赖说朵朵爱 钱……” “你说什么?这关我们纪家什么事?!”纪腾炜语气不善地问道,没有发现坐 在一旁的母亲脸色顿时惨白。 “当然!是你母亲趁你不在的时候跑去威胁朵朵,说如果她不这么说的话,她 不只要把朵朵赶走,还要从她手上夺走糖糖的监护权,让她同时失去你和女儿!那 天我刚好打电话给朵朵,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哭了,她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为 她打抱不平,但她教我别管,哪知道她隔天就离开你家了……好可怜的朵朵,早知 道当初我就不要偷阿劲的邀请函,带朵朵去参加什么鬼宴会,这样朵朵就不会碰上 你,也就不会遇上这一切悲惨的事情了……呜……我是罪魁祸首……” 说着,耿依柔不由得哭了起来。被她唤为阿劲的男人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他 脸上勾着微笑,心想再多享受一下她的暖玉温香之后,再告诉她别伤心了,因为新 郎在她把话说完之前就摘掉胸前的饰花,一边脱掉手套,一边往外奔去。 看他离开得如此迅速,片刻都不肯耽搁,想必这次他是要去找真正的新娘了吧! 她带走了他的女儿,却把心留给了他。 是不是这样一来,她与他就再也互不相欠? 只是,爱情这玩意儿是否会教人变笨呢?就算明明知道会痛苦,却还是希望可 以跟对方永永远远地纠缠相欠下去! 她听见门铃声,起身开了门,一时间她瞪大了美眸,不敢相信自己还会再见到 他……一时间,她的心口热了起来,启唇轻唤他的名字。 “炜……” 纪腾炜不许她关上门,高大的身躯硬是挤了进来,敛眸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这个小骗子,骗得我好惨!” 她心虚地垂下苍白的脸蛋,“所以我离开了,不是吗?今天不是你与戴小姐举 行婚礼的日子吗?电视上有报导,他们说你们两个人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的佳偶 ……” 她还想继续欺骗他吗?他猛然伸手擒住她的手腕,强硬地逼迫她看着他,“管 那些人说什么鬼话?我不结婚了!” “什么?!怎么可以?我刚才还看到电视报导,说你的婚礼冠盖云集,来了好 多名人……你是在开我玩笑吧?” 她勉强自己扯开笑脸,掩饰自己正在说谎——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她就关了电视, 不敢再多看那场世纪婚礼一眼。 “我没那种好心情。我是来找你算帐的。”他还是刻意硬着语调,想教自己硬 下心肠,却还是忍不住察觉到她变瘦了,也憔悴了不少……离开之后,她显然没有 比他好过多少啊! “算什么帐?我并没有从你身边带走什么……” “有!你带走了糖糖,她是我的女儿!你这个小骗子,一年多前你偷了我的种, 现在你又想把我的女儿带走吗?你的好朋友都告诉我了!”他直接把话挑明了,让 她知道他不再被瞒在鼓里。 她心里一螫,摇头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不是……” “你是!你根本就是存心要折磨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母亲去找你?为什么 不告诉我她威胁你?为什么要自己承担这一切?!”他大掌牢牢地握住她纤细的膀 子,忿怒地摇晃着她。 “她是你的母亲,是糖糖的亲奶奶,我做不到!”她心急意乱,大声地对他回 吼。 “你自私!你就没有想过我不愿意这样吗?糖糖是我的女儿,你不能就这样带 走她!” “可是我只有她了呀!”她激动地哭了起来。 “错了,你还有我!”他大声地更正她,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你这傻瓜, 你还有我啊!” “不……你是那么困扰,你根本不想要孩子!” 他对她的指控无言以对,却还是心急地想要解释,“那是我当初可笑的想法, 现在的我——” “那时的我、现在的我,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生下你的孩子!”她坚定的眼 神美丽得不可思议,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足以撼动他的灵魂。 “为什么?”纪腾炜发现自己的嗓音因受到震撼而破碎,他想知道答案,是不 是就如同他心里所想的那样呢? 她微微一笑,“我不曾奢望过山盟海誓,只求曾经与你在一起……” “为什么?你还没回答我!” “只是与你在一起,我就感到很幸福,无论结局是哭、是笑,我都管不了那么 多,我……”说着,她又哽咽了起来。 “说你爱我!快说,说你是因为爱我,才会想要在一起的,是吗?”他渴望听 到她说出肯定的答案。 “你好坏!”她忽然忿忿地嗔道。 “什么?”他有些错愕。 “第一次见面,你把我看成是爱玩的女孩,跟我上床;第二次见面,你把我当 成爱钱的人,拿着孩子要胁你就范。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就算说千千万万次对不起,都无法弥补我对你 的亏欠——” “我要你拿一辈子赔我!”她闪亮的美眸像是在跟他赌气,却又是那么认真倔 强,根本就不像在开玩笑。 开玩笑?他岂能容许她说这句话只是在开玩笑,此刻的他巴不得立刻赔上自己 的一生,哪怕只是换她一抹灿烂的笑颜,他都甘之如饴。 “你让我又想结婚了。” 闻言,阮朵朵的俏颜顿时惨白。他不是才说不结婚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不……她不要他娶别的女人! “我不准!你是我的男人!我的!”她纤细的手臂充满独占欲,牢牢地将他抱 紧,一贯柔顺的她展现出前所未见的娇蛮气质,“我要你是‘我的’,只能是‘我 的’!” 听见她大胆的告白,纪腾炜一时喜出望外,放声大笑地抱住了她。“你早这么 说不就好了吗?” “我不懂……”他为什么如此高兴呢?阮朵朵被他的反应弄迷糊了。 “小傻瓜,我这次要结婚的对象,是你。”他轻点了下她俏挺的鼻尖,公布新 娘的人选。 “骗人……”她不敢相信亲耳所闻,失声低叫。 竟敢说他骗人?纪腾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还说我坏?那你自己呢?从 头到尾就不相信我的人格……对,我说过不要小孩,但我有说你可以偷偷瞒着我生 吗?我没说过娶你,但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会爱上你吗?现在我说要娶你了,你又 说我骗人……你这个家伙简直欠骂!” “对不起……” “说!你先斩后奏,偷偷瞒着我把孩子生下来,你有没有错?”他忍住了黑眸 中促狭的笑意,刻意压沉了嗓音恐吓她。 “有……”她心虚地点头。 “那你该不该赔我?”他简直就像个勒索的流氓。 “该……”她还是乖乖地点头,心里觉得眼前的情况有点不对劲,但还是只能 被他耍得团团转。 “既然孩子都生下来了,我想你也不可能把偷走的种还我,我想换个方式索赔。” 他忍住了笑意,装出一脸蛮横无理的霸气。 “好……”她愣愣地点头,觉得他说的真是有道理极了!她确实不可能把“种” 还他,他想换个形式索赔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小傻瓜!纪腾炜差点按捺不了胸口因她泛滥成灾的爱意,强健的臂膀将她 抱得紧紧的。“那我要罚你从此以后不能再离开我,罚你让我娶你,罚你要乖乖让 我爱你一辈子,可以吗?” “可以……”她又点点头,一时回不过神,心想他提出来的条件还真是厚道, 便宜了她…… 不对啦!明明就是他在欺负人,怎么到最后都是她在赔罪? 阮朵朵气呼呼地瞪大美眸,在他胸膛上又捶又打,好不气愤。“纪腾炜,你这 个恶棍!你唬弄我……” 他大笑着把她牢牢抱住,不顾她反对地狠狠吻她。 等他吻够她之后,他就要用结婚戒指将她套住——这次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 教她再离开!还有,他要送她那条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钻石手链……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放弃了。 还好他没死心,才终于为那条手链找到了它的主人……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