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真沉!愈来愈沉! 四顶蓝绒软轿绵延成一路,看起来浩浩荡荡,只是,加起来总共十几名轿夫 心里不约而同地纳闷了起来,嘴里不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真是怪了!江家四位千金明明看起来都是弱不禁风的娇模样,一上了轿子, 怎麽愈发沉重了起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哪天找个机会,提醒她们似乎该减肥 一下,免得找不到婆家。 一行人又走了几里路,终於撑不下去了,他们走到了一座青森凉爽的竹林里, 领头的人提议休息一会儿,扛著四顶沉重软轿的轿夫们才停顿了下来,个个气喘 如牛。 「小姐,天气挺热的,要不要喝口水?还是吃些果子?」 此时,跟在软轿边的四名仆妇纷纷凑首往轿子里探话,过了半晌,却都不见 回应。 一时之间,众人噤了声,没有人敢出半点声音,竹林里除了虫鸣声之外,一 阵冷风飕飕吹来,四周静寂得可怕,初夏的温暖天候,竟教所有人不禁抖擞了起 来,面面相觑,他们的脸色顿时刷白,好半晌,没有人敢动弹。 绿色的竹风沙沙,虫声依旧唧唧,凉风拂起了一罩轿帘,他们的眼睛看见了 那座位上盛满了成堆的大小石子。 此际,冷风无情地吹起,咻……咻咻…… *** 自古以来就被百姓们视为佛门盛地的香山寺,此时正是一片热闹滚滚,进香 的人潮如水蟹一般,潮涌而进,檀木香烟枭袅,锣鼓鼎嚣,人们的手里提挂著满 满呈贡的祭品,这样的景况正是太平盛世的最佳写照。 此时,三个模样可人清秀的女孩儿从潮涌的人群之中奋力挤出,彷佛差点就 要窒息了一般,初触及人潮外的新鲜空气时,不约而同地抚胸深吸了口气。她们 的神态无比相彷,一看就知道是姊妹,尤其她们之中又有两个似是同胎双生,更 是相像得教人分不清她们两人彼此的真实身分。 「真是的,亏阿姊想得出这样的馊主意,差一点就要被闷死在里头了!」江 要儿排行在双生姊妹之上,位居老二。 她一身黄绿色的绸裳,身形柔弱,却不死心地强悍回身,从人群之中用力地 拉出自己随身的包袱,精秀的容颜较两位妹妹古典柔婉,只不过,眉宇纤细之中, 透出一股浅淡的精明神采,增添了几分活泼的神韵。 「二姊,咱们阿姊的迷糊个性你又不是不清楚?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对她而 言已经算得上很了不起啦!」老三江结儿双手一晾,无所谓地说道,随地拣了一 块树下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只不过比妹妹早了一盏茶的时间探出头,江结儿打从出生开始,就很不甘愿 自己竟然是老三,而不是老么,硬是要被摆在这上不上、下不下的暧昧角色,就 连想要向爹娘撒娇,感觉上都很理不直、气不壮。 还好,幸亏小妹江果儿个性娇憨,天真无邪近乎蠢,时常让她这个做姊姊的 不小心就很有成就感,有时候还常常感谢爹娘竟然这么替她著想,一出生就替她 准备了解闷的玩具呢! 想著,江结儿扬起瑰嫩的唇角,一身雪白的衣裳恰合了她纤挑的身形,微扬 的杏眼略显出她刁钻淘气的本性,坐在大石上,乘著树下的凉荫,她漫不经心地 打了个阿欠。 这时,她的身旁打转著一缕嫩桃色的身影,江果儿踮起脚尖,不停地往人群 里观望,雪白的容颜与江结儿如出一辙的美丽精致,但若真要分出她与江结儿之 间的差别,那就是她拥有一双朦胧梦幻的眸子,同样微扬的眼稍,江果儿却更显 三分娇美天真。 「果儿,你在看什麽?瞧你看得如此人迷。」江要儿终於如愿与人群抢回了 布包,回头就看见了小妹的神色有异。 「二姊,结儿……」江果儿略微迟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将她的发现告诉两 位姊姊,心中踌躇不已。 「是呀!果儿,你丢掉什麽东西了吗?」老三江结儿漫不经心地顺著她的视 线,往人群中一瞥,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纳闷。 「不是果儿丢掉了东西,而是阿姊她、她好像……好像又迷路了耶!」江果 儿的心思玲珑体贴,半路上就发现了不对劲,只是反应迟顿了一点,直至现在才 出声提示两位姊姊,却为时已晚。 「又?不会吧!」老二江要儿看著川涌不息的人潮,著实楞了半晌,想著自 己要从这样可怕的朝拜人群之中,把她们那个迷糊成性、重度路痴的阿姊挖出来, 干脆教人杀了她比较快一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老三江结儿拉起袖子,激动地从 大石头上站起来,昂首眺望著川流的人群,顿时感到无力,「你们想我们站高一 点,阿姊会不会自己跑过来找我们?」 「不……不太可能吧!」江果儿娇怯地回应道。 「没错!」老二江要儿忍不住摇头叹息,古典婉约的容颜兴起一抹叹然,苦 笑道:「结儿,你太看得起咱们阿姊了!她可能不会知道自己迷了路,搞不好地 现在正在怪我们这几个妹妹……」 江结儿轻唉了声,接口道:「她现在一定很理直气壮,正在怪我们怎麽会笨 到把自己给丢了!」 一比三,到底是谁笨到把自己给丢了呢?江果儿轻扬起甜美的微笑,不予置 评,轻声道:「没关系,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是不小心失散了就以信鸽联络吗? 二姊,结儿,天色快黑了,咱们走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老三江结儿捞起拦在地上的包袱,灵蹦活跳地率先 远离人群而去。 三个姊妹纤袅的身影逐渐悠远渺小,慢慢地融入了微蓝的春空中,只是,她 们不知道老大江不儿的迷糊失散,不过是她们寻夫之旅的开端,还有更多超乎她 们想像的精采,正在前方等待。 *** 她的名字,叫作江不儿。 望著眼前一江春色,江不儿开心极了! 哼哼,尽管爹爹看守再严,还不是让她们四姊妹给顺利逃出来了?!想著, 她不禁佩服起自已的聪明,懂得利用到寺里进香的名义,带著三个妹妹一起逃出 家门。 这下子,肯定气煞她们的爹爹了! 但,谁教他要先对不起她们几个姊妹,在金州,只怕没有人不知道江家有四 个姊妹,名字分别是江不儿、江要儿、江结儿、江果儿。 不、要、给、果!她们爹爹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他摆明了就 是只喜欢跟她们的娘玩亲亲,却不想要纵欲之後的结果! 江不儿走在绿河边,随手拔起一管芦苇,漫不经心地挥舞著,想起此时一定 气得快要得内伤的爹爹,忍不住笑噘起了嫩红的小嘴。 哼,从小,她就一直有种想起来就教人很生气的想法,那就是她一定不是被 期待生下来的小孩。 当年,她娘亲怀她的时候,爹爹肯定已经含恨在心,等娘亲生下她的时候, 爹爹的心里一定就更不爽了。因为,他将有一段时间不能跟娘玩亲亲。她猜想, 爹爹大概是抱著头对苍天疯狂呐喊:「不」 所以,她的名字就叫江不儿了! 真是的!竟然这么看不起她们姊妹,随便给她们这种奇怪的名字,等著瞧, 她与几个姊妹私底下商量好了,要各自去寻找未来的相公。 她们决定最好是找那种不成气候的差劲男人,经过她们的彻底改造之後,让 他们厉害得乱七八糟,到时候,她们就是成功男人背後的厉害妻子,看爹爹还敢 不敢再瞧不起她们。 哼哼!江不儿满不可一世地笑耸了下纤肩,忽地,眼前这一江秀丽的景色似 乎让她想起了什么事情,她回首两侧,不料空荡一片,她三位妹妹杳然无踪,彷 佛突然间从空气中消失了一样。 「要儿?结儿?果儿?」她瞪大了明眸,倏地转身,试探性地轻唤了妹妹们 的名字,却发现在一片春色美景中,她落得孑然一身。 忽地,她轻哼了声,无奈地撤了撇嫩红的小嘴,喃喃自语道:「真是的,这 些丫头片子常说我迷糊误事,瞧,发生了这种事情,还不是要我这个阿姊亲自出 马,真是的,她们到底是在哪里迷路了嘛?」 话是这麽说,江不儿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得意自已能够派得上用场,基於身为 长姊的呵护心态,她还是忍不住关心起三个年纪比她小的妹妹,担心她们的生命 安危。 她顺手拉拢了下背後的包袱,迈开步伐离开江边,只不过,她天生路痴,东 西南北对她而言似乎不具任何特别的意义。 所以,她走上了一条自以为的「来时路」,以为自己再过不久就将遇见方才 那一群朝圣的队伍。 然而,走著、走著,香山寺却似乎离她愈来愈远了! *** 揉著花香的微风,轻轻地拂在春天的青草地上,一座绿竹小亭矗立在静幽之 中,小亭临畔一泓深潭,飘起烟岚浅淡,这个如仙境似的地方已离扬州不到十里, 独得清静。 此时,亭中机杼声不断,绽蓝色的熟丝经於木挣上,小梭韵律曼妙地贯穿其 中。 蓝色、黄色、绿色、红色的绢丝,织出的是一朵妖娆的朱色牡丹,晕染著黄 色的层次,持著小梭的手掌出乎意料地修长有力,明显可见那应该是一双属於男 人的手。 春风一扬,吹起男人雪白的衣袂,显得犷味飘逸,他的发色极黑,飞扬的剑 眉在尾端勾勒出一抹不羁的弧度,专心低敛的黑眸略显阴媚冷淡,鼻梁挺直端正, 脸庞的肌肤细致光滑,透出淡淡的浅褐色,棱线分明的薄唇颜色朱红,唇角悬挂 一抹柔柔的笑意。 他坐在木挣之前,神情恬静地织著缂丝,在他的巧手之中,一朵栩栩如生的 牡丹在绣画之中,逐渐展露了风华。 「朱爷,咱们就这样什么事情都不做,真的行吗?」 同时在男人的身畔,另外站了几个男人,相较起来,他们显得剽悍粗犷,粗 手组脚的模样,动作却仍旧轻巧敏捷,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个个都是非同小可 的武功高手。 这时说话的是其中一名穿著深褐色锦衣的微胖男人,他似乎一忍再忍,终於 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纳闷。 闻言,朱克柔,也就是织刻牡丹的白衣男人,他幽凉地笑了,用两根长指捻 起一根由茜草染红的长绢丝,动作顿了一顿,淡然道:「有何不可?一动不如一 静,就如织就绣画,它所需要的,就是充分的耐心。」 「朱爷,冷九爷这事情非同小可,拿缂丝来做比喻,未免太过……」另一名 藏青服饰的瘦高男人欲言又止,神情为难。 「太过儿戏吗?」朱克柔挑起一道剑眉,语气平淡地自嘲,继续专心在纺梭 之中,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唇边笑意诡谲,「在我的眼底,两者并无不同,你们 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瘦高男人顿了一顿,心悸回答。 温徐笑语之中潜藏著教人胆战心惊的冷厉气息,这正是朱克柔最教人害怕的 地方。 一直以来,没有人看过朱克柔真正生气动怒的模样,他从来都是一个温柔如 神佛般的人物,却也无人敢正面向他寻衅,胆敢与他为敌的人,他们最终的下场 都如烟尘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事的话,我想一个人清静。」朱克柔语气幽然地下达逐客令。 「是,属下告退了!」 四位彪形大汉神情似有不满,却是敢怒却不敢言,不约而同地揖手向朱克柔 告辞,转身离去。 他们纷杳离去的脚步,乱了一地泼墨似的绿色烟岚…… *** 「哼!一杯茶水要收我十两银子,真当我江不儿是个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娇 娇女呀!」 一缕纤细的红影从布棚搭起的茶铺飞身闪出,那正是寻妹心切的江不儿,她 回头看著茶铺里一团混乱,几名大汉与老妇狼狈地被她捆成一团,投向她的目光 彷佛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有胆别走!」 「你们真的把我江不儿当笨蛋喔!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怪爹爹不喜欢我 们姊妹出门,原来外头世界坏人这麽多,真是受不了,姥姥说得也很对,这江湖 之中,没个好人。」 她轻哼了声,理直气壮地替自己报了仇,背起了包袱,挑了一条看了最顺眼 的路,再度踏上寻妹之旅,直到不小心闯进了泼墨烟岚之中,撞见了竹亭中几名 男人对话,待她发现之时,已经不知不觉地将自己藏了起来,偷偷地窃听著他们 的谈话内容。 躲在遥远的山茶树丛後,江不儿好奇地看著竹亭中一触即发的情势,心里有 点期待却又害怕。 她厘不清心里期待的原因,但是却害怕他们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那个白衣 男人看起来挺柔弱的,一定禁不起四名大汉的围攻,到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能 不能救得了他呢! 亭中男人们的对话断续不明地传入她的耳底,不知何故,她的视线就是一直 锁在亭中纺绣的男人身上,好奇怪,其他人都是一脸愤慨,他就只懂得一直不争 气地微笑,也不知道要起而抗争,教她这个躲在背後的陌生人,不由自主地生起 闷气,直想冲上去替他说话,保护他的柔弱。 最後,她看到了几名彪形大汉离去时气愤的面容,似乎满腹的不悦,近似无 奈。 见状,江不儿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唉,她觉得那个白衣男人真是可耻, 竟然让人家连打架的力气都省下,乾脆一走了之,来个眼不见为净,不屑与他为 伍了! 天底下还有比他这种男人更可怜的吗?忽地,江不见唇边漾起一抹红嫣的微 笑,觉得老天爷慈悲地在她眼前绽现了一丝曙光。 嘿嘿嘿,江不儿贼笑了三声,心底决定就是他了! 她快活地晃著手里的包袱,脚步轻松地闪出树丛後,缓慢地接近竹亭,看著 男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心头小鹿忍不住乱撞了下。 她猛吞了口唾液,忍不住在心底惊叹了声,好……好俊的男人!愈是凑近瞧 他俊美的脸容,愈是教人心魂怦动。 「喂……」她启唇之时略微迟疑了下,嗯……总不能一开口就教人家把自已 娶回去当娘子吧! 那样一来,可耻的人就换成是她了! 突然,她明白了方才自己为何会心生期待,她期待他与那四个彪形大汉打起 来,到时候她即时出现,演出一场女英雄救美男,成功之後再诱哄他以身相许, 瞧他一副娘娘腔的软弱模样,一定抗拒不了她浑然天成的强悍魅力,到时候她就 能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抢来了! 唉,他们没干起架来,对她而言,真是可惜呀! 好吧!心底可惜归可惜,她还是要想办法把他这个秀色可餐的好货色给弄到 手!江不儿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而,早在江不儿还躲在树丛之中时,朱克柔就已经发觉了她的存在,他修 长的手指轻灵地舞动在各色的绢丝之中,平静的神情彷佛没有听见她的呼唤,手 里小梭穿过绢料的沙沙声回荡在极静的氛围之中。 江不儿简直看不下去了,她快步冲进亭子,双手擦在纤腰上,气闷地嚷道: 「喂,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丢脸耶!一个好好的男人,为什么要学女人家刺绣 纺纱,争气一点好不好?」 闻言,朱克柔内心感觉到生平以来第一次的错愕,他终於抬起眸光,望著眼 前神情泼悍的红衣女子,心里顿觉好笑有趣。 她有一双极直率惹火的眸子,掩不住心底的情绪,就连她的眉,细致之中都 还带著一抹刚直的棱角,小鼻儿极挺,红唇饱满,发丝如云墨般丰密,一看就是 个热情如火的小东西。 「怎么?你不服气?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男人呀?!」 她噘起了嘴儿,心头小鹿还是乱乱撞,他的过分俊美教她差点感到无力,温柔的 气质令她这个正牌娘子军不禁觉得汗颜。 朱克柔魅眸一黯,直勾勾地觑著她,扬唇玩味地笑了,「如果不信,咱们可 以试试。」 「试……试什麽试?」江不儿猛吞了口津液,心想自己是否多心了,总觉得 他话中有话,似乎正在戏弄著她,「如果你是个男人,就放下手里的纺梭子,站 起来……嗯,站起来……」 朱克柔笑著将手里的梭子随手一扔,坏心眼地故意装佯,穿裹著白衣的身形 挺拔修长,对於江不儿的玲珑娇小形成一股极大的压迫威胁,「要我站起来,想 做什么?好非礼我吗?」 望著眼前突然拔高的男人身影,江不儿心跳漏了半拍,他的体形出乎她意料 的高大修健,突然间教她不知所措,「我……我哪有那麽坏心?我……我是想要 拯救你於水深火热之中呢!」 「水深火热?」他好笑地挑起英挺的眉梢,心思深沉。 「对呀!女红原本是女人家的事情,你一定是受到太多的压迫,你家人怎麽 可以这样对你嘛?!」她面有愠色,说得义愤填膺。 「你在说我的母亲吗?」看见有人为了他而生气,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是 一件极有趣的事情,纵使她的理由是如此的可笑荒谬。 「什麽?竟然是你娘欺负你,所以你才会这麽不成器的在这里纺纱刺绣?没 想到你竟然被女人欺负,没有出息到这种地步……」她决定了,拯救他的重责大 任,舍她其谁? 最重要的一点,她还真的没看过有哪个没用的男人可以长得如此器宇轩昂, 一副天下之大,唯他独尊的模样,所谓物极必反,可怜,他受到母亲的刺激可能 太深了! 「缂丝,这是缂丝,不是刺绣。」他淡淡地出言纠正,踏前了一步,刻意地 将她逼进角落里。 「刻丝?这明明就是绣……唉,算了,反正,一个有出息的男人是不会去碰 这些东西的,你要知道我是好心要救你,才会跟你老实说的,要不然……反正, 一个男人就是不准绣出这么漂亮的牡丹花,很可耻耶!」 江不儿说得蛮横无理,却也心虚极了,从小,她就对女红这门玩意儿使不上 力,总觉得那是专门用来折腾女人的细活儿,这男人要不是太过软弱,根本就是 女人的公敌! 「可耻,我?」看著她认真的容颜,教他分外觉得有趣,「你叫什麽名宇? 凭什么这样指责我?」 「江、江不儿,不要的不啦!喂……你退後一点啦!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腿 有多长吗?」亭里并没有小石桌,仅有角落的扶靠,照理说应该宽敞,但是她却 觉得自从他一站起来之後,所有的剩馀空间似乎都被他偷占走了,她就要喘不过 气来! 朱克桑黑眸沉魅,瞧著她理直气壮的小脸,心念一转,笑了起来,「那么, 小不点儿,你想怎么拯救我於水深火热之中呢?」 这男人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呀!不但乱叫她小不点儿,他一双腿那麽长, 还不停地跟她蹭来蹭去,感觉很奇怪耶!江不儿浑身燥热了起来,「嗯……你有 没有听说女人们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吗?」 「略有耳闻。」朱克柔漫不经心地耸了耸铁肩,故意用膝盖蹭著她双腿间的 细缝儿,撩动她触感柔细的红色罗裙。 「那……那你……」一瞬间,她迟疑了,另外一方面也被他的碰触给分散了 心思,江不儿芙颊飞红,视线定定地锁在眼前宽阔的胸膛上,声音细如蚊蚋道: 「你一定是受到家人的威迫,才会这麽没出息,那乾脆你也如法炮制好了,既然 你在家从母,那出嫁当然从妻的嘛!放心,我保证不会比你早死,让你丢脸的去 听女儿的话」 咦,她……她真的说出口了?江不见瞪大了双眸,不敢相倍自己竟然真的厚 颜无耻到去跟一个男人求亲! 话声顿止,一阵久久的沉默,突然,一阵浑厚爽朗的笑声从他的胸膛震荡而 出,朱克柔後退一步,一双长臂背在身後,俯首笑觑她羞红的脸蛋,戏謔道:「 你这算是在跟我求婚吗?」 「听……听得出来吗?」她的语气虚弱,娇美的脸蛋忽然红得似火,羞怯地 将自己的视线投进他深魅的眼眸中,心儿震颤。 「不,一点儿都听不出来。」他的语气闲凉,似乎事不关已,挑眉笑看她一 脸错愕。 「什么?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笨!我明明就……就说了……没用!没 用!你这个没用的男人!」江不儿俏脸堆红,既气又闷,很用力地瞪著他过分俊 美的脸庞,不以为自己还有勇气再开口求亲。 「不过,我现在好像又听出一点端倪来了,怎么办?」他觉得好笑又新鲜, 天底下没有人胆敢说他没用,她不仅说了,而且重复了好几次,要是换成别人, 早已经是他手中的亡魂! 她,幸免地成为了他的例外。 「什么怎麽办?」她很认真地拧起了细致的眉心,愣愣地望进他沉邃如潭般 的瞳眸,心儿怦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因为真是遗憾,我现在不能给你答覆。」朱克柔眸底再添一分笑意,俊美 的脸庞近得似乎随时会吻上她柔软的红唇。 「为什麽?」闻言,江不见感到些微错愕,心头怅然若失,难道……他觉得 她配不上他吗?毕竟,他是如此的俊美而且优雅,只是有些没用而已,至少她是 这麽认为。 她期待著他的答覆,感觉他阳麝的男性气息如抚触般温热地吹上了她的唇, 江不儿觉得自己方才瞬间放大的色胆,突然又在他的凝视之下,迅速缩水变小, 恢复成仅如往常的普通自倍,甚至於带著一丝小小的畏怯,及不知所措的忐忑心 情。 忽尔,朱克柔笑得极媚,这份出人意料的柔媚却丝毫不损他眉宇之间的阳刚 气息,「因为我会害羞,你要回家问我娘。」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