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派人去了铁王府,那里却已经是人去楼空,为什麽?克柔,为什麽你想 要袒护铁世叔?这与我们当初的约定有了出人,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吧!」闻 天放直至此刻,心里仍旧不愿相信自己遭了背叛。 「如果说,我真的背叛了你的信任呢?」朱克柔耸肩笑笑,抬眸望著站在铁 牢外的闻天放,心里忽觉有趣。 才不过几天的时间,两人的身分突然间转换了过来,那日,闻天放化身成人 人憎厌的乞丐,如今,换他成了待罪的阶下囚。 朱克柔一身月白色的袍服略染污色,不复往日的乾净雪白,黑发微乱,衬著 下颚泛青的胡碴,再加上双脚铐著铁镣,格外显出他的桀驁不驯,那是一种他从 未在人前显露过的浪荡气质,极端迷人而且邪恶。 「那麽我想,你一定有最好的背叛理由,足以教你舍弃我们兄弟两人那么多 年的交情。」闻天放恢复了一身雍容的装束,教人可以看清他精明的眉目,比起 朱克柔的俊美,他多了一股超群的雅气。 「那倒不,我只是发现了这件事情不如想像中单纯。」 「单纯?这已经牵涉到叛国之罪,你竟然说它单纯?克柔,你快要把我都搞 胡涂了!」 「你可曾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倘若铁王爷只是一个受人 利用的傀儡,铁家军屯的兵马是用来攻打朝廷的利器,那麽,天放,你以为谁会 是最终的得利者?」朱克柔扬眉,笑觑眼前兄弟顿时沉凝的脸容。 「你的意思是说」 就在闻天放皱起眉心,急待追问之时,朱克柔却突然轻笑了起来,听见了外 头传来的声响,表情忽然变得温柔,「天放,你先回避一下吧!我好像有客人要 来了。」 「客人?!」同在此时,闻天放心底感觉到纳闷,他不是曾下令无论任何人 都不准探视朱克柔的吗?怎么可能…… *** 走在狭小阴暗的地牢甬道,江不儿紧抿著小嘴,抬起水眸望著前方的幽邃未 明,心底涌起了强烈的期盼。 想见他,就要见到他了! 忽然,她想起了方才在衙门外,值守的人把话说得坚决,似乎没有任何容她 转圜的馀地。 「不行,不行!上头的人交代过了,不准让任何人探视朱爷,就算他的家人 也是一样。」 「是吗?那真是可惜。」她耸肩笑了笑,低头动作轻柔地抚理了下发丝,跟 著在她的手里闪过一道嫩黄色的光芒。 一思及此,江不儿的唇畔勾起一抹浅粉色的微笑,迷魂香、香迷魂!她记得 姥姥曾经说过,这道迷魂香的功用甚奇,意志力薄弱些的人,只要闻香之後,三 言两语便可施行催眠。 「姑娘,就是这里了!」领路的狱吏说话的神情略显涣散,指著在长甬最末 端的一间牢房。 「小不点儿,你可真是神通广大,这里都已经被下了禁令,你竟然还能够进 得来?!」朱克柔看见了朝思暮想的可人儿就站在眼前,唇泛微笑,心里却难忍 激动的想念情绪,所以故意轻松地调侃她。 「快把门打开。」江下儿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铁牢里的朱克柔,看见他一派轻 松地坐在草堆上,似乎事不关己。 见状,她的小脸沉凝,低咬著红唇,心底暗自恼恨了起来,只有她!只有她 在想他!他根本就不把她当一回事儿。 否则,他就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瞒著她不说了!是她太笨了,打从一开始 就不该相信他这个老奸巨猾! 狱卒迷迷糊糊地遵从她的命令,拿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铁锁,在不儿的指示之 下,退到了一旁。 「小不点儿,几天没见,想我吗?」他的嗓音之中合著一丝缱锩,神情却是 刻意伪装的浪佻笑容。 「不想,一点儿都不想你,我心里巴不得……巴不得你就别回来了,看了就 心烦。」江不儿双脚定定地站在牢房门口不动,小手紧握成拳,忍住了想要接近 他的冲动,绷凝著一张俏丽的小脸。 「是吗?那我就永远都不回去了,这样你满意了吗?」朱克柔邪恶地笑了, 似乎有恃无恐。 闻言,江不儿再也难掩心里的激动,飞扑进他的怀里,小小的粉拳如雨点般 打在他宽阔的胸膛,忧心如焚的泪珠儿扑簌掉了下来,「你!你这个大坏蛋!就 只会吓唬人……」 他怜爱地笑了,强而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拥住了她,制止了她的冲动,像抱著 一只蠕动不休的虫儿似的,他长指托起她小巧的下颔,看见她狼藉的泪颜,心里 其实有些得意,语气却是纳闷地说道:「你哭了?真是奇怪,以前无论我怎么惹 你,都看不见你哭呀!」 她小嘴一扁,沉默了半晌,别开了泛红的小脸,不教他看见她腼腆羞怯的容 颜,语声哽咽:「哭什麽?有你在身边,就算只有被你欺负的份儿,可……心里 就是快乐,我哭什麽?」 闻言,朱克柔心底不禁激动了起来,恨不得将她化成了一口蜜糖,含在他的 嘴里,甜彻心扉,「小不点儿,回去吧!你放心,乖乖回去准备当我的新娘,我 不会有事的。」 「不要,谁知道你会不会又骗人!」凄楚的泪花儿在她的眼眶底不断地打转, 不消片刻,就化成了两行晶莹的泪珠潸然滚落。 「不要当我的新娘吗?那我就真的不回去罗?」他扬起笑眉,嗓音温柔地恐 吓道。 一瞬间,她不停地扭动娇躯,想从他的怀里挣开,小手捶打著他硬实的胸膛, 哽咽不已,「朱克柔!你又吓我……你竟然这样……你怎麽可以这样吓我?我又 没有说不嫁你呀……」 「好好好,我不再吓你了,只是,小不点儿,是谁带你来的?是手下的佣人 吗?你别想骗我说你这个小路痴是自己走过来的,我不信。」这次,他相信了她 的真心,聪明地转开了两人之间的话题。 「我是自己跑出来的,不过我还是迷路了,最後是一个姓冷的男人带我来的, 他跟我说,你认识他的。」不儿说得理所当然,扬起凝泪的长睫,贪恋地看著他 俊美不羁的脸庞。 忽地,朱克柔的脸色骤然一变,凌厉的眸光瞥向墙角,发现墙後藏匿的闻天 放也是神色不对,彷佛对他们而言,那个姓冷的男子所代表的意义不凡,分明就 是目前失去踪影的冷九爷! 他们心底不约而同地明白一点,就是那个姓冷的家伙为不儿带路的举动,透 著很强烈的挑衅意味。 想著,朱克柔的心不禁为之战栗了起来,要是冷九爷知道了不儿对於他的非 凡意义……老天!他害怕到不敢再深人想下去了! 「你怎麽了?阿练,快点,别再耽搁时间了,趁著迷香还有效力,其他的援 兵还没赶到之前,我带你走吧!」说著,地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他抱得死紧, 动弹不能。 「原来,还真被我料中了,小不点儿,你果真是使了迷魂术。」朱克柔强健 的力道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彷佛故意将她囚禁在他的怀抱一般。 「我只催眠了一个,把其他人都弄晕了,快呀!已经没有时间了呀!他们随 时都可能会醒过来的。」她拉不动他高大的身躯,忍不住望了门外一眼,心底慌 乱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朱克柔笑著摇头。 「为什麽?」她闻言愕然,瞪大了泪湿的水眸,惊讶地望著他。 「小不点儿,咱们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的,为了你好……只能对不起了!」 话音一歇,朱克柔冷不防地扬起手刀,略施巧劲地落在她的後颈,长臂及时地承 接了她顿时昏迷不醒的娇小身子。 「阿练……」坠入全然的黑暗之前,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似乎是在抗议 著他措手不及的暗算。 「来人!」 这时,一大群官兵及时赶到,领队的太守看见有女子闯进牢里,急喝了声, 他的手下连忙将牢房重新上锁。 下一刻,闻天放神情从容不迫地从墙後走出,笑著感叹,「好一个敢爱敢恨 的小姑娘,克柔,你真是捡到宝了。」 闻言,朱克柔起了戒心,沉声警告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干她的事情,天 放,派人将她平安的送回「紫天门」吧!算我求你了!」 突然,闻天放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状似头疼地按住了太阳穴,摇头晃脑了 下,「什麽……你说什麽?啊!不行,她那个迷魂香的功力实在太厉害了,我好 像也有点晕了,真是糟糕,这么晕法一定会忘掉很多事情……」 语歇,他回眸,有点纳闷地看著朱克柔,惊奇地说道:「咦,朱老弟,你怎 麽被关起来了?来人,快开锁!」 「殿下,朱克柔犯了通敌之罪,不能放呀!」身旁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 吓了一大跳。 闻天放一脸愕然,不禁摇了摇头,道:「什麽?什麽通敌之罪?有这回事吗? 不行、不行,我的头脑被迷魂香迷得都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愣什麽?你们快 来开门呀!」 「殿下?这……这不成呀!」 「为什么不成?啊!晕了,晕了!我什麽都不记得了,我的头好痛,看到自 己的好兄弟被关在牢里,我的头就更痛了……咦?!你们怎麽还不快点把门打开, 啊……我的头快要痛死了……」 自始至终,朱克柔半声不吭,怀里紧紧地抱著昏迷不醒的江不儿,看著闻天 放精采演出的迷魂记,唇边扬著颇富兴味的微笑。 无论他的居心如何,这样的作法简直就是胡闹呀! 这时,站在闻天放身旁的太守急令道:「快快!听太子的话,快把牢门打开, 松开脚镣,放人出来!」 「老弟,你还不快点出来,待在牢里多晦气呀!」看见朱克柔并不急著行动, 闻天放笑著催促。 朱克柔的脸色沉静,看著牢吏手忙脚乱地为他解开脚镣,重新获得自由之後, 他长臂一横,轻而易举地抱起不儿,走出牢房。 就在两个男人擦身而过之际,闻天放的神情一沉,冷冷地说道:「事情不是 这样就完了!克柔,迟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完善的交代。」 「我知道。」朱克柔眸光魅笑,淡淡地扫视了闻天放一眼,长身微俯了下, 从容自在地走出了低矮的牢房,抱著怀里的人儿飘然远去。 **** 「小不点儿,醒一醒,咱们到家了!」 「嗯……阿练……」 「小不点儿,你醒醒,快把你的眼睛睁开,瞧,咱们已经回「紫天门」了!」 朱克柔掀开了马车的遮帘,轻晃了下她虚软的身子。 闻声,江不儿半蒙胧地睁开了水眸,侧首望出帘外,确实看见了「紫天门」 三个大宇横批在朱门之上,熟悉得不得了。 「什麽?我们……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什么时候……」她眨了眨水灵灵的眸 子,不敢置信地问。 「何必管咱们什么时候逃出来的,你瞧,我这不是平安归来,什麽事情都没 了吗?」他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让她站在他的身前,瞧清「紫天门」就在她眼 前的事实。 「什麽事情都没有了……」她回眸望著他,甜美地笑了,然而,话都还没说 完,她娇小的身子忽如千金坠般直线沉落在他的怀抱之中,奇妙地带著微笑昏了 过去。 她这一昏吓坏了朱克柔,他抱住她虚软的身子,焦急地吼道:「不儿!你没 事吧?不儿」 *** 「什么?不儿有喜了?」朱老夫人听闻喜讯,高兴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拉著 香香直追问道。 「是呀!老夫人,来看诊的大夫确实是这样说的。」香香点头如捣蒜,眉开 眼笑,跟著朱老夫人一起感到兴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依照我儿子那种狡猾性格,怎么可能忍到现在还没 有出手呢!好,很好,我终於要当奶奶了!」 「恭喜老夫人!」 「还没!还没!快,快派人去张罗一下,我要让这小两口早日成亲,好搁下 我心头这块大石头呀!」朱老夫人脑筋动得挺快,虽然还不太清楚不儿的来历, 但事已至此,再加上不儿这女娃讨人喜欢,她乐得不追究。 「但……老夫人……不儿小姐她……」这会儿,香香突然变得有点吞吞吐吐, 好像有什么难言之瘾。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朱老夫人对於香香的反应感到纳闷,拉著她的手 不停地逼问。 「听说,不儿小姐似乎不想嫁给少爷呀!过来这里的路上,我又听说少爷和 不儿小姐现在正在吵架,没人敢过去劝他们……」 「什麽?!」 *** 过去,古人有一句话常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要不然很容易说出问 题。 今天,江不儿却忍不住要说:话不能乱说,「饭」更不可以乱吃,否则很容 易吃出问题来的! 呜……她明明说要逃跑的,为什么老天爷要跟她开玩笑?竟然真的让她怀了 朱克柔的骨肉,他说,这下于他们两人不成亲的话,他就会对不起朱家的列祖列 宗了。 他这个笑里藏刀的大老奸,摆明了从一开始就不想要教她从他身边逃开嘛! 不管,她决定了,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你再说一遍!」 「无论再说多少遍都一样,你这个要求太可恶了,我办不到。」望著心爱的 人儿坐在暖炕上,一脸恼火的艳丽模样,再想到她的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直教朱克柔心怜不已。 「不管!不管!要是你不这样去跟我爹说,那我就要逃跑,然後等孩子生下 来以後,我就要把他的名字叫做朱小奸,别名小老奸。」说著,江不儿气闷地掀 开了锦被,从炕上跳下来,准备落跑。 「你敢?」朱克柔眼明手快地擒住了她纤细的臂腕,不容许给予她任何机会, 教她能从他的眼前逃离。 很好!朱小奸,她至少还记得他是孩子的父亲,给予他所应当属於的姓氏, 至少,这是一个好现象。 「为什么不敢?孩子又不是你生的,我自已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孩子,当然有 权力决定他的名宇,怎样?!」她得意地昂起下颔,扬起娇美的微笑,却难掩眸 底气愤的神采。 哼!她只不过要他小小的说谎一下,他竟然连这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到,可恶, 她要把孩子带走,让他自己去跟朱家的祖宗交代好了! 「不准!」他说得斩钉截铁,展现难得一见的铁腕姿态。 闻言,不儿红唇一翘,抽喳地哭了起来,「哇……原来你不只是个笑里藏刀 的老奸,还是个会欺负人的大沙猪,好!我决定了,我要带著孩子逃跑,以後我 就要告诉朱小奸,他娘就是被他爹欺负得很惨,伤心失望之馀,才会隐居山林… …呜……」 朱小奸?老天,她还不死心呀!「小不点儿,我没有欺负你,只不过把咱们 的儿子叫朱小奸,真的不太好听,我只是不要」 「有!你就是有欺负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那麽现实的人,才不过儿子 叫朱小奸,你就不要他!呜……」 「我没有说不要咱们的孩子,现在不是这个问题……」朱克柔倾尽了耐心, 将她抱在怀里柔哄著。 「你明明就说不要了,我要带著朱小奸离家出走,放手,你不要理我啦!等 他生出来,我要跟他说,他的父亲是个笑理藏刀的大老奸、大坏蛋,对他很嫌弃, 所以……所以……」不儿抬头望著他,两泓泪眼亮晶晶的,像只乞怜的小弃猫般, 哭诉委屈。 「所以你要我做什麽,我都会去做!小不点儿,你赢了!」朱克柔不禁叹息, 被她那一双闪亮动人的眸子给打败了。 嘿嘿,她的苦肉计得逞了,江不儿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更显得她泪颜楚 楚,「那你要去跟我爹说,你本来是一个不事生产的浪荡子,坏得一塌胡涂,吃 喝嫖赌,样样精通,最後是我救了你」 「他不会信的。」他一口咬定,斩钉截铁。 闻言,她扁起娇嫩的红唇,再度委屈地哭了起来,「哇……我要告诉朱小奸, 他爹对他很嫌弃……」 「好好好,我依了,我会告诉你爹,朱克柔本来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浪荡子, 遇上了他的千金之後,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嗯,这一句话好,那如果他问你说,为什麽无可救药的浪荡子还能经营「 紫天门」,赚一堆钱的时候,你要怎么说?」 「就说……是老天保佑吧!」怀抱娇人儿,虽然必须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 朱克柔心底还是挺心甘情愿的。 她皱起了小脸,颇不满意地说道:「不行,你要跟他说,你爱慕虚荣,外强 中乾,祖先留下来的家产快要被你败光光了……」 朱克柔俯首笑啄了下她的额头,不禁苦笑,「如果我全部都答应你的话,小 不点儿,咱们的孩子可不可以就别叫朱小奸了?」 江不儿嘻嘻一笑,不置可否地沉吟了一会,「嗯……我考虑一下,记得喔! 你要跟我爹说……」 他们两人谈话的声音不断,其中搀揉了他的甜言蜜语,以及她的娇滴轻嗔, 真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捱,皆大欢喜。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