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医院多休养了半天,官静冬赶着在令扬天找到她之前办好 了出院手续, 她告诉医生说不想通知任何人。 穆可人心里充满了疑惑,最后,在她们分手之前,官静冬淡淡地告诉她,她 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流产了,更不愿让她的男人知道他们的孩子没了。 “没关系,我能体会,这大概就像我不想让小童的亲生父亲知道我偷偷生了 他的孩子吧!”穆可人擅自下了结论,也不管其实两件事根本就一点儿都没有关 联性。 官静冬勾起略显苍白的唇瓣,虚弱地一笑,“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别闹了,多几句谢谢我也不能当饭吃,这样吧!咱们来当好 姐妹,你一定不会那样老是陷害我的,对不对?”说起她那位堂姐,她提心吊胆 了! 她们站在等待机场巴士的车亭下,等着早就该来,但一直没有出现的巴士, 穆重站在一旁,小绅士般的秀气模样引得路人纷纷回头注视。 “我不知道该如何陷害人。”官静冬失笑不已。 “那太好了,陷害的伎俩让恰人一个人学就好了,我给你在台湾的电话和地 址,你有空要跟我联络,知道吗?”说着,她掏出笔和纸写下自己的联络资料, 交给了对方。 “嗯。”官静冬点点头,伸手就要接过纸条。 对于她那么干脆地点头,穆可人狐疑地眯起美眸,充满不信任地盯着她, “你真的会跟我联络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拿了我的地址和电话之后,就会消失 得无声无息,好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我不会!” “你保证?” “嗯。” “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 觉,后来,在断断续续的联络之中,官静冬才知尊原来穆可人就是燕誉一直想要 找的女子,但她没告诉任何人,因为她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想要保护的秘密,不 想被别人知道。 虽然,她并没有一定的把握,但趁着这个机会逃离令扬天身边,找个安静无 人的地方落脚,也并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但,离开他身边的念头却仅只出现短短一下子,就消失在她的心底深处,最 终,她还是决定回到他的掌握之中。 她替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怕自己的离开会祸及金家的人。 令扬天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冰霜般冷酷,他的心也如冰雪般只有冻人的寒冷, 她无法想像他会为了她的逃离做出什么事情。 如果他要毁了全世界,她也毫不怀疑他一定做得到! 她一个人只身走进令扬天设在九龙的堂口,知道自己不需要花费吹灰之力, 就会有人主动带她去见他。 果不其然,她一进堂口大门,就有一个年约六十岁,蓄着小山羊胡的老人连 忙带人迎了上来。“静冬小姐,你到底去了哪里?令爷找你找得快要急疯了!” 咱们弟兄都怕到晚上还是找不到小姐你的话,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才好。“ “带我去见他吧!”她平静地说道。 “那当然,来人,备车!”老人扬声喊道,立刻就有人照办。 这时,老人又回头,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忍不住好心地劝道:“静冬小姐, 我们都知道令爷疼你,把你当宝贝似的怜惜,不过,你这次不说一声就跑出来, 令爷很着急。样子看起来很阴沉,你自己回去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她苦笑。 真是好可笑!每个人都以为令扬天疼她、爱她,却不知道他在私底下是如何 冷落她,对她冷嘲热讽的。 这几个月来,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她就连晚上等着见他一面都不能够做到! 他是她的主宰者,她对他而言却什么都不是。 在她的心底,甚至于弄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坚持回到如此对待她的男人身边, 她心里也非常明白自己这一回去。只怕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这时,一名年约三十的黑衣壮汉来到她面前,“静冬小姐,车备好了,让小 的护送你去见令爷吧!” 官静冬淡然颔首,众人让她走在最前面,俨然以行动确定她在他们心里的地 位,这是令扬天有意替她奠下的形象,她是他唯一承认的女人,任凭是谁再亲近 他都不能取代官静冬的地位。 谁,都不能取代官静冬在他心底的地位…… 当她在弟兄们的护送下回到家之时,令扬天已经在前厅里等着她了!她看着 他冷峻的脸庞,已经有心理准备要接受他的处罚责骂。 但他没有开口,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她,但她不信在他的眼底看见了心疼的 光芒,只当作是自己看错了。 “你不问我一整天去哪里了吗?”她主动地开口,冷淡的语气仿佛是对他的 挑衅。 “那不重要,你人已经在我面前了。”在他的眼底绽过一抹激动的情绪,他 用平淡的表情掩藏得很好。 “你真的觉得我去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对你一点都不重要吗?”她一 口气微微地提起。 “你想告诉我吗?”他挑起眉,直勾勾地盯视着她,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已经 千百年末见了,此时此刻再将她仔仔细细瞧一遍。 “我不知道……我应该要告诉你,可是我不想说。”她心里有着倔强,明知 道自己应该要告诉他流产的事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就不必说了。你的脸色很苍白,回房去休息吧!”自始至终,他深沉的 眸光一直都停留在她脸上。 “是。”她深吸了口气,硬是将心里的话给吞回去,在女佣的扶侍之下走上 了二楼的楼梯,却在这个时候又听见他开口了。 “听着,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擅自出门。”他口吻专断地说道。 “是。” “去吧!” 在上楼之前,她忍不住回眸瞧了他的背影一眼,或许是多心了吧!她从他宽 厚的背膀上看见了一种近似悲伤的沉重。 他藏着话没对她说,正如她有事隐瞒着他一样。 他们两个人之间明明就如此接近,却感觉就像在地球的两端般,永远,永远 也无法拉近半点距离。 官静冬叹了口气,一阶拾着一阶走上了二楼。不说了!藏在她心底没对他说 的话,今生今世就藏在她的心底,不必再说了! 这时,武叔悄悄地走了过来,一脸担心地问道:“令爷,难道你不告诉静冬 小姐说你已经知道——” “住口,闭上你的嘴,什么话都不许多说。”他低喝了声。 “是。”武叔退到一旁,没再说话。 令扬天握紧了拳头,泄漏出隐藏在他心底的激动情绪,这辈子他永远都不会 原谅自己,永远不会…… 走进了房问,官静冬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一样,就连心里都觉得好空荡, 她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一头及腰的长发,心里忽然想起了令扬天曾经对她说 过的话。 他说,他喜欢长发的女子。 如同一匹上好的丝缎般乌黑柔亮,披迤在纤细的肩膀上,柔若无骨的模样最 教男人着迷。 他说,他喜欢欣赏她长发的样子。 柔如丝缎的发丝披迤在她的纤肩上,柔若无骨的模样最令他着迷。 而她却偏偏最不喜欢被他看见长发柔弱的样子,纤长的发丝被他揪在掌心时, 她总会感觉就连心脏都被他给一把揪住了。 如果,她剪短了自己的长发,不再是令他着迷的样子,那他对她的爱恋还会 剩下几分呢? 她想看一看,看他冷酷的神情为之大变的样子。 他就像一块寒冰,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温度能够令他融解。 她唤来了女佣,交给了她一把剪刀,要她齐肩剪下这头长发,怎么剪都无所 谓,只要能够剪下这三千烦恼丝即可。 这消息立刻就传来到令扬天的耳里,他走进了房里,斥退了颤抖的女佣,以 非常阴冷的语气向房门外的一群下人们说道:“听着,谁敢动她的头发,我就斩 断谁的手!” “那是不是我自己剪自己的头发,你也要砍断我的手呢?”她微微一笑,美 眸之中的闪烁与银剪锐利的光芒相互呼应。 “静冬,你应该知道惹我生气的下场。” “我知道,可是我更想知道如果我剪短了自己的头发,你会不会像你刚才说 的那样砍断我的手。” “把剪刀放下。”他低沉的语气之中透出一丝呵哄。 但官静冬没心思听出来,她摇摇头,不肯放下剪刀,“我不要。我的命是你 的,我的灵魂是你的,但我的头发总能由我自己主宰吧!” “你休想!你的一丝一发,从上到下都是我的。”他低吼。 卡嚓。 她一刀剪掉了整束柔亮的青丝,似乎是存心要跟他所说的话作对,就在他的 面前,把自己留了许多年的长发给一刀剪断。 一瞬间,令扬天的脸色铁青到了极点。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一字一句如冰珠般的话语从他的齿缝间进出, “说,你到底有哪个地方感到不满?” “没有了。” “没有了?你是说,令你感到不满的就只有自己的一头长发吗?” “是的。” “那你以后可以不必再留长发。”说完,他转身离去,一脸无奈的表情就像 刚解决了一件小孩吵闹的麻烦事。 官静冬愣愣地瞪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心里有一种被狠狠撞击的错愕,他的 回答就只有这样吗? 她苦涩地笑了出来,美眸深处凝着湿红的泪雾。 她不就是想要他痛苦吗?可为什么……得到他如此冷淡的反应,感到难过痛 苦的却反倒成了她自己? 一整夜,她不习惯剪短的发稍不断地拂弄着脖子,挠挠痒痒的,让她感到有 点坐立不安,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做了傻事。 她确实做了傻事,以为自己在他的心里会有些分量,至少,只有一点点在乎 也好,都强过无动于衷。 忽地,她听见了门外传来声响,她飞快地关上灯,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 睡着了,没理会进房的男人。 令扬天走进了闯黑的房间,打开了床畔的台灯,坐在她的身畔,敛眸凝视着 她柔嫩白净的脸蛋,俯首轻吻她的脸颊。 官静冬以为他要抱她,张开眼睛,伸手想要推开他,“不要……就只有今晚, 只有今晚,求你不要……” 他知道她心里正在想什么,不予点破,只是脸色阴沉地说道:“凭什么要我 听你的?你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身分吗?”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只是供你求欢的工具,再也没别的了,但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让我求你,就只有今晚不要……可不可以?” “你有什么话没告诉我吗?”他轻抚着她的脸,低声地问道。 她抿唇沉默了半晌,才缓缓摇头,“没有。” 不想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开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他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虽然,在她的心底深处好想要有一个人听听她痛苦的声音,但她甚至于不敢 肯定冰冷无情的他是否会跟她一样难过。 他不属于眼泪,不属于伤心。 令扬天用长指爬梳她柔软的发丝,不太习惯那短而轻飘的感觉,但他没开口 表达自己的不满,他不愿强迫她做自己不乐意的事情。 他合衣躺到她的身边,有力的臂弯紧紧将她抱住,感觉她柔软的身子在他的 怀抱之中显得非常僵硬。“明天我会吩咐下去,让人安排你去学些东西,学什么 都好,我不在的时候,你去找点事情做吧!” “如果我什么都不想学呢?” “那也无所谓。” “我知道了。”她敛下长睫,代表默从了他的命令。 她不想再挑战了!因为,她所能从他身上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冷淡不在乎的 回覆,感到痛苦的人永远是她。 令扬天轻叹了口气,大掌揉着她细软的发丝,神情沉痛至极。 她明明就依偎在他的怀抱之中,他却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遥远得就像位于地 球的两端,就像太阳与月亮一样,永远都没有拉近距离的时候。 令扬天感觉到她挪动了下,仿佛想从他的怀抱里挣开一样,忍不住收紧长臂 的力道,将她纤细的身子揉进胸膛里。 面对她,他总是感到两难,不知道自己的双手究竟应该紧紧捏住,或者是适 时地松开,紧捏着,怕她碎了,一放开,却又担心她会从他的掌心逃掉,再也要 不回来。 所以他不放,绝对不能放,就算这么做会要了他的命,他都不允许让她从身 边逃掉。 那么,他就只能紧紧地握住双手,紧握住她,就算将她捏伤了、成了碎片, 他的心会为之而疼痛,也绝对不放开手…… 四年后 从那天之后,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仿佛各过各的生活,就算偶有交集, 也都只是短暂的交会。 令扬天就常常消失不见踪影,有时候是一,两个月,有时候甚至于是半年的 时间都见不着他一面。 官静冬终于知道那天他要自己去找点事情做的用意了! 他不陪她,当然就要她自己去打发时间,她扮演着他身边最名正言顺的正妻 角色,该给她的他一样也没少给过,但讽刺的是他身边发生的事情,她却可能必 须从别人口中,甚至于是报章杂志上才能得知。 也从那天之后,他就用他自己的方式将她囚禁起来了,他只准许她请老师回 来教她才艺,不许她经常出门,而她没学才艺,只学了武术和射击,他没表示意 见,只要她别伤了自己,他不喜欢见到她受伤。 或许,这是他对她最后的心疼方式吧! 四年了! 跟在他身边四年了,她逐渐地习惯当他的女人,习惯了他偶尔才会出现在她 面前的习惯。 “静冬小姐,你帮英叔想想办法吧!这下子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面前如此诚恳求着自己的老人,官静冬微微一笑,习惯了许多在令扬天 麾下做事的人都把她当成了活菩萨,以为只要来求她就可以在令扬天手下逃过一 劫,虽然她觉得这根本就没用,但这几年来,求她救命的人从没少过。 “英叔,你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了,怎么会不知道他讨厌那些花俏的媚俗功夫 呢?只要好好做事,他绝对不会亏待手下的人,这你应该比静冬还要清楚,不是 吗?” “我……我只是想说……如果呈报出来的金钱数目比较好看的话,那令爷也 会比较高兴,这表示钱赚得多……” “但他最终还是会知道的,不是吗?” “静冬小姐说的是,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把钱的数目改回去,就算捱他骂也无所谓,静冬不敢说这么做他就不会处 罚你,但如果你想要继续粉饰太平的话,要是被他知道了,你一定会被罚得更重, 英叔,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英叔急忙地站起身,就要告辞,“静冬小姐,我这就回去 把事情做好,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嗯。”她笑着点头,“对了,外面的天气如何?” “很好,穿件薄衫出门就可以了,静冬小姐,这么好的天气你不想出去走走 吗?” “想,我很想。”看着英叔离去,官静冬又待在偏厅里坐了一会儿,蓦地, 她站起身,走出了偏厅,穿过长廊往大门走去。 就在她要踏出大门之际,武叔带人拦住了她,“静冬小姐,请问你需要什么? 请告诉小的,让我去为你准备。” “我想出门。” “主人交代说他今天会回来,只怕很难照小姐的意思去办。” “我想出去透透气,只要一个小时就好,半个小时也可以,最起码……十分 钟就好,我不想一直被关在这里。” “那就让手下的人陪小姐到院子里去散散心吧!没有人限制静冬小姐的行动, 只要在这栋宅子里,无论要去哪个地方都随静冬小姐的意思。” “我就是不想在这栋宅子里,我快要被这屋子给闷慌了,十分钟就好,我想 走出那个大门,看看外面的世界还在不在!”她挣扎着想要出去,却被硬生生地 挡在门口。 “你不需要出去看,门外的世界依旧好好地存在着。”令扬天正好回到家里, 一抵达家门就看到这出闹剧,男性低沉的嗓音淡淡地穿插而人。 官静冬抬眸吃惊地看着他,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地说道:“我不会逃走,你 应该知道我不会逃走才对!”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浅淡地一笑,黑色的瞳眸却没有染上丝毫笑意, 他朝她伸出大掌,“过来,我要进书房里去看文件,你陪我。” 官静冬知道自己没有否决他决定的权利,将纤手交放在他的大掌之中,任由 他将她带到书房里。 她感觉他握着自己的大手力道是如此强劲蛮横,半点都不肯她作主的余地, 从四年前开始,他就不曾再给过她半点自由。 他控制她全部的生活,她所做的任何事情没有一件可以逃过他的监视,他把 她当所有物一样完全地予以控制。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了。 但,她却不曾想过有一天他放开了手……就算在他身边有多痛苦难受,她依 旧不曾想像过有一天,他真的放弃了对她的掌控。 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呢?她不敢去想……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