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结果,苍司劲成了耿家新聘的剑道老师,名正言顺地住了下来,高级的剑道 课程就由他来教。 按照耿老爹的说法,那就是出身风山流派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坏家伙,每 次一问到来历,苍司劲就会流露出落寞悲伤的神情,那一脸俊秀斯文的忧郁,看 得耿家夫妇心疼极了,到了最后就只好什么都不问了。 不过,与其说练剑道可以修身养性、锻炼体魄,苍司劲的剑法比较像精湛的 格斗技,他的剑法不只快、狠,准,而且招无虚发,总会教人有一种错觉,那就 是如果他手里拿的是真刀的话,对手早就死在他剑下千万次了! 自从他来了之后,剑道教室就多了不少学生,大部分都是二十岁到三十岁的 粉领族,还有不少四十岁以上的妈妈级学生。 以前这些妈妈顶多把小孩送来学剑道,现在则是自己抢着当学生,就算是白 痴也知道谁是她们真正的目标。 而耿依柔这个「救命恩人」呢?则是理所当然成了他的经纪人,她打算再过 一个月就调涨这些小姐妈妈的学费,乘机大捞一票。 对于她算得精准的如意算盘,苍司劲只能苦笑,他并不想做任何事情阻止她 这个经纪人兼救命恩人继续「胡作非为」下去。 照她的说法,做人要懂得报恩,否则出去会被人家笑。 原本苍司劲教课时,都是借穿耿家老大的道服,但耿老爹觉得这样太对不起 「风山流」这大名鼎鼎的招牌,很坚持要帮他订作一套新的。 看着他穿起黑色道服,还挺人模人样的嘛! 「不错嘛!」耿依柔在他的身边绕了一圈,仔细地对他评头论足一番。 「穿的人是我,当然不错。」苍司劲轻笑了声,拉整了下衣服。 「我看也找那个人来我们道场学剑,让俭也穿上道服,不晓得会不会也一样 好看呢?」她忽然站定了脚,一脸若有所思。 「哪个人?」 「我喜欢的人哪!」 「妳有喜欢的人?」他拧起眉心,觉得她这话刺耳到了极点。 「对。」她点点头,立刻就被他用竹剑敲了下脑袋。 「再说一次,妳有喜欢的人了?」这次,他的语气微沉。 耿依柔捂着被他打疼的头,委屈地皱起小脸,「我当然有喜欢的人,这有什 么好奇怪的?」 「没有。」但他不爽。 苍司劲又打了一下她的头,一脸不高兴地转头离去。 「你干嘛啦?!一直用竹剑打人家的头,我又没欠你!」她气呼呼地朝着他 高大的背影娇吼,实在很想跟他据理力争到底,但很不争气地输给肚子里咕噜叫 嚣的馋虫,「阿劲——」 「干嘛?」他回眸睨了她一眼。 「我肚子饿了,你要不要弄点东西给我吃?」 「自己去弄,我又不是妳家请的厨子,凭什么要我煮东西给妳吃?」说完, 他轻哼了声,一脸不爽地走了。 他在生什么气呀?耿依柔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给轰得一愣一愣的,搔了搔头, 很用力地思考着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 坐在窗台前,双手支颐,看着一片白云飘过蓝天,耿依柔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截至目前为止,她已经叹了一百零八个气了。 「唉……」又一个。 「她怎么了?从刚刚就一直坐在那里叹气。」正好耿家老大走了过来,苍司 劲指着窗台前那个叹气的家伙问他。 没想到除了他之外,没有半个人觉得讶异。 「别理她,那个家伙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她生病了吗?」 「是病不是病,犯起来要人命。」 「我不懂,你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恋爱呀!柔柔那家伙要不是又恋爱了,要不然就是又失恋了!不过我看八 成是又恋爱了才对。」 要不,她才不会一副「哪个少女不怀春」的病相思模样。 「我确实听说过她现在有喜欢的人。」苍司劲微微地拧起眉心,发现自己还 是很不喜欢这个事实。 「才现在吗?她什么时候没有过喜欢的人?」耿家老大一副「少见多怪」的 神情,「你猜她那家伙几岁初恋?」 「十五岁?」他想这应该是一个很正常的年纪吧! 「错!」耿家老大轻哼了声,「十五岁?你在说你家妹妹喔?很抱歉,我们 家小妹早熟得很,她三岁就初恋了!」 「三岁?」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对,虽然我很不愿意这样讲自己的妹妹,但她这家伙不但博爱又滥情,我 还记得她是怎么喜欢上那个幼儿园同班的小男孩,好象是因为她的鞋带松掉了, 老师很忙没空帮她绑,那个小男孩刚好大她一岁,刚好会绑鞋带,也刚好帮她绑 了鞋带,结果她就这样默许了芳心,还差点「非君不嫁」,差点把我们都吓坏了。」 「只是绑鞋带而已?」真教人感到不可思议。 「要不然你以为幼儿园小朋友还能干什么?」耿家老大横睨了他一眼,觉得 他的思想有点邪恶。「不过,等她自己学会绑鞋带之后,发现绑鞋带其实并没有 想象中那么困难,她的初恋就告终了,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大概不知道自己到底做 错了什么,从此以后我家小妹都不理他了。」 苍司劲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敢置信,看着窗台前她拖着长辫子的纤细身影,不 禁笑着摇头叹息,果然,在她身边有很多有趣的事情。 「后来几次我不太记得详细情形了,我印象最深的那次是她国二的时候,有 一天她发烧请假,放学的时候有个害羞腼腆的小男生帮她送当天的笔记,她感动 得要命,决定要爱上他,不过,那段两小无猜的爱情只维持了半个小时,因为当 小男生回去,她翻开笔记打算要抄的时候,发现那个小男生的字丑到简直就像老 鼠尾巴沾墨拖着写,你真该看看她当时那张错愕的小脸,简直快要把我们几个哥 哥给笑死了。」 说着,耿家老大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或许是记忆犹新吧! 「既然她那么容易爱上别人,岂不是已经交过不少男朋友了?」不知道为什 么,他对这一点非常介意。 「那倒没有,柔柔这家伙爱得快,也很快就不爱,她爱过最久的一个人好象 是……不到半个月,我猜,她根本就只是禁不住别人对她好,别人一对她好,她 就觉得自己好象要爱上他,真是够了。」 说着,耿家老大无奈地笑叹了声,拿着文件出门了。 这时,一直在发呆的耿依柔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被他们当成了讨论的对象, 她跳下了高脚椅,走到苍司劲的面前。 「你刚才跟大哥在说什么?」 「没什么,闲话家常而已。」他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妳刚才不是说肚子饿 了吗?要不要我去炒盘饭给妳吃?」 「你不是说自己不是我家聘请的大厨,要我饿了自己去想办法吗?」都是因 为他那么没良心,害她刚才饿得直叹气。 「我刚才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这么对待救命恩人,所以我想自 己应该要对妳好一点,不是吗?」他扯开一抹很无害的笑容。 「你知道就好。」这下子她满意了。 「妳在外面等着,我去炒饭给妳吃。」 说完,他拍拍她粉嫩的脸颊,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脸上无害的笑容之中 隐约绽放着邪恶的光芒。 他听说了,她这妮子最禁不起别人对她好…… 从那天之后,他开始对她很好,好到简直没天良。 她说什么他都听,她要什么他都做,出门逛街有他陪,上课东西没带有他送, 每天还提供美味可口的下午茶点心,什么小汤包、烤饭团、土佐煮之类的东西, 只要她爱吃的,没有不送上桌的道理,他简直就把她当女王般伺候着。 由于她读的是服装设计系,每天作业一大堆,以前只有她一个人头痛,偶尔 会有妈妈帮忙,现在则是有一个免费的「义工」帮她加班到天亮。 说也奇怪,无论多么复杂困难的作业,总是在她不小心打完瞌睡之后,奇迹 似地在他手上完成。 教课之余,苍司劲利用时间包小汤包,每一颗的折数绝对不少于二十,其实 他会的料理并不多,但从小就被迫打点自己生活的他,靠着灵活的手艺,对于管 冬清用电子邮件寄来的料理食谱倒是一学就会。 真是辛苦他了,每天去跟各大名厨压榨绝学,一定很不容易吧! 苍司劲一派优闲地在厨房里忙着做鲜虾烧卖,一边听着耿家妈咪在玄关里跟 前来串门子的邻居聊天。 「奇怪,转角那栋房子卖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买主,这两天听说找到人了, 开的价钱还很高呢!」邻居伯母说道。 「我也听说了,只能说钱伯运气好,在这种不景气的时候,老房子还可以卖 到那种价钱。」 「听说是外地人来买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再看看吧!这两天有人来装修,应该很快就会搬进来了吧!说不定那个新 邻居会过来打招呼,到时候我们就知道是什么人搬来住了。」 「也对……」 听着耿家妈咪与邻居的家常对话,苍司劲只是微微一笑,深邃的黑眸之中透 出神秘费解的光芒,继续包着他的烧卖,要快点,那小妮子要下课了…… 今天提早下课,当耿依柔抵达家门时,还不到下午三点。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一心只想赶快吃到今天的点心,前两天阿劲做的鲜 虾烧卖实在太好吃的,不知道他肯不肯再做一次? 耿依柔跳下公车,抄快捷方式回家,其实她一直都想要一台机车代步,不过, 她的家人撂了话,说就算是死也不会买给她。 喔,不,是不会「再」买给她才对,大概是因为她老是喜欢骑快车,大一新 生入学时就把新买的机车给撞得稀巴烂,她还因为右手严重骨折,差点连期中考 都没办法参加。 她一进家门,就被母亲拉住,「柔柔,妳快点过来帮忙劝一下,苍先生说要 搬走,而且现在就要搬,妳快点来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这个消息把她吓坏了!他要搬家,那她的点心怎么办?耿依柔匆忙地跑到苍 司劲面前,「你要搬家?」 「对。」他点点头。 「不可以搬!你的伤还没好……」她急忙地想说服他不要搬,但越想心越乱, 好象有什么事情比她不能吃到点心更重要。 「已经好了九成九,不碍事了。」他微笑。 「不行,你不能搬,你还要报恩的,不记得了吗?」 「搬家是搬家,报恩是报恩,我想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他拎起了 一袋行李,拍拍她的头,「记得,我做了一些小汤包冰在冰箱冷冻库里,饿了就 去把汤包热来吃,还记得我告诉妳加热的方法吗?」 「不记得啦!你说的我统统都不知道啦!」她掩住双耳,不想听他说话,因 为他正在交代的事情只会教她更悲伤。 「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冷冻食物加热的方法很重要,方 法错了味道就会不对……」 「怕我用错方法,那你就不要走啊!」 「那么舍不得我啊?」他邪恶地挑起眉头,试探地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就像心中有某个敏感的地方被触动了,耿依柔反而恼羞成怒, 伸手推他。 「我才没有,你走吧!你走吧!以后我都不需要你再做点心给我吃了。」 「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走了?」他含笑的语气之中依旧充满了浓浓的试 探意味,彷佛逼迫着她承认某些事情。 她讨厌他这么问她,好象有某种心情怪怪的,但她却说不出来,她气愤地别 开俏颜,「走走走!你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走到天涯海角去,咱们老死不相见。」 对于她这个说法,一抹邪恶的微笑淡淡地染上了他的唇畔。 「那我走了,别太想我喔!」说完,他摇了摇手对她说再见,迈开长腿走出 大门,一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模样。 他走出去不到半分钟,耿依柔就后悔了。 她在赌什么气嘛!他都已经要走了,她没有好好跟他说再见,问他要搬去什 么地方,竟然还教他走得越远越好? 「阿劲——」她拔腿飞奔出去,想要追上他,却左看右看,三米宽的社区小 路上就是不见他的踪影。 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他怎么可能走得那么快?! 夏日的暖风拂过她颊边的发丝,明明就是那么温暖,她的心口却有点虚冷, 一阵阵泛起了空洞的孤独感…… 什么嘛!说走就走,一点义气都没有! 说什么搬家和报恩是两回事,现在连人都见不到了,还谈什么报恩哪! 星期六一整天原本都应该是她的练剑时间,但耿依柔却是换上了道服,抱着 竹剑发呆坐了一整天。 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耿家人无奈地摇头,各自傲各自的事情,反正 她失魂落魄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这次比较严重吧! 才不过短短两天没见他,她就觉得好象过了漫长的两年。 她好难过,就像失去了一个重要宝贝一样,有点空空痛痛的感觉。 他到她家才短短的一个月,她就已经很习惯他的存在了,就像空气一样,是 那么理所当然的存在,缺了它就会死掉。 他什么时候变成她的空气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听见有人在按门铃,响了半天都没人开,耿依柔才想起今天爸妈说有朋友的 儿子结婚,要赶到桃园去吃喜酒,她哭丧着小脸,脚步就像灌了铅似的,举步维 艰地走下楼去开门。 「到底是谁啊?我老爸老妈都不在,要找他们的话,下回请早。」她拉开门, 病恹恹地说道。 「没关系,妳在就好了。」苍司劲端着碗牛肉面,笑咪咪地说道。 听见他熟悉到不行的低沉嗓音,耿依柔猛然惊讶地抬起小脸。 她怎么看见了……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像他的人?!一时之间,耿依柔以为自 己看见了幻影,一个会动、会笑,还会说话的幻影! 「有没有很想我啊?」苍司劲故意坏坏地笑说。 「你……你不是走了吗?」她指着他的手微微在颤抖。 「谁说我走了?」他扬唇一笑,「喔,妳是说搬家呀!对,我是搬了,不过 搬得不远,就搬进了转角的那栋老房子里,行李不多,但还在整理,不过我看妳 吃点心的时间到了,所以特地煮了一碗牛肉面要来给妳吃,怎么?不吃吗?」 「你没说……你没说要搬那么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指着他 的纤指还在颤抖,不知道究竟是太高兴,还是根本就在生气。 「小女孩,没人告诉过妳吗?现在交通工具那么发达,就算我人远在地球的 另一端,顶多二十几个小时也该到了吧!怎么可能一辈子见不到面呢?」而且他 也没有打算让她再也见不到自己。 「可是你没说,害我……」说着,她小嘴一扁,又要哭了。 「我没说是因为妳没问呀!乖柔柔,别哭了,吃面吧!」他笑了笑,一边端 着牛肉面,一边将她哄进屋子里吃面。 「你骗人,这碗面明明就是隔壁老张面店的……」她一边吃着面,还一边含 糊不清地向他抗议。 他以为她吃不出来吗?他煮的东西明明就比这美味千百倍…… 谎言被人拆穿,苍司劲有点尴尬地笑笑,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没办法, 那栋空房子根本就没有厨具,妳将就着点吃吧!」 她吸了吸鼻涕,「可是这牛肉吃起来像橡皮筋,人家要吃炖得很烂的卤牛肉, 还要吃很有嚼劲的面条,还要……」 「妳很挑喔!」难不成这妮子真的被他惯坏了? 她又吸了吸鼻涕,既蛮横又任性,颇有报复他的意味,「不管!不管!人家 就是要吃,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说要吃就是要吃……」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