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柴天翼站着从房间窗口前看出去,米嘉莘带领着三个小家伙在花圃里挖土种菜, 三胞胎不爱吃菜,她想了好几天,决定让他们亲自体验种莱的乐趣,如此一来,他 们一定会爱吃自己种的菜。 他对这个说法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不过她对小孩真的很有一套,她的提议,他 当然举双手赞成。自己种莱也不错,可能大家都爱“有机蔬菜”,最近公司几个女 职员也在视窗边种了一些不知什么名字的菜,虽然他是很怀疑那一小小的盆子里能 长出几片叶子来。 “同乐,不对,你把地瓜叶插反了。” “同乐,你把它的头插到土里了。” “然后它的屁股就翘起来晒太阳了,哈哈哈……” 三个小家伙很无厘头的对话,却在前院制造出一阵欢乐笑声。 他喜欢欢乐的气氛,人生苦短,每天快快乐乐过日子不是很好? “地瓜叶没有屁股!”被两个哥哥联手取笑,柴同乐发火了。 她蹲在同乐身边,笑呵呵之余,细声地安慰他,模样像个……温柔的小妈妈。 想起几天前他们在咖啡馆一起吃午餐,她甜声喊他“爹地”,那甜美嗓音至今仍甜 在他心头。 也因为那声“爹地”,他的行情直线下降。在公司秦主任的大力广播下,一夕 之间,他从黄金单身汉降级成纯银单身汉,以前身边如果有十只蜜蜂围着他转,现 在只剩少少的五只,甚至更少。 这样的改变,他应该不太习惯才是,毕竟从幼稚园开始,他就习惯走到哪都有 一堆女人围着他走,没有女人围绕他的世界就会变黑白不美妙,但是呢……他居然 觉得宁静一点的生活也不赖,至少他可以多一点时间去……想她。 相思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他明明和她住在同一个屋子每天都看见她,可是一到 公司,那可怕的相思就会悄悄爬上心头,让他什么事都做不了,脑袋里只装了一个 叫做米嘉莘的女人。 好几次签公文,他下笔签的名字变成“米嘉莘”,几个主管错愕之余小心翼翼 问他是不是改名了。 还有在公司看到一些女职员,偶尔他也会脱口喊错她们的名字,不过她们听了 很乐,都以为他这个新任总经理是个大好人来着,常常主动要帮她们“加薪”。 “爹地,爹地在那里。”柴同力像发现外星人一样雀跃,兴奋地指着他。 他咧着笑,向他们挥挥手,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地跟她相望——唉,人 生至此,夫复何求……咦,干嘛跑了? 真是的,在害羞什么呀她,他还想跟她演一出高塔上的王子和花园中的公主深 情对望的戏码呢! 这几天遇到他的人一定会很高兴,因为他的大拇指直挺挺地竖立,彷佛在称赞 对方一般。 其实,他也不是很乐意这么做,这一切的灾难,都要从王子从高塔内脱逃开始 说起—— 话说,一早花园里的情景太温馨,温馨到他这个假爹地若不去参与,内心就会 有比十盎司牛捧还厚的罪恶感,他一路寻找公主和三个不种玫瑰花种地瓜叶的小王 子身影,终于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他们。 三个小王子告诉公主,以前他们的母后常常带领他们在这棵树下野餐,公主听 了想如法炮制,让三个小王子寻回美好回忆。 树上有一根树枝大概被前一回的台风吹歪,要断不断,拉也拉不下,担心那根 树枝会砸伤他们,他自告奋勇要锯断它,在工具间找到一把电锯,拿了马梯他慷慨 赴“树”,树枝没锯下,倒是自己的大拇指差点就被锯掉。 一切的前因后果就是如此这般,他在医院缝了好几针,三胞胎像“孝子”一样 哭喊,“爹地你不要死!” 后来确定他不会因为竖着一根大拇指到处称赞人就会死翘翘,三兄弟破涕为笑, 还兴高采烈地欢欣鼓舞。唉,果然是小孩子! 倒是她,从发现他锯到手直到医生说可以回家,她脸上的担忧没少过,为他而 忧心,一整个令人窝心至极。 搭了计程车回到家天已黑,在车上睡着的三只小猪被叫醒,一醒来,愕愕怔怔 的三兄弟有志一同地哭喊,“爹地死了。” 坐在前座的他,为了安抚三胞胎,回头竖着大拇指跟他们打招呼,“爹地没死, 还是一级棒。” “对耶,爹地没死,爹地一级棒。” 一阵欢欣若狂,接着惨事发生,三兄弟不约而同抓住他竖得直挺挺的“一级棒”, 这比他们兴奋地咬他的翘臀痛上一百倍。 “啊——”凄厉的惨叫声险些震破无辜的计程车司机耳膜。 仰首痛喊,他不禁再度哀怨想着,大哥,我每年也只回国在家里住一两回,你 就非得这么计较,留三个小恶魔来折磨我? 虽然三个小家伙动不动就咬他屁股,还有昨晚大力握他拇指的痛处,让他恨得 牙痒痒之余马上把他们归类到小恶魔那区去,可是,凭良心说,他们还是有可爱到 当小天使的资禀,譬如昨晚临睡前,他们就说:“爹地受伤了,妈咪要跟爹地一起 睡,才能照顾爹地。” 他是不反对这个提议,也十二万分乐意配合。但“妈咪”却找借口推拖,说她 怕压到爹地的手,不能跟爹地一起睡,折中的办法就是她暂时到二楼主卧室和三兄 弟一起睡,“就近”照顾他。 为什么他有种爽到三兄弟,“艰苦”到自己的感觉? “天翼,你不吃了?”见他发愣,以为他吃不下,米嘉莘欲收回递到他面前的 汤匙,孰料他一张口用力含住汤匙。 愣了下,她扑哧笑出声,这画面很熟悉,只不过坐在她身边的从三胞胎变成他。 “又没人跟你抢,干嘛吃那么猛?”她笑眯他一眼。 小孩张嘴咬汤匙很可爱,可是大人不一样,除了举止幼稚,嘴大张就像老虎开 口,可是会吓到人的。 “你觉得我很猛?”眨眼一笑,暧昧在他眼角跳动。 睨他,置若罔闻,再喂他一口粥。也许是因为他受了伤,她的爱怜之心如泉涌 出,听到他说的那些暧昧话语,她不会再像往日一般害羞地想逃,顶多就是给他装 作没听见。 “嘉莘,你煮的粥真好吃,尤其加了油条更好吃。”乖乖地又吃一口,笑容添 上满足。 “好吃就多吃点。” “是,妈咪。”他学起三胞胎的童音,逗得她又好气又好笑。 话说,明明他受伤的是左手大拇指,为什么还要她喂他吃粥?他的右手明明好 好的呀! 唉,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左手拇指和右拇指情如手足,虽然伤在左拇指,可 是却痛在右拇指,所以他没办法拿汤匙吃粥……好啦,他承认,他就是想要她喂他。 他是病人耶,而且拇指真的很痛,加上昨晚三个小家伙无意间对它施暴,更伤、 更痛,总之,他绝对要趁此机会待在她身边,好好休息几天。 三个小家伙上学去,屋内安静多了,重点是,剩她和他独处,他可以跟她一起 演一出“浪漫满屋”。 如意算盘才打不到三秒钟,手机铃声响起,他一整个垮下脸来。 “不管谁打来,都说我不上班。”刚才他不是己经交代秘书了,没看到他这张 帅脸就没心情上班吗?就不能让他安静一下?唉,人帅就是有这种困扰。 “不是你的,是我的手机响。”她干笑。 “喔,那快去接。”他忘了他把手机铃声从交响乐调回一般的制式铃声。 米嘉莘接完手机回来,一脸无奈和歉意,“天翼,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中午我 会尽量赶回来煮中餐给你吃。” “你要去哪里?”见她的表情,似乎出这一趟门她并不太乐意。 “我妈……叔叔说我妈好几天都不吃饭,叫我回去劝她。” 他本想劝她别回去,但再怎么说那人也是她妈,女儿回去看母亲是天经地义, 再者,他也可以趁机去看一看需要女儿照顾的母亲是有多虚弱? “我陪你一起回去。”他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反正我闲在家也没事,去看看丈母娘也好。” “丈母娘?” “妈咪,我们都生了三胞胎,不去见见丈母娘总是说不过去嘛!” 他又来了!拜托,别闹了。“天翼,你手受伤,在家休息……” “我开车载你回去。”他语气坚定,坚持要陪她回去,她被她母亲“吃够够”, 总该有人让她依靠为她仗义执言。 “你开车载我?”她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左拇指。他是忘了手上绑了一包是不是? 他点头,“对,没错。”特地举高竖立的大拇指。“我受伤的是左手的一根指 头,右手扶方向盘绝对没问题。” 单手开车,对他而言根本不成问题,以往美女搭车,他也常耍帅表演单手开车。 他信誓旦旦,她的眼里露出一抹狐疑,眼神看向桌上的那碗粥。方才唉声叹气 说自己连拿汤匙都没力气的人,此刻却精神饱满坚称自己开车绝对没问题…… 依她看,问题很大! 两人对看,她斜睨他,他则是一如往常笑眯一双桃花眼,并且不忘添上暧昧神 色。 她鼓起双颊想装生气,一秒破功。好吧,她承认,她无法生他的气,她其实很 乐意……喂他吃粥。 就算他不装病要求她喂他吃粥,她自己也会主动帮忙,因为若不是她提议要野 餐,他担心树枝掉下来砸伤他们,也不会去锯树然后伤到自己,所以喂他吃粥只是 想尽点道义责任,另外,她……她觉得这样更像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相扶持,不 是吗? 见她嘴角有一丝浅浅笑容,知道她没生气,他开心地握她的手。 “走吧,我陪你去。”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一时间脑袋空白,“去……去哪儿?”他的手好大、 好厚实。 “去见丈母娘。”眨眨眼,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他突然间觉得他和她还有三 个小家伙是真正的一家人,他是一家之主,他要保护他的妻子还有孩子们。 妻子、孩子……这是他在美国时,从来不曾想要的,如今天上掉下这两个大礼, 心头有种甜蜜负担的感觉,说真的,这感觉还不赖! 原本她还担心他单手开车会有问题,坐上车后,她战战兢兢地帮他注意四周车 况,反倒是被担心的人神色自若,左转右转轻松自如,游刃有余。 看出她的担忧和不安,一路上他跟她聊三胞胎小时候的趣事,说说笑笑,无非 是想让她忘了方向盘上只有一只手的事。 两人间的欢乐气氛在来到她家后破坏殆尽,一进门,高分贝的吵闹声将她嘴角 高挂的笑容刷掉,换成往下弯垂的下弦月。 “我不是说我不要有油的东西,一滴油也不要!你去给我重新煮一碗来。”一 道听来很虚弱却用尽全身力气大吼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 无意外的话,这肯定是她母亲的声音。 “只是一两滴香油,不要吃捞掉就好,干嘛要重煮?钱太多是不是?不吃就不 吃,饿死你算了!”范天生端着一个碗,怒气腾腾地从房里走出,见继女回来身边 还跟着她孩子的爸,愣了下,他忍不住吼道:“我是叫你回来,你为什么把这人也 给带回来?想让左右邻居看笑话是不是?” 她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没必要解释太多,反正继父也听不进去。 米嘉莘默不作声,但柴天翼可不容许他的“家人”被“外人”指着鼻子乱骂一 通。 他搂着她的肩,笑中带厉的眼神直视着范天生,“大叔,你放心,方才我们一 路走上来没有看到半个邻居,倒是你们‘说话’有点大声,恐怕会吵到邻居,这个 时候可能还有人在睡觉呢。” 他这么帅的人,邻居看了怎会笑话他,倒是有可能被他逗得咯咯笑。 范天生头一回体会到敢怒不敢言的情况,军人出身的他,向来都是教训别人的 份,除了房里那个婆娘外,他从没被别人教训过,被暗讽的他很想开骂,却觉得眼 前这个言语轻浮的年轻人,气势比他强太多,他甚至有些畏惧他。啐了声,他端着 紫菜汤要进厨房,却被柴天翼拦下。 “大叔,你煮什么这么香?” 范天生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无敌意,遂将手中的碗递到他面前。 “是紫菜汤。这汤煮起来清清淡淡的,我给它加两滴香油味道香多了,那婆娘 ……嘉莘她妈说这汤有油她不喝,要我重新煮一碗,你来评评理,她是不是在糟蹋 人。” 虽然觉得继女未婚生子是件很丢脸的事,但此刻现场只有他们,他也只能向他 们控诉房里那婆娘的无理行为。 “香啊,真的很香,我从来没有看过有人煮的紫菜汤能这么香的。”柴天翼拿 出看家本领——三寸不烂之舌,将范天生哄得自以为是天才大厨。 “当然,我的厨艺可是非常好的。” 见继父未对柴天翼存有敌意,米嘉莘安下心,想进房去看母亲,房门突然被推 开,母亲虚弱地走出来。 “妈——”母亲的身材跟她离开时差不多,但脸色明显苍白了些。 见到米嘉莘,徐香灵未有跟女儿久别重逢的喜悦,反倒同往日一样将女儿当佣 人使唤。 “嘉莘,你去给我煮一碗汤来,一滴油也不要加。” 米嘉莘本想开口问母亲是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差?但一听到母亲又用使唤的 口吻对她,关心的话语吞回肚里,转身,她欲往厨房走去,却被身边的柴天翼拦下 来。 她纳闷地看他。她要去帮母亲煮碗汤,他应该有听到,为何要阻挡她? 他给她一个温和的笑,旋即对着徐香灵自我介绍,“伯母你好……” 他一开口,徐灵香马上瞪大眼,抓狂般地怒吼,“谁是伯母,我有那么老吗? 不准叫我伯母!” “喔,不好意思我叫错了。”头一回,他在女人面前踢到铁板,但这让他更加 肯定这位女士完全不理会别人的观感,只在乎她自己的感受,要不,她不会在他这 么帅的人面前,不好好维护自己的形象。 “婶婶,你好。” 米嘉莘目瞪口呆地看他。虽然婶婶是比伯母年轻,但一般人还是觉得叫“阿姨” 听起来会更年轻,都怪她,忘了母亲非常在意这一点,没事先向他说明。 不过,他这么聪明,又在女人堆里混得很开,怎会不知道女人喜欢听别人怎么 称呼她们?而且,她总觉得他是故意这么喊的。 柴天翼对她挑眉一笑。没错,他就是故意的,怎样? 无意外,徐香灵又被激怒,她直截了当告诉他,“叫我阿姨!” “喔,阿姨,你好。”他当起乖宝宝顺她的意。 “嘉莘,你还不快去帮我煮汤……”徐香灵再度怒吼。 柴天翼二度拦下欲走往厨房的米嘉莘,指着站在一旁,表情充满无奈的范大厨 手中的碗。 “阿姨,你要喝的汤在这儿,这是大叔特地帮你煮的。” “我说过,我不要油!”徐香灵每吼一次,整个人就显得更虚弱。 “大叔,阿姨说她不要油,麻烦你把浮在汤上面的香油捞起,呃,可以的话, 你把它喝掉好吗?那真是极品的香呀!”他举高受伤的手,竖立的大拇指完全收服 了范大厨。 像遇到知音一般,范天生也回敬他一根竖立的大拇指,然后,拿起汤匙捞起飘 浮在汤上的极品香油,大口喝下。 柴天翼又高举他的“一级棒”。大叔配合度这么高,他当然很乐意给他……看 他受伤的大拇指。 “好了,汤里没有一滴油了,阿姨,你现在可以喝了。” 范天生再度把紫菜汤端给妻子,有人帮他主持正义,他更加理直气壮。“喝吧, 一滴油也没有,不会肥死你的。” 徐香灵看到汤惊恐地喊,“我不要喝,你刚刚加了油,那些油都渗透到汤里去 了……” “在哪里?你指给我看呀!” “妈——”米嘉莘纳闷地看向表情忧怒参半的继父。“叔叔,我妈她……她是 怎么了?” 这情形看起来像是减肥入魔,以前母亲也偶尔会想减肥不吃东西,但情况没这 么严重。 “她呀,犯花痴了!”提及此,范天生怒红一张脸,“前几天我们去玩,遇到 她那个无缘的初恋情人,人家身边搂着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辣妹,根本不理她,回来 她就气得不吃饭了。” 范天生怒声嚷嚷,把这几天积压在心里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米嘉莘这才知道原来母亲是遇到她念念不忘的初恋男友。母亲那么挂念他,他 却拥着比母亲更年轻、 更瘦的辣妹,也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也难怪母亲会受不了这打击,执意不喝 加了香油的汤。 她对母亲思念初恋男友这事,完全束手无策,只能偶尔在心中为父亲抱不平。 如今,叔叔似乎也步上父亲的后尘。 “那个男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花心男,对女人决不会专情的……”范天 生不屑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醋味。 米嘉莘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人。不知道叔叔能否也一眼看出他的花心本性? 他当然知道她为何突然对他行注目礼,不过,现在讨论的不是他,但他仍大方 奉送一个眨眼给她。 “大叔,就算那个男人是个花心男,但在阿姨的心目中,那位初恋男友可是全 天下唯一能匹配得上她的男人。” “天翼……”他说的话,让她吓出一身冷汗。 他怎么可以在叔叔面前这么说?瞧,叔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他露出一抹一切在他掌控中的自信笑容。 “阿姨,我说的对吧?” 方才发狂得像疯妇的徐香灵,此刻脸上突然露出少女嫩颜上才会窥见的矫羞。 “阿姨,我想你应该很爱他,那我就不懂,为什么你改嫁时不嫁他,要嫁给大 叔呢?” 柴天翼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问得徐香灵心虚呆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 怒发冲冠的大叔,像逮到出气的机会,急巴巴地替她回答,“因为人家爱的是年轻 的辣妹,不爱她这种……熟女。” 这位大叔也太客气了,发飙还会踩刹车,直接称她老女人也不为过。不过,这 让他更加确定大叔很爱米妈妈。 他对她挑眉一笑,没有任何言语,她居然又懂他的意思,他在告诉她:其实叔 叔很爱她母亲,要不,说话不会这么口下留情。 再一次的心灵相通,她的内心一样漾满甜蜜,可惜甜滋味在心上驻留不到两分 钟,就被生下她的人灌进的苦药给消融。 “我哪里不好,我年轻时一样很瘦,如果不是生了她,我会变胖吗?都是她害 的!”徐香灵怒指着女儿,把气全出在她身上。 米嘉莘心口一震,苦涩滋味在心口泛开。原来母亲一直不喜欢她,是因为认为 她身材走样都是她害的? 柴天翼伸手搂着她的腰,撑住她不自觉往后退的羸弱身子。 “阿姨,我大嫂她一次生了三胞胎,她坐月子吃了二十只鸡,两个月她就瘦回 来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瘦的吗?”他露出从进门到现在未出现过的严肃神情。 “因为她亲自带小孩,用浓浓的母爱去爱孩子,所以她没空变胖。” 这话,是为他身边的人上诉,控诉她这个当母亲的从未爱过自己的女儿。 也许是心虚,徐香灵不再语出责骂,方才愤恨的眼神变得闪烁。“我、我要去 睡觉了,你们滚出去。” 说着,她起身要走回房间,柴天翼脸上神色从严肃又转回一派轻松的笑容。 “阿姨,等一下,我们还没有讨论完你那个完美初恋男友的事。”他脸上带笑, 心中却为嘉莘感到悲哀,她的母亲从他进门到现在,未问过一句“他是谁?”。显 然对女儿的事一点都不关心。 徐香灵脚步顿住,率先出声的人是范天生,“讨论什么?那个人有什么好讨论 的?” “当然有。阿姨至今还爱他,大叔,我看你干脆成全她,让她去嫁给那个花心 的初恋男友,免得她每天犯相思,茶不思、饭不想,连自已有丈夫、女儿都忘了… …” 一语道破女主人从未正视过的问题,当事者恼羞成怒,身子颤抖,气吼吼地道 :“你、你们给我滚出去!嘉莘,你……你带着这个没礼貌的男人给我滚,我不要 再看到你,给我滚!” 再难堪也不过如此,从小母亲就不爱她,小时候对她的无形伤害,和此刻无情 的言语样样都伤她的心,心虽痛,但她接受这样的结果,不再见面,也许对她们母 女都好。 “天翼……”米嘉莘拉着他想离开。 柴天翼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等他一下,他还有一句话要说。 “阿姨,还好你当初嫁的是嘉莘的爸爸,要不,前几天你遇到的就不是你的初 恋男友,而是你的丈夫,一个抛弃你、背叛你去找辣妹出游的老公,如果是这样, 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对他思思念念?” 他听嘉莘说过,她母亲初恋男友当初娶的是小学妹,经过二十多年,小学妹的 年纪也不小了,而且那个辣妹米妈妈也不认识,所以她肯定是“新欢”。 以前想到“新欢”,他就会不自觉地血脉偾张,兴奋得笑到整排牙齿都露出来, 可看到眼前的例子,他突然间顿悟,认为稳定的爱情,才是最幸福的。 想着,他不自觉又看向低头等着跟他一起离开的小女人。 徐香灵两眼直瞪他,不发一语,浑身抖得厉害。 “你这小子,一派胡言,说那些什么鬼话?我才是香灵的老公,她会思念谁?” “阿姨,大叔说他才是你的老公,你听清楚了吧?”他顺势补上一句。 这小子居然在帮他说话?范天生怔愣了下,但见老婆气得说不出话,爱妻心切 的他管不了自己其实挺欣赏这小伙子,怒气腾腾地大吼,“滚呀你们,不要再进到 这屋子来,快点滚呀!”他推着他们,将两人推出门外。 “快,快走呀!” 柴天翼回头,比出大拇指代替挥手再见,见状,范天生也缓缓比出大拇指回敬, 似乎在跟他说“谢谢”,旋即关上门。 米嘉莘看到这一幕,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叔叔对人,尤其是陌生人可是非常凶 的,他才来一个钟头,竟然就能收服叔叔,不但让叔叔对他卸下敌意,还获得叔叔 的感谢,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动作和一扫而过的眼神,但她真的看到叔叔眼里充满感 谢。 挑眉一笑,他自然地伸手搂她,带她往楼下走。 她回头再看一眼,说能潇洒挥挥衣袖离开,心中没有一丝落寞是骗人的,毕竟 这里是她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有她和父亲欢乐相处的回忆,还有更多她独处的孤 单…… 收紧放在她腰上的手,抓回她的心神,跟她相视一笑,他继续带她步下阶梯。 他要带她离开这没有温情的地方,带领她到一个充满幸福的地方,筑一个有家人、 有温暖、有亲情、有……爱情的窝,有他和她,当然还有三个想甩也甩不掉的小恶 魔。 斜躺在床头,柴天翼随手翻着早上秘书送来的重要文件,眼里看着等他过目批 阅的档,脑里却想着方才出门买菜的小女人。 前天陪她回家一趟,看到她母亲,他更加心疼她。她的脸蛋跟她母亲长得像极, 她原该遗传和她母亲一样娇情、等人宠的个性,无奈却得到父亲真传,将母亲奉为 女王般服侍。 虽跟她母亲相处仅一个钟头,但他很确定她有病,是很严重的“公主病”,他 以为只有年轻女生才会有这症状,他猜,米妈妈可能年轻时就罹患此症,一直没医 治好,到年近半百病入膏盲,药石罔效。 死马当活马医,他当场点出她一直看不见的盲点,不懂珍惜周围的亲人,念念 不忘早已不爱她的人,如果她能清醒,代表还有救。 反之,那就继续活在顾影自怜的公主幻影里到老死,而她的白马王子永远不会 再来找她,因为别的地方真正的公主多如牛毛,白马王子很忙的。 原本今天就要回公司上班,但他太眷恋跟她独处的时刻,没有三个小恶魔和他 瓜分她的爱,被她完全宠爱着,幸福满点,他的人生是彩色的——难怪她母亲从她 小时候就开始当女王,到现在还不愿退位。 不过,这样是不是代表他也跟她母亲一样,只想压榨她,让她服侍得爽呆呆? 不不不,这绝对不一样,至少,他也对她充满爱,而且,这只是短暂的疗伤期,等 他伤好,换他服侍她也可以。 这么一想,自己还爽笑起来。 看着还未批阅的档,他突然又正经起来。 其实他还不想去公司,也不完全是想死巴着她不放,是因为有件事他一直想不 通,大哥公司的营运状况非常不错,照理说不可能亏钱,还要美国分公司金钱支持。 对账过后,他发现一笔又一笔的巨额投资都是大哥亲自签名,可是大哥很保守, 就算有意投资,也不可能砸一大笔金额,动摇到公司的根基。 他起初猜测是公司内某几只大野狼搞的鬼,可后来他暗中调查,却发现不是这 样,那他就想不通,大哥为何会一再投资,重点是,那些钱出去后连声再见也没说, 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得他头好痒,抓抓头。哇靠,他是不是好几天没洗头了?从手受伤后就没洗, 难怪这么痒。 看着受伤的大拇指,轻叹一口气。不过就是伤到一根手指,很多事做起来真的 很不方便,光是洗澡就比以前多花了半个钟头,他又不好意思让她帮他洗澡,三个 小家伙也不必了,让他们帮他洗澡,他大概会被玩死。 想到要自己洗头,一整个累,他的“一级棒”不能喷到水,单手洗头可能会洗 不干净,他决定还是出去找家发型设计店请人帮忙洗比较快。 柴天翼将受伤的左手高举贴在墙上,这不是在耍帅,而是,他人在家中浴室洗 头。 话说,十分钟前,他正打算要出门洗头,大门一开,碰巧遇上买菜回来的米嘉 莘,知道他出门的用意,她怯怯地告诉他,“其实,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帮 你洗。” 他发誓,这是她主动说的,不是他暗示她,他内心很想她这么做。 总之,既然她都开口,他怎好意思拒绝人家的好意,所以,此刻他就坐在浴室, 而她站在他身后充当洗头小妹,帮他洗头。 她帮他洗头耶,这应该是很浪漫的一场洗头记,可是……他完全感受不到一丝 浪漫。 他明明是一棵大树,可一切的洗头程式,都比照三个小家伙洗头的标准。 没看错,他正坐在一张卡通椅上,旁边有个缩小版的洗发台,就是人可以躺在 上头舒服地冲头发那种,那是他大嫂买的,专门帮三个小家伙洗头发用的。 之前他也帮三个小家伙洗过头发,但他们很不给面子说他洗得很痛,同心还示 范怎么帮弟弟洗头给他看,结果下场还不是跟他一样,被骂笨猪。 他和大哥的房间都有独立的卫浴设备,因为他和三个小家伙的洗发用品不同, 所以当她问要在哪里洗,他当然选择自己房里的浴室,五分钟后,她就把这些搬到 他的浴室来,连同玩具小鸭、小象也拿来…… 手中拿着会喷水的玩具小象,他一脸哭笑不得。 “那个是……同心他们洗头时的玩具。”见他皱眉头,她窘笑,“因为东西都 放在一起,我就一起搬过来。” 帮三兄弟洗头她已经驾轻就熟,但要帮他洗头,她不知道洗好后该怎么冲头发, 还好洗发台不太重,她勉强能搬过来,不过现在目测下来,三兄弟的洗发台对他而 言,似乎成了小人国里的用具。 “天翼,我没有帮大人洗头的经验,所以……”倒洗发精前,她仍有点忐忑。 “没关系,你愿意帮我冼头,我就满怀感激了。”用力地压了下喷水小象,说 真的,挺好玩的。 低眼看着接近她鼻端得发顶,这个高度让她一时不太习惯,三个小家伙坐在椅 子上她可以很轻松洗,但他太高,加上手指探入他浓密的黑发内,一种亲密的暖昧 顿时从她指尖传入心脏,怦怦怦,羞怯之余,她有一下没一下洗着,洗发精泡沫就 像坐溜滑梯从头顶滑下他脸庞。 他伸手抓来毛巾擦掉溃堤奔下的泡沫,见状,她歉声连连,“天翼,对不起, 我……” “没关系,这也算是一种情趣。”真的,至少他很享受她手指的按摩。 他打趣的话语,让她觉得轻松不少。都怪自己,不过是洗个头嘛,有什么好暖 昧的,就……就把他当成三个小家伙一样,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洗就好了,虽然 她真的很难将他当成小孩子。 “天翼,我要再次跟你道谢,谢谢你陪我回家去。” 虽然那天他说的话一再令她捏一把冷汗,但他做的其实是对的。即使再气母亲 的行为,但她和父亲从未骂过一句,想一想,这样无疑是等于将母亲更加推入她自 己筑起的幻想世界。 只是,现在再想这些也没用。母亲不想见到她,她会尽最后一次孝道,不再 “回家”去。 “干嘛道谢?我现在每天都在家陪着你,那你每天不都要跟我说一遍谢谢?” 打笑说道,他私心希望她把这里当成她的家,永远的家。 她莞尔。这人真是…… 不过她知道他所说所做的都是为她好,就像关心家人一样的关心她,父亲死后 的十多年,她在这儿找到家的感觉。 他知道她一定在害羞中,才没回应,指着旁边洗头的小道具,他将话题转移。 “他们有躺在那上头,乖乖让你洗头?”想到自己多次被骂笨猪,实在是让人 生气,他这么帅,怎会是猪呢?笨花豹他还能勉强接受。 “一开始当然是不可能,你要拿玩具或者陪他们唱儿歌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他又捏了小象一下,水又喷出。这东西挺有趣会玩上瘾。 “难怪……”一个小玩具就能搞定过动三兄弟?当初他就是没让他们玩玩具, 甚至不准他们玩,命令他们洗头、洗澡要专心洗,看来,他还真是笨猪一只。 “那你唱什么儿歌给他们听?” 他不好意思明说他也想听,更不好意思让她知道,有些时候他也是会吃三兄弟 的醋。 “不是我唱,是他们唱给我听的。”洗发精泡沫又滑下,她眼明手快将它捞回,。 “啥?这么厉害,他们唱什么歌给你听?”那他是不是也该唱首歌回报她的洗 头之恩? “唱……他们自己改编的。”低眼。 他若再问下去,她会很难为情,因为三兄弟唱的歌里,一样把他和她当成爸妈, 还加了一句“亲嘴嘴”,她要他们改掉这一句,他们不要,最后达成协议,规定只 能在浴室唱。 “改编……”唔,坏小子,小小年纪就会改编歌词,看来有遗传到他这个叔叔 花心的基本功。 “天翼,可以了吗,我帮你冲水好吗?”不让他再问,她忙不迭提议。 “好。”虽然很希望她一直帮他洗下去不要停,但为免她的玉手泡烂,他只好 忍痛割舍这段洗头奇缘。 “那……”瞄一眼小人国里运来的洗发台,她很确定那个不适合他。 “我低下头,你帮我冲冲水就好。”他其实也很怕她提议要他躺上洗发台,别 说他会压垮它,他这么大一个人躺上去能看吗? “嗯!” 她拉着莲蓬头,绕到他前面,细心地帮他冲掉头发上的泡沫,但毕竟不熟练, 才开始冲洗没多久,很多的泡沫随着水流到他眼睛,他闭着眼,伸手想抓毛巾,却 抓到她恤下摆,二话不说,马上拉来擦眼睛,这一拉,将她整个人拉向他,她的胸 部靠在他湿淋淋的头顶,胸前瞬间一片湿。 “呃……”她想出声告诉他,他抓到她的衣服,可是擦都擦了,再说,洗发精 泡沫流进眼睛真的不好受,而且那是她的杰作,就让他擦吧。 擦拭完眼睛周围的泡沫,他觉得毛巾的材质好像不太一样,像拉到什么似的, 他反射性地拉起手中的布,却又看见另一层布——没猜错的话,那件白色蕾丝应该 是她的内衣,而且,中间那两颗饱足的半球……欧买尬,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啊!”米嘉莘下意识地压下被拉高的恤,惊吓之余,手中的莲蓬头对准他抬 起的脸喷水。 他闭着眼,无奈地接受水柱的攻击。“这个防狼喷雾剂,会不会太强了点?” “天翼,对、对不起。”她忙不迭移开莲蓬头。 “我是无心的,我不知道我抓的是你的衣服。”他吐掉跑进口中的水。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只是……一时吓到。”关掉莲蓬头的 水,见他脸上犹布满水滴,趋近,她伸手帮他拭去她喷的“防狼水柱”留下的水痕 —— 一对上他的眼,她的动作僵住,那有别于平日嬉笑的眼神,此刻眼底蕴涵的深 情浓烈,像把火要将她焚化。 她想避开到安全距离,他却快她一步,将她逼到墙边,受伤的左手高举贴在墙 面,另一手则落在她的腰旁将她钳制住,她听到自己和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地一 唱一和。 嘴微张,她想说些什么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声音没出来,他的嘴倒是先凑上, 急促的呼吸加遽,她闭上眼,身子紧贴墙面,整个人虚软无力,一只强而有力的臂 膀将她圈住。 他发梢滴下的水珠,湿透两人的衣服,却浇不熄炽热的火苗,双手圈住她的纤 腰,舌尖探入她的小嘴中,他狂热地吻她,积压在心中的渴望一古脑爆发。 沉浸在他的热吻中,她只觉得整个人飘飘然,有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 相偎的甜蜜。 如果这就是爱,那么,她愿意被爱,因为此刻她觉得好甜蜜、好快乐。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