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重回国中母校,每一栋旧式建筑,都让杜雨暄熟悉。闭着眼,她站在三楼的栏 杆前,居高临下,感受旧地的气息强烈冲击着她脑里那片空白。 卓文熙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沉浸在旧时回忆。 这几年来,他都以杰出校友身份捐了为数不少的款项回馈母校,现在学校刚放 寒假,和校长打过招呼后,他便带着雨暄走进任何一间曾经有他们足迹的教室。 牵着她的手,他带领她演练一遍双一遍印象中两人共度的精彩校园生活,走过 每一个角落,绕过每一棵树—— 停在一棵不时飘下落叶的大树下,他告诉她,“有一次台风要来之前,你在这 树下捡到一个掉下来的鸟巢,里面有三吧嗷嗷待哺的小鸟,可是没见到鸟妈妈,你 想把鸟巢放回去,又怕台风来把它再次打落,所以你把鸟巢偷偷带回家……” “我把鸟巢带回家?”她吃惊,以她的个性她的确会这么做,可是妈妈一定不 准她这么做的。 他点头。“你说你妈和家里佣人会帮你照顾小小鸟,并抓虫给它们吃。” 杜雨暄听得入迷。这是她一直以来希望的家庭和乐情形,如果当时妈妈真的会 这么做,那代表她的家真的很幸福,幸福到连小小鸟大家都愿意照顾。 “那后来呢?”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 “你家的人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台风过后,你把鸟巢带来学校,说是要把一窝 的小小鸟还给鸟妈妈,我帮你把鸟巢放到树上,结果……” “结果怎么了?” “放学前,鸟妈妈终于飞回来和小鸟儿团圆。” 她高兴的双手合十。“真是太好了!” “嗯。不过我也因为爬树被训导主任狠狠的打了一顿屁股。”他苦笑。其实当 时他惹脑训导主任并不是因为爬树,而是他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不说出真实的 原因,只淡淡的丢了句“好玩”,所以才会被狠打。 “文熙,对不起……”听到他说被狠打,她都觉得臀部一阵痛。“那我呢?我 也被打吗?” “你又没爬树,不关你的事。”大手轻搂着她的肩,他对她的关怀溢于言表。 他这么说,杜雨暄就知道他一定是为了保护她,才把错自己一个人扛下。 “文熙,谢谢你。”不管以前或现在,他都是那么维护她、守护她,真希望能 赶快恢复记忆,想起以前他对她的好。 他摇头。“等你恢复记忆,你就知道你帮我比我帮你还多得多,是你把我从灰 暗的世界拯救出来,没让我跌得更深。” “我真的有这么好?”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她,他这么恭维,她实在愧 不敢当。 “你当然有。” 拉着她纤细的手,让两人十指交握,卓文熙边走边说。“国一下学期,我的父 母双亡,我在国二上学期投靠一位表舅,同时也转到这间学校,在最不幸的时候, 很幸运的遇到你。” 她用两手紧紧包着他的大手,此刻他说话,正是她的心声,她也是在人生最不 幸的阶段,蒙上天垂怜,幸运的遇到他。 “我像一颗人球,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收容我,表舅是因为我母亲在世时向她借 了五万块,在亲戚的施压下,才不得已收容我,可是表舅家的经济状况很差,他自 己的三个小孩要读书也要吃饭,表舅双常常喝酒醉得不省人事,所以表舅妈把对表 舅的气都出在我头上,我在那里常常没饭吃,你大概也猜到我没吃饭,每天会带一 份早餐给我。 “每当我心里有怨恨,你就会安慰我,叫我不要往坏处想,我若怀疑自己存在 的意义,你就会假装生气,说我忘了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要一辈子保护你。” 杜雨暄娇羞一笑。这的确是她会说的话,对他。 “有时候你也会像个小老师一样,在我沮丧的说自己没有未来时,很严肃的对 我说:“除非死了,要不,任何人都有未来。’这句话听起来很平常,可是却给当 时意志消沉的我一个当头棒喝。”他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笑容。“没错,除非生命已 不存在,要不,任何人都有未来,我不要我的未来继续在悲惨中度过,所以后来我 很努力读书,发誓一不定期要出人头地。” 听他叙述以往的悲苦日子,杜雨暄心中只有浓浓不舍。一个人遭遇这般苦境, 要有多大信念才能撑得过去? 她不禁自责的说:“如果我没出车祸,就能继续陪在你身边鼓励你、支持你了。” “你失踪后,我一度怀疑之前你对我的好,纯粹只是同情我,怕我自作多情, 所以才会不告而别。” 她噘嘴,“我也不希望呀!”如果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她就不会遇到一个大骗 子了。 现在想起来,她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她和陈坤泽的情感竟薄弱到至今想起 他,她都没有一丝心痛,只有生气。 笑笑的摸摸她的发,卓文熙勾着她的手,绕过一处喷水池,进入一间音乐教室。 拉她坐在风琴前,他修长的十指落在琴键上,“二十八度C 的月光下”就这样 流泄而出。 他弹她唱,曲终,他们相视一笑。 “知道吗?这首歌是我为你量身打造的第一首歌。”抚摸彩着她的脸,将她乌 黑的发丝拨到耳后,卓文熙着迷的望着眼前人。 十年前,坐在他身旁的她,美丽的脸上有着稚嫩的纯真。 十年后,坐在他身旁的依旧是她,褪去纯真的美丽脸蛋,多了一份女人味。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我就觉得很耳熟,一直认定它是我的主打歌。”他灼烈 的目光,烧烫她脸,杜雨暄却舍不得移开视线,想和他对望到天长地久。“不过… …” “别急,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