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向无敌吗……”礼堂后台,甫排完戏的康齐听完好友提及甘纱美的相关 背景,扣好衣扣,若有所思地问:“那我昨天还能活着走出那里,是她开恩放过 我了?”抑或瞧不起他如此孱弱,根本不值得她动手? “你做了什么让她生气吗?”汪怀玮正忙着洗掉脸上的妆。 康齐白他一眼,“你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生气的应该是我吧?” “啊。”他憨憨地笑答:“那时候双芸要回去了,我就……” “她说要回去,你就把我丢着不管?”放他一个人应付黑道女魔头!“好你 个见色忘友,汪怀玮!” “我已经说了对不起嘛。”喔喔,又来了,头皮上好像有剃刀在刮来刮去。 “我赶着去补习,明天到学校再跟你算账。”康齐背起书包,离开礼堂后台。 甘纱美,阿美子,黑道中有名的人物。 看新闻报导,黑道就是一脸横肉、身上全是刺青,还有满口槟榔荼毒过的脏 牙,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种。 而她让他见识到另一种边缘:并不粗鄙,而是一种游走在生死夹缝之间,被 淬炼过的剽悍,有着不可摧挠的坚强。 她无疑是属于领导阶层,即使动怒也会克制,不会随便对一般人动手,否则 当时他在球台上赢了她,换作对手是一般的太妹、混混,可能早将他拖去埋了。 他不自觉伸手进口袋,捏住那个银色烟盒。冷硬的触感,像她的眼神。 她与他,是不同世界的人…… 待补完习已经九点多了,康齐离开补习班,沿着骑楼走往附近自家开的医院。 他的家族中,各代有许多人都是医生,联合开了私人医院,目前由他祖父掌 管。康齐习惯在补习完后前往医院,和忙了一晚的父亲一起回家。 他慢慢走着,逐渐离开热闹的街道,打算抄近路。只是一转进暗巷,赫见眼 前三男两女 “快,钱拿出来。”甘纱美嚼着口香糖,折刀抵在眼前年轻男子的喉咙上。 “阿美子,你少管闲事!”一头挑染长发的女子尖声叫着,但怕激怒了甘纱 美会一刀切断她男友喉咙,不敢太逼近,“我们公平做买卖,你凭什么要我们把 钱给你?!” 旁边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脸色惨白地发抖,被小理架着。 “凭这里是我的地盘。”折刀威胁地陷入男子喉咙几分,泌出血丝,“要钱, 还是要你男人的命,赶快决定。” “我……”女子还在犹豫,男子已嘶声道:“给她!快给她!” 女子咬牙,摸出一叠钞票丢在地上。 甘纱美咧齿一笑,“对嘛,命比较重要,命没了就不能花钱了” “阿美子。”小理低唤,头一撇。 甘纱美回头望去,看见巷口文弱的身影僵硬地驻足。“唷。”真是巧哪。她 瞥了康齐一眼,“晚安。” 康齐愕然看着她放开男子,弯腰捡起那叠钞票。这不是抢劫吗?她和她的同 伴竟公然打劫? 忽而,那女子趁机扑向甘纱美,黑夜中似有什么闪过,“这里才不是你的地 盘!你们没用的东广海给老娘小心一点,甘老大不会放过” 她话还未说完,甘纱美反手一掌就打得她撞到墙上,“东广海?”她眸光森 冷,逼近女子,“这里没有东广海这种东西,只有广海盟,而且广海盟只有一个, 老大姓雷不姓甘,你他妈的听懂了吗?”右拳挥出,重重打在女子腹上。 女子痛呼一声摔倒在地,还伴随着金属的声音。 “你?!”康齐骇然,原本对她还算不错的观感完全破灭,原来这才是她的 真面目?暴力、抢劫,跟那些下三滥的流氓没两样!“她钱都给你了,你还打人” “闭嘴,白痴。”甘纱美眸光如电,一瞥让他噤声。 那男子立刻趁机扶起女友,匆匆逃走了。 “小理,东西呢?” 小理扬扬手中的小袋子,示意东西到手,另一手仍架着少年。 甘纱美打开少年的胸前口袋,把钞票塞进去。“我本来想揍你一顿。”她瞄 了神色由鄙夷已转为愕然的康齐一眼,“不过有人讨厌暴力画面,所以今天放过 你。下次想来这里买药,先想想‘阿美子’三个字,包你什么药都不想要了。” 在她示意下,小理遂放开少年。 少年立刻头也不回地逃出暗巷。 怎么回事?她把抢来的钱给了别人? 康齐愣住了,直觉事情也许不如他看到的那么单纯,尤其那个叫小理的少年 衣袖上有几块深色污渍,看来像是血,而她手肘擦过腰间时,也沽上殷红液体。 “伤到哪里?”小理不管自己身上也有数处刀伤,先问主子,继而瞥见巷口 的康齐神色诧异而关切,跨前两步就挡住了他的视线。 “没事。”那女人刺偏了,刀锋仅擦过腰侧,若非她一警觉到痛就缩身,恐 怕腰侧会开个对穿的洞。甘纱美右手压在腰上止血,懒洋洋地斜了康齐一眼, “出来散步吗?” “你受伤了。”血从她的指缝间渗出,触目惊心。 “这叫受伤?”甘纱美低首看了眼,“你还没看过什么叫受伤。赶快回去, 那女人可能会带人来,看到你还在这里,铁定把你砍成肉酱。” “你呢?”暗巷的另一头就是他们康家的医院,得赶紧带她治疗伤口才行。 “我不想被砍成肉酱,当然也要走啊。”破坏了叔叔的禁药交易,他想必暴 跳如雷,不早点脚底抹油,难道还留着吃子弹? 她迈步从康齐身边经过,却被他侧身挡住。 他沉声道:“附近有医院,你知道吗?” 今晚急诊室病患不多,医生和护士难得离开诊疗间,在走廊上闲聊。看见院 长的孙子拿着一瓶牛奶走过来,都点头和他打招呼,待他走到角落病床,才窃窃 私语 “小齐怎么会有那种朋友?” “看起来像不良少女唉……” 病床周围的布帘只拉了一半,露出护士的白衣一角。 康齐掀开布帘走进去,“我拿了热牛奶……”乍见拉起上衣、露出后腰肌肤 的女孩,他突地顿住脚步。 “伤口处理好了,这几天不要碰水。”护士收好药物和器具便离开了。 “没想到你家开医院。有钱人嘛。”甘纱美对腰上的纱布很不习惯,左看右 瞧了半天,才放下上衣。 “有需要可以办VIP 给你,以后你来挂急诊优先处理。”难怪她会说今晚那 一刀是小伤,因为她背上多得是更大的疤痕,大大小小,旧伤与新伤交叠,看得 他心惊。 甘纱美横他一眼,“不用麻烦了,我不喜欢上医院。”好一记不着痕迹的冷 箭,咒她天天被砍来这里报到吗? “我给了小理一瓶热牛奶,这一瓶给你。” “就一瓶?小气。没饼干面包可以配吗?” 他沉下脸,“别不知好歹。”她以为来野餐吗? “又不是我叫你拿来的。”她背对着他径自坐上病床,摸出烟盒,“我讨厌 牛奶,你自己喝吧。哦,有啤酒的话倒可以来两罐,我有点热。” 她是故意要激怒他吗?他面无表情地回敬一句:“这里是医院,禁烟。” 她拿烟的手指僵在半空中,一秒后照样送到唇畔叼住,转过身,龇牙对他做 个“你很罗唆”的表情,倒是没掏出打火机来。 “你每天都过得这么刺激吗?” “最近比较忙啦。”真正刺激的还没上场呢。 “因为你叔叔的事?”关于两个广海盟的事,他也听过一些,刚才听她提及 广海盟,想必适才那三个人和她叔叔有关。 “你这种人也会注意帮派?” “你们常常上新闻,很难不注意到。”她分明是刻意做出夸大的惊讶表情, 讥嘲他这小老百姓竟妄想跟她闲聊黑道的是非恩仇,他怒火陡生,刻意曲解那三 个人的来历,“新闻说,你们械斗的时候常常波及无辜的路人?刚才那三个人不 会也是不幸卷人你们之间的炮灰吧?” 她倏地回过头,黑眸锁住他。 无须言语,单是这样一个冰冷锐利的眼神,又教他怦然起来。他说服自己那 是因为他的嫉妒又在作祟,硬是维持住脸上的冷然,以目光与她较劲。 以为她会勃然大怒,过来给他几拳,她却从口袋摸出一个袋子,是那个叫小 理的从那少年身上抢来的。 “知道这是什么?”袋子里还有个小袋子,装着色彩缤纷的颗粒。 康齐脱口而出:“糖果。”不对,看起来像药……他忽地了悟,低语:“是 毒品?” “摇头丸。”她收起袋子,“那对男女是毒贩,帮我叔叔贩毒。他们专门找 像你这样的高中生,或是年纪更小的初中生,先免费供给他们用,等他们上瘾以 后,再利用他们去贩毒。很老套的方法,但是有用,靠学生赚钱很快。” “刚才那个男生,也是……” “也是一个被毒品控制的小鬼。他不是第一次被我看到在跟我叔叔的人买毒 品了,扁他也没有用,已经上瘾了,只要有药给他,叫他杀人他都肯。”对付叔 叔的行动就在这几天了,最好是避免打草惊蛇,但实在看不过去,才会出手干预。 若非为了护着那孩子,她和小理也不会挂彩。 所以她是阻止了毒品交易?“我以为对黑道的人而言,贩卖毒品是基本事业。” “我叔叔是,我不是。”她寒冰般的眸光扫过他,斩钉截铁地说:“你最好 搞清楚,我跟我叔叔不一样。你再把我跟他当成同一种人,我会揍得你三个月站 不起来。”习惯性要吐出烟雾,手指挟开烟才想到烟根本没点,她低咒了声。 他显然碰到她的忌讳了。他默然打开牛奶盒,送到她面前,算是赔罪,“你 为什么反对贩毒?” 她瞪着纸盒,几秒后才接过来,“原则问题。一般人看黑道,都觉得我们是 坏人,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原则,我爸的第一塬则就是不贩毒,他说这是不归路, 买的人和卖的人都会被害死。” “既然是你父亲的原则,你叔叔怎么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我叔叔只想要钱。不能帮他赚钱的都是垃圾,我爸的原则让他少赚了 很多,是垃圾中的垃圾,所以他离开我们,自己另外摘一个帮派,才能赚黑心钱 赚到爽。”完全背离了她父亲的信念,竟还有脸挂上广海盟的招牌,总有一天她 会打得他在道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你们不赚黑心钱,靠什么过活?”他对黑道所知无多,只想得到赌博电玩、 特种行业。 “我们有土地,有房子出租,也有酒店和舞厅,那天你去的撞球场也是我们 的;另外有些特种营业要跟我们拉关系,自己交钱来,我们也会偶尔去巡一巡。 说到酒店嘛,”她忽而凑近他的脸细细端详,笑眯了眼,“你有兴趣吗?” 康齐一怔,“兴趣?” “我可以介绍你去。很简单,只要陪客人聊天就好了,酒量可以练,我们单 纯经营,你不需要担心出场的问题,凭你这张脸,一个晚上的小费就够你买萨台 BMW ……” “我是男的!”她竟拿他的外表来消遣!康齐气红了脸,“你他妈的瞎了吗? 跟你说过我是男的!” “男的才好啊!”甘纱美像挖到宝似的兴奋击掌,“可以当女人用又可以当 男人,一鱼两吃!你不知道吗,有些客人就特别喜欢你这种像女人的男人……” “我是男的!”康齐咆哮:“我像女人与你无关!你以为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很有趣吗?你妈没告诉你什么叫做礼貌吗?也许你这种人根本连‘礼貌’两个字 怎么写都不知道!我警告你,你他喵的再讲一个字,我会” “会怎样?会动手揍我?开车撞扁我?还是要把我分尸丢到海里?”出乎他 意料之外,她并未动怒,只是敛住嘻笑神色,冷静看着他,“根本做不到的事, 拿出来讲有什么用?或是这样大吼大叫地撂狠话,让你觉得比较像男人?” “你……”他满腔怒火顿时发作不出,恼怒地撇过头,“既然你知道我在意 什么,就不该故意拿来开玩笑。” “不准旁人提,你就会比较像男人吗?你愈是逃避,只会愈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拼命表现得像男的,也不会改变你像女生的事实。” 那天打撞球时她就看出来了,他非常在意别人把他当女的,更厌恶因为女性 化的外表所带来的“柔弱”、“没有用”等种种联想,因而一有人踩到他这痛处, 就非得立刻张开一身的刺,刺得对方哑口无言不可,却没想到这样做会有什么后 果。 容易冲动,就跟她一样。 康齐冷哼:“所以我就该认命被嘲笑,不能反击?” “我没这样讲,但反击也要看方法。你走在路上,有男人叫你一声‘小妹妹 ’,你马上回他一句三字经,吃亏的是谁?像女人不会死,是你的态度会害死你。” “什么时候你有资格教训我了?” 妈的,她阿美子难得说出这么有智慧的一番道理来,这顽劣的家伙竟然一脸 不想听的鸟样! 她捺住性子,右臂一伸揽住他肩头,“这不是教训你,是提醒你!你就是长 这样,与其钻牛角尖,为了人家几句话就生气,拼命想用你没有的东西来证明你 自己,不如想想怎么在别的地方求表现,不是吗?” “我没有的东西,是指什么?”毫无距离的身体太过亲密,令他不自在,加 上可以料想到答案有多残酷,他的脸色加倍难看。 男子气概!但这四个字一说出来,他恐怕会暴跳起来,甚至拆了整座医院。 “总之,撂狠话不适合你,懂了吗?不用硬装狠样,放轻松,做你自己吧… …”她瞥见布帘底下小理的灰色鞋子正伫立着,知道他已来了,“好啦,我要走 了。感谢你家医院的服务,下次我有朋友受伤会考虑来这里,不过牛奶可以免了。 啊还有,以后在路上看到我别跟我打招呼,就当作不认识。” “为什么?” “因为离我远一点比较安全,不然哪天走在路上被盖布袋,活不到摆脱处男 身份那一天就挂了,不是很可怜吗?”她看着眼前俊脸由白转红,呵呵一笑, “咦,真的被我猜中了?你还在室啊?” “不用你管!” “好好,我不管。”她笑着往外走,“我走啦,你自己保重…” 出了医院,甘纱美仰起头望着只有几颗星子的夜空,深深吐出口气,这才点 着了烟。 “你会不会和他说太多了?”紧跟在后的小理盯着主子唇畔那抹淡然笑意, 再也难掩妒色。 为什么一向对外人疏冷的主子能和那人谈得如此愉快,甚至露出少见的笑容? “因为没有人可以和我谈这么多啊。”可能是他看来没有威胁性,她不知不 觉和他聊了起来。 她身边多半是年长的叔叔伯伯,就算是有年龄相近的像是小理、纳森,对她 也是恭敬多于亲近;母亲很忙,见了面不是谈正事就是打架。除了好友邢双芸, 她几乎没有能放下戒心,漫无目的乱聊的……朋友。 “还是别透露太多,他是外人。”他可以和她谈啊,只要她肯说,他什么都 愿意听啊。小理身侧的拳握得死紧,仍是不敢跨越主从的界限,仅以渴慕的目光 追随她。 “我知道。”她的眼黯淡了下,“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他是外人, 永远不会跟她有牵扯,最好也不会有牵扯,一个邢双芸已经太多,不该再让别人 涉险。 就当是在路上偶遇一个有趣的人,闲谈了几句天气如何,就此擦肩而过,各 自往日的地继续前进。她得到短暂的好心情,这就够了。 她克制下想回头看的冲动,如常迈开大步,走向街道。 康齐伫立在医院门口,凝望着那头野性的暗红短发逐渐没入夜色,终于消逝 在他眼中。 她与他,是不同世界的人…… 插在口袋里的手摸到那个银色烟盒,他轻轻握紧,像连带握紧了自己的心, 蹙紧匀长的眉,他回身走进医院。 “又被抢走?”甘火明粗嘎的声音透出愤怒:“我养你们做什么,两个小鬼 就可以把东西抢走?!” “可……可是,阿美子一个人就等于有十个人啊。”长发挑染的女人不敢正 视老大的怒火,却又愤恨难平,“老大,你要帮我们报仇!” “阿美子……”甘火明咬牙,怒拍桌子,“这小贱货,竟然站在她妈那边!” 论正统,他现在领导的才是真正的广海盟,雷若瑾搞出来的东广海只是不愿 放弃权位、苟延残喘的废物。 他姓甘,他才是正统! 但是,东广海的实力却愈来愈强;本以为雷若瑾撑不了多久,没想到东广海 愈来愈茁壮,甚至已到暗地里扯他后腿的地步。 他的毒品买卖屡屡被破坏,几个分堂陆续遭到攻击,有两回还是雷若瑾亲自 压阵。前几天晚上,竟还有人潜入他隐密的仓库区探查,他- 面愤怒手下无用, 一面深自警戒:想必她们母女俩又有什么计划了,可得小心。 “老大,”男人忍着青肿脸颊的疼痛进言:“昨天晚上跟阿美子来的,还有 一个女孩。” “谁?邢双芸吗?”甘火明知道这侄女常和另一个同龄的女孩在一起,不过 他真正的敌手是整个东广海,小小一个高中女生还不在他眼里。 “不是,是另一个。”男人努力回忆着当时站在巷口的背光身形,“比邢双 芸漂亮很多……” “没错,我也看到了!”女人猛点头,“很漂亮的女孩子,好像跟阿美子认 识,她的话阿美子会听!”否则她偷袭甘纱美,早就被揍成猪头,哪还能安然站 在这里? 甘火明明白手下的用意,“好,多注意她们两个,要就一起抓来。”该是和 东广海谈谈的时候了。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也就是甘纱美的两个弱点,有筹码抓在手上,至 少能挟持东广海以后乖乖地别挡他财路! 一人黑道就不能回头,弄得自己声名狼藉,见了警察就要躲,怎能不多捞点 钱,来弥补自己浸在这个大染缸里所付出的代价? 毒品获利丰厚,他不可能放弃这事业,既然已经决定,就要狠到底,谁阻挡 他的路,谁就要死! 就算是亲人,也不例外! 甘纱美刚挂掉打给纳森的电话,闭上眼休息,希望腰部以下不适的沉重感好 一些,以便应付今晚的行动,睁眼就见沙发上的母亲合上书,“时间差不多了。” “要出发了?计划如何?你打算怎么做?”雷若瑾问。 奇怪,母亲把事情交给她以后,对此事不过问、不提供意见,摆明放手让她 去做,怎么事到临头反而好奇起来? 但想归想,甘纱美也不在意,约略解说今晚的行动:“甘火明今晚和天义道 有交易,我们分三个方向,纳森和小理负责拦截,在天义道拿到毒品以后就抢过 来;朱叔会到天义道总部去骚扰,都假装是甘火明派去的;而我会到甘火明放原 料的仓库去放火,扮成天义道的人;让他们两方都以为对方要黑吃黑,破坏他们 的合作。双芸晚一点会过来,帮忙协调。” 雷若瑾不禁诧异问道:“我只要你小小教训天义道一下,不是吗?” “光是教训不够,他们吃亏以后可能会联合甘火明来对付我们,到时候更麻 烦。我要一次把事情解决,让他们永远分裂。天义道比我们还弱一点,因为怕甘 火明报复,而且他们内部有些人最近也有反对贩毒的意思,可能会想拉拢我们, 我们只要把握时间跟他们表示善意,应该可以交到这个朋友。”虽然和天义道之 下的东和会有过不愉快,但为了大局,这些小节可以暂时不管。 作为领导人,思考是很重要的一环吧?!所以她在通盘考虑后,加入了自己 的想法,和母亲当初的意思不同,不过计划的细节多半还是靠邢双芸帮忙。 “你有几成把握拉拢他们?” “八成。”她等着母亲对她的做法发表意见。 雷若瑾却只端起茶几上的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缓缓道:“听小理说,你们 前两天晚上出去时,破坏一场你叔叔的交易?后来还上医院了?” 甘纱美点头,“我没事,不过小理挨了几刀,还是给医生处理比较好。” “是那天跟你打球的男孩家里开的?” “嗯哼。”即使母亲不在场,广海盟上下的大小事她也从没有不知道的,但 此刻她提起康齐的语气有些怪,不禁令她警觉地眯起眼,“刚好他家的医院在附 近,就去了。” 雷若瑾慢慢将一杯咖啡喝完,语音依旧轻柔,“别去招惹你惹不起的人。” “他?”甘纱美愕然,“那天只是刚好遇到,我没” “想清楚你的身份,他不是你惹得起的人。他不够强,无能成为你的伴侣, 只会成为你的负担和累赘。” “等一下!”老妈在提醒她不可以对那根排骨有不寻常的感情?甘纱美觉得 好笑,“我跟他才见过两次,根本不可能。” “最吸引你的,一向是弱者。” 她顿时笑不出来了。 雷若瑾又冷静分析:“你从小就是这样,保护欲很强,会主动保护身边的人, 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让别人受伤,谁伤害了你重视的人,比伤害你更令你愤怒。他 若待在你身边,你会为了他花费太多心力,甚至打乱你的判断力。” “大概吧,可惜我忙得很,没时间跟那种只会读书的笨蛋玩。”被老妈说出 性格中的弱点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和那抹纤细的身影重叠起来,就成了教她不 安的阴影,盘旋心头。 “你能认清自己的处境最好。我们的世界不是他能进来的,这只会害了他。” 女儿就读高中,身边不乏同龄的同学,但能接近她而和她谈得来的,除了邢双芸, 那男孩是第二个。 一个邢双芸负担已经不小,再来一个就是绊脚石了。 想保护一个人,是让那个人在心中占有一个位置,是重视的开始。 她得确定女儿对这个意外出现的男孩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情感。“发誓你不 会想保护他。” “你太大惊小怪了吧?!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母亲为何如此坚持斩断她 与康齐的关系,甚至要用到发誓这种决绝的手段? 难道她对他真有什么,只是自己并未察觉? “发誓你不会想保护他。” 连“讨论”都没有,就要她照做,显见老妈对这件事有多重视。好啊,遂了 她心意就是,反正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我……”竟说不出口? 甘纱美一愣,而母亲锐利的眼正嘲弄她果然如她所料,已然被他羁绊住。 她挑眉,硬是磨着牙吐出话:“我发誓,不会保护他。”低咒一句:“无聊, 这种小事也要发誓?” 此时门铃乍响,一会儿后,纳森和小理进来了。 甘纱美冷着脸起身,“我如果能把天义道和甘火明一次解决,以后可以不用 上课吧?” “随你。” 雷若瑾自送女儿愤愤的背影和小理离开家门后,转头问纳森:“你知道那天 和阿美子打球的男孩吧?” “是。” “去调查他,所有细节都不要错过。一旦发现他会拖累阿美子,除掉他。” 垂首听命的纳森讶然抬头,迎上雷若瑾美丽森冷的黑眸。 她淡淡瞥他一眼,“有问题吗?” “不。”他迅速垂眼,“你……头一次要我杀普通人。” “不管是不是普通人,是障碍就该除去。”数年来从未显露的疲惫在她眼底 闪过,“我不能陪着她了,至少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要尽量让她的路好走一点。” 女儿够强悍,却不够心狠手辣,数年来因她一句话而丧生杀手枪下的人不计 其数,她不在乎再添一个无辜的灵魂。 纵使有预感女儿会因此恨她,她也无所谓…… 她轻按住颈间的菱形坠子,“今晚的事情结束后,等我的电话。”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