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姐,你眼睛这么漂亮,要不要考虑戴隐形眼镜?这样才不会把你姣好的 五官都遮住。”验光师如此建议,艾玺儿想也没想就一口否决了。 “我以前有戴过,可是眼睛会过敏,所以只能戴普通眼镜。”她淡淡地扯着 谎。 事实上,以前的她都是戴隐形眼镜,只是自从她决定隐藏身分后,怕人认出 来她,才改戴眼镜的。 “那你要不要选这组无框镜架?它是铝钛金做成,而且是弹性的,戴起来很 舒服,这组镜架在我们公司卖得很好,你不妨试一试。” “不,无喜欢镜架很大的那一种,而且一定要有镜框。”这样才能遮住她大 半五官。 “那种镜架现在已经很少人戴了,再说,以我多年的经验,我觉得那种镜架 不适合你。”验光师颇为惊讶,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女生,怎 么会喜欢那种老古板才喜欢的镜架? “我不在乎适不适合我,我只在乎我喜不喜欢那种镜架。”她很是固执地说 道。 “呃”验光师目光迟疑地移向一旁的淳于循极,想征求他的意见后,才肯接 这门生意。 接收到验光师投来的目光,淳于循极缓缓地开口:“我觉得你应该听从验光 师的建议,毕竟在这行里,他们是专业。” “我没质疑过他的专业能力,我只是只是”她当然也很想跟以前一样,戴着 隐形眼镜,打扮得漂漂亮亮。 可是今非昔比,为了文函好,她不能瓷意妄为。 “我也觉得你戴隐形眼镜比较好看。” “不行的,我刚才说过,我的眼睛不能戴隐形眼镜。” “那至少那支无框的镜架你得接受。” “我不喜欢那种款式。”她昧着良心撒着谎。 “你喜欢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淳于循极不慌不忙地说道o “什么?”现在是在选择镜架,跟她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你不选那支镜架,我就炒你鱿鱼,二选一,你自己选吧!” “淳于先生,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二者不能混为一谈呀!”现在景气那么 差,她要是失去幼稚园的工作,一时间叫她去哪找新的工作? 更何况文函需要上幼稚园,现在私立的幼稚园花费非常庞大,她身上根本没 多余的存款可以让她不用工作就能过活…… 幼稚园的工作,薪水也不多,供她和文函一个月的开销刚刚好,要不是淳于 芸芸同情她的处境,答应让文函免费到幼稚园上课,她根本无力支持文函去上幼 稚园。 因此,她说什么也不能失去现在的工作! “我是代理园长,你忘了吗?”他提醒她。 “你只是代理的,下个月芸芸就回来了不是吗?我相信她不会答应你开除我 的。” 为了争取继续工作的权利,为了文函,艾玺儿鼓起勇气和淳于循极据理力争, 不再畏畏缩缩的害怕与他直视。 “你大概不晓得,当初芸芸开这间幼稚园时,百分之九十的资金是从我这拿 出来的,所以你觉得我有没有权利撵走你?” 闻言,艾玺儿忽觉一片乌云罩顶,“淳于先生……你……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我有我个人喜好的权利吧!” “你确定你有好好把你的权利发挥出来吗?” “你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的权利好像睡着了,因为你根本没让它有机会发挥。”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还清楚。” 艾玺儿脸色苍白地瞪视着他,“淳于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知道了 什么?大可直说无妨,不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来逼出你想知道的真相。” 她臆测,他或许已经知道她的身分,所以才故意百般刁难她,否则他们两人 素不相识,他没理由要针对一个陌生人出尽难题,不是吗? 唇边挂上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淳于循极不答反问:“你以为我想知道什么真 相?” “你——”艾玺儿一把怒火在胸腔燃旺,她恨不得撕烂眼前这男人唇边那抹 刺目的笑! 该死的,他分明是故意的! 她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不配了。” 抛下话,她头也不回地推门步出。 来到大马路上,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招来一辆计程车,正要上车时,却被后来 追上她的淳于循极拉了出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淳于循极面无表情地瞪她。 她悻悻然甩开他的手,“淳于先生,请你自重。” “你真的不想要你的工作了?” “我很想要,可是你这么咄咄逼人,迫使我不得不放弃。”她挺直了背,毫 不畏惧地与他平视。 就算平时脾气再怎么温和的人,一旦被逼到极点也会反抗的。再说,她这几 年为了隐藏自己的身分,过着畏畏缩缩的日子,她已经够无奈,也够烦躁了,她 的耐性似乎已逐渐告罄,天晓得她还能撑多久而不会爆发出压抑多年的郁闷及委 屈—— 她只是为了文函才拼了命的忍,她知道,一旦她的身分曝光,她姐姐的男朋 友就会知道文函在她这里,他就会跑来跟她要儿子,到时她怎么跟她死去的姐姐 交代。 再说,她也不愿意再去面对她的未婚夫,当年她笨笨的把赚的钱,拿给他去 投资他想要做的生意,要不是她姐姐告诉她事实,她还被蒙在鼓里,不晓得他爱 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那二亿五千刀的身价! 所以她对他心寒了。 钱她知道她是拿不回来了,但是她知道,她的心还来得及收回。 她现在有文函要照顾,为了保护他,不让他跟着那个泯灭良心的父亲,她不 得不隐藏自己的身分。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永远待在她身边,就算她钱不多,无 法给他最好的,但她坚信,她对孩子有爱,在有爱的家庭长大的小孩,比在那种 污秽不堪的家庭长大;的小孩更幸福! 无奈,这个决定却苦了她,她除了音乐以外,没有其他专长,她深知自己在 音乐界的名声有多大,几乎大家都认的出她的长相,所以她不能做与音乐有关的 工作。 然,隔行如隔山,想跨行谈何容易? 这些年来,她找了很多零星的工作,每个都做不长,也受了很多苦,最后, 所幸让她找到了这个幼稚园的工作,一做就是两年多,园里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 大家都没有心机,非常单纯。 况且,每天面对的都只是小孩子。和家长接触的时间不多,她根本不怕别人 会认出她。 她真的喜欢这个工作,更有长久做下去的打算,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怎料 的到,突然会蹦出一个淳于循极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一个狂妄嚣张的男人,不顾她的苦衷,硬要把她逼上绝境才肯罢休,说真的, 这一刻她恨他比恨她未婚夫及害死她姐姐的男人还来的多。 毕竟那些都已是过去式,过去的事她现在暂时没能力计较,但,现在正在发 生的事,她无法假装没看见的忽略掉,更何况,他也不容许她忽略掉他的存在。 真正与他相对的日子不过才二天,认真算起来,才几小时,她就被他逼的走 投无路,大有不顾一切,豁出去和他一决生死的冲动。 他,绝对是个扫把星! 还是她的克星! “我是为你好,哪算是逼你。”他为自己霸道的行为狡辩着。 “让我过我想过的日子才是为我好!你什么都不晓得,而且你凭什么才一走 进我的生命,就要主宰我的一切!?”她实在是气疯了,骂人的话劈哩啪啦的从 她的嘴里倾吐而出,“你只是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你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我从 来都不认识你,更不曾得罪你什么,你为什么要苦苦相逼?你就不能大发慈悲, 放过我这个可怜的单亲妈妈吗!?” 他只是一迳地瞅着她瞧,沉默不语。 “我猜,你大概应该知道我是谁了,但我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逼我说出 我的真实身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有没有想过,为了满足你一个乐趣,别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你能不能设身 处地的为别人想想啊!“她气得眼眶泛红,泪水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串接着一 串的滚落。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她不领情地别开脸。 “我回去后会立刻收拾东西,不用你赶,我会马上走人。”泪水模糊了她的 视线,她想止住也没用,眼泪还是不断的掉落。 转身走没几步,她再也忍不住蹲在马路上,狠狠地痛哭起来。 过去受的苦,忍耐的、压抑的一切一切,全倾泄而出,她好累好累,好想好 想丢下一切一走了之,但是她不行…… 她还有文函,她要坚强! 她不能示弱! 天哪……她好痛苦!她的苦难何时才能消失?她还要过这样的日子多久? 淳于循极走到她身旁,不费吹灰之力就抱起她,她大力挣扎着,可惜她愈挣 扎,他抱的愈紧。 “你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可以借你。” 艾玺儿僵了下,顷刻,心防完全撇下,她偎在淳于循极的怀中哭着。 好久了,很久没人对她说过这种话,她—直是一个人故作坚强,假装自己很 厉害,什么都打不倒,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她也咬着牙硬撑下来,好久没人提 供她…—个肩膀,借她稍微栖息了。 泪就这么持续流着,她不晓得自己哭了多久,唯一记得的是,借她的那个肩 膀好大好宽,替她拂去了所有不快…… 她……渴望这个肩膀…… 回到幼稚园时,大家都在教室里上课,没人发现她眼睛的红肿。 她一个人走进办公室,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后,到教室把文函叫出来。 “妈妈?你怎么了?”被艾玺儿牵着的文函,看见自己母亲眼睛肿的厉害, 忍不住关心地问。 他自从被艾玺儿带走后,就改口叫她妈妈,真的当起她的儿子。 “没什么。”艾玺儿摇着头,“我们回家了。” “可是还没下课,我们为什么要回家?” “因为妈妈不能在这里教小朋友了,所以我们要回家。” “为什么妈妈不能在这教小朋友?那以后我还能不能来这上课?” “妈妈会带你到其他幼稚园上课的,文函乖,妈妈心情不好,你先别问妈妈 那么多事好吗?” 文函重重的点下头,很乖地应着:“好。” “嗯,乖小孩。”摸摸文函的头,艾玺儿露出一抹微笑。甫抬起头,只见淳 于循极站在幼稚园门口,摆明就是在堵她。 她别开头,默默的从他身边走过。 “你真的要走了?” “不走等着让你赶吗?”她语气淡然的像在跟陌生人讲话,不似方才的激昂。 淳于循极知道,她又躲回自己的壳里去了。 “我记得我只说要炒你鱿鱼,并没说要连你儿子都一块撵走。” 闻言,别开的头立即转了回来,美眸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你的意思是, 文函可以继续在这上课了?” 他点头。 “免费?” “一切和他有关的事都没改变,唯独变的人是你。” 明眸倏地一暗,“那……那我等文函下课后,再来带他回家。” “嗯。” 艾玺儿蹲下身,努力端出一抹自认没事的笑容对着文函说道:“文函,现在 你不用和妈妈一块走了,你快回去上课吧!” 文函拉紧了艾玺儿的手,固执地摇头,“不要。” “文函乖,快回去上课,不然老师上什么你会没听见哦!” “妈妈,你要去哪里?你不跟文函一块回去上课吗?” “妈妈不能继续在这里上课了,所以妈妈要先回家去,等放学时间一到,妈 妈再来带你回家好不好?” “啊……不要……人家要和妈妈在一起,”文函一听见她要先回家去,立刻 把她的双腿抱住,抬起头,瘪着小嘴,可怜兮兮地说着:“文函有跟妈妈说好了, 妈妈去哪,文函也要一起去哪的,妈妈你忘了吗?” 稚嫩的嗓音诉说着他认为再平常不过的事,天真无邪的小边仰视着母亲。他 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要和妈妈分开,他要和妈妈一直一直在一起,他们 打过勾勾的。 妈妈说过,和人打勾勾说好的事就不能没做到,所以,他答应一辈子和妈妈 在一起,他就要做到。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就因文函无心的几句话又再度滂沱直落。 见到她落泪,文函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妈妈你不要哭,文函有乖,文 函没有做错事,妈妈不要哭。” 艾玺儿想安慰他,告诉他,不是因为他不乖她才哭的,只是她伤心的无法开 口,只能抱着文函一声又一声地哭泣着。 淳于循极原本只是在旁冷眼观看着他们母子间的对话,可。就算他再怎么无 情,也不免因文函的话感到动容。 他才五岁不是吗?这么小的年纪如何能这么贴心、懂事? 老实说,他最初的确只想逼艾玺儿承认她的真实身分而已,所以他的一言一 行都极度的尖锐直接,纯粹想以最短的时间逼出他要的答案。 所以,他完全没顾虑到艾玺儿的情况,也没想到她的苦衷,他只想做他想做 的事。 事实上,他也以恣意妄为出名,商场上谁不晓得他淳于循极想怎样就怎样, 从不按牌理出牌,今天只要他高兴,他可以放弃几千万的生意,但,只要惹火了 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那人揪出来狠狠教训一番,才肯罢休。 他对艾玺儿就像猫戏鼠,慢慢地逗弄着她,更以捉弄她为乐,然……曾几何 时,这种感觉竟变了…… 是艾文函让他改变的?抑或是艾玺儿的泪水? 或者,是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勾动了他心中埋藏的侧隐之心? 也可能早在最初遇见她时,他的心就被牵引住了…… 总之,不管如何,对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说是不舍得也好,说是稍微动心也罢,他突然有股冲动想紧紧拥住她,告诉 她,别再哭了,以后有他在,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他八成是疯了……否则怎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产生!? 淳于循极拉起哭的不能自己的艾玺儿,严厉地瞪视着她。 “你觉得你应该在你儿子面前这么痛哭吗?”他冷冷地质问:“你不怕你这 个样子,将会在他心中留下难以抹灭的不堪回忆?” 她一怔,眼泪还挂在脸上,但他的话却吓得她不敢再发出半点哭泣的声音。 “我……” 她没想这么多,她只是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并不是故意要害文函 有不好回忆的,她不是啊…… 赶紧用手背胡乱地拭去泪水,硬挤出笑容,艾玺儿急忙安抚文函的情绪。 “文函,妈妈没事,你不用担心。” “可是你刚才哭的好大声。”他委屈地指控。 “那是刚刚嘛,现在妈妈没哭了啊!你看,妈妈还在笑呢!”她握着文函的 手来轻碰她的笑容,“看见没?这是妈妈的笑容。” “嗯,文函看见了。” “那你的笑容呢?文函看见妈妈的笑容,那妈妈也要看见文函的笑容,快, 笑一个给妈妈看。”她努力用轻松的口吻转移文函的注意力。 文函依言,露出一个好大的笑容,博得艾玺儿好大的掌声。 “我就知道文函最乖了,好漂亮的笑容,妈妈好爱你哦!”她情不自禁地把 他搂在怀里晃来晃去。 真的是小孩子,文函一下子就被吸引走注意力,压根忘了刚才妈妈还在哭的 事。 他露出灿烂可爱的笑容,也伸手抱着艾玺儿,天真地说道:“文函也爱妈妈。” “是啊,文函将来长大要娶妈妈当老婆的嘛!对不对?你看,妈妈都记得。” 文函咧嘴傻笑着,“我要妈妈穿美美的衣服还有高高的鞋子,跟电视演的一 样,做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新娘。” “好啊,我们一言为定哦!反悔的是小狗。” “我们来打勾勾。”文函把他的大拇指伸得老高,“妈妈一定要做好漂亮的 新娘子给文函看哦!” 她笑了,“好,妈妈一定做世上最漂亮的新娘子给文函看。” “嗯!”文涵喜悦地重重点下头,一下子就忘记刚才不开心的事了。 世上最漂亮的新娘…… 淳于循极迳自在脑海里勾勒着艾玺儿穿着新娘礼服的模样,他相信一定艳冠 群芳。 有机会的话,或许……他会替文函达成这个愿望的……让他的妈妈做世上最 漂亮的新娘……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