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将背在肩膀上的行李袋顺手往后车车座扔进去之后,苏子嫱两手拍了拍,露 出一抹自在而开心的笑容,而后坐人驾驶座当中,准备起程。虽然这一趟路大概 得花去她三至四小时的时间,不过,太久没回南方了,那种由体内不由自主泛出 的喜悦令她恨不得在此刻就能飞奔回去,而不需经过这一趟漫长的路程。 她拿起车上的行动电话,拨下一串号码,响了三声之后,对方接起话筒,发 出含糊的一声回应。 “喂……我是于孟非,哪里找?” “孟非,我是子嫱。” “子嫱?什么事?”他揉了揉眼睛,看着手腕上表内的时针,才九点而已, 她一大早打来找他,真令他吃了一惊,睡虫也在这一瞬间被赶跑了许多,他甚至 还开玩笑地回了她一句:“要请我吃早点吗?” “不!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收拾好行李,我准备现在离开了。” “什么?现在?”他从床上跳了起来,勾起一件薄衫准备穿上。 昨晚他们去吃饭、去舞厅时也没再听苏子嫱提起要离开的事,他以为即使她 要回南方散心,多少也要再经过个一两天,他昨晚甚至还在想着要用什么方法劝 她打消这个念头而失眠。没想到,他们才分开不到八小时的时间,她一大早就送 了颗炸弹给他,震得他在短短一分钟内就整装完毕,打算冲出门去。 “对呀!我昨天不是就告诉过你了?你答应要替我管好‘恋舞’的,每个礼 拜三和礼拜五你要记得去上课,不要放小黛他们鸽子,听到没有?”打电话给他 的主要目的就是交代这件事,她也不能走得那么不负责任。 “你现在到哪儿了?”他用手仓促地扒理着头发,将一头凌乱的发丝稍微整 理好之后,问了她现在的方位,打算追出门去。 “我还没出发,不过,已经在车上了。” “我去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开车回去,你不必过来。”她说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什么?”于孟非在电话那头发出一阵狂吼,“你要开车!苏子嫱,你根本 不会开车。”他急得在原地跳脚。 “我会开车!是你自己觉得我不会开车,事实上,我会开车。”在T 市街头 也窜得够久了,塞车让她无法享受驰骋的乐趣,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有个“长途跋 涉”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我听你在胡说八道,子嫱,我不准你自己开车回南方,交通工具很多,但 绝对不包括你自己开车回去。” “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你只要帮我把‘恋舞’管好,不要让它垮了就好; 还有,不要不信任我的技术,我说过,我不是不会开车,我只是懒得踩煞车罢了。” 她将手肘倚在车窗口上,慵懒地说着,而后右手扭动钥匙发动车子的引擎,车子 所发出“隆隆”的声响传入话筒中。 “苏子嫱——”于孟非在电话那头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后,发出一道闷雷似 的吼叫声。 “别担心我啦!我会尽量让我的脚多踩煞车踏板的。”她安抚着他的情绪。 真搞不懂于孟非干嘛这么不信任她。命是她自己的,她怎会不好好爱护?不过是 出了一次车祸罢了,学车的人哪个不会出点小事?偏偏他就是要这么大惊小怪。 “你……你……” “我出发了,你别再跑来我家,免得浪费你的油钱。如果快的话,说不定一 个月后你就能再看到我出现了。” “如果你真的平安回来,我一定会拆了你车子的轮胎——”他的话只说到一 牛,电话筒里就传出“嘟嘟”的声响,他确定苏子嫱没听见他的话,但他还是肯 定地又说了一次,“我一定会拆了那四个轮胎!” 按下OFF 键之后,苏子嫱露出一抹畅快的笑容,她踩下油门,车子迅速地往 前奔驰而去…… 很奇怪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她频频往照后镜看。那辆天蓝色的敞篷跑车始终跟在她的车子后头,怎么也 甩不开。原先她以为只是恰巧,或许对方跟她的路径相同,或许开一段路之后那 辆车子就会消失。不过,已经来到中部了,她甚至故意走一些她自己都不太清楚 的乡间小路,而后再绕出去开往省道上,谁知那辆车却死盯着她的车尾不放。如 果不是知道于孟非并没有这——款车型,她真的会怀疑是他从家里追着自己出来, 沿途护送着她,以免她又发生车祸。 她缓缓地踩深油门,开始加速。 也许是未逢假期的关系,因此这条路上并没有多少车辆,能够让她在猛踩下 油门时依然可以畅行无阻;但身后那辆天蓝色的跑车也不甘示弱地紧紧跟随在她 的车子后头。对方似乎是跟她“《丫”上了,一点也不肯放松,她怎么也甩不掉 那辆跑车。 就这样,两辆车子像是在比马力似的,在宽敞的大马路上各自以几乎接近一 百三十的车速狂飙,目空一切地在风中驰骋;几个大转弯的弧度增添几许惊险, 但苏子嫱仍是没踩煞车,只顾尽情地享受那种刺激且令人心惊胆跳的超速快感。 能有个人陪她玩这种游戏简直是大快人心! 只不过,这种速度仅仅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而已,没多久,眼前便出现 了挥舞的红色旗帜。在这里可不比国外,就连在高速公路上也别想开出这种速度 来,更何况他们这两辆车子轮下的土地也只是一条宽广的“省公路”而已,就算 真“《丫”起车来,也没什么意思。 就如同此刻,她也只能放缓车速,踩下煞车踏板,唇瓣一抿,将车子往路边 停靠,准备接受罚单;而紧跟在她车后的那家伙,居然看见她被迫放慢了车速, 早她一步踩下了煞车,让车子保持在警戒范围内的速度,好顺利地在她被拦下时 由她的眼前穿梭而过,安全地逃过了那张红单。她这傻蛋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 辆天蓝色跑车顺利潜逃,自己却留下来当替死鬼。 她走出了驾驶座,忿忿然低声咒骂着那辆扬长离去的跑车,而后才面对交通 警察的质问,勉强地在脸上挂了一抹微笑。 “女孩子跟人家开什么快车?”手上拿着红单的交警低声斥责着。 “行照跟驾照拿出来。”另一名警员接着又说。 她还是只能赔笑,倚在车门旁,由车内拿出他们要的证件交到警员手中,眼 神却瞥向已开得老远的一个蓝色小点。 哟!溜得可真快呀!她在心底冷嗤了一声。这家伙有胆激她开快车,却没种 留下来陪她一块儿受罚。 “开快车?长得漂漂亮亮的,不晓得爱惜自己的生命,尽会找我们这些警员 的麻烦。”笔杆在红单上写着,还有闲暇空出时间训她,可能值班值得太过无聊 了。不过,是少有人像她这么蠢的,要超速也没稍微注意一下四周的状况。 反正,红单都开了,她也没必要赔什么笑脸,于是冷冷地回道:“我可是在 替你们做业绩,替国家开源节流。” “少说废话了,小心下次又被我们逮到!拿去!”警员撕下红单交到苏子嫱 的手里,她微抿了抿唇瓣,接了下来。 才离开T 市几小时就被开了三千块红单,她可真倒霉。 “我可以走了?”她收回了行照和驾照,连带着红单一并扔进了车座里,懒 懒地问着那两个警员。 “你……” 可没等着那警员再开口斥骂,她便迅速离开他们面前,坐入车内,踩下油门 之后,还心怀期待地希望能再追上方才那辆蓝色跑车。 车子行驶在省公路上。这一回,她维持着速限,并且打开四面车窗,让清新 凉爽的气流能够灌入车内,享受着自然风的吹拂。发丝随性而凌乱地飘散在肩上、 颊旁,抚拭着她的肌肤。她喜欢这种感觉,很自由、很畅快,仿佛像是解放了羁 绊已久的束缚,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多年来的抒发。 大概开了五分钟的车程之后,她眼尖地看见路旁停放着一辆蓝色轿车,却不 是敞篷的跑车;她放缓了车速由那辆车旁经过,仔细一看,她确定就是方才的那 辆车子,只不过已将车顶与车身合而为一罢了。 苏子嫱将车子停在那辆跑车的前面之后,走出驾驶座,移动脚步朝那辆车靠 近,却没看见车内有人;她审视着那辆跑车,脸上带着疑惑的神色,车子的主人 到哪去了?不会是故意将车子停放在此处故弄玄虚吧? 不一会,车子的另一边传来阵阵“嘎嘎”的声响,她微蹙起眉心,循着声源 走向另一侧。 纳入眼中的是一个大男人蹲着身体,正用一支螺丝起子轻敲车轮间的钢板, 专注凝视的模样,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影已经走近他的身边。低垂着的头遮住 他的面孔,她也仅能看见他浓密丰厚的黑发服帖地附在其上。 看来,他是遇上麻烦了。 这算不算是报应?她的唇边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不作声色地立在一旁 继续看着他在车轮上作怪,直至他颓然地将螺丝起子丢至一旁,站直昂然的身躯。 赫然惊见那张过于熟悉的脸庞时,她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想 要逃离现场。 怎么会是他?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谁知准备逃跑的双腿还没来得及行动,跨了两步之后便被他厚实的右手扣住 了臂弯,将她拉回了一步,强劲的力道让她差点因失去重心而跌倒。她转头狠瞪 了他一眼,无奈却看见他眼底那抹仿佛计谋得逞似的笑意。 “这位小姐,看见别人有难,光是杵在那儿看热闹好像有违人性哦!” “人性?人性本恶,我不觉得自己在这儿看热闹有何不对之处。”边说边甩 动着自己的手臂,想脱离他的掌控。 “即使你遵循荀子思想,也不该违反尊师重道这一项教条吧?”他看着她, 像是猫捉着了老鼠,令她怎么也无法逃脱。 “莫中耀,你到底想怎么样,干脆明说好了!”她不再扭动手腕,显得有些 忿然地看着他。 “我能怎么想?只想跟你借样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他看着她的眼眸, 故弄玄虚似的对她说道。 “借什么?苏子嫱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慌张,仿佛他是要借她身上一块肉似的。 “备胎。” “备胎?”她怀疑地又瞄了他——眼,回问,“你的车怎么了?” “大概是刚才开太快,轮胎好像出了点毛病。” “哈……,”她干涩地笑出声音,“这是不是就叫做现世报?” “随你怎么说了!我只需要你的‘备胎’。”他扬扬头,看了一眼停在他车 前不远处的那辆银色小轿车。车子在阳光的反射下,纤尘不染似的闪着晶亮。他 的唇瓣不禁微微扬起。 “没、有!”她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回应。 难得能看到一向自恃颇高的莫中耀竟有需要求助于人的时候,就算她后车箱 中安置了两个备胎在里头, 她也不想这么轻易地就借给他;并非凡事都那么顺 他的意,他的车抛锚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帮他不可?她想看他狼狈的模样不知等了 多久,现在连老天都站她这边,她也没必要当“救难天使”,帮他安稳妥当地远 离灾难。 “你很少开车对不对。”这句话可不是问句,会开口这么问,他自然有十足 的把握。 “我都可以跟你赛车了,难道你还怀疑我的技术?”苏子嫱显得有些做贼心 虚又自作聪明地把他的话加以解释,以为他也看出自己不够纯熟的开车技巧,因 而替自己辩解。 他露出一抹笑容,像是洞悉了她心里所想的事情一般,若有深意地看着她。 没想到刚才开车超猛的苏子嫱只不过是仗着那点勇气和胆量,才敢跟他在省公路 上狂飙,难怪她会在看见警员的车辆之后,不懂得做些应变反应。 “我可没说你技术不佳,不过,如果你自己要承认的话,我也没理由反对, 不是吗?” 七年前他对开车就驾轻就熟了。那时的他虽然才二十岁,却已经开始兼任一 些学校社团的社交舞课程,开车对他来说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苏子嫱 才一面对他提出的问题,便像个小刺猬般像是在防备什么似的反驳着他的问话, 反而更加突显出事实来了。 “你……”看见他邪笑的面孔,她真是莫可奈何。他总是知道自己的想法,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即使在七年过后的今天也是一样。 “我什么?”他的唇咧得更开,仿佛看见她不知如何回嘴的模样显得更乐。 她看着他,恨恨地捏了捏拳头。他的笑容似乎像是在嘲笑她,说着:苏子嫱 呀!你怎么斗得过我? “放开我的手!”不知该回他什么话来堵住他那张利嘴,她只好又开始想挣 脱他的控制。离他远一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别跟他斗嘴她就不会败下阵来,她 由此得到的结论就是——这个男人真的不能靠得太近。 “我要备胎。交出备胎,就把你的手还你!”他也耍起赖来,见她使力地想 挣开他的钳制,索性再伸出空闲的左手硬生生地捉住她的另一只手臂,苏子嫱踉 跄地跌入他的怀中,令他发出了放松的笑声。 这是什么交易?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交出备胎就把她的手还给“她”?但 这两样“工具”都是属于她苏子嫱的耶!他凭什么用这种方式跟她谈条件? “亏你说得出这种话来!莫中耀,我要你——放、开、我——,”她憋着一 口气在他的胸前气愤不平地低喊着。 “我要备胎。” 要死了!备胎、备胎、备胎,他要的还是备胎! 苏子嫱被他的话气炸了,露出雪亮的白牙,低下头想咬住他紧控制住自己的 黝黑手臂。谁知他的反应出奇的快,好像根本就看透她的下—步似的将手腕压至 她的腹部。这下子,苏子嫱更是紧紧地被他拥在怀里,感觉到他的热汗仿佛由他 的胸前渗入她的后背。一股热流灌人体内,传达到她的心脏血管,令她忍不住发 颤。 “不公平……莫中耀,你真过分!”她的声音几乎哽咽了,但她就是不肯认 输,顺了他的意。 “我只是要备胎,你只要乖乖交出来就好了,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只是帮我个小忙而已。”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别骗我了!你的车那么新,我看八成没开过几次,不可能没有备换的轮胎。 借给我又如何?犯得着闹成这样吗?”他无奈地在她身后说着,气息无意间吹拂 过她的耳际,仿佛正在安慰着无理取闹的女友。 “你害我还没回家就被开了红单,白白损失三千元;再说,你的轮胎坏了我 可以帮你,但是你却用这种方式胁迫我,为什么我就要这么认栽帮你这个忙?” 他的手臂陡地感觉到微凉,仔细一看才知是由她清丽的脸庞滑落下来的泪水, 他微蹙眉心,渐渐松开圈在她两臂上的钢硬手臂,放她自由。 他无奈地看着背着对自己的纤瘦背影,怔立在原地,让沉默的空气在他们之 间流荡着。终于,他还是开口道了歉。 “SORRY ,子嫱,我不是有意的,原本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的反 应会这么激烈。”他走到她的身后。 她突然转过身来,眼眶仍然微微泛红,不过已不再有眼泪滑下,她对着莫中 耀说道:“跟别的女人这样开玩笑可以,但是我不行,因为我跟她们不同!”她 斩钉截铁地对着他说。 至于什么地方不同,只有苏子嫱自己知道。这埋藏在心底七年的情感被他激 发点燃时,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那是一种多么痛苦的感觉。他拥搂着她,却没 有半点情感,只是那种对一般女人刻意做出的调情、逗弄,这种行为对她这些年 所付出的感情简直是一种羞辱,教她如何忍受? 她宁愿莫中耀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不要跟别的女人一样拥有一个只 有外表浓情蜜意、却没有真心的莫中耀。她不要自己因为无法控制的情感而沦丧 了理智和那一丁点的傲气。 但该死的他却连她这么微薄的心愿都要破坏! “要借备胎可以,但是,要有代价。”她走离一脸怔傻地看着她的莫中耀, 来到自己的车前,将红单拿了出来,而后再回到他的面前。 “这笔罚款你替我缴!”拉起他结实的手臂,将红单塞人他的手心中,一副 理所当然的表情。 “子嫱……”他一时间没法反应过来,也只能暂时收下那张红单。 “还有,备胎用完之后还要还我!”她一次交代清楚后,准备去自己的后车 厢拿备胎。 “等等……”莫中耀拉住她的手肘,止住了她迈开的脚步。 “怎么?觉得不公平吗?这是救急,就算帮我交这罚款也不为过,更何况刚 刚会超速明明就是你故意挑起的,为什么我要莫名其妙地被罚这笔钱?备胎借你, 让你能顺利开到目的地,总比你被困在这里,还要去找拖车大队来救你这苦难男 子方便得多,才收你三千块而已,算很客气了。” 也没等他开口说话,苏子嫱便又说了一大串,堵住了他的话,让他一时哑口 无言,不晓得情势为什么一下子全被眼前这个女子给掌控住了。 瞧瞧她说得多有道理呀!但她怎么没想过为何他会这么“凑巧”地和她对上? 如果他没一早就去找她的话,根本就不可能会跟着她来到这里!目的地?他的目 的地是哪里还得问问苏子嫱哩!他只不过是因为闲着没事,想说陪着她兜兜风, 怎晓得跟着跟着就愈来愈远离了T 市,并且来到中部。 看着莫中耀一时呆立在原地反应不过来的模样,苏子嫱不知不觉地露出一抹 浅笑,轻轻挣开他的手腕,兀自走向自己的车后,打开后车厢取出了备用的轮胎, 再回到他的面前。 “喏!拿去吧,换轮胎这事我可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将厚重的备胎 扔到他的身上,一没注意,险些掉到地下,莫中耀连忙接住,看着苏子嫱离去的 背影。 他将备胎扔下,跟了过去:“喂!等等——” 急促的叫唤声留住了她的脚步,苏子嫱回过头,故意露出一脸不耐的神情, 一双明眸闪着亮熠熠的光辉,瞪视着莫中耀:“还有什么事吗?莫、老、师——” “你要去哪?”他理所当然地问着。反正都跟这么一大段路了,做事可得有 始有终,没有必要“半途而废”。 真好笑!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子嫱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探索的眸光扫视着他的表情,一脸狐疑地望着 他,说道:“我去哪里是我的事,你问那么多干吗?” “这……”他踟蹰了一会儿,又连忙说道,“我总是要把备胎还你的不是吗? 你不告诉我地点,我怎么还?” 苏子嫱偏过头凝视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说的话似乎没错,不过总是让她觉得怪怪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 真的只是为了还她轮胎而已吗?但为何他脸上的表情却让自己感到一阵心悸呢? 收回目光,她低垂粉颈,仿佛在思索着该不该让他知道自己将回南方的事。 “子嫱——”他叫了她一声,看她怔愣出神的表情,真不晓得她神游至何方 了。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他刚才所说的话? “啊?什么?”她抬起头,还是那一脸的茫然。 “我问你要去哪,告诉我地方,我好将备胎还你。”他不厌其烦地将话重述 一遍。 “我要去南方。”她顿了一下又道,“有没有笔?”她问他。 莫中耀走回车里,由随身携带的小包包中拿出一支原子笔,再迅速回到她的 面前,将笔递给苏子嫱。 她接过原子笔,不再多犹豫地拉起他的手,在莫中耀的手心里写下了一连串 的数字后说道:“这是我南方的电话,你打这个电话号码应该都可以找得到我。” 他看着手上的号码,对她露出一抹微笑。谁知苏子嫱却连句再见都没说,便 仓皇地逃开了。 她纤弱而迷人的背影,以及慌张的步伐,仿佛夹带着羞怯。她甚至不敢再多 看他一眼,便快速地离开他的势力范围,要不然,她会发觉莫中耀的眼眸中有着 一抹因为她而兴起的痴迷。一颗防卫过重的心在此刻渐渐开启,谁也掌控不住流 荡在他心底深处,那由苏子嫱所勾起的奔腾情绪…… 下了高速公路之后,再开了二十分钟的路程就到达老家。当门铃按下之后, 她的心开始狂跳,那种心境着实难以形容。这些年来,关于自己的一切,都是属 于北方的,离开家之后,除了电话的联系外,她就像是在外的游子一般,独自孤 寂地奋斗着。 直到现在,她的心因受了伤而无法再继续孤军奋斗了,才想到自己还有—— 个家、—个避风港,一个永远接纳她的地方。那股温暖在踏上这块熟悉的土地时 立刻一拥而上,让她的情绪激昂厂起来,眼眶亦不自觉地渐渐濡湿。直至家门缓 缓开启,看见母亲慈善、温婉的面容之时,难以控制的泪水奔流而出。她投入母 亲的怀中,感受着这么多年来未曾再接触到的亲情。 “子嫱,你怎么回来了?”突然看见女儿出现,林若水似乎无法相信眼前发 生的一切。 苏子嫱不声不响地跑回来,可着实吓了林若水一跳。她虽然明白苏子嫱总是 喜欢做些出人意表的行动,不过,这种惊喜可真是让她一下子无法全然反应过来。 “想回来就回来啰!”回答了一个不成理由的理由之后,她故意在母亲的脸 上用力地印下一吻,以表达这几年来的思念。 “你这丫头,回来也不先打通电话。今天我没去市场买菜,不然可以煮你最 喜欢吃的麻婆豆腐让你解谗。”林若水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又说道,“瞧瞧我女 儿,才两年没见,变得这么漂亮了,皮肤还是这么水嫩。” “妈,你不也一样,一点都没老呢!”在母亲的面前,苏子嫱回复以往撒娇 的小女儿模样。卸下了在城市中的孤傲不驯,此时的她看起来清丽而带点朴实。 母女俩边说边笑地走进了客厅。她将手上的行李袋放到沙发上,张望了一下 四周,问道:“爸呢?”“出去了!你又不是不晓得你爸的毛病一辈子也改不掉 的。” “又去打牌啦?真是的,回来也见不到他,他就是不会乖乖待在家里陪你。” 苏子嫱轻声地埋怨着。这两年她没回来,没想到爸还是扔下妈一个人孤单在家。 林若水看着女儿一回来就替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不禁失笑说道:“我都习 惯啦!你气什么?反正,你爸不打牌手痒,关在家里看电视又只会睡觉,不去喝 酒又说自己没朋友,就顺着他去吧!都这把年纪了,再玩也没多少时日,我只是 担心他的身体受不受得了而已。”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林若水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后又补充一句说道:“也许晚一点吧!不然,你 可以CALL他看看,说不定他会看在你这宝贝女儿的面子上离开那张麻将桌喔!” “妈,你真要管管他啦!” “年轻时都管不住了,现在怎么去管?说不定硬把他留在家里,他还要嫌我 唠叨呢!”林若水将苏子嫱的行李拿了起来,准备帮她拿去房里。 “我一会儿自己整理就好,你不用忙了。” 她连忙将行李袋抢了回来。两年才回来一次,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出现替母亲 多制造了麻烦。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林若水白了女儿一眼,还是将行李袋由她手里拿了 回来,“你是开车回来的?”看见苏子嫱点了点头,她又笑了,“那你一定很累 了吧?从T 市回这里至少也要四个小时吧!你还是先休息好了。” 一种无言的默契在母女间流荡着。即使两年未见,那股浓密厚重的亲情却是 时间无法抹去的。看着母亲粗厚的小手提着那只行李袋,所传递出来的关心震入 了她的心灵,一时的激动,使她的眼眶逐渐红润。 她突然拥住母亲娇小丰润的身躯,头轻倚在母亲温暖舒适的肩头上,呢喃着: “妈,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呀!” “傻孩子,妈也想你呀!谁让你这么狠心,也不常回来让妈看一看。” 听见母亲开玩笑的责备语气,她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几乎湿润了母亲肩上的 衣服。她只能抽着气,低诉道:“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也好想回来,只是… …太多因素了。” 她不想解释太多。为了一个梦想,她放弃了所有的一切,除了练舞还是练舞, 本来她以为可以带着胜利回来的,谁知却是承载了一身的失落。这两年间紧锣密 鼓地训练自己,希冀能达到最后的目的,以期品尝到成功的甜美果实,谁知她竟 然还是失败了。回到老家不是回来宣扬可供赞道的事,却是回来舔舐抚平满身的 伤口,她觉得自己真的败得很彻底,不论是哪一方面。 “我知道一定有原因的,妈没怪你,只要别忘了这里还有个家等着你回来就 好了。别哭了,再哭变丑八怪了!” 林若水稍稍推开女儿,手指轻拭着她的眼泪。她看得出来女儿有心事,但她 懂事、长大了,应该知道事情必须如何处理。年轻人的事情,早已不是他们老一 辈的人可以擅自插手的了。 “嗯——”她点点头,抹去泪水。 “去洗把脸,休息一下吧!我CALL你爸,看他要不要回来。” 将苏子嫱推进房间,林若水看着女儿瘦弱的背影,不禁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这一趟回来,似乎载满了忧愁。她一向倔强、好强,始终知道自己想要的 是什么,该做的是什么,一直以来是让她最放心的女儿。不过,看过今天落寞的 她,她又不禁开始替她担心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