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颜紫嫣有些坐立难安。 第五次抬起腕表,她瞥了眼上头的时间,发现谢晋丰从「晃」进浴室到现在, 已经足足过了四十分钟。 她自然会担心他,瞧那醉醺醺的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洗澡?适才听见 浴室里竟然还传出呕吐声,害她心脏跟著紧绷,要不是後来停止了,她真会不顾 一切冲进去。另外,他止痛药也还没吃,现在八成还在闹头疼。 她实在该回去对面的房间了,可就是放心不下。 叹了口气,她轻手轻脚来到浴室门外,侧著身,把耳朵贴在门上。 不是在洗澡吗?总该有个泼水声吧? 仔细倾听,似乎只有水龙头滚滚而下的流水声,噗隆噗隆,十分规律。 「处长?」她忍不住轻唤,「你洗好了没?」 没人应声。 勾起手指试探性地敲了两下门板,她再次开口:「你听见我说话吗?处长… …你、你没事吧?」 依旧安静无声。 咬咬软唇,深吸了口气,她将手搭在门把上,慢慢地转动、推开—— 瞬间,温热雾气迎面扑来,她双颊一暖,发觉浴室里白茫茫的一片,而右手 边整面镜墙全模糊了。 抬起脚刚跨进去,瓷砖地板上的积水让她桃高秀眉,没多想,便伸手咻地扯 开左侧的浴帘,终於瞧见了他。 「处长?!」 他躺在注满热水的大浴缸里,头歪向一边,动也不动,沾著湿气的发丝卷得 更厉害了,憨憨地覆在宽额上。 「老天——」颜紫嫣呻吟一声,不敢相信他竟然任著水龙头不断地在浴缸里 注水,而自己却睡著了! 若是她一开始就任由著他去,没进来看看状况,他恐怕真会躺在浴缸里睡到 自然醒吧? 顾不得面红耳赤,她连忙关掉水龙头,强迫自己将视线放在他颈部以上。她 轻拍著他的峻颊,既紧张又担忧,语调听起来都快哭了—— 「不要在浴缸里睡觉,你、你醒过来一下下啦,拜托,一下下就好……谢晋 丰!我抱不动你啦,你到底要不要醒来?听见没有?!给我醒来!」拍他脸颊的 力道猛然加重。 「唔……」谁在生气地喊著他的名字?他皱起浓眉,两颊被打得还真有点痛, 他乖乖睁开眼睛,不过只有一道眯眯的细缝。唉,还是很困啊…… 颜紫嫣「乘胜追击」,忽然使劲拉起他的臂膀。「起来,你在水里泡太久了, 要睡到床上去睡,听见没有?」 他现在不就在床上,盖著温暖的被子?还要去哪里? 耳畔的声音是熟悉的,紧绷中带著点软软的童音,恍惚间,眼底映入那秀致 的鹅蛋脸,他心一暖,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牵动。 「小嫣……」他胡乱低喃,精劲身躯从浴缸中哗啦哗啦站了起来,随著那股 拉扯的力量走。 颜紫嫣本想先帮他擦乾身体,至少也得围起下半身的重点部位,可是又怕自 己一放手,他会再倒进浴缸里,只好顺手将架上的大浴巾披挂在肩上,硬把他拖 到床边。 「……你在干什麽?」他问,摇头晃脑的。 「帮你擦乾身体啊,你连头发都湿了。」 镇静、镇静!她拚命为自己做心理建设,眸光直勾勾瞪著他的脸,拿著大浴 巾在男性胸膛和他那头乱发上胡乱擦拭,然後拿来饭店准备的和式睡袍,七手八 脚地套在他身上,帮他在腰间打结时,她手指从不曾抖得那麽厉害过,还真像毒 瘾发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大功告成,她头晕、心脏鼓颤,人也快虚脱了。 「你、你快睡吧。」她捧著脸颊,试著让自己降温,从刚刚就一直堵在胸口 的气息终於慢慢散逸出来。想想,她竟然没晕倒,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今 晚见到的一切,恐怕将成为她一生中「不可磨灭的记忆」。 谢晋丰听话地倒在大床上,粗犷脸容有著孩子气的迷惘,见床边的人儿转身 要走,他忽然攫住她的衣袖。 颜紫嫣呼吸一紧。「你怎麽不睡?你……头还痛吗?要不要吃药?」说著, 她就要去拿止痛药和水过来,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你放开啦……」语调透著羞涩。 他目光沉而静,彷佛陷进自己的思潮中,唇瓣摩擦,苦恼地自言自语—— 「怎麽又梦见你了?我应该把你赶到天涯海角去……怎麽你又回来了?糟糕, 真的很糟糕,干嘛那麽喜欢你咧?我完了……没救了……」 软唇陡地抿紧,那闷疼的气息再度充斥胸臆间,教她找不到出处宣泄。 这是什麽样的感觉?她一手悄悄地抚上左胸,那激烈的鼓韵似乎正述说著答 案,要她勇敢地倾听自己的声音。 谢晋丰在此刻放开了她,眼睫疲惫地合起。 「……你走吧,别再来我梦里。我想,慢慢就会好吧……」 听到他近乎恳求的低喃,颜紫嫣眼眶又发烫了。她绝非动不动就掉泪的个性, 会变得这麽脆弱,全因为他。 深深呼吸,她在床缘坐了下来,努力让声音持平—— 「你常梦到我吗?」 他唔地一声,眼睛仍闭著,眉间有著极淡的皱痕。 「我也梦到你了……你知不知道?」她咬著唇,感觉心脏噗通噗通的跳著。 「我也不懂为什麽会梦见你,已经好几次了,我明明喜欢别人,为什麽偏偏一直 梦见你?为什麽呵……」幽然地叹息,她红著脸微笑,竟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唉,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在梦里的模样……」她问。 他鼻中又发出低哼,神态毫无防备,一头微湿的卷发散在额上、枕上,轻易 触动女性心房中最最柔软的部分。 她移动身体坐得更近一些,俯下脸,好近、好近地望著他,颊又烫又红,气 息微紧微促—— 「你啊,没经过人家同意,就在我的梦里吻我。现在,我要吻回去。」眸光 隐晦,她的唇落在他嘴上。 这肯定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 梦中的想像全数浮现,她舌尖描绘著他嘴部的轮廓,贝齿或轻或重地咬著他 的两片唇瓣,她吻得笨拙而专心,不太清楚应该要有什麽感觉,只知道胸口越跳 越急,体温越来越高,教她忍不住想更亲近他。 「唔嗯……」谢晋丰模糊地逸出叹息,唇暖到发麻,彷佛从天而降无数、无 数的羽毛雨,柔软地盖了他一身,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著力点。 头更昏了,感觉却加倍敏锐…… 片片羽毛轻搔著他的心口和脚底,血液因撩拨而沸腾,又一声叹息滚出喉间, 夹杂著低嗄的欲望。 男性强而有力的臂膀不知觉中已绕到她腰後,猛地抱紧。她轻喘著,整个人 被一具高温且精壮的躯体翻身压住,他的唇反守为攻,不再满足於表面的接触, 寻到空隙,舌已探入她唇中深深探索。 被他热烈的反应吓住了,颜紫嫣反倒睁大眼眸。 「处唔唔……你……」老天,这才是男女间亲吻真正的滋味吗?狂热的、激 切的、带著点儿血腥的野蛮,像要把人烧成灰烬那样,引人义无反顾的沉醉? 心已体会,她的大眼再次迷蒙地合上,双手随著意念紧紧攀附住他的宽阔肩 胛,不管下一秒是否会因缺氧而晕厥,也不管他到底清醒与否、将对她为所欲为 到何种程度,今晚,她,颜紫嫣,只想彻底抛开那个对自己感情归属後知後觉的 笨女孩,狠狠地吻这个男人一场…… 一圆因他而起的春梦。 这春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真实。 窈窕有致的曲线,温热甜蜜的红唇,他几近蹂躏地吻著,掌心感受到她肤上 的弹性,鼻间和胸腔甚至充塞著她柔软的气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真实…… 只是,他记不得了,梦的後半段像是跌进无底洞中,黑甜的力量覆盖所有, 於是春梦夭折了,他都不知该为自己庆幸?还是该感到遗憾? 总之,他完了,严重地堕落了。 在内心深处,他谢晋丰原来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色胚,外表正气凛然,满脑 子「彩虹」思想。天啊!他干嘛那麽喜欢她?!就算喜欢她,也不必到头晕脑胀、 心胃绞痛的地步吧?! 「处长……头又痛了吗?」轻柔嗓音如以往一般,却添了几缕真情关切。「 从日本出差回来已经三天了,你怎麽还在闹头痛?」 谢晋丰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自己的办公室,陡地吓了一跳,抬起脸,就看见春 梦里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主角,正站在办公桌前,美丽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自 己。 「啊?!我、我我没有……」好惨啊,连话都讲不好。 「没有?那你为什麽猛扯头发?你的头发够卷了,再扯下去会变成鸟窝的。」 颜紫嫣微笑,面容虽热,心情却像鼓足风的风筝,很High. 眸光偷偷瞄向男人的唇,一咪咪的歉意浮上心头,她承认,那晚她太「野」 了,直到两人激狂的吻里掺进甜腥味,才发觉她又咬又吮的,竟把他的下唇咬破 了。 他似乎不觉得痛,反倒将那个吻从她的小嘴往外延伸,把她的五官都吻遍了, 然後是脸颊、下巴,再然後是她细致的颈项。她揽著他的头,浑身发烫,不断弓 向他时,他那张峻脸却选在这一刻直接栽进她颈窝处,唇抵著她的锁骨,瞬间睡 到九重天外,害她当场愣了好几分钟,最後只好抱著他哈哈大笑。 唉……这男人呵,到底是哪个时候闯进她心里、夺走她为别人准备的位置? 他坦然大方的来到她面前,教她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接招。 如今,他的表白所引起的激荡缓缓平稳了,在她心中沉淀下来—— 她在意的人是他吧?已远远超过心中那原来的身影,正因为如此,才任由他 勾引自己潜藏在静巧下的疯狂,任由千军万马般的思绪缠绕在他身边。 微乎其微的,她叹了口气,释放出一种莫可奈何的酸楚与甜蜜。她挺烦恼的, 想著该如何对他表白,毕竟她之前「小小」地伤害了他。 任凭谢晋丰脑筋再怎麽转,也猜不出她在想什麽。十根手指从发丝中「拔」 下来,他假咳了咳,清清喉咙—— 「你呃……有什麽事吗?」呜,没事就暂时离他远一点,现在脑子里全是桃 色泡泡,连他都鄙视自己,要是她有读心术,保证吓得她花容失色,当场倒退三 百步。 颜紫嫣「无视」於他惨青的脸色,将手里的卷宗放在他面前,可人的菱唇轻 扬:「我把这次前往日本和HOMUYO研发部门讨论的内容整理好了,大德大哥还帮 我下载了机种原图,就附在文字说明旁边,你先看看,如果OK的话,我把中、日 文的资料一起传真到苏州厂去。」 「喔,那、那你先放著,我等一下就看。」他深吸了口气,忽然坐直身躯, 双手还东摸摸、西碰碰地假装忙碌。 突然,一条软膏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他低垂的视线范围内,他抬头,目光带著 询问。 颜紫嫣脸容微偏,平静地说:「我问过西药局的人,他们说这种软膏专门治 疗口腔的伤口,擦上去会形成透明的保护膜……给你啦。」他唇上的伤是她的杰 作,过了三天还微微红肿,也没见他理睬。唉,为了他,她已开始懂得心痛的滋 味。 谢晋丰怔了怔,一股诡异的感觉弥漫周身,说不上是为何原因。 这次到日本出差,著实把他吓得不轻。那天从饭店大床上昏沉沉地醒来,有 一小部分的记忆拼图不知掉到哪里去,他忘了如何回到饭店,也忘了怎麽找到自 己的房间,更忘了何时把自己脱得赤条条,连内裤也没穿,只罩著一件宽松的日 式睡袍。 然後是他受伤的唇。她告诉他,他是在银座那家螃蟹名店下楼梯时跌倒的, 问题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曾摔下楼梯啊!反而……反而觉得有谁拚命地「吃」 著他的唇,再加上一个介於真实和幻境之间的春梦,害他不得不怀疑是因为这样, 所以自己把自己给「吃」出伤痕来了。老天,他怎麽这麽变态?! 「谢谢。」他朝她颔首,心里暗自苦笑,下意识探出舌尖舔了舔唇伤。「其 实还好,不大痛了……我是第一次喝得那麽醉,连跌倒撞伤了都记不清楚,只知 道拚酒拚到吐,再来就没什麽印象了。」 瞄见他漂亮的舌尖,颜紫嫣自然而然地忆起那一晚亲吻的滋味,深的、浅的、 狂烈的、绵软的、悸动的、沉醉的,蓦然间,脸蛋泛出粉嫩的红色。随即,她嘴 角上扬,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麽了?」谢晋丰挑眉。 她连忙抿住笑声,用力摇头。「没有啊。」 「没有你干嘛突然发笑?」他闻到极不寻常的气味,手指狐疑地摩擦著下颚, 缓声问:「我喝醉的那天晚上是不是说了什麽莫名其妙的话?或者……做出什麽 奇怪的事?」 他有些担心自己趁著酒精麻醉神志,又抓著她二次表白心意,也不管会不会 对她造成困扰。 颜紫嫣仍然摇头,神情十分可爱。 「没有啊,以一个喝得烂醉的人而言,你表现得很正常。」不哭不闹,不骂 脏话,更不打人,只是会把自己脱得精光,旁若无人地「溜鸟」,然後呼呼大睡, 把酒醉期问发生的事忘得一乾二净。这样的酒品,嗯……很好啊。 「唔……」他目光凝定她身上,沉吟著。 被他看得脸更红、心更热,颜紫嫣垂下粉颈,好不容易才调匀呼吸。再次开 口时,声音揉进一抹奇异的温柔—— 「你那晚醉得好惨,胃里的东西几乎全吐光了,站也站不稳,眼睛都睁不开 了……我、我不知道他们会那麽疯狂,真这样整人。」 谢晋丰淡淡牵唇。「还好。」 闻言,她眉心轻拧。「……你常常这样吗?在应酬的场合被灌酒,醉得不省 人事?」 他一怔,嘴咧了咧。「其实我酒量很不错,很少被灌醉,只是这一次喝多了 点。」交际应酬免不了碰上这样的场面,以往他会技巧性地避开,可这回不知道 哪根筋不对,竟硬碰硬地跟那些日本工程师杠上,果然死得很惨。 「都是因为我。」她有些自责,「要不是为了帮我挡酒,你、你也不用那麽 受罪。」 「嘿,」他深究地望著她,「你不是在内疚吧?在那样的气氛下,要说出拒 绝的话真的不容易,更何况你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交际应酬,没事的。」 颜紫嫣抿唇不语,立在他大办公桌前,指尖下意识在桌沿轻枢,柔静的嗓音 忽然扬起,「还好我不打算当超级业务员,要酒量没酒量,要酒胆也没酒胆,总 不能一直要你帮我挡酒吧。」 「啊?」他俊朗的眉目变得有点呆,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些什麽。舔舔下唇滋 润著,他略哑地问:「你不是一直想进华鸿的营业部门?」她的想望,他心知肚 明,技术支援处仅是她熟悉这个业界的一个跳板,迟早,她将往另一个男人的方 向飞去。 他心绪紊乱而复杂,尝到了苦涩的滋味。或者,心动的奇妙之处,就在於从 此之後,喜怒哀乐种种情绪感受,再也不能单靠自己的力量支配。 巧肩轻耸,有股满不在乎的劲儿,她柔嗓不变—— 「突然就改变主意了,行不行?」看来,他那晚喝个烂醉,把和她之间的对 话也忘得精光,根本不记得她想成为专职翻译、口译人才的事。 「可是你明明……我是说那个人他——」话来不及说完,腰间的手机已响亮 地唱起歌,谢晋丰唇瓣掀动著,头一甩,还是先将手机接起—— 「喂,妈?怎麽是你?!呃……怎麽了?家里发生什麽事吗?!」语气微微 错愕,对方不知说些什麽,他忽然笑了,「没有啦,平常都是晚上才会接到家里 的电话,你也很少上班时间打过来啊,所以才会吓一跳。」 颜紫嫣原本想退出办公室,却见他比了一个手势要她别走,又指了指一旁的 椅子要她坐下。她微微笑著,温驯地按照他的意思行动。 或者,他是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吧,等一会儿若谈下去,会不会就这麽对他表 白了?她淡淡思索,心忍不住荡漾,侧著脸容,静静听著他和母亲的对话—— 「嗯、嗯……这个礼拜五我会开车回去……对啊,礼拜天下午再上台北。妈, 你问这个干什麽?不会又想帮我「那个」吧?厚——我就知道,每次都这样,不 要再帮我安排相亲啦,跟人家这样吃饭很痛苦耶,拜托……」 听到「相亲」两个字,颜紫嫣眼睛不由自主瞠大,心蓦然一抽。 只见谢晋丰抓著头发,持续哀嚎—— 「妈,相不相亲跟是不是不肖子没关系好不好?上次是二伯母的表哥的女儿, 上上次是大舅公的朋友的侄子的女儿,上上上次是小婶以前的学生,还有上上上 上次是若华表弟的大学同学,厚——不要再来一次,我没力气了…… 「就跟你讲过好几次了,这种事情要看缘分的,不能勉强……不不不,我没 有说那些女孩不好,她们都很好,每个都好得不得了,好得让我自卑,不好的是 我……没有、没有,妈,我绝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生的当然是好儿子,我很 好,当然很好,又优秀又强壮……」开始语无伦次,抓头发的手改而扶住额头, 宽肩虚弱地垂下。 一会儿,终於听到他懒懒地开口:「是……好……知道了……遵命……」他 苦笑,已经认命了。「放心,不敢不回去,会——我会穿西装、打领带、剪头发 ……妈高兴了吗?嗯呃……只要妈高兴,我、我也高兴……嗯,我知道,再见。」 他收起手机,吁出一口长气,沉默了几秒,他头抬起,瞥见颜紫嫣专注的眸 光,才记起她被自己留了下来。 「对不起,我手机讲太久了。」他微笑,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咦?我们刚才谈到哪里?嗯……对了,你说你不想——」 「你已经相亲过很多次了?」她打断他的话,小脸红红的,注视他的眼神中 掺著明显的焦躁。 他怔了怔。 她接著说:「我、我,其实我我……我很惊讶。」唉唉唉,笨蛋!笨蛋!笨 死了!她到底在讲什麽呀?! 谢晋丰浓眉一挑,又是苦笑,神情无奈而腼腆。 「没办法,我妈每次都以死相逼,她嗯——算了,反正就是那麽一回事,每 次我回南部,总有安排好的「饭局」等我。」他又习惯性地抓了抓耳边的卷发, 叹气:「总之,她高兴就好。」不然还能怎麽办? 颜紫嫣忍不住咬唇,小手握成拳头,一时间,好多思绪在脑中翻涌,她明白 自己得对他说些什麽,但到底该说什麽,她竟抓不著头绪。 「那你这次回去也……也要去相亲了?」不对、不对!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呀。 他低唔一声,模糊地说:「应该吧。」 「你——」脸蛋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 她本想说——你怎麽可以这样?!可是,脑海里又有个声音抢先反问——你 凭什麽这样质问他?! 他曾经明白表示,心里喜欢的人是她,想和她进一步交往,是她自己狠心拒 绝了,将他硬生生推开的,不是吗?她又能要求他什麽? 胸口好不舒服,隐隐闷痛著,她握成小拳头的手抵在左胸上,试图呵出那股 郁气。 「小嫣?」谢晋丰疑惑地望著她神情的转变,「怎麽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连忙摇头。「我、我没事……我、我我有话要跟你说。」是,非说不可的, 但心跳得好快,快得没办法掌控。她轻喘,眼睛眨也不眨,却是欲言又止。 他瞪著她,等了将近一分钟,忽然眯起峻眼—— 「不行,你看起来快晕倒了!」他猛地起身,迅速来到她身边,厚实手掌贴 在她细额上,不解地喃著:「没有啊,温度正常,不像发烧或中暑。」 她身子微颤,没多想,小手已乘机抓住他的大掌,牢牢握住。 谢晋丰心一凛,呼吸在瞬间也跟著加快了,垂下目光,正好瞧见她雪白双颊 浮出两朵玫瑰般的嫣红,清纯又诱人,他心中的骚动加剧,凝视她的目光也转为 深沉,隐约间,似乎有什麽东西值得期待。 她舔舔唇,连笑容也透露出一丝紧张,终於勉强挤出声音—— 「我想跟你说……嗯,我其实有很多话要说,我可不可先问一个问题?唔… …我想知道你心里是不是还、还有一点点喜——」 「哈罗!Surprise!」 办公室的门在毫无预警下被推开,立在门口那抹帅气英挺的身影同时映入两 人眼底—— 「孟毅学长……」颜紫嫣不自觉对著那乍临的访客唤出,人也站了起来。 听见那声轻唤,谢晋丰神情微僵。 这真是个Surprise啊,照片里那个带球上篮的超帅男子终於站在眼前…… 他心里一叹,笑得有点苦、有点涩。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