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窦来弟最终还是跟着关莫语返回九江,这塞外的夏少了九江绵绵难绝的蝉鸣, 莺飞草长、天清水绿,想想,也过得挺惬意的。 回到四海,齐吾尔和窦德男之间的误会已然解释清楚,小俩口这几日甜甜蜜 蜜的,不是腻在房里说些体己话,就是出城玩去,看得窦大海呵呵笑着,脸上横 出不少条笑纹来。 ‘瞧见没?关师傅,咱们家又要办喜事啦!呵呵呵呵……’ 镳局大厅里,那大汉四平八稳地坐在太师椅上,满嘴的落腮胡像会飘似的, 每一根都在笑。 关莫语与他隔着一个小茶几,五官从容,缓缓地颔首。‘恭喜窦爷觅得佳婿。 ’ 今日,他是特地送来众镳师的行程安排给窦大海过目,算是每季开始的例行 公事,而这份行程分配主要是由云姨掌握,他则从旁协助,给窦大海确认过后, 便可知会众位镳师。 但,正事已了,窦大海话却多,硬拖着他不让走,说来说去净绕着喜事打转。 ‘是啊!咱家的大姑爷是英雄好汉、二姑爷是血性男儿,如今再得一位有情 有义的五姑爷,好啊!咱儿心里痛快,比饮酒还乐!’说着说着,没来由地,原 本飞扬的两条粗眉戏剧性地纠缠起来,他忽地张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重重叹气。 关莫语微微淡笑却不主动询问,端起几上的茶徐缓饮着。 ‘唉──’又是一声重叹,摇晃着满腮胡子,好似极为苦恼。 ‘唉唉──’叹得更响亮,要人忽视都难。 放下盖杯,关莫语终于开口:“窦爷有什么难处吗?说出来,在下纵使不才, 说不定也能帮忙出个主意。‘ 闻言,窦大海铜铃眼发亮,直勾勾地瞪着,上身都快扑来抱住人家了。 ‘呵呵呵呵……要是关师傅肯帮忙就谢天谢地啦!唉,阿男要嫁人了,咱儿 心里虽然痛快,就不知怎么地,隐约觉得有块小东西堵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的, 仔细想想,九成九是为了咱们家来弟哩。’ 话题突然扯上那个刁钻的姑娘,关莫语心中一动,嘴角微凝,想维持从容的 模样竟是难了。 窦大海见他不语,挥了挥手继而又道── ‘唉唉,这事千错万错都是咱儿的错,摆了一个好大的乌龙。你想想,原本 都把来弟许给齐吾尔了,还放她大假,赶着她快快出塞北和人家培养感情,现下 齐吾尔和阿男有了好结果,大伙儿全把来弟给冷落了。 ‘唉,咱儿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说不准她也喜欢上齐吾尔,偏偏不说,还 装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咱们窦家六个闺女儿,就她最教咱儿摸不透,唉……所 以才想拜托关师傅旁敲侧击一番,你同来弟常在一块,或者能知道她──’ ‘来弟不爱齐吾尔。’他冲口而出,连‘三姑娘’的称呼都省了。 窦大海先是一愣,铜铃眼溜转着,随即问道── ‘咦?你怎地知道?!来弟同你说的?喔……她跟你说,就不跟咱儿这个阿 爹说,算来算去咱儿和她比较亲耶!这丫头真是的,她就什么事都跟你说,都不 来跟咱儿说,咱儿是她阿爹耶,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唉唉唉,害咱儿担心得要 命……’开始碎碎念。 关莫语假咳了咳,心头莫名燥热,窦大海在旁嚷嚷,他思绪倒飘啊飘地往青 草河畔的那一日荡去── 我想嫁,总要找个武艺还过得去的男人,不一定要长得好看,就算黥了面, 丑得教人望而生畏,也没什么不行。 若果真嫁不出去,只好跟你打商量啦,委屈关师傅好心一点儿娶我过门…… 呵呵呵……就不知你肯不肯相帮? 她的话语说得轻巧,彷佛兴之所至,胡来撩拨,是不带责任的,却在他心湖 里投下石子,让他的想法如万马奔腾,不住地猜测其中含意。 不能否认,他的确在意那个姑娘。 原是深藏着的一个意念,隐伏在下意识当中,连自己也不清楚,全因她被许 给别的男子,他心脏像被刺了一剑,由那口处爆出热流,激烈得不可抑制。 大厅里蓦地静下,关莫语好一会儿才察觉不对劲,眉眼一抬,就见窦大海两 只手肘搁在几上,撑住一张胖圆大脸,双目像在打量着什么意爱的玩意儿一般, 拿着他直瞧。 ‘窦爷……’真有点教人发毛。 落腮胡里的厚唇咧得开开的,忽地丢出话来── ‘关师傅,你来咱们四海有一段时候了吧,呵呵呵,你很好,真的挺好的, 办事俐落,有大将之风,从从容容的一点儿也不毛躁,跟咱们家招弟一样,只除 了酒喝得不够多,不过咱儿还是挺喜爱你的。’ ‘窦爷谬赞,关某不敢当。’ ‘敢当的、敢当的!’厚实的大掌称兄道弟般拍打对方肩膀,‘关师傅…… 你记不记得咱儿曾说过要请九江的八大媒婆帮忙,替你找个好姑娘?呵呵,你不 记得也不打紧,咱儿记得就成,九环钢刀窦大海向来是言出必行,你的婚事就包 在咱儿身上啦!’ 这一下来得好快,关莫语心中错愕,真怕他有所行动,赶忙道── ‘窦爷不必费心,关某孑然一身惯了,还不想成家。’ ‘唉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二十七、八了吧?是该讨个老婆了。’ 他略略停顿,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不放,嘴角弯着怪异的弧度。 关莫语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想寻个借口离去,却听见他压低声调探试地 问── ‘关师傅……嘿嘿嘿,这个……咱儿是说,你觉得咱们家来弟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关莫语眼微眯,咽了咽喉头,却有些顺不过气。 ‘咱们家来弟像她娘亲生得顶美、嫩白嫩白的,像街上刚出炉的馒头,唉, 虽然脾性刁了些,可咱儿敢拍胸脯给你保证,她心地善良、有侠义心肠,是个好 姑娘哩……你同她在一起好些年,有没有一点点喜爱她呀?呵呵呵……要不要考 虑把她娶回家呀?’ 一口茶老早就喝进肚里,偏选在这个时候倒呛出来,关莫语猛地咳嗽,咳得 胸口发痛,双目都泛出泪花,有的还从鼻孔里流出。 ‘耶?’窦大海搔搔落腮胡,真个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有这么可怕吗? ’ ‘当然有。阿爹这是逼迫,能不可怕吗?’ 此时,后头的布廉一掀,话题里的姑娘大步跨出,也不知她何时躲在廉后、 听了多少,而那张心型脸蛋倒十分平静,没半分发怒的模样。 不过,就算她当真气恼,也不会随便显露出来。 咳声终止,关莫语用衣袖拭净唇角,慢慢地抬起头面对她,这一接触,窦来 弟外表镇定如常,倒是他心跳加急、峻颜更热了。 ‘来弟……呵呵,乖女儿,阿爹哪里逼他啦?咱儿这是询问,问问意见罢了, 不成吗?’窦大海陪着笑脸,边把脖子缩了回来。 不等窦来弟开口,他‘唬’地立起,拳头击在掌心上,又朗声道── ‘哎呀!险些忘了,咱儿过午还得上珍香楼和几位同业的朋友会面,这会儿 非赶过去不行,咱儿先走啦,你们……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庞大的身躯跑得挺快,一溜烟就冲过练武场,消失在门外。 此时分,秋的脚步已渐渐来临,一阵凉风扫来,在宽广的练武场上旋了两圈, 无端地吹进开放式的大厅里,教那一男一女之间的气氛冷瑟起来。 ‘瞧来,你是不打算帮我这个忙啦。’窦来弟若无其事地扬眉,暗地里已把 他骂了三百遍。 甭说整个江湖,就一个九江,想娶她四海窦三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阿 爹已经把她姑娘家的矜持和尊严踩个稀巴烂,主动同他提亲,他、他他倒好,咳 了几声就想应付了事?! 他不想娶,她难道真嫁不出去吗?! ‘也没啥儿关系,反正还有九江的八大媒婆帮忙,再不然,就学大姊来个比 武招亲罗,反正阿爹高兴就好。’旋身欲走。 快走快走,再不走,她真要扑上去咬他了。 ‘三姑娘──’ ‘叫我来弟。’像只受到攻击的刺猬,她身子跳了起来,声音陡地尖锐,就 连自个儿也吓了一跳。 微微喘气,她胀红着脸努力宁定,眸光瞬也不瞬地看着他,那男子的眼瞳深 沉莫辨,宛如两潭黑井,里头装着太多秘密是她所不能理解的,而这样的执着又 算什么?她都想嘲弄自己了。 ‘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丢下话,她头也不回地跑开。 而大厅上,这个被遗留下来的男子双眉纠结、薄唇紧抿,心情也好不到哪儿 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接下来的几日,挺平顺地滑过。 窦来弟原还担心和关莫语见面要不自在,可情况依旧和以往相同,只是他七 窍终于开了一窍,不再称她‘三姑娘’了,而是唤她来弟。 对于这个小小的改变,旁人没啥儿感觉,却让窦来弟暗自欢喜了许久,偏仍 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想,他不进一步表示,她就在原地等着,双双这么 耗下去,看谁赢谁输。 四海窦三呵,可人任性,刁钻要强,就算在男女感情里也不愿输上一着。 然后,平顺的日子起了变化,原因就出在四海窦家的‘两老’上。 金风悠游九江,凉爽却又沁冷,在这个时节里,窦大海和云小姨子为了‘第 三者’狠狠地吵了一架,云姨一怒之下留书出走,说是要回四川的家乡去,弄得 镳局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又人云亦云的。 ‘阿爹和大姊若知道是我把你带走,肯定把我骂死。’ 往四川而去的中型篷船上,窦来弟虽一身俊俏男装,梳的头发还是女儿家的 款式,她身边坐着一名略显清瘦的男子,仔细瞧清,那脸容如玉、艳丽无双,竟 是闹得四海不平静的女角儿。 ‘招弟是有可能骂你,至于你阿爹,他恨不得咱儿走得远远的,永远别教他 瞧见,哪有心思在意?’她头发用长巾完全包起,远远看去,挺像苗族男女常梳 的盘头。 窦来弟从布包里取出一颗梨递去,软声地道── ‘云姨别气了啦,阿爹他嘴上说说,其实才舍不得你走呢!你这么一闹,他 寝食难安,心中不知多惦记,八成要瘦下一大圈的。’ 轻哼两声,云姨的脸淡淡地红了,一会儿才掀唇出声── ‘咱儿闹什么啦?咱儿只是……只是留书说要回四川万县,又没摔椅砸瓶的, 他瘦不瘦干我啥儿事?’说着,用力咬了一口梨。 就在此际,后头的乌篷廉子掀起,关莫语半探身躯,见四道眸光同时朝自己 而来,他微微一笑,淡淡地道── ‘天色将沉,再过去的水路崎岖险峻,峡湾众多,我方才已经知会船老大, 今晚在这附近泊船先作休息,等天明再进峡湾。’ 他和窦来弟走的这趟镳算是轻松差事,由九江往四川去,不运药材也不押官 银,只是将一名富豪立下的遗嘱送至成都,千两白银便跟着入帐,云姨谈妥这桩 生意的那一天,笑得容如花绽,还叫厨房大娘多烧了几道好菜呢。 ‘关师傅,你没去告密吧?’没头没脑的,云姨冲着他问话。 关莫语微怔,随即笑开,仍淡然地道:“不敢。‘ 众家镳师的行程尽在此女脑中,她硬是乔装跟来,他可没权利拒绝,且袖手 旁观什么都别理,也算自保。 窦来弟也跟着笑了出来,‘云姨多心啦,咱们在水中间,还能上哪儿告密? 况且关师傅也没养小白鸽的习惯,想飞鸽传书是不可能啦。’ 忽地一顿,她螓首斜偏,鬼灵精地眨了眨大眼,‘莫非……云姨正盼着咱们 告密去,让消息传回四海,或者阿爹就追来啦?’ ‘胡说什么?!’她骂了一句,俏脸胀红,手已伸来拧了窦来弟脸蛋一把, ‘你这丫头嘴真坏,这时候还来欺负你们家云姨?关师傅可怜啦,恐怕一辈子没 好日子过。’ 咦?扯上他干什么?! 窦来弟和关莫语心中双双打突,对看了一眼。 最后,是窦来弟忍不住先开了口:“云姨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懂……‘ ‘有什么难懂的,他当成窦家三姑爷,一辈子任你欺压,还有好日子过吗? ’ 这些话,就教人更难理解了。 窦来弟美眸瞬间瞠大,错愕地掀了掀唇,硬是挤出话来:“我、我哪个时候 答应嫁人?我……我也没、没说要嫁给他呀──‘喘息着,眸光快速地瞄了一旁 同样发楞的男子一眼,’云姨别胡说。‘ ‘喔,是吗?可你阿爹似乎不这么想。’只要事情没绕在自己身上打转,她 倒有说笑的兴致。‘他同人饮酒,话就藏不住了,四处对人说他终于找到窦家的 三姑爷,还道已经替自家的闺女儿向男人提亲,这男人,说的正是眼下这位。’ 不、会、吧?! 窦来弟小脸一阵青、一阵白,接着血液全往上冲,心型脸蛋红通通…… 莫怪这几日好些镳师瞧见她,眼光好生奇怪,偷偷地,也不知笑些什么。 老天,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就算她心里中意他、喜爱他,现下也觉不甘心了。 ‘你们小俩口慢慢地谈心赏落日,咱儿也到船尾和那个老船家谈谈天、说说 地,不打扰二位啦。’说着,云姨啃着梨,闪过愣得像根木头的关莫语,迳自穿 过后头船篷。 每回都这样,一有暧昧,他就沉默不语,只会拿着那对深沉的眼古怪地瞧人。 窦来弟心中有气,脚一跺也想进船篷,正打他身旁闪过,却被一只有力的大 掌稳稳地握住手臂。 ‘你干嘛啦?’柳眉飞扬,眸中火光高窜,狠狠地烧向男子。 她又气又沮丧,这男人天生就有这般本领,总恼得自己不能抑制。 关莫语目中沉静,却是波澜隐隐,专注地细巡着她的五官,这一刻,感情悄 悄扬首,他终是按捺不住地问出── ‘来弟,你是不是喜欢我了?像一个姑娘爱上她心仪的男人那样?’ 不说便罢,才开口,直接就切入重心。 弄懂他问些什么,窦来弟倒抽一口凉气,小嘴张得开开的忘记合上,而一股 不甘正慢慢扩大,她的心意被如此一问,还剩下什么? ‘放开啦你!’她试着推他,比拚力气,她是半点儿也占不了便宜。‘你、 你……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能告诉我。’他声音极低,眉宇略显忧郁,似乎为着 何事困扰。 ‘你好多事都不肯告诉我,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放开、放开!’窦来弟 气得不断地拍打他。 乍然想到,自己喊得好响、好亮,云姨和那个老船家说不定什么都听见了, 一时问,沮丧之感大增,好想掉头就走,可是即便摆脱了他的钳制,此时此刻又 能走到哪里去? ‘来弟……’关莫语将她身子扳正,不容她闪躲地按住一对巧肩,忽地万分 郑重地说:“我想……我很在意你,越在意心就越乱,这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而这样在意的心思便是喜爱吧,他喜爱她,不能狡辩。 眸中的怒火彷佛在瞬间被冻结了,前一刻,她还是一头未经驯服的小兽,直 想狠狠咬他一口,但听见他接下来的言语,窦来弟近近地望着男子脸庞,心提得 好高,简直快跳出喉咙,等待着他的解释。 ‘这完全不在我预想的范围内,很多事不听控制,单纯的两个人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去在意你?我不想这样。’他越说语调越低,苫恼地摇了摇头。 ‘关莫语,你什么意思?’ 难道心里有她,竟教他如此痛苦和疑惑吗? 他抿着唇,江风将他的黑发打乱了,好几缕就这么随着风飞扬,打在肩上、 脸上,似乎正专心地思索、衡量着什么,想找出指引告诉自己该怎么行动。 静静地沉吟片刻,忽见他头一甩,下定决心道── ‘窦爷已经把你我的事传开,我是男子,无所谓的,若你讨厌别人暗地里说 些什么,而心里又有点儿喜爱我的话,那……我们在一起吧。’ 听起来倒像施舍。 从没见过谁谈到感情能这样冷静理智,像在分析事情的利弊,这到底算什么? 也许是气过头了,窦来弟竟有股想笑的冲动。 ‘我讨厌你的,关莫语。’她真笑了,白着心型脸容,酒窝却在颊边荡啊荡 地,‘从没有像现下这刻如此地讨厌你。’ 咦?! 男人剑眉蹙起,有些不明就里,薄唇低低一吐:“你说谎。‘ ‘我为什么要说谎?’窦来弟哼了一声,眼眸笑得眯眯的,遮去眼底一闪而 过的恶意,‘关莫语,我已经有喜欢的人,藏在心里很久,算一算,我同他相识 好些年了,阿爹、云姨和姊妹们从没和他见过面,他很神秘呢……呵呵,虽然我 和他时常分离,但我是喜爱他的,你知不知道?’ 他、他当然不知,若是知悉;一早将那人除去! 这会儿换关莫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脑中混乱,死盯着窦来弟不言不语。 窦来弟再次格开他的手,这一次倒轻轻松松便挣脱了,跟着放软语气又道─ ─ ‘我同你说过,我不在乎俊丑的,他生得并不好看,粗粗鲁鲁,两颊甚至还 黥面,小孩儿若瞧见他,肯定吓得哇哇大哭,呵呵,可我就是喜欢他,你知不知 道,。’ ‘你说什么?!’ 关莫语心脏连撞三大下,眼珠都快掉出来,大掌又想伸来抓人。 她说的该不会……该不会是那个人吧?! ‘我说什么还不够清楚吗?你别来碰我!’她迅捷闪过,立在船头,在落日 余晖下冲着他笑,那张脸容看来有些虚幻。 ‘关莫语,别自以为我喜欢你,记住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之前的许多玩笑 话,说什么若嫁不出去,要拜托你娶我过门,好教阿爹安心等等的事,呵呵呵, 你千万别当真,别认为我真想赖上你,我不想嫁你的,那些话听听就好,要不, 我真的会非常、非常地讨厌你。唉唉……你懂不懂?’ 关莫语摸不透她的心思,猜测这话中有几分真实,心底悄悄地漫出一味骏气, 如同灌下一大缸陈年老醋,牙根整个发软。 对,他在嫉妒,就是嫉妒,恨不得把那个黥面的男子砍成十七、八块,那男 子又丑又恶,凭什么夺去姑娘芳心?!凭什么?! 往船头大步跨去,他正想向她说清,船身却在此时剧烈晃动起来,接着听见 ‘噗噗’几响,一阵箭雨射将过来,刺穿了船篷船板。 ‘快趴下!’ 关莫语大喊,可惜在船尾操作的船老大闪避不及,哀呼一声,已然中箭跌进 江里,而同样在船尾的云姨一时间没站稳,随着船身摇晃,整个人亦倒裁葱地摔 了出去。 ‘云姨?!’ 窦来弟原是缩在船头避开箭雨,听到连续的落水声,心凉了半截,瞧船身摇 晃程度,水底下定是遭人埋伏,而落水的人更是凶多吉少。 咬了咬牙不及多想,她‘咚’地一声,已翻身跃进江中。 ‘来弟──’ 该死的! 关莫语失控地连声诅咒,额上青筋暴起,所谓的文质彬彬、沉稳内敛全丢去 喂狗了,双腿一蹬,也跟着跳进危机四伏的江里。 ------------ 转自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