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怕寂寥覆傲情 今日开封盛事,正是“年家太极”老太爷百二十岁寿辰,亦是第十九代掌门 正名大会,这十日来,江湖上各路英雄豪杰皆持帖子纷纷赶至,备上厚礼登门拜 访。 年家大宅的前院大厅早挤满各门各派前来祝贺的好朋友,礼品堆得半天高, 数量仍陆续增加中,都快寻不到地方摆放,让宅中的仆役丫鬟们忙得人仰马翻。 幸得几位年轻一辈的年家子弟待客接物方面极为得体大方,调度安排下,整个场 面热闹却不紊乱。 相对于前院大厅的热烈气氛,大宅后院的石墙外却是异常幽静。 厚墙外,一排及人腰高的矮树丛生得特别翠绿,碧草如茵,散落着几块古朴 大石,再过去是一面小小澄湖,名为“守清”,立在守清湖畔这一端,可望见不 远处年家自办的学堂。 男子灰袖微扬,一粒小石子随即飞出,轻点在湖面上,瞬间跃起,又以一个 漂亮弧度落下,再跃起,接连着好几回才咚一声沉人湖中。 他这手“打水漂”的技巧练得极好,就见平静水面出现好几处中心点,涟漪 一圈圈往外扩散,颇有韵味。 望着水波隐隐的湖心,他五官淡凝,动也不动,似乎脑中正纠缠着什么,教 他委实难以决定。 忽地,身后传出细碎脚步声。 他倏然回首,在那排矮树丛处瞧见姑娘春衫清雅,雪容如梦,正举起藕臂摸 索着,欲寻找矮树丛间的缝儿,好穿越过来湖边。 心一震,年永劲浓眉不自觉压低,等回过神时,竟已来到姑娘面前。 “你那两个贴身丫鬟呢?!”一开口就鼓着火气烧人,明知这样不好,他却 控制不住。 “啊?!”凤祥兰早瞧见他走至,可仍旧被他吓了一跳。“永劲……我、我 ……你你……” 就近一看,她下巴似乎瘦尖了些,腰身略微清减,风要再强些,真要将她吹 飞似的,而一件薄披风挂在右臂却不穿上,看得他更是一肚子火。 “该死的!你咳嗽的毛病才好,又想躺回榻上多喝几碗药吗?!” 她摇着头。“没、没有啊,不是这样的……” 不由分说,年永劲强壮的双臂越过矮树丛,已一把提起她的纤腰,将她整个 人抱了过来。 “永劲?啊……”她小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他宽肩上以求平稳,双腿刚站定, 挂在臂弯的披风已被他抢去,跟着又摊开采落在自个儿肩头。 他神情难看得可以,系披风带子的力道显得有些粗鲁,跟他此刻的气息吞吐 好像,两人站得如此之近,他灼热的鼻息一波波拂过她的发,喷在她脸颊上,惹 得她脸红。 这男人啊…… 凤祥兰心里不知已几回低吟又几回叹息了。 自她将情意挑明,他的态度着实让人捉摸不定。 这几日,姚家姑娘主动向他求亲之事,教永春,永丰从中搅弄,还牵扯上永 澜,不知怎地,忽而在开封四散传开了,他倒是不动如山,仿佛不关己事。但, 他这模样倒教她一颗心安定许多,心想,若他当真在意那姚家姑娘、把人家姑娘 的求亲放在心上,绝不会这么置之不理,无动于衷的。 只是呀……他可千万、千万别拿同一套路子来对付她,若他当真不理会她, 她怕要伤心难受的。 咬咬唇,颊如霞嫣,她轻声低语—— “谢谢你,永劲……我、我很暖和,身子早好了……”她原是披着披风的, 后来走动了下,流了汗,觉得热才脱下来的,可此时此刻,她仍是乖乖披上,不 敢多说什么。 “你独自一个来这里干什么?”为她系好披风,指腹不觉在她细致的颈项顿 了顿,越抚越往上去,得寸进尺又食髓知味的,拇指竟停在她颊边画圈。 “永劲……” “嗯……” “你、你……会痒啦……”她脸容微偏,唇抿着柔弧。 “什么——”猛一回神,他俊脸发热,忙撤回手。 他在干什么?!他皱紧眉心,真想赏自己一拳。 假咳了咳,他清清喉咙,重拾问题:“你不待在自个儿的院落,到底跑来这 里干什么?” 凤祥兰眨眨眼,对他语气的转变有些发怔,一会儿才道—— “那个……前厅来了好多客人,我、我让绿袖和香吟都去帮忙了……我不想 闷在屋里,就溜出后院。永劲……你、你怎么不到前院大厅去?”她刚才才从永 澜那儿得到消息,说他不在前厅,心中便有些不安,往后院寻了他许久,原来他 真在守清湖畔。 闻育,年永劲乖戾地道:“为什么我要去前院大厅?!” 她脸容微侧,顿了顿,嗓音幽然—— “今儿个除了老太爷做大寿,还是‘年家太极’第十九代掌门的正名大会, 外逼来了好多江湖上的朋友,连我聚来叔父也领着宁芙儿和其他海宁凤家的人前 来道贺,你……你心里雪亮得很,哪里需要我说呢?” “什么正名大会?”他冷笑了声,“他们爱忙,便由着他们去,与我又有何 关系?” 他这软硬不吃的脾性,最恨别人胁迫,如今族里的长辈们硬要这么蛮干,将 掌门之名扣在他头上,他索性心一横,才不管“年家太极”今日要在众位武林朋 友面前出什么大丑。 见他旋身往湖畔去,风祥兰双手假装摸索着跟在他身后。 纤指在碰触到他背衫的同时,她脚下故意一拐,跟着轻呼一声,整个人已扑 向他的宽背。 “小心!”年永劲反应快得惊人,灰袖疾卷,将她揽个正着。 “永劲……”她可怜兮兮地瘪嘴。 “别动不动就跌跤行吗?”他担忧地吼人,用力扶住她。 “我、我……对不起……” 瞥见那双雾眸迷蒙无助,他心猛地一扯。 明知道她瞧不见,要跌跤也不是她愿意的,而他却只会对她吼……一时间, 他又想赏自己一记重拳。 深吸了口气,他拉着她的手往右跨出三大步,压下她的肩膀,半命令地道: “有块大石,乖乖坐下。” “喔……”摸索着坐在湖畔的大石上,她拢了拢披风,轻声道:“谢谢你, 永劲。” 他脸色阴沉,瞅着她清丽的侧脸好一会儿,忽又撒开视线。 她心底又是一声叹息,不禁启口—— “永劲,你、你避到这儿来也不是办法,老太爷不想过百二十岁的大寿,赖 在九扛不走,却也被永春,永丰他们几个使计给逼回来,你不想接手掌门的位子, 我想……他们见不到你,一会儿也要过来寻你的。” 他冷哼。“那就教他们来。我真要走,又有谁拦得住。”即便几位爷爷联手 施展年家太极阵,也是困得了他一时,关不住他一世。 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凤祥兰听他这么一说,以为他早打定主意,今日便要离开此地。 一张玉容瞬间惨白,她双膝发软,微微轻颤,若非此刻就坐在大石上,这回 肯定真要跌倒。 “永劲……你、你真要走了吗?” 到头来,他仍是潇洒挥袖,不曾留连吗? 不——不——她还能做些什么? 她还能的! 努力宁定心神,她颤着唇,哑声轻问:“……是……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他眉间皱折,一时间不能明了,听她幽然又道—— “永劲,若是……是为了年风两家的婚约,你才如此厌恶‘年家太极’掌门 之位,我、我真的很抱歉……我想,我和年家族里的众人一样,对你都太一厢情 愿了,却没顾及你的感受…永劲……我不是存心的……”错,她便是存心的,存 心要他喜爱上她,存心赖他一世,存心要他抛不开、舍不去。 以退为进,釜底抽薪。 她还能做些什么的,怎能眼巴巴地望着他离去? 不——不——她连望他一眼也要闪闪躲躲呵…… 仿佛教人同时制住周身大穴,年永劲胸中气血奔腾,却是施展不出,就如一 只装满热油的大锅,底下柴火烧得猛炽,当头一面铁盖罩来,油在中心热灼滚泡, 烧得他几要发狂,偏没法抑止。 他气息粗得吓人,掌心在灰袖里紧握成拳,瞪着她微垂的白额,终道:“跟 你不相干。我说了,我不会永远待在这里。 她恍若未闻,小手拧紧披风,眸中泛光,轻扬的脸容却犹带一丝笑—— “永劲,你还是接了‘年家太极’掌门的位子吧,至于那个婚约……你别当 真了,要不,就当作是我毁约在先,我、我不嫁了。你不愿娶,我就不嫁了,咱 们把那个婚约忘了吧……往后,你想娶哪家姑娘,就娶哪家姑娘……那、那姚家 小姐是个极好的对象,你当真喜爱人家,我、我不会当你们的绊脚石……你…… 你娶了她吧……” 痛啊……她又强让自己说反话,说得她喉头发酸、胸口发疼,差些就要沉不 住气了。 年水劲不可置信地瞠目,额角青筋跳动,斥道:“你说什么鬼话?!” 她摇摇头。“我说真的,永劲……你别走,你、你不该走,我、我……该走 的是我才对。” 她惨惨一笑,泪珠静幽幽地顺颊滑落,那可是真伤着了心的证明,每一颗晶 莹珠泪全是货真价实的情意。 恼! 气闷! 一口血差些吐将出来! 她的泪就有这样的本事,不出声就搅得他昏天暗地。 “你早是年家的媳妇,又能走到哪里去?!”想走还没那么容易呢!他五官 凌厉,脸色隐隐泛青,却是五内如焚。 凤祥兰仍是摇头,沉默了会儿,掀唇低语,宛如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若我早是年家的媳妇儿,那么,嫁出去的女儿犹如泼出去的水,那……那 海宁风家是没脸再回去了,可开封这里却也不能再待的,永劲……将采你要成了 亲,有了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我躲得远些,心里兴许就不难受了,我不能再待在 这儿的……”微微一顿,似在沉吟,忽地,她唇角勾勒,嗓音仍轻—— “或者,就找一座佛庵住下吧,吃斋念佛,住一辈子也未可知。” 那不是出家吗?! 该死的!她脑袋瓜里在转些什么东西?! 年永劲越听越惊,不知她何时有这等念头,心一慌,双手猛地抓住她的上臂, 居高临下地死瞪着她,瞪得两颗火爆眼珠都快滚落地了。 “永,永劲……”他抓得好用力,她上臂怕是要瘀青了,可她心里欢喜,明 白他还是紧张她的,她心里欢喜呵……边想着,她鼻间发酸,眼眶跟着泛起热意。 “你就住这儿,哪里也不许去!”他从齿缝里进出话来。 这姑娘啊,存心要气得他吐血身亡才快活吗?! 她那些话说得轻渺渺的,没丝毫重量,却如同无形的利刃狠放过来,扫得他 又惊又痛,魂险些吓掉。 雪容仰起,她眸光如泓,那琼鼻轻轻掀动,芙颊隐约散发出香气,然后是那 张樱嘴儿,唇瓣微分,暗吐幽兰。 年永劲紧抓着她,心脏猛烈鼓动,冲动地俯下脸来,本以为两张嘴、四片唇 便要胶着在一块儿了,他却在离那软唇三厘处猛地停顿下来,两人气息紊乱且粗 嘎,灼灼地喷在对方脸肤上。 老天……此时此际,风祥兰如何再能装假? 他的俊颜贴得好近,深瞳里窜着两把火,她被动地与他对视,心中小鹿横冲 直撞,芳颊早教他的灼息煨烫。 唉……他还在迟疑什么? 蓦然间,他下颚线条绷得死紧,牙一咬,脸容撇开,同时放掉她的双臂。 他还嫌眼前的事不够乱吗?! 面对澄湖,年永劲大口、大口地吞吐气息,胸腔里的烦躁消散了些,脑中却 是千头万绪,翻腾着她说过的那些言语—— 谁教我心里有你,便以为你心里也要有我,这才公平,却没去多想,情字向 来由天不由人的…… 那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你说我多傻?谁教我偏偏喜爱你,你没错,错 的是我…… 有别家的姑娘对你表白,那挺好的,不是吗?我想……我真谊替你欢喜…… 当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吗? 这些年,岁月悄若无声地流转,在他胸房里到底留下了什么?怎么一牵扯上 她,就全都乱了套? 见他阴郁着脸,忽然举步要走,原本沉默不语的凤祥兰着急了,以为他当真 狠下心,趁着众人尚未寻到此处,便要抛舍一切去完成他那个远游的梦。 “永劲,别走啁!” 她顾不得其他,从大石上跳起来想追上去,又怕他轻身功夫一使,人真要消 失不见。 不——她不要他走!没多想,她咬着银牙,纵身往守清湖里跳,哗啦一响伴 随着惊呼,溅起不小的水花。 “祥兰儿?!”年永劲倏地转回身,厉声大呼,几个箭步已飞将过来。 “永……唔……”守清湖不算深,可湖底烂泥多,她绣鞋陡地一滑,站也站 不稳,爬也爬不上来,接连被灌进好几口水。 忽地,男子健臂捞住她的腰,硬是将她的小脚从烂泥里拔出,把她给抱上岸 来。 “祥兰儿……祥兰儿?!醒醒!老天……”跪在草地上,年永劲轻拍着她的 颊,一臂犹牢牢地将她拥在胸前,紧张与关怀之情显而易见。 她眉心拧起,蓦地呕出一口脏水,喘着气,在他的拍抚下接连将肚中的水尽 数吐出,神志悠悠—— “……永劲别、别走……你别走,该走的是我呀……” 年永劲左胸痛得厉害。 他适才并非要离开年家,而是思绪凌乱,没法再静伫不动,他仅是想在守清 湖畔来回踱步,却教她误会了。 “我没走。”他加紧力道拥住她,那瑟瑟发颤的娇躯让他心头又是一扯,再 不能自己。 年老大爷百二十岁的寿辰状况不少。 先不说那位从头至尾完全采取不合作态度的顽童老太爷,反正热闹滚滚的前 院大厅有年家几位交际手腕高绝的子弟撑着,怎么也顶得稳当当。 最最无奈是年家的大爷,明已发帖邀了众位武林朋友,要在老太爷寿辰为他 正名为十九代掌门,族中长辈在前厅没瞧见他的人影已是惴惴不安,家丁却慌慌 张张地冲进大厅,当着各门各派的朋友面前大声嚷嚷,说是大爷要开溜,被祥兰 小姐拦个正着,两人拉着、扯着,大爷不知怎地就把祥兰小姐推进守清湖里,吃 了好几口水,正自昏迷。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年家族众也无心细问,只道年水劲心一横,真要溜之 大吉。 然而,好好一场盛事被自家人搅得天翻地震,不得已,“年家太极”第十九 代掌门正名之事,就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晚间,月色清明,夜来幽香。 一道高大人影在镂花月浴门前徘徊,忽地立定脚步,隔着一个小庭,双目幽 幽地望着里边姑娘家的闺房,房中灯未熄,将那两名贴身丫鬟的身影淡淡地映在 窗纸上。 自将她救回,见四爷爷和永泽皆已赶来,又有丫鬟在旁服侍,他便将自个儿 关在房里,想着那些教人一个头两个大的问题。 他性情不受牵绊,要走便走,要留就留,他一直这样以为。可这些年,他又 为何长留于此?那远游的想望常在他胸口燃烧,却迟迟不去实现,到底是为了什 么? 他眉间微拧,往前踏出一步,却又顿下。 从来不知自己也会如此犹豫不决。他内心苦苦笑了。 突地,他双耳一动,迅速回首,便见一要素衫身影立在几步之外。 “进去瞧瞧吧,你肯去,祥兰儿心里肯定快活,人一快活,身体也就转好了。” 年永春沉静道,朝月形拱门步近。 年永劲不发一语,俊颊微显狼狈,今晚月华溶溶,月光下,他的神情无所遁 形。 见他旋身欲走,年永春不由得叹气。 “永劲,别对不起祥兰儿。” 那阴郁的灰影一顿,半转过身,两道目光深沉难解。 “对不起她的人是你。” “我?”年永春愕然。 “是。”年永劲语气哑而严俊,正抑制着怒火,不敢在这清静的夜中放纵。 “你一走就是十年,把祥兰儿丢在这里,她、她……寻常姑娘在她这个年岁早巳 嫁作人妇,生儿育女,偏偏她得苦等一桩婚约,白白蹉跎青春,你对不住她。” 天地良心啊! 年永春朗眉挑高,再次叹气,大大地叹气。 “永劲,祥兰儿许的是‘年家太极’第十九代掌门,从头到尾跟我半点关系 也扯不上,她心早在你身上,苦等着一桩婚约,便是为你;白白蹉跎青春,那也 是为你,旁人瞧得透彻,就你一个不能明白吗?” 年永劲身躯一震,气息更是粗嗄,瞳底窜出火焰。 年永春继而又道—— “当初离家是为了成全你和祥兰儿,今时再返开封,一样是为了你们两人, 那姚家姑娘的求亲闹得满城风雨,别瞧祥兰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她心里闷 得一很。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朝夕相处,你对祥兰儿果真无一丝男女情怀吗? 硬把她推给旁人,你才开心快活吗?要你真允了姚娇娇的求亲,那不只对不住祥 兰儿,也对不住你自个儿。” “我……”他头有些晕,脑中爆开点点火花,左胸一抽一抽的,紧了又松, 松了后扯得更紧,宽额不知觉间渗出薄汗。 他对她,果真无一丝男女情怀吗。 一时间,他回答不出,却明白心里是怜惜她的,从那诡异的厌恶到如今真心 的怜惜,怜她眼盲,怜她柔弱,怜她自幼父母双亡,忘不了她喃喃对他说过—— 我想你终究胜过我的,你还有爹爹和阿娘把你放在心上,我打小就没见过我 爹娘,想梦见他们,却总是想像不出他们该有的模样 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小姑娘,脸容如雪,两边发臀上的缎带随风轻扬,稚嫩的 语调中却带着淡淡忧伤 头一甩,他费力地定定心神。 年永春素袖轻拂,受不住他的沉默,又道:“我话尽于此,你仔细斟酌了, 倘若最后你仍要辜负祥兰儿的情意,教她伤心难受,你心里头踏实,别人也拿你 没奈何。”向来,他性情温朗斯文,又敬年永劲是族兄,是年家的大爷,态度虽 亲,却总带着三分恭敬,这还是头一回将话说得如此气闷。 丢下话,他掉头便走,素衫一忽儿已消失在回廊转角。 年永劲依然静立,心思浮游。他再次将视线投注于那泛出光的纸窗上,月脂 将他的轮廓软化了,那内敛的眉眼朦朦胧胧,似有深意。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