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约好了要到陆为霄家里吃饭,下了班之后顾本安就和他一起去采购食材。 他们像是已经相识许久的老友,不但公开的同进同出,也不在乎其他人投注 于身上的目光。陆为霄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因为顾本安所表现出来的泰然自在。 她根本没去注意其他人对于两人一起出现的异样眼光,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自己 身上,这让陆为霄觉得自己在她眼里是具有重要地位的。 “好棒喔!这里也可以买得到国外的食材,不过都好贵……”顾本安跟着他 来到某大百货公司的地下超市,在国外吃惯的东西这里都可以买得到,让她感到 相当惊奇。 “就我们两个吃,你喜欢什么就买啊!自己吃的当然要用自己喜欢的材料。” 陆为霄一点也不在意价格,只要她负责把东西放在篮子里就好。 “你真的确定你会煮喔?”顾本安只担心着晚餐有没有着落,就算现在买了 一大堆,回去要是没人会煮不就惨了? “我当然会,要不然你以为我平常在家里肚子饿了要吃什么?” “当‘老外’啊!” “像我们常常加班到那么晚,别说餐厅都关了,就连路边摊也没营业到那么 晚,有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去吃饭也显得很可怜,当然就回家自己煮 点东西吃罗!”陆为霄解释道。 “说得也是,不过我是都买了泡面放在家里,要不然回到家累得半死还要弄 一堆吃的,实在没那心情。” “你的朋友呢?你不是说她现在没有工作吗?” “她天生就是好命,哪可能下厨。本来我今天想约她一起来的,可是她又跟 真他朋友约了出去。说来也好笑,我出国时我们一个在台湾、一个在美国,两个 人天天都在网路上聊天,熬了几年回台湾,决定要住在一起彼此照顾,还说以后 回台湾就不用靠打字,可以好好聊个过瘾。结果我当真回台湾了,我们反而不像 以前那么亲近,即使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也都有心要关心对方,可是两个人 却忙得好像没什么时间可以好好坐下来聊聊天。” “前阵子你不是天天都在陪她吗?”还都没时间跟他见面呢!陆为霄好奇的 问道。 “是啊,不过我感觉得出来她好像有什么事没有跟我说,再加上跟她在一起 实在让我累坏了。她真是体力过人,每天逛街走路好像都不会累似的,反倒是我 走了几个小时就撑不住了,她半夜还能跟其他人去唱歌呢!” “那是因为你要工作啊,她白天可以睡到饱,你白天就已经把体力耗尽了, 晚上当然不会像她那么有精力。” “我知道……”她有些失望的点点头。“其实我有时候也会羡慕她的生活过 得那么多采多姿,好像永远都有排不完的行程,永远都不会有冷场的一刻。”不 像她,她只有工作……和陆为霄。 咦?什么时候开始,陆为霄竟然也占去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顾本安被这个 意外的发现给,惊愣了几秒钟。 “有我这样的好男人陪着你,你竟然还嫌弃生活中的冷场?”陆为霄装出了 不高兴的表情来。 “神经,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本安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的推 了他一把。 她的小动作看在其他人眼里,只觉得那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尤其是在一旁 一直有个女子瞪大了眼望着他们两个,直到她再也受不了冲了出来。 “陆为霄!” 这连名带姓的呼叫听起来有些不客气,但转向那张精心彩绘的容颜,又是带 着笑意的。陆为霄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只是他还不太能确定傅美菁是不是带 着善意? “嗨!”他试着不在脸上露出任何的尴尬,毕竟到目前为止他跟顾本安都不 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只是朋友一起出来买买东西而已,被撞见了应该也不用太过 防备。 只是这人摆明了对自己有兴趣,女人心总是比较善妒,之前传美菁跟罗艾玲 彼此公开放话的行为已经有点过头了,他才会跟那两个女人保持距离,而现在都 已经隔了段时间,她应该冷静下来了吧? “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前阵子打电话给你总是在忙, 现在看起来你好像还挺有空的嘛,大老板自己出来张罗晚餐?”傅美菁试着不让 言语发酸,可是心里却嫉妒得很。 她是真的很喜欢陆为霄这男人,他不但人长得帅,对待女孩子也温柔得让人 想永远待在他身边,只是到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再跟陆为霄接近,即便她又气又急 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谁说女追男隔层纱?她一点机会也没有,又怎么能突破 那层纱呢? “我跟朋友一起出来买东西,你呢?” “我也是。”傅美菁尽力的让自己维持正常,但眼睛却免不了会飘向陆为霄 身边的女子,对方确实长得不错,不过就算年轻貌美,但身上的衣着却不是什么 名牌货,看样子应该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职员而己。“不介绍你朋友给我认识认 识啊?” “她姓顾。”陆为霄并没打算多做其他的介绍,而顾本安像是跟他有了默契, 虽然感觉眼前的情况有点诡异,不过仍是面带微笑。 傅美菁忍不住语带抱怨的说:“我以为你现在没有女朋友。” “我让你觉得我现在有女朋友吗?”陆为霄巧妙的把问题丢回到她身上。 “你们的感情似乎比普通朋友要好。”傅美菁很少看到陆为霄跟女孩子有说 有笑的谈天说地,几次见过陆为霄总觉得他话不多,笑容也没有此刻这么灿烂。 “我跟本安的确是比普通朋友要好一些,人本来就很难找到可以聊得来的朋 友。”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很聊得来罗!傅美菁的脸闪过一抹不甘心。 “那改天大家可以约出来一起聊聊嘛!”她也可以很随和、健谈,傅美菁一 点也不认为自己会比这女孩差。 “好啊,有机会的话。”陆为霄微微一笑,直接把推车转了个方向,一边对 着顾本安说:“还缺什么?如果都买齐了,那我们就去结帐了。” “应该都差不多了吧!”顾本安明白他想结束这段交谈,虽然她还满想再逛 下去的,不过还是配合他点了点头,做出我们可以走了的表情。 “再见。”离去前陆为霄不忘施舍傅美菁一抹微笑。 傅美菁只能望着他离去,却又拉不下脸来多留他一会儿,只能把希望放在未 来,期待自己能有像那位顾小姐一样的机会,和陆为霄单独相处一回。 顾本安原以为自己一定会对陆为霄的住处有着相当程度的好奇,甚至会花上 几分钟来赞叹这漂亮公寓有多令人羡慕。不过在超市遇上那位脸上就写明了“我 是女强人”的小姐后,陆为霄的公寓有多棒已经不是她所注意的焦点了。 “她是谁啊?” “一个朋友。” 陆为霄想简单的带过,不过这可骗不了顾本安。 “太简单的答案通常都带着玄机。” “那你想知道什么?”他一边切着马铃薯一边问道,一副可以随她问的态度。 “她是你的仰慕者?” “这应该由她来回答,我总不好意思自己这么说吧?”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而己。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她 表现得还满明显的,要是她眼睛可以射出箭来,我大概已经中箭身亡了。” 陆为霄的回应只是笑了笑,随后转移话题,“她的形象差不多就是你所想成 为的那种女强人吧?” “这倒没错,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强势的确很令人慑服,可惜并没有拜倒 在她的自信底下,你不喜欢那种女人吗?”其实最后一句顾本安有点像是在为自 己问的,她跟陆为霄提过好几次自己想成为那种女性,但他始终没有提过他对于 女强人的看法为何。 “你是指哪方面的喜欢?” 既然他要她问得清楚点,那她也就直接点明了。 “情感方面,那样的女人会吸引你吗?” “情感方面要吸引我,得要让我有感觉才行,不管她是不是女强人或是弱女 子,总是要有感觉才有机会继续。” “而你对她没感觉?” “我只能说感觉没有那么强烈。”陆为霄语带保留的说道,“你不是要切洋 葱吗?” “好啦。”顾本安将剥好的洋葱拿了过来,但仍不放弃这个话题。“你的意 思是虽然不强烈,但仍是有?” “她条件并不差,所以如果说完全都没有感觉,那就是骗人的了。”陆为霄 把砧板拿给她,两人分工合作一起准备今晚的咖哩大餐。 “她好像很主动,应该有约过你吧?你有跟她一起出去过吗?” “有,不过都是跟其他人一起,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你说得没错,她 是属于比较主动的女性,有约过我几次,可是我都推掉了。” “啊……我想起来了。”当初她跟陆为霄刚认识时,他有说过他有一些小困 扰,难道就是……“你那时候为了躲两个女人,所以才常常自愿加班,就是因为 她吗?” “她就是其中一个。” “哇……”顾本安惊讶的望着他,“你的桃花运也未免太旺了吧?为什么会 有这么多女人喜欢你?” “你说这种话不会太失礼了吗?”陆为霄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难道顾本安看不出来他条件一直都很好?尤其是李安琪上电视把他说成是性 爱机器之后,他的桃花已经不是朵朵开的程度而已,而是像爆炸似的不停轰炸着 他。 “可是……啊!”顾本安突然尖叫了一声,因为她边说话边切着洋葱,一不 小心就切伤了手指头。 “我看看!”陆为霄立刻抓过了她的手紧紧的按住,随手拿起了纸巾将她的 手给包了住。 “流血了……”她不是个胆小的人,不过看着血一直流出来,免不了跟着心 慌意乱。 “我已经发现了。”殷红的血液从她的指间不停往外冒,染红了纸巾,看起 来怵目晾心,但陆为霄仍保持着镇定,“很痛吗?” “有一点。”当然痛啊!她一向都很小心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 大意的切伤了自己的手。“血怎么流个不停?” “哪有那么快?你刚刚才切到手而已,至少还要过一下子才会止得住。” 他双手紧握着她受伤的手,丢开了沾满血的纸,又抓来了新的卫生纸,小心 的将她的手指头给包住。“我看剩下的工作还是交给我来做就好了,你只要负责 把血给止住就好。” “好。”光看到自己的手指头不停流血已经把她给吓傻了,要她继续拿着那 把菜刀切洋葱,她恐怕会有些害怕,这工作还是交给陆为霄来做比较好。 “你确定我不需要送你去医院?”在松开她的手之前,陆为霄还不忘多问一 句。 “切洋葱切到自己的手而送医……还是免了吧!这只是皮肉伤而已。”她就 算忍也要忍住。 “等一下开始炖以后,我再拿医药箱帮你擦一擦药。” “嗯。”颐本安再次点了头,但当他松开了紧握着自己的手时,她竟然感觉 到一阵怅然,看着他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身影,顾本安知道她的心开始摇摆了起 来。 陆为霄拿来了医药箱,小心翼翼的将她受伤的手指头包扎起来,他的动作很 轻,不过顾本安还是不停发出忍痛的吸气声。 “还是很痛吗?” “有一点,我不太会形容这种痛是什么感觉,我从来没切伤过我的手指头, 本来以为不会这么痛,可是……” 陆为霄看见她皱眉,也不自觉的跟着眉头紧蹙,还好血已经止住,不像之前 那样流个不停,可是有种心疼的感觉一直没办法从他心头挥去。 “我这样会不会有点大惊小怪?你知道女人其实是不怕血的,我根本就不应 该太惊慌,我也以为我应该会很镇定……我这样会不会很没用啊?” 顾本安没办法停止自己的碎碎念,她就是想多说些什么,明明是想证明自己 没事,可是话一多起来,反而显得慌乱不己。 “是有一点。”陆为霄看着她,头一次在她脸上找到慌张,而她的不安却只 对照出自己的沉着。“我还以为你会很冷静,完全不把这点小伤当一回事,毕竟 那样做比较符合你所谓的勇敢新女性作风。” “你的意思是……我当不成女强人了吗?”她露出失望的表情看着陆为霄, 虽然她不否认有个男人像陆为霄这样照顾自己时,当女强人的念头已经不再吸引 她,可是那毕竟曾是她的梦想啊! “当你自己不是很好吗?”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有当女强人的条件?” “那要看你怎么去定义女强人这个名词,不过那的确有许多条件你需要克服, 像傅美菁……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位小姐,她不见得就只是一心追求事业上的成功 而已,她对于爱情也是很有自信的。” “我知道,她会主动约你,这的确是需要一些勇气。” “你也约过我啊!”为什么她约自己时就不需要勇气?陆为霄觉得有些好笑 的问。 “我对你没有情感上的非分之想嘛!”顾本安说得有些心虚,她知道自己一 开始的确没有那种想法,但后来有没有就很难说了。她已经没办法再假装他们之 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就连气氛有时候都是带着暧昧的,只是她老是刻意的忽视两 人之间的吸引。 “而且你也知道,我在情感这方面本来就不认为自己需要耗费任何勇气,我 也许根本就不适合谈感情,而谈恋爱这件事也不存在于我的人生计划里……” “你没听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是听过,不过人总是可以把持得住自己吧!”她就可以,虽然她一受了伤 就会有点神经质,可是她平常的表现应该部还算不错才对,她知道什么是她可以 接触,而什么是她最好别碰的。感情这一项对她来说还是太过困难,她仍没打算 要去面对。 “你的自制力很好吗?” “该把持的时候我应该都能应付得来。” “每一次都这样?”他有些不相信的扬起了眉。 顾本安想了一下,叹了口气承认:“好吧!我承认有一次我还在美国的时候, 看上了一只塑胶戒指,应该说是压克力的吧!上头有很多假钻,反正一看就是那 种又大又假的压克力制品,我一直都不喜欢在身上戴任何的饰品,什么项链啦、 手链啦、戒指这一类的东西从来都没买过,可是我却很喜欢那个压克力戒指,所 以就买了!” “这算是没有自制力的一种表现?”不过就是一个塑胶戒指而已,她竟然记 得这么清楚? “当然是,我明明知道我不适合戴那些有的没的,却还硬是买了那只戒指, 不到一星期那戒指就不见了!” “所以你认为那是失去自制力之后的惩罚吗?”陆为霄总算从这压克力戒指 的故事里归纳出了一个理由。 “虽然这样想有点蠢,但我很难不这么想。”顾本安点了点头,勇敢的迎接 他那不以为然的眼神。 “这种想法的确很不聪明。”陆为霄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过身又料理了一下 锅里的食物,宣布道:“好了!我们可以吃饭了。” 当香喷喷的咖哩饭端上桌时,顾本安早已经饿了,即使手上还隐隐约约的传 来疼痛,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弄了那么久就为了这一餐,怎么说她也要把饭 吃饱才不虚此行啊! “好吃吗?”陆为霄问道。 “嗯。”只见顾本安埋头猛吃,除了“嗯”一声之外根本没时间说话。 “看你吃的样子应该是很好吃吧!”陆为霄只能忍住唇边的苦笑。 好不容易吃掉了三分之二,顾本安总算没再那么急着想吃完,开口说了话: “剩那么多你要留着吃吗?” “你想不想带一点回家吃?” “当然想啊!”她再一次点头,省一餐是一餐,能省则省没什么不好。 “我等一下拿东西帮你装,你记得带回去要冰起来。” “好。”顾本安开心的应了声。 “你是不是还欠了很多贷款?” “是啊!我才刚开始工作,赚来的钱当然想先还掉当初出国借的贷款,多还 一点搞不好利息也可以减一些。可是刚起步总有很多花费,比如我很想穿点像样 的上班服到公司,跟家愉去逛过街以后,才发现根本就买不起。与其刷卡让信用 卡公司多赚利息,我还是宁可等自己能力够了再买,希望可以先把所有的贷款都 还掉,那我的压力就可以少很多。” “你出国的时候,家里的人没有帮你吗?” “怎么帮?那是我自己的决定,更何况我的家人有自己的家庭,我出国前就 已经满十八岁了,连上大学的钱都是自己赚的,哪可能要求他们帮我?”她说得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脸上没露出半点的伤感。 看在陆为霄眼里,他立刻明白那应该是个不方便多问的话题,所以他没再接 下去问,只是默默的多吃了几口咖哩饭。大概是发现他没再多问,顾本安便多提 了几句。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妈后来又改 嫁了两次,所以——” “两次?”这可让陆为霄露出了惊讶。 “她一共结了四次婚。” “四次?”他还保守的只算了三次。 “是啊,我爸是她的第二任丈夫。” “那……”陆为霄竟然有点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也是追求男女 平等的女权分子吗?” “当然不是,她是最典型的没有男人会死的那种女人,她很早就嫁人了,第 一任丈夫死了之后就再嫁,然后我爸又短命,所以她又嫁了,接着就这么嫁个不 停。她从来没有自己真正去找过一份工作,她认为她的人生就是嫁人,然后在家 里养孩子、整理家务,只要她伸手抓得到的,她就不肯放手。有些男人不见得是 真心想娶她,所以可能对待她不会太好,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我后来想通了, 就算我再气也没有用,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而她所追求的只是一个妻子的 名分而己。她不想当寡妇也不想当离婚妇女,所以即使紧抓着明明不会幸福的婚 姻,她都不肯放手。” 她说着关于母亲的事时,表情也没有太多激愤,即使用语里听得出来她对母 亲的选择一点也不认同,却因为无法改变而多了些无奈。 “没有联络了吗?” “当然没有,她有她的生活和家庭,她第三任丈夫就是知道她有我这么大的 女儿才跟她离婚的,所以当她结第四次婚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陆为霄终于明白为什么顾本安会坚持要当个能自立自强的女人,她不想成为 像她母亲那样的人,她的人生在经过那样的变动之后,她才更想变成坚强的女性, 而且是不靠任何人帮忙的那种。 “快点吃吧,我帮你把剩下的打包起来让你带回去。” 没再多提那不愉快的话题,陆为霄给她的微笑让顾本安松了口气。其实她一 点也不喜欢提到自己的家务事,但说出来之后她竟然觉得很轻松,也许陆为霄真 的是个很值得信任的男人吧!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