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飞达”惊爆超贷案,检方约谈飞选集团董事长艾右尉… 向沧海放下报纸。今天报纸上耸动的新闻标题,引起一连串讨论。 “地 产大亨这下麻烦大了。”喝了口咖啡,他淡淡开口,神情有几分严肃。下午时分, 自由旅店的咖啡屋兼交谊厅,几个男人各据一处。 旅店为打造一个与世隔绝的清静空间,全区皆无装设电视机,在这里的时间, 唯一能得知时事管道的,只有一份报纸。 大家轮流翻阅,向来形象轻狂的毕逍遥,也一反戏谑之貌,言谈透露着犀利: “从半年前飞达开始停滞所有个案计划看来,这位艾董事长早有心理准备。” 穆清风眯起精明的眸子。“他预料超贷案迟早爆发,想提早将闲置的资产做 一次总结,不过他动作也太慢了,检调单位应该早就着手调查。” “之前业界秘传,飞达集团在台中市超过百余公顷的土地资产急于脱手,一 般人以为他发生财务周转危机,也有人认为飞达看淡未来的房地产市场,预备获 利了结,长抱现金退出战场……” 向沧海接口:“其实只是欲盖弥彰,真正目的是为了脱产。” “没错。”几人纷纷点头。 男人们谈论起时事,总是神采突奕,眼眸焕发着锐利的光彩。 “太迟了。照这样看来,他应该脱产失败,接下来所有的资产会被冻结,连 秘密账户也被掌控,我们的政府虽然无能,但是防堵的功夫可是一流。”听着这 般讽刺的话语,众人忍不住谑笑起来。 “官商勾结之间,以为一人一手都能遮天。”有人感叹着摇头。“不过,这 位艾董事长在房地产界的发迹也算传奇。”毕逍遥笑着赞叹。 “晤,在商场上接触过几次,虽然没有深交,也耳闻他一些过去。”向沧海 拢起眉心思考。 禾信集团曾有意与艾董事长合作。在一次父亲的私人宴会上,艾董一度于台 面下向父亲提出草案;虽未确定,只是口头之说,但照这情势看来,合作的机会 …… 看是搞砸了。 “可惜了。再怎么精明的商人,也过不了贪念这一关,几十年的意气风发, 恐怕要成为过眼云烟。” “能翻身吗?”靳行云大致翻阅完毕,随手将报纸抛至柜台下的垃圾桶。 “除非他有神奇的好运。”几个人都耸耸肩。 “传闻他独生女也在集团里工作,不知道有没有涉入?”靳行云颇感兴趣。 “通常家族事业要不涉人都很难,不过即便有参与,也有双白手套或替死鬼 挡着。”向沧海冷哼谑笑。 “不过如果真要清查起来,还是摆脱不了吧!” “这种事情通常一个人承担就好,精明的艾董事长,应该会保护他独生女。” 向沧海分析。 “有人见过他女儿吗?”几人互觑一眼,然后摇头。 “艾董事长大概怕女儿被绑架吧,几乎不让她曝光。” 说到这个,毕逍遥便大方地将听来的情报,与大家分享。 “之前听了些八卦,听说艾董的女儿是个年轻丫头,偶尔客串土地捐客、玩 玩几笔生意。据说年轻貌美,在房地产界的名气不怎么样,在时尚界的名气倒挺 响亮的,英文名字就叫自Money.” “时尚界?Money ?“靳行云好奇挑眉。 毕逍遥一笑:“超级败家女。出手消费的阔绰程度,让那些时尚界的店员们, 看到她就像看到钞票一样。” 几个男人爽朗地一阵哄笑。 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高等的消费者,世界上所有的钞票最后都会流往女人的 手中,再由女人手中挥霍流散。 向沧海笑着摇头,蓦地想起他们旅店中那位富家女艾桑恬。一股灵感闪过他 的脑海…… 莫非…… 但这样的想法,在看见正走进咖啡屋的倩影时,随即隐遁而去。 “大家早。”舒服睡了一觉,桑恬显得容光焕发。 男人们的话题中断,纷纷扭头看向她。 “艾小姐,已经下午了,不早了。”毕逍遥打趣说道。 “呵。”讪笑一声,桑恬的脸蛋浮上一丝赧色,面对向沧海,更有分羞怯。 她可害臊了。 凌晨睡前不断回想在男汤发生的意外,最后她愚钝的逻辑终于清晰,赫然顿 悟他救她上岸时,不可能没瞧见她赤裸的身子。 想到这里,让她好尴尬呀!不知道……他看了多少? 傻哪!自然是看光光了。 “肚子饿了吧?”瞧她不自在地避开目光,向沧海挂着浅笑问道。 “嗯。”她轻轻点头。 靳行云招呼她,将她轻推至向沧海对面的位置:“来吧!这儿坐,让我为小 姐服务一下,帮你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 “谢了。”她落座,表情强装自在洒脱。 向沧海撑肘看着她。唉……多细致的美!他心版的抽动,只有自己知晓。 “你没有更轻松的服装吗?”今儿个,她仍是盛装出现,让他忍不住出口挪 揄起她。 “我……我这样很轻松啊!”桑恬抬眸,迟疑又纳闷地望着他。 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虽然仍是她钟爱的名牌,但看来已经够轻便。 蕾丝滚边的V 领背心,包裹着她自然均匀的曲线,搭配滑顺的霄纺纱A 字裙,再配上一双缀饰着荷叶与花朵的细跟凉鞋,整体造型甜美浪漫又不失 优雅。 她不懂,难道要像他们一样,穿上休闲的T 恤、牛仔裤,才算轻松? 向沧海促狭勾斜了嘴角:“名牌小姐,你比这儿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像自由 旅店的负责人。” 他提及她一直想知道的神秘问题。 “喔。”桑恬微噘小嘴、耸耸肩。“我承认我崇尚名牌,ok?” 以一名粗工来说,他实在见多识广,连这身名牌他都识货。不过,他的话也 提醒了她——到底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根据丁微微昨晚传送到她手机的资料,地主是“金阿旺”。但是金阿旺是哪 一个? 她疑惑地睁着眸子打量他们,忍着不问出口。 依照经验法则,她知道太急于询问并不恰当,无论可不可能与卖方达成共识, 都应该先观察对方的条件,甚至掌握对方的弱点漏洞,如此一来,生意好谈,价 钱当然也会更漂亮。 小妞这会儿忍住不问啦?向沧海不着痕迹冷哼一笑。再 度凝视她,眸心仍是温柔。 “请享用!”他接过靳行云递来的餐具,并依序 将热汤与沙拉,轻手放在桑恬面前。 “耶?”桑恬惊喜。莫非……他准备了她垂涎已久的牛排大餐引“别怀疑, 这是前餐。”向沧海眨眨眼,瞧她一脸开心的模样。“行云很够意思吧!你的大 餐可是他特地进货烹调,材料都是上选的。” 靳行云得意非凡似的,也对她眨眨眼。“请相信,自由旅店,一向很贴心。” “我相信。”桑恬抿唇微笑,但同时,也莫名分神思虑…… 这样的经营,有几个人坚持?她开始佩服这里的经营者了,或许,她根本无 法从对方手上买下这里。 因为从踏进这片土地开始,透过这几名男人,她感觉出经营者与他们,对旅 店的热忱付出与诚挚深爱。 这些男人看起来永远那么的自在,似乎连呼吸都潇洒。他们看着这里的眼神 多炯亮,似乎充满自信满足与成就感。 嗯?自信、满足、成就感?桑恬顿时疑惑蹙眉。 好像……哪儿不对劲?她的判断机制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们对这里的莫大热忱,不太像是单纯受雇的“服务生”而已…… 傍晚。桑恬在她房内的洗手间频频咒骂。 “噢……要命!”度假的第二天就“大姨妈”来潮,真是非常破坏兴致。 怪就怪她的体质差,经期从来不规律,所以这趟出门,连基本的生理用品都 没准备。 气急败坏地折了厚厚一叠卫生纸,做了简单的防护措施,她匆匆忙忙走出了 房间,打算外出购买生理用品。 行经咖啡屋,她将房间钥匙搁在柜台,神色匆匆的说:“请帮我保管,我要 出去一下。” “去哪?”向沧海问她。 “出去走走。”嘟嘴瞠目看他一眼,她没好气地回答。总不能告诉他:她要 去买卫生棉吧?那多难为情。 “这儿你熟吗?需不需要我载你?”向沧海总觉得她的表情很紧张。“不用, 只是买个东西。”桑恬忙挥手拒绝他的好意。 “想买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店家的路线。” “呃、谢谢……”买什么?很难启齿耶。“我自己应该可以找到,一会儿就 回来了。” 她坚持自己开车出去,向沧海只好摊摊手,由她去。“好吧!请小心。” 他陪她走到停车处,目送她离开。 出了自由旅店,桑恬加快车速,下了这座山,市区应该有、商店吧?她记得 在哪个路口有见过便利商店…… 不过,这里的树木、山路为什么都那么相似? 开了半个钟头的车程,桑恬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绕圈圈,重复相同的路径。 早知道,她应该听向沧海的建议,跟他问问路线。 她开始后悔了,身为路痴应该要有自觉,是不该这样一意孤行的,她这是在 浪费时间。 天色渐渐暗了,绕来绕去仍然出不了这座山,甚至也没有瞧见半间商店。她 愈来愈烦躁、也愈采愈心慌了…… 天黑了,桑恬已经出去四个多小时。 向沧海坐在靠窗的桌边,视线频频投往停车扬。 直到耐心耗尽、心里头那股担忧再也压抑不住,他抓起车钥匙,上了他的黑 色跑车。 在婉蜒的山路上一路疾驶,他锐利的眼眸寻找山路中的车影。 第一天她住进自由旅店时,他保证过她的安危!一个外地来的女子,根本不 熟悉这里的地形,他不该放心让她独自外出的。向沧海懊恼不已,更加速前进。 此时,在另一边的山头,一个女人孤零零的唉声叹气着“唉……怎么办?” 桑恬捶胸顿足,在数公尺前放置了故障三角架,让车尾的车灯闪烁,站在车 外等待救援。 她真糊涂,她的车子从台中一路来到乌来,早就该加油了,偏偏她就是疏忽 忘记,现在可好,车子没油动不了,她只好被困在荒郊野外。 而她匆匆忙忙出门,连手机都没带,只记得抓了皮夹就往外跑,现在连打电 话求救的管道都没有。 “呜……这山里面,不会有野狼吧?”她想钻回车内,至少感觉安全一点, 但又怕任何可能的情况下,错失求援的机会。 桑恬忍住恐惧,在车外来回踱步。 夜里的山区人烟稀少,加上阵阵凉风吹来,心底益发恐怖。 没有路过的 行人、车辆,只有稀少的几盏路灯,她已经开始怀疑……极有可能要在这里待上 一夜。 “不要吧……”叹了口气,她哭丧着脸,乏力地靠在车门边。四周一片静悄 悄,只有几声虫鸣。唉,那些青蛙、蟋蚌都救不了她。 偶尔山风回蔼在树林间,发出悉悉窣窣的声音,这些虫鸣与风声陪伴,只让 她觉得更加无助、更荒凉寂寥。 往天空望去,依稀能判断出北斗七星与北极星。 不过她没那本事,不懂得看星星方位找路的那套功夫,路痴要是有方向感, 就不叫做路痴了。 指北针她都看不懂了,何况东西南北?她只认得百达翡丽、 劳力士,只看得懂手表上的指针。 “呜……”她开始想哭了,拳头紧紧握着, 身子不争气地微微发抖。 时间过去愈久,就更令人感到绝望、害怕。 “为什么都没有人哪?”她真的应该听向沧海的话,让他送她出来。 叹, 可是怪谁呢?是她自己拒绝他的好意,只能说活该。 “向沧海……你在哪里?”为什么这么恐惧的时刻,她唯一想到的是他? 多愚蠢,她现在竟然希望能派哪只青蛙、蟋蟀,代她向他求救。 可恶,她开始失去理智了。 可是她不想在这里过夜哪! “哇……”坚强勇敢的外壳一崩溃,原本红红的眼眶终于爆出眼泪,她蹲在 地上猛哭、猛咒骂。“这烂乌来,我再也不要来了啦,呜……” 桑恬无依无靠地哭了好久,蓦地,车声让她顿时止住眼泪。她双手抱膝、抬 起泪眼,抽噎着不敢出声,深怕遗漏了那个希望的声音。 不确定地竖起耳朵 仔细聆听……果然,是车子接近了! 几秒钟光景,两道利光直扑她脸上,随即车子停靠下来。 她蹲在地上蒙着脸,眯眼从指缝中看去。光线太刺眼,她看不清来人,耳边 只听到呼呼呼的引擎声,像是赶路疲乏的老马,正沉沉缓缓的喘息。 “起来,蹲在这里做什么?” 向沧海的声音响起。那语气带着一丝焦急与责备,随后,无声低叹,像是安 心松了口气。他可终于……找到她了。 是他?!桑恬屏住呼吸,不敢相信。 接着一跃而起,抱上他的颈子,埋在他肩膀上狠狠地纵声大哭。“哇——” “……”向沧海木然。 她热情的欢迎真教他吃惊呀!错愕了两秒,他的唇角悄悄上扬,单手环上她 的腰、伸出手掌不断轻抚她的头发。 “别哭了。”语气很轻、充满怜惜。 “呜……我应该听你的话,我……哇……”桑恬只是—径嚎啕着、哽咽得说 不出完整的话。 “你在这里多久了?”他捧起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眼泪鼻涕,湿了他整片右边的胸膛与唐胛。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好久… … 好久喔!“她嗔怨的模样像个孩子。”我迷路,车子又没油……‘她抽抽噎 噎的告诉他悲惨的经过。 向沧海捧稳了她的脸蛋,让她直视他满是安抚的眼神。 “我找到你了,别哭。现在就带你回旅店。”眸心温柔,低沉告诉她。 ‘嗯……嗯……“抽噎的频率慢慢平稳,她看着他,万分信赖。 他以拇 指分别抹去她脸颊的泪痕:”去把车门锁好,坐我的车。明天我叫人来处理,再 开回旅店。“ 还好她那辆无法动弹的车子,没有停在路中间,右侧的轮子跨在一旁的空地, 左侧的轮子没占多少道路,否则他还要帮她推车。 “好。”她顺从点头,锁好车子。 他带她移向黑色跑车,为她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桑恬在车边迟疑:“这……是你的车?”她满腹纳闷地问他。这是部BMW 跑车——服务生开高级跑车?粗工开高级跑车?这相当诡异。 “怎么?不敢坐我的车?” 向沧海一时忽略她的疑惑,忘了她一直把他当成工人。 “不是。”桑恬吸了吸鼻子,整顿心情与神色。“旅店这份工作的收入,足 够让你买这部车?” 这才想起停车场上停的每一部车,都是名牌车种,但……自由旅店并没有其 他旅客。 那四部车,属于他们四名男人?让她不禁怀疑起他们的身份。 “我们都有其他收入,不光在自由旅店工作。”他失笑,将愣站在车门旁的 她轻轻推入座椅。 这女人,才在他肩上哭了一场,马上脑袋就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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