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晚餐是在互相深情的凝视中度过。 无疑的,她是他眼中最绝美的情人、他是她眸心唯一的依归,至于嘴里吃了 什么,他们几乎食不知味。 他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心中情潮酝酿得几乎满溢,迫不及待要与这个纷闹的 世界隔绝,将她带回自己独住的公寓。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整齐而温馨的公寓中,桑恬舒适地窝在他客厅中那座柔软的布沙发上。 他为她煮了杯咖啡。以他偏好的那只咖啡杯,盛装他满满的相思,奉上他搁 在心坎上的依恋。 “想起你的时候,我用这只杯子喝曼特宁。”他在她身边坐定,伤感却又同 时满足。 她这样翩然的存在他的公寓、他的眼前,是他数了多少日子才盼到。 为她加入一匙砂糖、悉心搅拌,他心中渗着丝丝甜蜜。 “想念你的时候,我也喝曼特宁。”桑恬抿唇微笑,低头拿起奶精,沿着杯 口缓缓注入杯中。 鲜白的奶精,邂逅了深褐色的曼特宁,它们珍惜般融合轻舞,一如他们当下 体会彼此的心意。 她啜饮一口温热的咖啡,曼特宁独有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她满心相信这次一 定会回甘。 一杯咖啡的情意绵长,尽在不言中。直至剩下一只空杯,两人已依偎着彼此。 他凝视红颜,深深着迷了,轻扯她靠近他的耳畔厮磨。 “桑恬啊、桑恬,你为什么可以教我牵挂这么久?”他喃喃问着。 桑恬苦笑:“你何尝不是让我念念不忘。”几度相思的苦涩,让她自怨自怜。 向沧海捧着她的脸蛋:“告诉我,为什么你骄傲又闪亮的眼睛变得黯淡?” 他怜惜一叹,在她颊边亲吻。 “我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什么都没有……”别提令她难堪的往事,现在 面对他,还是万分自卑又情怯。 “有!你还拥有许多。你的骄傲应该来自于你的美丽、你的思想。”他一一 吻着她的眉心、她的颊。 “现在开始,还会来自你的男人,他会给你爱情及幸福。” 轻轻啃舐着她细白的颈子,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份莫名蠢动又袭上心头。 但这次,那份蠢动不再是莫名与不解,他很确定知道,他要她! 桑恬更是难抑渴盼,主动凑上了自己的唇。汹涌的情欲进发,他在那一瞬间 封住她的口。 再也不要克制了,他克制个什么劲儿?他就是野兽,一只为她疯狂、为她着 迷的野兽。 浓烈的相思爆发在契合辗转的唇瓣;万般的依恋如天雷勾动地火狂野无边; 紧紧的拥抱几乎无法呼吸,为了填补长久来的失落。 舌尖濡满了甜蜜,桑恬满足地落泪。 爱情,正惊心动魄而采…… 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恋,一番排山倒海的缠绵…… 夜深人静,温柔的音乐流泄整个屋子。她整个人伏在他胸前,让他胸膛的起 落给催化得柔情,对他诉说着浓浓的爱恋。 “我那天在微风百货看见你。”她手指沿着他胸膛的轮廓轻划。 他轻抚她光洁背脊的动作停顿,愕然讶异。“你‘也’看见我了?!” “你的意思是……”桑恬抬起下巴,枕在他胸上望着他。 “我也看见你,但是后来没追上。”他苦笑。曾经错过,才知道现在牢牢握 在手中的有多珍贵。 “我也没追上,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你。”还好那不是命定的遗憾!一股感 恩弥漫心田。 “为什么出现在微风百货?”向沧海爱怜地拨弄她额前的浏海。 他去微风百货,是因为穆清风的女友,偕他陪同为清风挑选生日礼物,没想 到会在那里看见她。 “上班。”桑恬眨眨眼。 “上班?”他意外。“我以为你去逛街血拼。” “总要生活的啊。我在财务部门当个小职员。”她笑叹,有些难为情。早已 不是血拼败家女,哪有本钱挥霍。 “准备辞职吧!你有我了,不需要那份工作。”双臂将她一提,完全拢住那 具纤柔的身子,他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摩挲。 “嗯……”桑恬偏头枕在他肩膀思考着。“再说罗,让我考虑、考虑。” “随你。”拥紧了她,他用力深呼吸,用力感受她真实的存在。 “还有什么可以‘随我’?”她问。她喜欢他语调中对她的宠溺。 “只要你提出来。”向沧海咬着她的耳朵说道。“唔……摘星星不行,那我 做不到。不过……‘再来一次’绝对可以。” 他的呼息拂在耳边,断续挑逗,桑恬笑弯了双眼:“但是我不行。我要补充 能量。” “嗯?”他好像听到她的肚皮咕噜一声。 “没错,我的肚子很饿。”桑恬承认,的确是她的肚皮在说话。“说真的, 我已经忘记我们晚餐吃了什么。” 她干笑几声。只顾着相看两不厌,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了,哪晓得嘴巴吃的 是猪肉还是牛肉。 “说真的,我只记得你这张脸,还有眼睛、鼻子、嘴巴,连刀叉长什么样子 都忘哩!”他幽默自嘲。 “呵。”桑恬爽朗笑出声。 “不过,我的冰箱空空如也……”他说。 “我们出去吃吧?刚来之前,我看见路口有间小餐馆。”她提议。 “小姐,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多,餐馆可没供应消夜,早关门了。” “喔。”她滚动眼珠子,脑筋转着。 “甭想了,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买回来。”他拍拍她的脸顷,准备起身。 “好。”桑恬满意笑了开,在他额上一啄。 他外出了,在等待的时间里,桑恬在他的屋予里晃了晃、顺便洗了个澡。 叮咚——门铃响,她以为他回来了,欣喜地奔去开门。 “你……你是谁?”门外,一名女子傻楞愣地看着她。 桑恬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她不说话,元明月自顾自地踏进屋来。 她的爱人回来,将在两个钟头后抵达机场,她迫不及待想见到他,所以想偕 向沧海载她去接现,给爱人一个意外惊喜。 没想到……会目睹这令她意外的场景。 眼见屋内女子湿漉漉的头发,与身上沐浴后的香息,就知道她与向沧海的关 系非比寻常。 “你找沧海?他不在。”桑恬对她说道。 “你是他的谁?”元明月仍执意不走。 她打量着桑恬,不禁有几分排斥敌意。这女子怎么可以待在这里?她元明月 心目中的情痴,怎能背叛他自己! 向沧海可是毕逍遥、靳行云,与男友穆清风口中的痴情种。 据说他恋着春天走进旅店的美丽女子,至今不能忘怀。元明月以为,这年头 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桑恬迟迟难以开口,她要说自己是他的谁?而这位小姐,又是他的谁? “不行、不行、不行!”明月愈想愈火大,连忙摇头挥手。“他心里面已经 有人了,怎么可以接受你?噢,不;这个打击太大了,让我幻想破灭……” 她超级崇拜他的深情,以为他永远不会改变他对“传说中的香奈儿美女”的 依恋。元明月总是天真,对“忠诚”那回事十分偏执。 桑恬更是沉默了。 天知道才刚享受过甜蜜的爱情,就迎面给她一记残忍重拳? 她认得面前的女子。前些日子在百货公司看过,她的特征太容易辨识,圆圆 的脸、甜甜的眉眼、甩着马尾。 深夜来到他家、对她还怀着敌意,加上刚刚那番话——她可以确定这女子与 向沧海的关系匪浅。 桑恬啊、桑恬,怎么净顾着他的满眼柔情,忽视了这名女子? 她始终没讲话。 见元明月一径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似乎不打算离开。 桑恬心碎了,她索性自行离去…… s 是的!她生气了! 桑恬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断想着今晚的种种。怎么老天要这样捉弄人,让她 以为幸福唾手可得? 好痛苦啊!她痛得哭不出来。 ,不敢回家,怕被丁微微看笑话,她在街 上逛了几圈,无处可去,才返回公寓楼下,窝在楼梯间暗暗的咒骂自己、咒骂老 天、咒骂他。 失恋的女人总是多愁善感又自怜。 冬天的雨让她觉得寒冷,像是存心看她笑话;冷风吹着,从窗口灌进楼梯间, 让她觉得分明是给残酷的老天助势。 夜渐渐深了…… 施施脚步在公寓大门之外徘徊,一直持续着,没有间断。 桑恬听着,更觉得恼怒。 这么晚了,谁还在外头走来走去,打扰她悲伤! 气愤奔去开了铁门,她想迁怒斥骂外头那人一顿,却在见到了那张脸孔哑然 失声。 “原来你回来了?先前去了哪里?”向沧海神色疲惫地问她。他在附近绕了 几圈、无数次拨着她的手机号码,都拨不通,这才又返回此地等待。 “你不在家陪你的女人,跑来这里做什么!”桑恬负气讥讽。 还是他让 人给“抓包”了?女友轰他出门,他无处可去引 “在这里等着。”向沧海绷 着脸,抛了句话便转身。 他就知道,该死的元明月闯了这祸让他收拾。他从车里揪出元明月,一路把 她拎到桑恬面前。 桑恬诧异看着,而且非常生气。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让她们两个女人这 样面对面? “跟她解释。”向沧海要胁地眯着眼,直想把元明月大卸八块。 “嗨,我是元明月。”她对桑恬讪笑,热络得不太自然,因为她好害怕向沧 海会掐住她的脖子,一口气扭断。“你可以叫我明月。” 桑恬瞪眼不作声。这女孩什么意思?出现在他公寓的时候,摆明了要撵人, 现在又来跟她装亲热? “你不要不讲话嘛!”元明月急了,向沧海警告过,要是再把事情搞砸就不 饶她。“你比传说中还漂亮耶!” “传说中?”桑恬终于出声,她疑惑蹙眉。 “呵呵。”元明月摩擦双掌猛干笑。“不好意思,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不 晓得你就是传说中的香奈儿美女、大名鼎鼎的艾桑恬小姐。” “你认识我?”桑恬诧异。看着一脸冷酷的向沧海,她糊涂了。 还有,“香奈儿美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啊,逍遥跟行云他们老说你呀!你都穿香奈儿嘛,所以他们这么称呼你, 谁都知道沧海对香奈儿美女一往情深,我心爱的清风也常提起你,呵。”元明月 又笑,看得出来是为了积极博取桑恬的释怀与原谅。 “心爱的清风?”到底怎么回事?谁来告诉她吧。 向沧海沉沉出声:“她是穆清风的女朋友。” 这一瞬间,桑恬愣住,良久回不过神。这误会很大唉,而且很糗很丢脸耶! “呃……你好。”桑恬扯着微颤的笑容,对元明月欠欠身。 “喔,好、好、好!”元明月迭声回道,也忙朝她鞠躬。看来,佳人释怀, 她可免罪了。 向沧海忿声撵她: “元明月,你将功折罪,可以走了。” 元明月瞪大了眼睛抗议:“喂,痴情种,你把我载来,就该把我载回去呀! 我要赶快去见我心爱的清风啦! “这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乱说话的代价。自己坐计程车回去,要不有本事 叫你的穆清风来载你。”向沧海撇过脸不理她。 “嘿,你别以为我推崇你的专情,你就可以这样欺负我喔!虽然你现在找到 朝思暮想的香奈儿美女,不代表你们禁得起考验,你别得意太早!”元明月气不 过,双手叉腰、脸红脖子粗地嚷着。 不过一面斗嘴的同时,她已经一面拨好电话:“喂……”声音甜腻可人。 “风呀,你已经到台北啦?那你可不可以来载我?我被向沧海丢在路边了……本 来人家想去接机,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嘛……” “小声点,这里人都睡了,你真的很吵,快走、快走。”他猛挥手驱逐这个 大电灯泡。 看着他与元明月厮斗的模样,桑恬不禁失笑。 原来……她的“痴情种”有那样的故事流传在朋友之间? “还笑。”向沧海一把捉住她的双臂,怪罪地摇晃她。不知道她刚刚一走, 真害他差点失了魂。 “可恶。”桑恬羞赧斥他,还曲起肘弯往他腰间一撞。“你朋友真够意思, 给我取了那样的绰号?” “往后,你还会有另一个绰号。”他捏了捏她两边脸颊,戏谑笑说。 “什么绰号?”她睁大美目。 “香奈儿一号大醋桶!” “喝!好大的胆子,说我醋桶?哼,有看过这么漂亮的醋桶吗?” “是没看过。而且这么泼辣的还是头一次看到。” “嘿,你——” 街灯下两人笑语嬉闹。 此时不知情的丁微微,被楼下噪音吵得不能睡,火大起床从二楼窗口泼了盆 水下来。 哗啦啦——“吵死了,你家中乐透也别吵人家睡觉哪!” 落汤鸡们霎时无声,错愕良久,随后相视一笑! 果然恋爱中的人,是很让人看不顾眼的。 恋爱中的人喜欢制造噪音、喜欢制造让周遭都起鸡皮疙瘩的电流,甚至总爱 妨碍风化。 恋爱中的人,都有金刚不坏之身,连饿着的肚皮都可以忘记;恋爱中的人也 很变态,一身湿透,却不畏寒冷。 总之,冬天将去,春天来了。 那个春天,她一身粉蓝,在煦日中走进旅馆的咖啡店,让店内亮了起来;如 春意暖柔,轻风般缭绕他周边。直至一生,都牵绊他恋恋的目光。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