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本来,乔玲珑超级期待手机响起这段旋律,但今天却任它多响了几声才接。 不知道为什么,再听这音乐时,她的心情不同了。 很矛盾,知道当年抱著她去保健室的人不是庄亦之以後,她的单恋好像有那 么一丝走味;可是,她已经把他摆在心里这么多年,又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割舍… … 「喂?」十秒钟之後,她才按下通话键懒懒地应声。 「前几天开会的时候,你没看到我一直跟你打Pass吗?」 「打什么Pass?」她明知故问。有看到,只是故意忽略。 庄亦之在那头鬼吼了声,连珠炮似的埋怨她道:「你真的很迟钝耶,我一直 暗示你,要你跟沈春霏说话,谁知道你老不看我,顾著讲话,你是真的没看到我 跟你使眼色吗?开完会又急著走……」 「我忙著报告,而且我主管有事找我。」乔玲珑沉著声音解释。 他嚷道:「就连那一点点时间都没有吗?我是想说会议之後,大家下班可以 一起吃饭,你帮我约沈春霏一块儿来,这样比较自然。」 「学长,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约她,之前就说过了,我跟她不熟。」 「但是你们在同一个单位,应该要熟。」他觉得她的回覆只是一种推托。「 不然,为了我,起码你现在可以开始去跟她混熟!」 乔玲珑从未发现庄亦之是这样强人所难的人,但今天,他真让她失望。 她不太高兴地转移话题。「学长,我记得你跟你们工程部的周小姐才分手一 个多月吧?」旧情方去,就马上有新目标了?他真是多情哪! 「不要提她,那女人不值得我留恋,太安静了,跟她说话老吭不出什么来, 只会窝在家里做家事,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沈春霏。「 你到底要不要帮我介绍沈春霏啦?」 「我考虑看看。」乔玲珑回他,语气很敷衍。 听了庄亦之刚刚说的那些话,她蓦地感到气愤。记得当初他还说那周小姐「 文静贤淑」,非常吸引他,这会儿反倒变成他嫌弃的理由? 「考虑看看?如果你还要考虑,我们朋友一场就到此为止。」庄亦之听了大 为光火,气得撂话,但说完又态度一软、动之以情。「玲珑,你就帮帮忙嘛,只 是牵个线而已,又不是要你去做坏事,嗯?」 「好啦!」她不耐烦地嚷了句。「你总要给我时间咩!」 「嗯嗯嗯。」他迭声应著。「那我等你消息,OK?」 电话挂断後,乔玲珑支著下巴在桌前发呆。 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好清醒。以前,庄亦之跟她提起一段段风流史的时候, 她总是不断在内心为他找理由,还怀著一丝丝等待,希望他有一天会考虑她。 现在她发觉,庄亦之的恋情不断,根本是那坚强的劣根性使然。 假使有一天他真看上自己,那她是不是要抱著随时会被三振出局的心理准备? 长发甩了甩,她决定暂时不想庄亦之的事情。站起身来,她开始忙碌,在餐 桌上摆了两套餐具,再将叫来的外烩菜色整理上桌。 今天是杜磐石的生日。 她想,他自己可能也忘了,她也是接了母亲的电话之後才知道。 他们的妈妈们可真有心,嘱咐著、要他们别忘了一起度过这节日。 这次她倒是很听妈妈的话,精心为他准备庆生。 他住到这里来以後,乔玲珑从来没有为饮食烦恼过,托他的福,她连早、晚 餐都很少吃外食,天天有他张罗准备著。老是让他煮饭,偶尔她也该回馈一下。 杜磐石下班後直接到附近的游泳池游泳,回来後,看到那向来懒惰的丫头居 然准备起晚餐,他不禁意外地趋前调侃。 「你今天哪根筋不对了?竟然下厨煮饭——」他走近餐桌,瞧见那一桌子好 看的菜色。「看不出来,功夫不赖嘛!」 「我叫外烩。」乔玲珑白了他一眼。这家伙,看不起她耶?不过那是应该的, 她还真是没那好功夫。 「外烩?」杜磐石狐疑地觑她一眼。「叫了这么多,两个人也吃不完吧!」 怪怪的。他瞧餐桌铺了漂亮的桌布,还摆了两根蜡烛。妈啊,现在是要吃烛 光晚餐喔? 「吃不完也得吃,饭後还有一个十寸的蛋糕咧!」随後,她甜甜一笑。「生 日快乐,恭喜你又老了一岁了。」 「你……」杜磐石瞬间愕然,半天说不出话。 除了意外,还有感动。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悉心准备、帮他过生日, 以往在家时,他老妈顶多煮一碗猪脚面线,象徵性地简单打发。 後来他当兵、又在国外念书几年,所以已经好久没过生日了。 「干嘛?感动得说不出话喔?」乔玲珑哈哈大笑。「你千万别跟我说你真的 很感动,不然我会觉得很思心耶,哈!」 这点付出没什么嘛,她觉得这段时间他对自己不赖呀,前些日子甚至还给她 不少温情安慰,她乔玲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回报得心甘情愿。 「没有。」他否认他很感动,慢吞吞回道:「我只是害怕,怕吃不完会被你 给宰了,可是全部吃完,我可能连续三天看到食物都会反胃。」 「没那么夸张吧?哈。」她瞠他一记,率先坐下,然後又突然想起什么,她 跳开、跑去找了个打火机,点燃烛台上的蜡烛,接著关了灯。 杜磐石坐下,紧抿著嘴唇,怕自己太高兴让她看出他的笑。 「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啰。」她坐定,拿起筷子,晃动的烛光照映著她 愉快的脸,好像生日的人是她。 马上,她又放下筷子犹豫地说:「喂,我觉得,我们先吃蛋糕好了?」 於是,她跑去端来蛋糕,一边点亮蛋糕上的蜡烛,一边问他: 「有没有好浪漫啊?」她喜孜孜地,嘴巴咧得好大。 杜磐石看她反反覆覆,根本一点事先的规画都没有。「一点都不浪漫,到底 要先吃饭、还是先吃蛋糕?」 「哼!」乔玲珑皱眉努嘴。「先吃蛋糕。」 杜磐石哭笑不得,双手乖乖地交叠桌面,任她这霸道的丫头决定一切。 他看她点燃蜡烛之後,神圣般地两手交握,好认真地开口唱歌。「祝你生日 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在她甜美的歌声中,杜磐石胸臆弥漫著一股喜悦的感觉,觉得不好意思、又 觉得满足愉快。 她以中文唱毕,又换唱英文;杜磐石看那烛光摇曳,看光影柔和了她的脸庞, 看她唱歌时摇头晃脑,看她的嘴唇、看她的笑…… 视线,就这么定在她不断掀合的唇办上,移不开了。 胸腔一紧,他发现自己脑海里起了奇怪的念头——他竟然……在幻想那唇办 的柔软!他……怎么搞的?! 这复杂诡异的心绪,在乔玲珑歌声结束之後,也蓦地截断。杜磐石没再继续 想下去,因为她又嚷著说话。 「许愿啊!」她笑嘻嘻地说。 「许愿?」他一愣。「我没准备钦。」 乔玲珑噗哧笑了声。「没准备?那现在想啊。」 「现在想……」他当真严肃地思考起来。「你觉得,要许什么愿?」 「我怎么知道。」乔玲珑闻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抱著肚子猛笑。「 哈哈哈!是你的愿望,又不是我的愿望。反正你就许三个愿吧,两个要说出来, 第三个藏心里面。」 「两个分给你,快想。」杜磐石索性慷慨分她两个愿望。 「不行、不行!」乔玲珑笑著频频摇头。「哪有人把愿望分给别人的?你自 己许吧!」 杜磐石一叹,随便想了几件,然後对著蛋糕、双手合十,挺认真地闭眼默许 了起来。 她看著他的脸,发现他严肃的模样其实真好看。她微笑凝视他脸庞的线条, 看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入了神。 杜磐石霍地睁开眼睛,她慌乱地收回视线,但瞳眸里掠过的那丝狼狈与无措, 仍落入他眼底。 他目光如炬,斜勾起嘴角。「乔小姐,你在偷看我?」 「哪有!」她马上否认,瞬间烧烫了一张脸。 「唔……没有吗?」杜磐石抚著下巴沉吟,故意教她更紧张。 暗恋乌龙真相大白之後,他很清楚感觉出,两人之间变得别扭了,怎么看对 方都觉得怪怪的。乔玲珑看他的眼神……也不太一样。 她会不会……有那么点爱慕起他了? 会吗?可能吗?他臆测著、想像著…… 乔玲珑神色挺不自在,忙扯开话题。「你……许了什么?要讲两个喔!」 「一个帮我爸妈许,一个帮你许了。」 「帮你爸妈许身体健康呗?」她猜都猜得出来。不过,帮她许?他还真大方、 对她真好咧。「那帮我许什么愿?」 「博得庄亦之的青睐啊!」他轻描淡写。尽管许愿时并不由衷,但他真的帮 她许了。 乔玲珑表情一僵,沉默盯著他。 「怎么?」瞧她脸色怪怪的。「这样不好?」 「不……」她嘴角蠕动了几下,换上一张大而化之的表情。「哎呀,甭帮我 许那种愿望,我每年生日都许、看到流星也许、转寄连锁电子邮件也许,还不是 从来没实现。」她挥挥手,毫不在意,然後开始帮他切蛋糕。 严格来说,她觉得再也不想傻傻地一次次许下这种愿望了。 她转移话题,对他第三个愿望好奇了起来。「那没说出来的那一个呢?」 会不会……是关於沈春霏?他希望自己单恋成功、开花结果、心心相印、永 浴爱河……噢不,她愈想愈不开心了。 杜磐石纳闷道:「你不是说,第三个愿望不能说出来?」 「我想知道。」她又端起女霸王的架势。 「不告诉你。」杜磐石促狭地一笑。 「杜磐石!」她威吓著,横眉竖眼地。「你敢不说?」 他没好气瞪她一眼,假装屈服。「第三个愿望就是……给我更多个愿望。」 其实许第三个愿望的那瞬间,划过脑海的,不是沈春霏、也不是关於他自己; 不是名利财富、平安健康,当然也不会是世界和平,而是——乔玲珑要幸福快乐。 他是这么想,所以许了这个愿。 乔玲珑听罢,顿时傻了傻。「你真贪心。我还以为……」她说了一半便打住。 「以为什么?」杜磐石挑眉睨她。 乔玲珑讪讪地说完:「以为你会许……可以跟沈春霏恋爱、结婚。」 「我不会许那样的愿。」他笑著垂下眼,淡淡说道。 一桌子的菜当然没吃完,蜡烛才烧到一半,两个人就大呼投降,放弃虐待自 己的胃。 餐桌边,烛光辉映,两人各据一方。余兴节目是轻柔的音乐,加上一瓶红酒。 I Was dancing with mydarling to theTennessee Waltz …… 音响传出一曲西洋老歌「田纳西华尔滋」,旋律优美,令人陶醉,亦勾起他 们多年前的一桩记忆。 「还记得华尔滋吗?」杜磐石带著一丝兴奋。 「当然记得。」乔玲珑大声一笑。「哈!我十八岁那一年,我妈说要送我去 学美姿美仪,结果是送去学国际标准舞,你妈看了也觉得有趣,把你硬押著送来 跟我一起学。」 杜磐石接口。「没错,当时觉得真是好耻辱,那时候整个舞蹈社里,就只有 我一个男的。」 「你很吃香啊,很多女生要跟你对跳耶。」她想起就觉得好笑,每次上课他 老是被逼著跳足几个钟头、腰差点断掉。 回忆让两人泛起微笑,他临时起意。「温习一下?」 「嗯。」红酒在她血液里发酵,乔玲珑一张睑蛋酡红,将手递给他。 杜磐石将她牵起,拉著她左手搭上他臂膀、右手放进他手掌中。他右手越过 她腋下,手掌轻扶她的背,在一曲Tennessee Waltz 中,随慢调节拍滑动舞步。 音乐、烛光,伴著时而优美旋转的身影。乔玲珑多年未温习,舞步已经生涩, 他却带得不错,侧行步、翼步、右旋转步……动作如流水般顺畅、优美,如波浪 般接连起伏。 「你知道吗?很多男人不喜欢老婆婚後学跳舞。」他低头对她说。 「为什么?」 「因为肢体的接触,最容易发生暧昧不明的情愫。男人怕老婆学跳舞之後, 跟跳舞的对象偷情。」他解释的口气很正经,像在叙述一件国家大事。 不过…… 「喔,呵呵。」乔玲珑讪笑,心跳漏了一小拍。 他们不正肢体接触著吗?这样的确很亲昵,如他所说的,可能暧昧。 空气开始有些闷窒,她开始觉得不自在——怎么觉得……心跳的感觉好强烈? 当然本来就该有心跳,她是活人、又不是死人。但是,太强烈了,第一次这 样清晰地感觉心脏在跳动著,为了这当下的亲昵而紧张无措。 跟庄亦之站得很近时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她怎么了?她记得青春期已经过 了很久,不该像个小女生手足无措啊,更何况春天也还没到。 她盯著他的脸,心版一阵抽动。完了!她对他起了化学作用?! 「以前学跳舞的时候,我们好像从来不曾对跳?」杜磐石回想著。 「嗯。」乔玲珑垂下脸蛋,藏起自己闪烁的眸光。「不过我记得迎新舞会上, 是你跟我跳第一支舞。」 她也想起这结实的臂膀曾经抱著她,把她送到保健室去。原来,她单恋半天, 还恋错了胳臂。是他的这双胳臂,温暖自己那时的一颗少女心。 杜磐石的胸口颤动,他在笑。 乔玲珑纳闷地仰头看他。「笑什么?」 他笑著解释。「因为那时没人跟你邀舞。哈!你太矮啦,没人注意到你。如 果我不跟你跳,你岂不是很可怜?」 「哼。谢谢你的同情喔。」她冷冷说著。 「我当然要同情你,何况你妈、我妈老是要咱们照顾对方。」他笑叹。「我 们之间就好像兄妹一样,你没哥哥、我没有妹妹,刚刚好。」他觉得十分温馨。 兄妹?乔玲珑听他这样说,心头不禁闷了起来。 不能更多吗? 霍地,她为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开始希望他们之间,能够比兄妹之情还多一些……多一些其他的情 感呢?! 她的舞步开始凌乱,变得很不专心。最後,她停下脚步。 「不跳了?」他问。 「这首歌不适合跳华尔滋。」她随口塘塞,移开步伐去收拾桌面,将杯盘收 到厨房去。 烛光灭了,日光灯亮了,所有浪漫的氛围都消失殆尽,只剩下音响兀自播放 著悠悠旋律。 杜磐石看著空荡荡的餐桌、看著她站在流理台的背影,蓦地觉得好失落…… 杜磐石准备熄灯就寝,他平躺在沙发上,这时,乔玲珑开了房门,往沙发这 儿施施晃来。 「你要睡沙发啊?」她站在他面前问道。 「嗯?」他感到不解,她什么时候关心起他要睡哪了?向来他就只有睡沙发 的份啊。 她看他一脸呆愣,别扭地说:「寒流来耶,会感冒啦!」 「那又怎样?」他还是不懂。 「去房间睡啊,睡这里太冷了。」她会被他气死,怎么这么笨?她良心发现 不行吗?! 「嘿嘿嘿!」杜磐石突然贼笑了起来。「是你邀我进你香闺的,可不是我有 意图唷。」 乔玲珑凶巴巴地斥道:「去你的,小时候又不是没有睡在一起过,前些天也 睡了一次啊,又没怎样!」 「要会「怎样」的话,你妈跟我妈会放鞭炮,还会高兴得开始准备结婚请客、 印喜帖。」他边说,已经抱起客厅沙发上的枕头,往她房门走去。 「搞不好还去准备小孩子的尿布、奶瓶。」乔玲珑跟著进房,率先爬上床去, 让出好大一块位置给他。 「喏,睡这儿,够大够舒服吧。」她拍拍旁边的位置,然後把棉被拉到下巴, 也不忘留一半被子给他。 杜磐石装模作样、以极度感激的玩笑语气回道:「绝对比沙发舒服。」 他在床上躺下、盖好棉被,两人很有默契地各自翻身侧卧,背对著背,颇有 划分楚河汉界的味道。 许久,乔玲珑始终睁著眼没入眠。 床头灯光晕黄,四周静悄悄地,只有两人微微的呼吸声。 乔玲珑突然开口。「喂!」 「嗯?」他含糊应话。 「我可以靠著你的背睡觉吗?」乔玲珑话说出口,心脏猛烈鼓动。她好像已 经无法很自然地跟他说话,以往的亲密,如今变了调,好似掺杂了一种……暧昧。 杜磐石闻言心底一震,半晌才回话。「干嘛,拿我当庄亦之的替身?」他故 作轻松。 其实,他已察觉两人之间在改变,或许,只是不愿意去打破自然沿袭下来的 关系吧,所以有好多感觉都憋著、藏著,不愿去正视。 乔玲珑嚷嚷,不理会他说的替身玩笑。「会冷啦。」她已经翻了个身,侧过 来赖皮地把脸颊贴上他背脊了。 杜磐石没说话,就维持著这样的姿势,让她舒舒服服地抵著自己的背。 他微笑,然後合眼,想起她上次帮他盖被,也想起多年以前露营时的那个温 暖睡袋……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