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日後扎木赤一行人离开了芬尾山庄,准备往更北的方向走,到北亚去寻求 诸国的援助。虽然此行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至少以极优惠的价格买下了二十 只拥有高级血统的骏马。 碧雪前一日即已知心上人和木卿将离去的消息,整个人犹豫不决,在心里挣 扎了好一会儿,嘀咕着要不要放下矜持,主动表示爱意。但终究在他们跃上马背, 留下的尘土后,这段情终于宣告放弃。她独自一人躲在松木林里顾影自怜,哭了 好一阵子。 杜商商是个明白人,也是个旁观者,少不了心生同情,想要安慰碧雪一番。 找来碧雪的丫鬟问,才知道碧雪到林子里散心去了。 山庄林子有好几处,若是散心,商商请碧雪应会选择在靠近万马乐园的针叶 林里。 凭着记忆,钻进林木丛,拨开枝叶。走了好一会儿,找着一处喷水池。 突然—— 两条大汉窜出,左右架着商商,不论她如何挣扎皆无用。其中一人取出一张 洒了蒙汗药的方巾,在杜商商鼻口一挥——她即不醒人事。 之玄习惯天未亮即起,到练功房练了功后,吃了早饭,开始一天忙碌的生活 方式。 今天,第一件事就是送走萨满教的和木赤一行人。 扎木赤也是见过大场面、有气魄的人。虽然此次山庄之行,并没有得到他要 的支持,但是仍保持君子风度,没有丝毫狰狞的面貌,所谓的好聚好散,大概就 是如此。 看着他们走远后,之玄转身,准备到雏马厩看雏马的品质,在他们这一行里, 雏马和成马同等重要。配种后的马生出来的幼马,色泽、身形……都很重要。 若是一匹马出现了诸如“母羊颈”间即容易导致咬嚼和运载的困难、长而弱 的背部结构、腰部软弱、肚带不够深、四肢层弱。所有此类缺陷造成脆北的结构, 相对会增加各部分损伤和致病的可能性。 “爷,爷……”李非叫唤了好几声。 “嗯?”之玄猛地回过神。 “我叫了您好几声呢,您想啥事想得这么出神?” 李非从小没把之玄当纯粹的主人看待,只把他当作自己的一个兄长,所以说 起话来有的时候忘了分寸,之玄倒也不在意,在他心里本来李非就是兄弟嘛! “你们从哪钻出来的?”他朝站在眼前的李非和卞小舟说。 “小舟今天一早跑到我房里大声嚷嚷说好久没溜马了,所以想到马厩来找两 头顽烈不羁的马,跑跑玩玩,顺便驯马,一举两得。”李非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顽烈不羁的马?不好吧!”之玄为了两人的安全,担心地看着他们,通常 万马乐园里有专门的驯马师,顽强的马在被驯服前是不准任何人驾驭骑乘的。 “李非活得不耐烦了,想以摔断脖子结束生命。”卞小舟开着呛人的玩笑。 “唉!人生总要多些刺激才有意思嘛,否则你们看我的样子,不只长不大, 还一年比一年矮回去。就拿骑马来说,也许再过一两年,我连马背也甭想上得去, 不如趁此机会快意奔驰一番,即时行乐。” 每回说到李非的怪病,大伙都以脸色沉重作总结,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非,我下个月会到中原一趟,你和小舟同我一道去,或许能遇到奇人隐 士,解开你身上的怪病。”之玄是意志坚强的人,不信李非的怪病是无药可医的 绝症,所以一有机会总是要李非多方尝试。 “我也去吗?”小舟兴奋地问。他已经好久没到中原走动了,有此机会当然 快乐非凡。 之玄点点头,表示肯定的答案。“不过,若要跟我一道去中原,就得好好保 重自己,别玩什么驯马的玩意,受了伤可哪里也甭去了。” “遵命。”两人异口同声。 突然,之玄胸口郁闷得紧,也不知怎么搞的,今天老是心神不宁,眼皮一直 跳着,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似的。也不是他迷信,可心里就是不安极了。 他想到商商,该不会是她怎么了吧? “你们刚从别苑过来时,可有看到夫人?” 两人摇摇头。 之玄愈想愈不对劲,不管如何,得见着商商的面才能放心。他跃上纯血马, 飞马而去。 两人似亦嗅出了怪异之处,于是也上了马追上去。 之玄回到紫薇苑,见着了贾红、苏琼两丫鬟。 “夫人上哪去了?”他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心头慌乱不已。 “好像找碧雪姑娘去了。”苏琼回答说。 之玄立刻到碧雪住的别苑去找,仍不见商商踪影,伺候碧雪的丫鬟说到万马 乐园的树林里散步去了。 到树林的路上,正巧遇到要往别苑走回来的碧雪。 “商商呢?她没去找你吗?”郑之玄心急地捉住碧雪的肩头,一时之间也顾 不得是否弄痛了她。 碧雪一脸茫然地看着三张惊慌的面容,包括一张豹皮面具所掩饰的表情;她 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了。 “我们没在一起啊,怎么了?”碧雪似乎也感染了他们紧张的气氛。 “之玄爷以为夫人迷路了。”除了迷路之外,李非实在想不出杜商商会失踪 的原因,没有人敢这么大胆的进入鸢尾山庄掳人。 郑之玄疯了似的在树林里呼喊着商商的名字,整片树林充斥着慌乱、心急如 焚的气息。不论他如何的声嘶力竭,就是不见仪人的踪影。 “爷,快来瞧,喷水池边的绢帕可是夫人的?”卞小舟眼尖地抬起了池边的 绢帕。 郑之玄接过绢帕,嗅出了绢帕上桅子花淡淡的清香,是商商的绢帕没错。 “小舟,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鸢尾山庄的每一个人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 直到寻到夫人为止。” 全山庄的人,几乎是把每一寸土地都翻动了,仍然找不到杜商商的踪影。 直至酉时,天早已黑了,掌了灯。所有人纷纷回报不乐观的消息,郑之玄在 凌霄苑大厅里踱着方步,一如困兽。 到底是谁?连他的女人也敢动,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入他的地盘,目中无 人的掳人。 札木卿?不!量他还不敢。 那么会是谁?他的哪个宿敌? 酉时末,仍没有消息。 他闷不吭声地跃上纯血马,漫无目的寻找他的爱妻去。 没有人可以从他身旁夺走她,没有人能伤害她,如果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就算是上黄泉追踪他,他也会杀了“他”——伤害他爱妻的人。 李标叫卞小舟紧随之玄之后赶去保护他,并要小舟在洞路所经之处留下记号, 让跟随在后的李非能带着盘缠、衣物不至于找不着他们。 小舟骑上李总管的座骑,飞马而去。 杜商商失踪的消息很快地也传到惊鸿楼上的鲁心兰耳里。她不承认自己兴灾 乐祸,不过她倒是丝毫也不隐藏自己的兴奋。 她感谢天,感谢苍天有眼,让她终有出头的一大。 拈了香,拜了观音菩萨。 “别高兴太早。”冷冷的嘲笑声从身后传来。 “是你,矮小鬼。”鲁心兰如李非嗤鼻地说。 “矮人又怎么样?冬瓜再大还不是要煮汤喝。你以为菩萨一点原则也没有吗? 你以为不管好人坏人只要站香祈求就有求必应吗?实在无知。”李非倚在佛堂的 门扉上,双手交握于前,矮小的身子,还不及整片门的五分之一高。 “你说谁无知?”鲁心兰怒气上升,生平最恨人轻视她的聪明才智。 “这里除了菩萨之外就只有你罗,我不可能说菩萨无知嘛,当然是说你罗!” “你小鬼,我要叫菩萨让你继续矮下去,最好小如蚊子那么大,让我一拳打 死。”鲁心兰气急败坏地说。 “我无所谓啦,著成了小蚊子,那倒也好,我一定每晚叮死你,看你的血是 不是黑的。不跟你废话了,本‘小人’要出远门了,只是过来告诉你,别太快活 了,免得白高兴一场。”李非说完后做了个鬼脸,立刻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 离开了惊鸿楼,留下猛跺脚的鲁心兰。 鲁心兰简直快气炸了,她不明白,像她这么美、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整个山庄 的人都把她当成了仇人似的,说话恶毒不说,连尊敬都谈不上。 “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她自言自语。 “因为你往往只看到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 佛堂石墙里有一道暗门,推出了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隙缝。 “是你。” 通道内走出来一翩翩公子。 “好久不见。”他手持竹扇。轻轻扇着凤。 “最好不见。你要干什么?你现在是堂堂萨教教主,还会想到我吗?”鲁心 兰讽刺地说。 “当然会想到你罗,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他边说着话,边靠近鲁心兰,接 着她又亲又吻的。 鲁心兰抬手一挥,打掉他的竹扇。 “这么火辣?!”他继续笑着,捡起地上的竹扇。 “少对我这么轻浮。” “哎哟!跟我来清高这一套,你以为你是我们萨满教的圣女不成?要装圣女, 下辈子再努力投胎吧!”他嗤鼻地说。 “你来做什么?只是要教训我吗?”她找了张椅子坐下,不耐烦地说。 “当然不是,我昨晚就来了,就睡在惊鸿楼,怎么,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炯炯的目光看着她。 “你到鸢尾山庄来做什么?”她开始害怕起来,她知道乔烈做任何事情都是 有计划、有野心的,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火一般强烈的力量;从整个空气的流 动里嗅出了不寻常。 “当然不是只为了来看看你,哪怕你是倾城之花。”他还是卖关子。 “那你来做什么?” “猜猜看。”他仍然绕圈子。 “你说你昨晚就来了?” 他点点头。 “你——是你掳走了杜商商的是吗?”她睁大了眼,好像看到了。 他笑了,而且笑得很诡异。 “为什么这么做?为了我吗?”她以为乔烈想帮助她得到郑之玄,以主动助 她一臂之力,替她除掉障碍物。 他听了她的说法,开始张狂的哈哈大笑:“你真有趣,还是一样的自大,一 样的自以为是。” “难道不是为了要帮我吗?”她更是一头雾水。 “我和你是同一种人,做任何事很少是为了准,除了自己。这样的解释,能 不能帮你看清真相?”他没料到鲁心兰和他居然会相像得如此彻底,同样的自大。 “你掳走社商商对你有什么好处?郑之玄不会放过你的,他发了疯似的出去 追查,你不怕他亲了你?”她相信之玄若是查出了乔烈掳走了社商商,他一定会 杀了乔烈。 “哼!他只是追查罢了,没有任何线索,要找我谈何容易,到那个时候,鸢 尾山庄已经是我的了,他又能拿我如何?”他讨厌鲁心兰看他的眼神,好像他会 是个失败者;他不相信他统治的萨满教不足以与郑之玄的鸢尾山庄抗衡。 “你要把鸢尾山庄占为已有?”她狐疑地说。 “有何不当?胜者为王,一个领导者,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开拓自己王国的疆 土也是正常的,这里土地平原肥沃。又有现成的一万头骏马,正适合我经营成一 个根据地,如果有兴趣,我允许你成为我的合伙人。”他高姿态地说,好像大局 已定。 “呵!口气挺大的嘛!我对你的野心没有兴趣,而且你根本不会成功。”在 她的心里,乔烈虽然是个野心家,但在许多特质上,仍不如她的之玄出类拔草。 “继续尖酸刻薄吧!虽然你很美没错,但以你如此凉薄的嘴脸,就算我替你 除掉了杜商商,郑之玄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乔烈不是危言耸听,他有一个优点, 就是只说实话,面对鲁心兰这昔日战友,他还是直来直往、实话实说。 “这是我的事,你少管。” “好吧!言归正传,七天内你可以为我弄多少匹快马?” “又要马!你以为李总管这么好骗吗?上回我为了替你买马,骗税京城的大 哥要为朝廷禁卫军买马,李总管已经有些怀疑了,这回又要我扯谎,而且你出的 价钱太低了,就算是朝廷大爷要买马,你的价钱也很难被接受。”这回她学聪明 了,不论乔烈再怎么使出三寸不烂之舌,她都不打算再趟浑水,而且是一点好处 也没有的差事。 上回帮忙纯粹是看在那把焦尾琴的份上,不然,她才不会笨到冒那个险。 “好吧,如果你不肯帮我的话,我就让人放风声给郑之玄,说杜商商是被你 藏起来的,而且还被藏在惊鸿楼里。”他见鲁心兰不肯就范,只好威胁。 “没有人会相信的。”她根本不信邪。 “是这样吗?不会有人相信?天下最毒妇人心,女人为了情爱,出于嫉妒, 她啥事也做得出来,其实你是最有理由掳人后杀人的可疑人物。”他一副吃定了 鲁心兰的模样。 “杀人?你把杜商商给杀了?”她虽然恨杜商商,可也没要她死,乔烈居然 下了毒手? “还没杀,我只是说,若要嫁祸予你实在太容易了,我只要把尸首放在惊鸿 楼的某一处,再来个巧合,郑之全会不相信是你杀了他的爱妻?”他话只说了一 半,剩下的不用说鲁心兰也明白。 她颓丧地看着乔烈,感觉毛骨惊然。 乔烈是个邪恶的男子,表面上是个白面书生,骨子里却坏事干尽,标准的伪 君子。 鲁心兰又怎会和这样的人勾搭上的呢? 说来也是巧,鲁心兰平时根本不曾离开鸢尾山庄活动,大约一年多前,有一 日她心血来潮想上庄外古刹许愿,结果认识了乔烈。 从那引出捧着焦尾琴想与她做个交易开始,两人之间便开始剪不断理还乱。 更可恨的是,她拿到琴后才发现,那把焦尾琴根本不是名琴,只是被乔烈给弄得 神秘兮兮,让她信以为真。 事后还被乔烈嘲笑:“我未说过这是把名琴,不过我没骗你,那琴发出的声 音确实不凡,你何必受限于是否有名呢 ?” 这笔是非帐又如何算得清? “你要我怎么帮你,你才不会害我?”她也不想拐弯抹角,干脆直接要他亮 底牌。 “很简单,帮我得到鸢尾山庄,我要替萨满教找个新家,目标尚未完成之前, 我需要你的帮助。” “例如?”她还是评估,岂可让他牵着鼻子跑。 “先替我弄六匹快马。” “可以!但是你要先找个人同我演一场戏,最好是上回来取马的那一个人。” 六匹马,对她而言不算难事,她可以为他效劳。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