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心(1) 我的职业就是我的网名:杀手。 我异常清楚地记得那天。因为第二天调休,我在黑雨酒吧呆到23点。 出来的时候,外面挂着密密麻麻白色如潮湿蛛丝的细雨, 冰凉而诡异。 微醉中,我用手,或者是用心拨拉着雨丝。一股寒凉弥漫了我,像进入肉联厂 的冷藏库。 我是坐最后一班地铁回去的。我坐在最后一节车厢,中间位置。 空空荡荡摇摇晃晃的车厢中,我仔细审视着手掌,苍白的手掌。 我不信星像说,却迷信手相。大约跟我上次出事有关。那时,命运线上,曾经 出现奇异的漩涡纹,手相书上说,那是凶兆。 地铁通道中明灭不定的灯光投射在苍白的手掌上。感情线上,竟然有一抹醒目 的红。我用力擦了擦,没有消失。我又用力在膝盖上擦了擦,依然如故。 一场奇异的爱情。我轻声对自己说了一句。接着,无助地苦笑了一下。 零点。我回到新华大街20号。 我用潮湿的手推开潮湿的门。一股黑暗和阴凉扑面而来。 窗外,沙沙的雨声,织成一个巨大的冰凉的网。我将自己埋在浓浓的黑暗中, 没有开灯。 我不相信爱情。即使在酒醉时。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像现在爱红酒啤酒一样 爱她。当我进去的时候,人人都在对我无情地唾弃,她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坦白地说,我惧怕爱情,惧怕一切与爱情有关的文字、言语、气息,以及思绪。 厚厚的阴冷和孤寂一层层包裹着我。 倏然,房屋角落的电脑显屏自动亮开,无声无息。 我一惊。漆黑中无声的亮光,细微而清晰的雨声,让我又一次感到莫名的诡异 …… 走近电脑,仔细检查线路,发现原本都接好的。肯定是凌晨走时忘记关机。 又为人民电信无私奉献。我松口气,暗骂一句。 顺理成章,我坐在电脑前。我说过,醉酒后,惟一想做的事,上网。 电脑显屏上,“流浪天堂”,一个我不太熟悉的聊天室。 我注册进去,然后,冷眼旁观一网的酷男酷女,在这个爱情超市中,装纯情卖 皮混。看着看着,我打了个很大的哈欠。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在我的眼中定格:掌心的心。MM。 她过来跟我说话,竟然也是一个老套的话题:你的名字很冷也很恶俗…… 这次我没有点燃火柴,只是淡然一笑,拷贝粘贴着老套地回答:如果一个人, …… ……,那他算不算杀手?!然后静静等她呸我。 意外地,她没有呸我,她的回答却一个字一个字刺入我的眼:如果,你真的认 为自己是杀手,那么,你肯定已经杀死了自己的心,因为只有一个能够杀死自己的 人才能在文字中溢出寒气…… 一刹那,我感到窒息:她好像对我了解得太多,多得就像像她原本是来自我心 的深处。 接下来,我着魔一样疯疯癫癫地对她说了很多,很多真实的话。她回答得不多, 但每一个字都刺中我的心,感觉舒坦而轻松。 僵硬的心在接受按摩。我一遍遍对自己说。 凌晨5 点,窗外雨声渐远,她善意地提醒我:休息一下,开始一种新日子。 在后来短暂的睡眠中,我竟然反反复复地梦到曼陀罗--笼罩着灵光的佛从方框 中缓缓走向我。释梦者说,这意味着内心深层的一种转换。 早晨,我拉开厚厚的黑色窗帘,久违的阳光透射过来,照亮了阴暗的小屋,包 括我的心。 去肉联厂的路上,看着很明亮的阳光,我吹起了6 年多未曾吹过的口哨,居然 依旧动听。 进入车间,我主动与每一位同事握手,包括老斗,我握着他嫩白虚胖的手,竟 然很温暖。老斗用力握着,同时用另一支虚胖的手搂了搂我的肩。 中间休息的时候,老斗主动递给我一支烟。我抽着已经戒掉6 年的烟,听老斗 讲关于他的故事,其中讲到他那个跟别人私奔的老婆,我居然诚心诚意地一遍遍宽 慰老斗:那样的女人,迟走不如早走。 下班回去的路上,我将一张10元的钞票放进地铁口乞讨老太太的钱罐中,她是 经常在此的,我却是第一次接济她。回去新华大街20号。打开电脑,她已经在等我 :掌上的心。 接下来的日子,渐渐温暖和明朗起来。 其间,我三次去看望聚少离多的老爷子,硬汉的他看到我带去的众多物品和写 的信,竟然泣不成声。 我和掌心的心聊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多在凌晨。最后,我不得不承认我恋爱了, 并且爱得一滩糊涂。 我也终于忍受不住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开始约会掌心的心。每次,都被她果 断拒绝。 一天凌晨,我疯狂地刷屏:见你见你见你见你见你见你见你见你见你见你见你 见你见你见你见你见你见你见你…… 接连被踢下两三次,我不得不另外注册“杀手二号”、“杀手三号”继续刷屏。 最后,她终于树起白旗:可以见我,如果你不怕后悔!!! 同时她给了我一个地址:北郊的“Club缘”。 我的心一颤,那里距我6 年前 出事的地方不远,距我曾心爱女孩的家也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