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败了,张公公。如何是好?关宇朝那家伙今早毫发无伤地离开京城了,而 且他还捉到了‘影蝶门’的杀手。这是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报的消息,千真万确。” “什么?影蝶门?这下子可棘手了。” “张公公,怎么办?万一那杀手供出幕后的主使者……咱们……” “冷静一点,中书大人。瞧你这身冷汗,还没东窗事发,你就自己招供了。就 算暗杀失败也不要紧,关宇朝是个手下不留情面的人,影蝶门的人不见得会这么快 供出咱们的事,如果咱们动作快一点,反过来利用一下,这件事就可转祸为福。” “但是,万一他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 “不要紧,他与圣上暗中角力的事大家都知道。圣上早看他不顺眼,要不是我 劝阻,圣上会自己杀了那家伙。所以关宇朝是绝不可能去向圣上说什么的。况且, 我派出杀手的目的,就是要让关宇朝以为是圣上派来的,造成他们之间的嫌隙。现 在这状况再好不过,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呢。” “还是张公公高明,原来这一切你都预料好了。” “那当然,我的八宝锦囊袋中还有数条妙计未出,想要一石二鸟的除去关宇朝 与拥立新天子,不多预备一点好点子,万一被关宇朝反扑一口,咱们两个都吃不完 兜着走。” “张公公说的是。” “中书大人,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只要顺着我的话去做,就没错。我会让你 女儿稳稳坐上太后宝座,掌握后宫势力,放心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你了,张公公。” 灼热的痛让炎华从黑暗中呻吟醒来。 好痛,下腹部就像有人拿无数的针刺着她,好痛、好痛!快住手!“啊啊……” “安静一点,现在不把伤口缝好,你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谁在说话?缝什么?炎华不依地动着手脚,但是手脚都像被千斤重的磅锤捆住, 没有办法依照她的心思动作。“不要……好痛……好痛……” “再一会儿就好了,不要乱动。” 好温柔的声音,这是谁?师父吗?还是爹爹、娘亲?黑暗中昏茫的视线,摇晃 着无数的人影。谁来帮她把灯点亮些,她在那里?为什么没有人帮帮她,她痛得快 死了。 “嘘,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很痛,但是忍耐一下,这是为了你好。” 也许是痛到极点,炎华不知不觉中又钻到黑暗的保护中,对,只要到那温暖的 黑暗深处去,自己就可以不用感觉这些痛苦了。这么痛苦的意识,她不要,她要躲 起来好好休息一下。 “炎华姊姊!” 谁在叫她?回过头去,可爱的草儿正棒着一束野花对着她笑。 “你看,我找到好美的花儿,我们快点拿去给爹爹和娘看。” 爹爹和娘?他们不是已经……慢着,草儿,别跑,姊姊找你找得好苦,你知道 吗?你在哪儿,别跑? “爹,娘,你们看这些花儿美不美?” “好美的花儿,草儿。”娘笑得好灿烂,阳光下她陪坐在爹爹身边,抚着琴对 着自己微笑着。“怎么了,华儿,过来娘这边。” 好,我就过去。嘴巴想回答娘的问题,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突然间,一阵狂 风卷起满天的花瓣,如同狂雪般遮蔽了她的视线。糟了,她看不见爹爹和娘了,还 有草儿,怎么都不见了?你们去那里了?别留下我,别留下我一个人! 谁在拉她?为什么不让她过去,她想跟爹娘一起走,她不想被丢下来,不要把 她一个人丢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让她跟爹娘在一起! 拼命的哭着、叫着,但世界越来越暗,越来越渺小,消失在一阵阵哭声中。 好冷。这儿是哪儿?她什么都看不见,好冷! 一阵剧烈的摇晃,炎华再度被痛醒过来。全身笼罩在冷冰冰的空气中,僵硬的 脚趾与手尖都像有人拿着无数的小针在刺她,但是最痛的地方,却是左下腹部,不 断抽搐着有如火烧般的灼痛,让人恨不得能拿冰块将那地方冻僵,直到它没有感觉 为止。 “醒了吗?” 眨眨眼,重新确定自己并非在梦中,她的确在一个天地晃动的狭小地方……应 该是马车的车厢吧。 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正俯视着她——好熟悉的一张脸?关宇朝! 炎华脑海浮现这名字的同时,她也同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正大大地敞开,任 由人把她给看光了!“你在干什么!” 她本想怒吼的声音,却成了细细的呻吟。沙哑的喉咙像是有好几天没有进水, 别说要提高声音了,就连开口都还会隐隐牵动下腹的伤口,所以不管他如何气急败 坏,她也没有办法举起手遮掩自己的身体。 “别动,只是要检视你的伤口。”无视她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关宇朝慢慢地 拉拢她的亵衣,然后重新为她系好腰带。“幸好天气转凉了,发炎的情况也减退不 少,伤口应该可以顺利愈合。” 满腹的疑问与搞不清楚方向的怒火,让炎华一时间竟只能像个木头人由他帮自 己着衣。 “你有几天都没有知觉,所以除了我喂食的补气丸外,几乎都没有进食。现在 你恢复意识,这边有些冷掉的鸡汤,你就凑合着喝吧。”他递过一只皮囊。“起得 了身吗?” 炎华撇过头。“你有什么企图就说吧,不用在那边惺惺作态,我话说在前,要 我供出影蝶门的内幕,死都不可能。” “现在我唯一的企图是让你的伤好起来。” “干嘛?我虽然这次没有成功,但是下次我会学聪明在你睡觉时砍掉你的脑袋, 你不要命了才会救我这种杀无赦的冷血女杀手。”其实,一旦从鬼门关里走回来, 炎华也不想那么快又自找死路。 但她并不天真,任务失败的杀手下场,除了被严刑拷问逼供外,像她这样被捉 到的女杀手还有另一种更教人难以忍受的下场,沦为男人轮流泄欲的工具或是被蹂 躏践踏到失去自尊,成为烟花巷中送往迎来的妓女,不管哪一个下场,她都不会接 受命运的摆布,从接下委托杀人的工作开始,炎华就下定决心,一旦失败,为了避 免最糟的下场,她随时做好丧命的心理准备。 “有力气说话,不如喝口汤吧。”他再度把皮囊递到她面前。 “谁要接受你的施舍,拿开,我不喝什么鬼汤!”反正迟早要死的人,不需要 吃喝,白浪费食物。 “看样子你是个不听话的病人。” 炎华才想回嘴道:关你屁事,整个人就突然被抱上他的膝盖,半个身子躺在他 身上,他一手牢牢地制住她的下颚,另一手则强硬的把皮囊口对准她的嘴,不容拒 绝地把汤灌入。 住手! 炎华扭动着, 以眼睛控诉的看着他。住手!我又不是蟋蟀,别灌我! “嗯……嗯嗯嗯……” 不断倒入的汤汁溢出了她的嘴边,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鸡汤淹死的时候,他终 于停手了。 “咳……咳咳……”少许呛入鼻腔的鸡汤,让炎华眼角都咳出泪了。 “好喝吗?”罪魁祸首竟然还悠哉地问着。 “好……好喝个屁……你想灌死我……”她努力地喘气,试图把鼻腔中的鸡汤 腥味去掉。她从没想过从鼻子喝汤这么痛苦。 “第二口,你要我喂,还是自己喝?” 炎华咬牙切齿。这下肯定方才他是故意把汤灌到她鼻子里,这只阴险、狡诈、 不得好死的狐狸!“我自己喝!” 伸过颤抖的手,炎华死也不会再让他灌第二口汤。他扬扬眉,唇角挂着“我就 说嘛”的笑,把皮囊交给她。炎华不能否认,他刚刚灌下的汤,开始让睡死的胃虫 清醒过来,而且咕噜噜的直叫“我还要”。久未雨逢甘霖的,炎华几乎连换气都没 有,就把一皮囊的鸡汤给喝个精光了。 “还要再来一点吗?” 胃口变大的虫叫声,让炎华很本能地点了点头。可是关宇朝却以一抹恶意的笑, 摇摇头说:“可惜,你刚刚把我们的晚餐佐汤都喝完了,已经没有了。” “你!”羞恼自己无用的肚皮竟上了这家伙的当,丢尽颜面,炎华真想把他的 俊脸看穿个大洞,让他变成世上第一丑妖怪。 “不过,这边还有些刚刚溢出来的汤,浪费了可惜。”他的指尖突然滑到炎华 的脖子处。“我来帮你喝。” 他低下头从她的颈凹一直往上舔到她的下巴。 “住手! ” 炎华气得脸红脖子粗,果然如她所预料,这家伙根本不安好心。 “趁人之危的变态,小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要是非礼我,我一定会让你死得 很难看!” 最后还附带啾的一声,在她脸颊上香了好大一口。“鸡汤炖得不错,我得要好 好称赞一下刀奴。” “你……你……”又气、伤口又痛,不觉自己又快掉下泪来,炎华咬紧下唇, 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 “到达辽南还有段路程,你要是能睡得着,忍得住这马车颠簸,就尽量睡。为 自己好好养些体力吧。” 做出那种下流事,还真有脸装出“为她着想”的神情。 “睡不着吗?我这边也有些安魂散……” “不必了,你快点滚出我视线就够了。” 他笑笑,并不把她无礼的口气放在心上,重新把她安置好,自己则坐到马车的 另一端。“我就在这边,不吵你。你尽管睡吧。伤口痛得受不了,就叫我一声。” 要不是自己伤口又热又痛,脑子又昏沉沉,身体也没半分力气,她一定会试图 反击,追问到底他的居心。但是炎华自己也没想到她才闭上眼,就真的乖乖进入梦 乡了。 简直像一只脾气暴躁的小猫。 没有东西吃,本能寻找食物时的眼神,不容许他人侵犯自己地盘的反抗态度, 加上感受到威胁时竖起浑身毛发,毫不留情地要在对手身上留下警告的爪痕。怎么 看都像只流浪街头的小猫,而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 有趣的是,自己形容自己“杀无赦”。 明明眼神中流露着“我想活下去”,对生命的执着与认真,又为何会走上杀人 换取金钱这一行?让人有几分好奇。 见她沉睡得发出鼾声,这只小野猫睡着的时候,反而老实得可爱。 少见的红发呈现梦幻的波浪,环绕着可爱的鹅型小脸,白嫩的脸蛋像是新鲜豆 腐那么粉润,掐得出水般滑溜溜的肌肤,要不是玲珑有致的身材说明她早已成熟, 还真会让人误以为她不过是年方十五、六的幼女。 从料理伤口到为她做伤口的缝合,都是自己亲手医治,因为伤处就在下腹处, 所以该看不该看的部分,他全部看得一清二楚。经过锻练的身子,该凹的凹,该凸 的凸,虽不像京城女人流行的丰腴饱满、柔弱无骨,却像纤细的柳条一样,让人不 禁想看看这细腰是否会因为蛮力而折断。 要是小野猫能窥知他的想法,恐怕早已忙不迭地跳下车逃亡,绝不会毫无戒备 地在他面前如此熟睡。 关宇朝想着想着,脸上又不觉浮出兴味十足的笑。 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对“谁”这么感兴趣了。 女人对他而言,几乎成了暖床的工具代名词,那些自己送上门的女人个个味如 嚼蜡,不管她们如何呻吟作态,都无法牵动他真正的快感。他本来就不是容易对事 物产生留恋感的人,这世上没有他得不到手的,反而更让他失去胃口,不管是威名、 权位或是虚浮的快感、各式美女,自己轻轻松松能获得,一点挑战的价值都没有。 并不是刻意不要女人,只是对于这种事厌了、倦了、烦了。 但是,她在行馆前拦下自己的那一刻,关宇朝的的确确感受到心在跳动。他欣 赏她的机智,懂得制敌机先;他欣赏她的义气,她没有卑劣地趁剑奴不能动弹时, 砍了他的脑袋(当然,这也许正是她失策处);明知道自己给敌人大好良机,却还 执意要这么做,更教人喜欢她的勇气。 所以,好不容易遇到能让他产生兴趣的人,不论她是何人,让刀奴一刀杀了, 未免可惜。自己才会出手相救——甚至,把她带回行馆医治,换乘马车而非驾马驰 骋,只为将她一起带回辽南。 说穿了,关宇朝自嘲地笑着,或许真像她所说的,自己不过是活腻了而已。想 要为生活添点不一样的色彩,就算知道小野猫会伤人,还是忍不住想养来试试,自 己能否驯服一只习惯于野外讨生存的狂猛小兽。 旅程中,炎华断断续续醒来好几次,从光喝鸡汤慢慢进步到能吃些干粮、包子。 大部分时间自己都半睡半醒,除了安静养伤什么都不能做,有时她一个人坐在车厢 中,有时那姓关的家伙会一起。 从车厢越来越冷的温度,炎华知道他们正在往北行,那家伙是辽南节度使,也 就是说自己被掳到北方去了。离京城越远,师父和四郎哥他们找到自己的机会就越 小吧?是否永远都看不到他们了?炎华一想到这点,只能在心中不断地对四郎与师 父道歉,要不是她自作自受,也不会沦落至敌人手中。 “伤口应该没那么痛了吧?”关宇朝一面为她卸下旧的药布,换上新药后,看 着她皱眉的模样,不禁好笑地问道。 “我是受不了某个讨厌鬼的碰触。”炎华尖牙利齿地回道。因为接受他的医治, 所以不得不让他看光自己身子,但这不代表自己就真的屈服于他。目前形势比人强, 勉强按兵不动罢了。 “没有那个‘讨厌鬼’的碰触,恐怕有人就会因为伤口发炎败血而亡。” “我可不会感激你,谁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什么好心。”炎华一脸不屑地说。 他挑挑眉。“我看你这只‘鸡’还颇为安分守己地,乖乖让我这只‘黄鼠狼’ 换药。” “有人心甘情愿做奴才,我干嘛不乐得接受人侍候。” 关宇朝好笑地摇摇头。“你的精神这么好,我看就算没人救,也绝对死不了。” “我就是九命怪猫又干你屁事。” “谁教你说话的?可惜一张可爱的脸,讲话却可比乡野不识字的莽夫。莫非你 没读过书,所以不懂得该如何说话。” “多谢您大人的关心,我是不是文盲——” 关宇朝接着她的口气说:“不干我屁事是吗?” “哼,你知道就好。” 摇着头,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炎华当然也不会主动开口。她故意扭开头不去 看他,省得天天看他那张脸,中了关宇朝的毒怎么办。炎华打自心底都不会承认自 己会被关宇朝吸引,但是他生就一张好看的脸,让人百看不厌也是事实,为了避免 “潜移默化”中,不小心被他的眼睛拐了去,自己还是小心为上。 千万不能忘了他是敌人。救了她也绝非出自善意,想是要等她经得起拷打,回 到辽南后,再慢慢折磨自己、审问自己。现在就对这人放松戒心,到最后会落得死 无葬身之地,这一点千万不能忘了。 马车走了一段,缓了下来。刀奴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王爷,我们进入辽南府界了,您要出来吗?” 关宇朝放下他正在看的书册。“已经到了。” 炎华好奇地看他下车,他掀开车帘的瞬间,偷窥到外面一片银白世界。近年来 在京城附近活动,很少到京外,看到那美丽的雪景……失去草儿妹妹时,也像此刻 一样到处都是雪白白的,她伤感的想着,已经十年了,冬天成为她最厌恶的季节, 冬天总让她想起自己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世上,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个人。 “你想下车看看吗?”关宇朝看着她,突然问道。 炎华漠视他体贴的行为给自己的暖意。“不必了。” “逞强对自己没好处。”关宇朝重新回到车上,以自己身上的黑狐披风包裹住 她,仿佛她不比一袋羽毛重多少似的,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拦腰抱下车。 “现正是初雪降临的时节,也是辽南冬日的序幕,很美吧?” 被他结实的双臂抱在怀中,炎华几乎忘了他是敌人,而自己正与他分享同样的 感动。这片天地,苍苍茫茫白雪纷纷,看过多少悲欢离合,却依然如此洁白纯粹… …美丽如昔。 呼出的热气成了一团团白雾,飘向天空。 相映天地的广阔,仿佛世界只有他们……炎华摇摇头,这危险的错觉,不要为 妙。 “王爷,您看那儿!八成是琴奴带着留守的大伙儿来接您了。”刀奴煞风景地 高兴大叫说。 白色的地平线彼端,出现大队人马,马蹄掀起阵阵雪风。 从现在起,自己是真正孤独的身处敌阵,无依无靠了。她的喉头一阵紧缩,可 以轻易猜到一旦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曾经刺杀过关宇朝的事被他们的人知道了, 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冰冷对待。 “冷吗?”误会了她身子的颤抖,关宇朝抱着她回到马车上。 “从这儿开始是辽南的领土,不过真要到家还有段路,你就先休息吧。” 留下她一人在马车上,关宇朝会合着属下,想必是为了早一步到家,改骑马而 行。冰冷的车厢中,炎华再次尝到一种绝望的孤独感,怀着对未来的不安,她闭上 双眼。 马车再次停稳的时候,炎华很快地张开双眼。 她并不是一直保持清醒的,关宇朝的“有段路”,过了两个时辰都还没停止, 炎华不知不觉又睡着,直到外头震天的吵闹声把她给叫醒。起初她还以为他们遇到 山贼了,但是仔细一听外面那些敲锣打鼓的欢叫声,怎么也不像是遇上了匪徒,来 来往往她听到有人在外面吆喝、交谈、说笑,但没有一个人“想起”车厢里还有个 人。 这种混乱的情况,炎华意识到——这真是逃跑的好时机呀,没有人记得她还在 车上,也就是说她偷偷从车厢出去,随便骑走一匹马,也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至少, 他们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走了有段距离了。 这是无谋之勇,炎华也晓得。师父几番责骂的“鲁莽”性格,再次抬头。 炎华拉紧保暖的披风,一手压住发疼的伤口,静静地掀起车厢门帘,四周虽然 围满许多她不认识的人,可是谁也没有注意这边,他们大声喧哗、兴奋交谈,刀奴 和剑奴都被一团人给围住了,最重要的主角则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没看到关宇 朝,让炎华松了口气。 要走就趁现在。 炎华左右观望一下,小心地不牵动伤处,一个人下了马车。绕过车背,她看到 的是一座大得足以容纳数十匹马的马厩,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马厩前方。趁着所有人 的注意力还在欢迎关宇朝的时候,自己要是能先找到一个藏身之处,等到晚上没被 人找到,她就可以趁机偷匹马逃跑了。 永远不必再看到关宇朝那讨人厌的嘴脸。 想起他嘲讽、戏弄人的俊脸,炎华脸上就不禁躁热的烧起来。把她当傻瓜一样, 为什么战无不胜的自己偏就失手没杀了他!这种把人当傻瓜看待的混蛋,世上少一 个是一个。 贴着车厢,她赤脚踩在雪地上,冻得抖擞不止,可是炎华强忍住这刺骨寒意, 一步步地移向马厩旁堆放粮草的小山。 “喂,你是谁呀!” 稚嫩可爱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时,炎华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爹爹的披风,为什么会穿在你身上。” 一只小手扯住了她的披风衣角,大力的拉了两下。“你是谁呀,姊儿,告诉小 波嘛!姊儿!” 头皮发冷地转回头,顶着双精灵可爱的大眼,穿着厚厚昂贵的雪袄,裹得像只 圆滚滚的小冬熊的可爱小男孩,正仰着头歪着脸看着她。 脑中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应付这小孩,谁知紧跟着又从车厢那端,咚咚跑来另一 个和小冬熊长得一模一样,连穿着也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小波,你在这边干啥, 爹爹说要……这谁呀?” 一号小冬熊笑开嘴,红咚咚的小脸颊鼓着酒窝。“小海!你看爹爹的!这是爹 爹的,姊姊穿着爹爹的!” 炫耀似的,一号小冬熊挥动着炎华披风的衣角。二号小冬熊皱着眉,显然从炎 华的神情看出些什么,他大叫着:“小波,爹爹说不可以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说话, 你过来。” “为啥?为啥?姊姊有爹爹的……呐呐,姊姊是坏人吗?”转过头,一号小冬 熊困惑地看着炎华。 竟会在逃跑时,被这样的小孩子捉到,炎华大叹自己运气不佳。该如何是好, 她都还没有想到好主意脱身,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介入他们其中。 “小波,过来!”二号小冬熊牵着高大的关宇朝,出现在马车这头。 炎华晓得大势已去,这次的逃亡行动到此终告失败。 “爹爹!”一号小冬熊高兴的冲向关宇朝的怀中。 “小海,你先带小波回大屋里。” 两只小熊相亲相爱地牵着彼此的手,离开他们视线后,炎华再次为自己的霉运 感叹。真是好死不死,老天爷也太不给面子,为什么会被关宇朝的儿子撞见自己逃 跑的景象。既然被活逮到,也无须惺惺作态。 “瞪着我做什么?”炎华逞着口舌之快,嘲讽地说:“你不会以为我真会乖乖 留在辽南,不想逃跑吧?要怪可要怪你自己帮我疗伤,让我活下来。这回运气不好, 加上伤还没有完全好,失败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下回我绝对会成功,说不定还顺 道带走你的首级。” 关宇朝微眯眼。“你逃跑我不意外,但没想到你竟会打算挟持我的儿子。看样 子,我多少错估了你的凶狠。” 挟持他儿子?炎华张大嘴,这是什么鬼话,她几时挟持他儿子来着?那臭小鬼 害她被捉是事实,可是她也没有卑劣到利用无辜天真的小孩子的命,来要胁他们。 “但,还算你聪明,刚刚爽快地放弃了那愚蠢的行动,我可以饶过你这回。” “谁向你求饶过!”那种施舍的态度算什么?为什么她得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向他求饶不可! “但为了让你记住不会再有‘第二次’的蠢念头,适当的惩罚还是必须的。” 他如冰的眼神与口气,比起四周的鬼天气更叫人冻寒气绝。炎华一肚子火又冒 起。 “你以为只要你这么说,我就会怕了吗?哼,从小我可是熬过师父艰辛的锻炼 走过来的,大场面我看惯了。鞭刑?烙刑?想用火烧我、用水烫我还是要我躺剑山、 走热炭,我都不怕。我早就习惯‘痛’的感觉了。你有什么鬼招数,放马过来呀! 最好杀了我,省得麻烦。”她故意挑衅地冷笑。 “我也早就料到普通的招数对你是没有用的。我不喜欢看到鲜血淋漓的场面, 况且惩罚的目的是在学习,学习不让人重复犯错。就像一只再笨的马,每次在它吃 红萝卜时鞭打它,到最后它就算看到红萝卜也不敢吃了。连动物都学得起来,我相 信人更没有道理不懂得。重点就在于‘惩罚的方式’是否正确。”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炎华打从心底恐惧起来,关宇朝那平静的表情,反而更诡谲宁静得可怕,像在 宣示惹恼他的下场,单单“后悔”是不够的。 “你在发抖呢?让我们先进屋子再说。”关宇朝的微笑透露着无言的恐怖感, 朝她伸出手。“这种天气着凉了,可不好受。” 不要靠近我,你这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