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鬓半斜,眼角水波流转的银雪,手捧着小小白色酒杯,半坐地仰起雪颈哀 怨地唱着:「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锦锦坐在台前,大声地说道:「此时杨贵妃娘娘正在感叹,人生苦短,没空 等那个负心汉皇帝回头,干脆我自己连干好几杯,喝到爽!」 接着,台上的银雪我见犹怜的一啜泣,饮下那杯酒,负责随侍在侧、一身宦 官打扮的宝坊与珠樱,交头接耳地说道:「看娘娘,酒性未足,尤恐还要喝酒, 你我小心伺候。」 锦锦再道:「瞧瞧,两个陪酒的小人,高力士与斐力士,看贵妃娘娘酒量太 好,已经开始冒冷汗了,他们俩正打算先吞下解酒草药,省得娘娘没醉,他们先 倒了。」 台下听了这番画蛇添足的说戏,一阵哄堂大笑,可是台上的人却依旧正经八 百地在演着,今夜的戏码是「贵妃醉酒」。 侧身站在戏台边,子蛟见他们将一出本是叙述深宫闺妇的哀怨戏码,唱成了 出搞笑意味十足的闹剧,不由得摇摇头。 这小村子的夜晚一定相当苦闷,才会连这样疯疯癫癫的戏都获得满堂喝采。 没有人在乎他们唱得字正腔图还是荒腔走板,只要能获得一点小小的娱乐,就皆 大欢喜了。 「喂,串场的,换场景了,还发什么呆。」 台前不知何时拉起布幕,宝坊饶不客气地使唤着他。子蛟见她连眼睛都不敢 瞧自己,却还不改其嚣张态度,这里面的矛盾心结,令他不由得莞尔一笑。所以 他说小宝儿想要和他对抗,根本难如登天,谁叫她心中想什么就老老实实地从态 度上表现出来了。 特别是她害臊、理屈的时候,就会开始躲着他。 「我不知道该作什么?大前辈宝坊好妹子,快教教我。」子蛟刻意揪着她的 衣袖,柔声喊道。 「你、你别乱来,先放开我的袖子啊!」她全身一头,声音抖跳地说。 子蛟哪里肯放!以前在苏家,人前人后他都得作个正经八百的未来少当家, 不能有任何踰矩失礼处,在那样的处境下,他不能对宝坊动手动脚。可是现在不 一样,少了一旁监视的数十双眼睛,此刻不戏弄她,还待何时? 「妳说些什么?哎,这儿好吵,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妳转过身子来,让我瞧 着妳的俏脸与小嘴,我才能听得分明。」子蛟低下头,故意在她耳边说。 一抹红云从她的脸颊一路扩散到耳根,他瞧在眼里乐在心中。「说,小宝儿, 为什么今日一整天都不肯看着我说话呢!害我眼睛不得眼福,直嚷着好生寂寞。」 「你寂寞关我什么事。」宝坊依旧背对着他,结巴地把话说完。 「现在还这么说,明明我们的关系已经在那一晚彼此确认了不是吗?还是那 样还不够,妳还想再来了……」 「哇!住口。」她迅速地转过身,以手掩住他的嘴,眼角泛红,满脸困窘地 说。「不许再胡说八道下去,让外人听了,还以为咱们真有什么」 「呵,不必害臊,只要我们将「以为」变成「事实」,就可理直气壮的面对 所有的人了,不是吗?放弃玩耍,小宝儿,速速跟我回苏家去,好让妳爹爹把妳 交给我。」 「是啊,好让你称心如意。」她怒冲冲地瞪他。 「我这可是为了妳的名节着想,再者,原本离家出走的可笑原因都消失了, 还有什么好拖拖拉拉的呢?」他飞快地眨眨眼说。 宝坊的俏脸皱得有如苦瓜,提及这话题她就满腹辛酸。虽然认识臭饺子不是 一天两天了,他打从刚到苏家就已经充分展现他「双面人」的性子,可是宝坊发 现远离了苏家,他这种特性似乎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已经到了无人能挡的程度。 好比现在,「眨眼」这种举动若在苏家,打死他也不会作,因为他不会允许 自己在苏家完美的形象,被这轻佻的举止破坏。但,如今可以阻止他桃花眼乱瞟 的人,一个也没有…… 谁叫妳要擅自离家,现在报应出现了吧。 就算在心中这样自责,又对现况有何帮助?想她苏宝坊活了大半辈子,头一 次王牌尽失,窝囊到有火不能发、有怒不敢言。没办法,于子蛟不按牌理出牌的 作风,已将她原以为固若金汤的防线,彻底击溃。 话说那天她告诉他,自己手中所握的最后王牌后 「哈哈哈哈!」 于子蛟的连声大笑,将河里的鱼都吓得四处跳窜。 笑啊,多笑一点,宝坊噙着泪水忿忿地看着他开怀畅笑的脸,得知他自己不 需再端着「小媳妇」的饭碗,担心惹怒了入赘东家,会打翻大好锦绣前程,一定 是很值得一笑再笑的乐事吧!此刻他心里一定在想:我终于能摆脱这个蛮横不讲 理的女暴君了。 笑嘛!最好笑死你。 宝坊推开他笑得软弱无力的身躯,从他身下爬出来。「既然我们把话都讲开 来了,你也应该可以打道回府了。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我绝对不接受什么「弃 妇」的头衔,虽然对你不好意思,但我要抢先一步解除这婚约。听明白没有,于 子蛟,是我苏宝坊不要你,你可别到处去说是你不要我。」 「我不会的。」笑声暂歇的子蛟,微微一扯唇角哑声道。 「那就好。你能识时务,老天爷也会让你靠的,反正能够不和我入洞房,娶 我这个母夜叉,对你来说应当是天大的喜事才对。」 「妳要去哪儿?」他拉住了宝坊的手,坐在地上,以一双黑亮闪烁的煦眸望 着她。 「请不要随便拉我的手好吗?过去咱们有婚约时也就算了。现在都要分道扬 镳了,再怎么说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你该比我更懂吧。」她祈祷着自己的声音 没有抖出她的底细,其实她现在只想躲到没人的地方,好好尽情放声大哭一场。 「什么时候咱们的「婚约」成了过去?我怎不知道。」 「你……」 宝坊差点哭吼出来,他这明知故问的坏心眼,又想诱骗她自掘墓穴地跳下去 吗?按捺着心底的怒气,她故意慢条斯理地回道:「你是乐傻了吗?先前我不是 说了,和我成婚对你而言没有好处,我大人大量的主动要和你解除婚约,你应该 二话不说的同意。」 「是吗?但我不这么想。」子蛟瞥了她一眼,唇角斜斜地拉起一抹笑。 「你不!」宝坊翻翻白眼。「谁管你怎么想,总之,当初为求富贵而来到我 家的你,现在不必凭借裙带关系也能步步高升,这应该是应你所愿、如你所求的 未来。不接受的话,你就是个天下最大的笨蛋」 说着、说着,宝坊火气也大起来。这在干么?到头来,变得好象她比他还要 在乎他的前途好坏?明明他于子蛟有何下场,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是一种美。我不介意一生中笨他个一、两回。」他 耸肩说道。 「哈!你要自已往火坑里跳,是吗?我先声明,前途是你的,你要拿它怎么 办都是你的决定,我才懒得管。可是我受不了往后大半辈子,有个抑郁不得志的 家伙,天天冲着我说:「当初要是没娶妳就好了」。我苏宝坊没义务替你背这么 大的黑锅。」不知好歹的家伙,宝坊心中不停地骂着,这叫天堂有路不去,地狱 无门自闯。 「我绝不会这么说的。」子蛟正色说道。「我以于家的名誉发誓,苏家祖宗 在上,如我于子蛟未来敢对宝坊有一言抱怨受她拖累或牵挂,愿来生为牛作马, 任凭使唤。」 宝坊吃惊地睁大眼。 可他紧接着又滔滔往下说:「坦白说,我真是太感动了!苏家的列祖列宗, 你们那不成材的子孙苏宝坊,总算脱离了「野人一族」,竟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懂得体恤他人,不枉我多年苦心训诫她四书五经。本以为她将这些训诫当成马耳 东风,全部没听进去,但她还是有所成长了,终于明白我对她的这份情。」 表面上是说给老祖宗听的这番话,他却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盯着楞头哑 口的宝坊说:「如此一来,证实了我多年前最初看到她时,就深信不疑的事实。 藏在她那我行我素、霸道又不驯的表相下,其实是一颗能为他人着想、包容又笨 拙的性子。她愿意为了我好,牺牲自己的情感,大方地舍弃自己心爱的男人也要 成全他,就是她笨得可爱的最佳证据。」 长长地一叹,子蛟戏剧性地摇头,为长篇大论画下句点。「能得佳人如此, 夫复何求。我保证一定会实践十一年前的婚约,将她迎入家门为妻,还请列位祖 宗放心,并保佑苏家代代人丁兴旺,我也会和小宝儿夜夜为此努力,增产报家国。」 这个男人……鬼话连篇!宝坊压根儿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整个人都呆 了。她当初看到那一卦时,就认定绝对不能告诉他,一旦说了他将会毫不犹豫地 拋弃她,投向别的女人怀抱,可是现在…… 那她这一阵子的苦恼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担心的「拋弃」不但没有发生,而 且他还扭曲了自己的恶意变成善意,说得好象是她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爱他爱到 委曲求全也好? 拜托,她打从七岁开始天底下最讨厌的人就是于子蛟,才不会爱上他! 不会……爱上……才对。 宝坊脑海里突然飘过好多好多个于子蛟;他冷冰冰地教训她的时候,他前来 搭救她的时候,他叹气的时候,他亲吻自己的时候在她不知不觉间,于子蛟竟是 如此地充满在她生命的每个角落,她甚至想不起他尚未来到苏家前,自己的日子 是怎么过的? 「我知道妳脾气倔,一定不肯乖乖承认妳爱我,但事实是如此,我都看得一 清二楚,小宝儿。」于子蛟擒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就让她倒入自己怀中,坐 在他腿上。 抚摸着她楞愣的小脸,他以双指持握住她的下巴,啄吻她半启的朱唇说:「 卜卦这玩意儿,相信的人很多!但不相信的人也有。我就属于后者。命运是多变 的,端看妳怎么想。我只知道咱们是注定要结为夫妻,其它都不重要,妳会「带 衰」我这种可笑的想法,趁早将它从脑海里拔除吧!我们之间的羁绊不是轻易就 能被扯断的,妳不懂吗?」 宝坊凝视着这些年来几乎没有好好瞧过的脸,脸庞还依稀存着当年孤傲的少 年模样,但什么时候他已经长成为如此有气概又俊朗的好男人了?她拚命告诉自 己「讨厌」这男人,曾几何时,「讨厌」已经被「习惯」所取代。 要是自己生命中真的没了于子蛟这个人…… 她垂下脸,那就像是房中的摆设,明明对那花瓶看不顺眼,却又无法想象将 它移走后,那桌子上会有多么地空虚,不论摆上任何花瓶一定都不会顺眼吧? 爱,到底是什么呢? 讨厌、讨厌、讨厌到极点的人,是否也会是爱、爱、爱到不能的人呢? 「想一下吧,小宝儿。」他紧紧地搂住她说。「妳能让别的人这样碰妳、亲 妳、抱着妳吗?不是我,而是另一双陌生的手臂。妳真的想要和我解除婚约吗? 看在我眼中,妳这样逃家的举动,明知我一定会追来却还是想逃的举动,在在都 诉说着妳想要我别走,跟我撒娇地求爱着啊!」 「别说那么不要脸的话。求爱,你当我是发情的母牛啊!」宝坊气嘟嘟噘起 嘴,埋怨地瞪他一眼。 「妳要是小母牛,那也会是天底下最不老实的顽固小母牛,心眼小又怕输, 明明比谁都输不起,却总是在嘴巴上逞强。」他咧嘴讽笑说。 「你这是在损我,还是想找我吵架?」她眼睛瞪大地怒问。 「呵呵,两者都有一点。谁叫妳的反应总是让人百看不厌呢?」 他拥抱在她身后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在她的背上,揉着抚着,像在抱着 最柔最软的雪球儿,将她揉到心坎里。宝坊不讨厌他这么做,反而觉得很舒服, 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他至少说对了一件事,光是想象陌生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搓来搓去,她就觉得 全身发毛,但是子蛟不一样,他的手臂是安全而可靠的,从小就一路保护着她走 过来,是副最可靠的臂膀。 要是就靠在他身上这么睡着,他就得一路抱着自己回客栈去,这样也不错, 当是处罚他夺走自己王牌的罪过。真可惜她没吃得像真正的小母牛一样肥壮,可 以累得他气喘吁吁……嗯,好象真的爱困起来了。 都怪他拍抚着自己的大手,太过温暖。 就在宝坊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的同时,于子蛟低声笑了笑说:「话说回来, 妳还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丫头,谁会为了没有保障的一卦而放弃自己经营了 十多年的地盘。要另起炉灶说来容易,做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光是应付妳 就花了十一年,还要再从头来过?饶了我吧!」 「咦?」宝坊抬起头来,她好象漏听了很让人火大的话。 于子蛟淡淡地说:「刚刚中途打断的,要不干脆就在这边做完好了?这样我 也比较安心,妳就不会再被什么无聊的卜卦启发,兴了无聊的念头。」 「不行!」对啊,她竟然忘了,他方才还企图对她……「绝对不行,于子蛟, 你、你给我手脚放干净一点,不许乱来!」 「喔?」他懒懒地挑起一眉。「我手脚很干净啊,妳要不要检查?」 「我不是指这个!」 又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不成,这一回绝对要坚守自己的意志与贞操,不论 他把话说得多么漂亮,她还是不放心他谁能保证他有了更好的机会在眼前时!绝 不见异思迁呢?没错,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相信他。 「不管你说什么,就这一点我绝对不让,我才不要在这种地方跟你……跟你 那个……不要就是不要!」 「唉。」他长叹一气。「也罢,我对霸王硬上弓的戏码也没兴趣。今夜花前 月下的气氛,也拜妳空前绝后的笑话所赐,一扫而空,让我提不起多少精神再诱 惑妳了。就照妳所求,正事儿可以缓一缓,但有一个前提是妳得向我保证,主动 「撤回」解除婚约的笨主意。」 结果绕了一大圈子,又回到原点。 宝坊早有觉悟他会提出这个条件。只是她还没给自己找好台阶下,内心总犯 嘀咕。也不替她想一想,回到苏家后她有多丢脸啊?全北京城上上下下要是知道 她逃婚跷家功败垂成,她这小霸王的封号从此就成了小「罢」王过度愚蠢而被罢 黜的笨王。 「答应不答应,全由妳决定。」他意有所指的挑挑她的下巴,笑道。 所谓情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就是这种滋味吧? 「知……我知道啦!我答应就是了,撤回,我全都撤回。」要是她不撤回, 谁晓得臭饺子还会搬什么法宝来对付她。 「很好。我的要求也不多,就用一个心甘情愿的献吻,来表示妳的诚意好了。 当然,是妳主动吻我喽。」他掀着唇角,得意洋洋地说。 「唔!」 幸亏四下无人,这种耻辱的不平等条件她才吞得下。眼前只要能躲避臭饺子 阴险的算计,她可以慢慢找机会想法子整他回来。 「那你先闭上眼睛!」 他戏谵的眼眸先是嘲笑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地合上。 扑通扑通的心儿直抖跳,宝坊还是头一次亲人,前几次都是他亲她的,怎么 轮到她亲就觉得羞人,直想挖个地洞跳下去。 好长的睫毛,她凑近他的脸庞,可以嗅到他身上熏着高级的香袋,混着他的 体味,怪不得以前她总好奇他和其它毛头小子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一点都没有又 臭、又难闻的汗味儿,只有迷人的成熟气味。 鼻子也好挺,笔直得让人好想咬一口。 嘴巴……他的嘴巴挺有型的,有种薄薄冷冷的韵味,但她知道他的嘴尝起来 有多么火热……还有他滑不溜丢的舌头,总在她的齿缝间……害她吃了好几次的 口水味儿…… 啊!不行了,她越想下去脑子就越来越乱,越来越打结,不如什么都别想, 速战速决地亲一下,马上就会结束。 飞快地将自己的嘴凑上前去,宝坊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嘴上轻碰了一下意思意 思,就作势要缩身,可是他的反应比她更快速,一个拉扯间,她整个人又重回他 的怀抱中,而且唇也再度被他封锁住。 「啊……唔……嗯……」 这个臭饺子,为什么这么会亲人呢!亲得人骨头都快酥了!啊啊,口水流出 来了,好丢脸!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亲得这么舒服的话,她不介意他再多亲一 点! 想来想去,宝坊还是深信自己那夜是着了他的道,被他的迷汤灌晕了头,才 会那般反常地听话。 也是打那一夜起,于子蛟就像玩她玩上瘾,总爱在她耳边吹气说话,要是她 不小心脸红露了马脚,他就打蛇随棍上似的,更加放肆地逗着她玩,逼她快点乖 乖就范回苏家去。 一想到回苏家就意味着成亲的宝坊,怎么样都无法点头同意。 虽然于子蛟无意解除婚约一事,让她有点小小的高兴(起码不会被人嘲笑为 弃妇,也不需要想象自己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矛盾的是她也有 丝疑惑,不知这样做会是正确的吗? 天底下没有像于子蛟那么了解她的人了,而且光是亲嘴他们也亲了不下十次, 可是作夫妇就意味着自己永远都在于子蛟的「手掌心」里,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 了。难道她一辈子都得在面对自己「夫君」时,脸红心跳、不知所措?很明显的, 在他和她之间,她想反败为胜,取得优势,根本难如登天。 尚未成亲前就已经如此,要是真的入了洞房…… 「妳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宝坊。」锦锦从身后大力地拍打了她一下。 「哇!」 「哇哇!」锦锦反弹地后退两步,抚着心口说。「妳吓人啊?」 「臭小不点,是你先来吓我的好不好。」白他一眼,宝坊看看左右,哟!怎 么回事,其它人怎么都不见了? 「戏早唱完了,宝大小姐。我是来叫妳用饭的!」锦锦唉唉地摇着头说。「 不是我爱说妳,唱戏时三魂少了七魄就算了,反正也没人期待妳的歌喉。但也别 想情郎想得连饭都忘了吃,要学西施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却变成东施效颦, 三分不象样。」 「谁在想情郎了,你这臭小不点。」 「那妳是在想馒头还是在想包子?想得一个人哀声叹气,一下子脸红、一下 子生气的?别说我人小鬼大爱乱说话,实在是妳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锦锦语 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吶,不用想了,妳的情郎就坐在那儿,去吧!去吃 了他,或给他吃都行,我准妳。」 「锦锦!」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捧着饭碗,子蛟望着从后台一路追着锦锦的宝坊, 边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模样,边问着同桌吃饭的阿金等人。 「是啊!」阿金笑着点头。「见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不必管他们,等会 儿他们累了、饿了,就会过来吃饭了。」 这也是宝坊迟迟不肯回家的理由之一吧,子蛟看着宝坊那怒气冲冲却又显得 生气勃勃的模样,和留在苏家大宅时的她比起来快乐多了。 并不是她在苏家过得不愉快,也没有人束缚着她,但是她毕竟扛着苏家大小 姐的名号,绝非能自由自在生活的人。所以这些重担一旦卸下,她便玩得如此放 纵,如此开怀。 还有些时间,就睁只眼、闭只眼,让宝坊玩到尽兴,直到她想回家为止。子 蛟默默地在心中下了这个决定。 阿金歪着头。「咦?于公子怎么不动筷子,是这儿的菜不合你口味吗?」 「不,没这回事。」 子蛟夹起一块清蒸鲈鱼肉,正要往口中送时,宝坊倏地偷袭他的手,硬将他 的筷子转向送到自己嘴里。 「宝儿,怎么吃没吃相。」 「臭饺子你干么这么小器,不过是吃你一口鱼肉而已。」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宝坊迫不及待地捧起饭碗说。「都是小不点满屋子飞奔,害我跟着跑得肚子咕噜 叫不停,饿死了。这鱼全给我!」 「宝儿,不可如此没有礼貌」 「窝称(反正)哩门多妻狗(你们都吃够了)油唔唔哥西(有什么关系)」 地,从宝坊塞满了食物的小嘴里,冒出一堆谜样的声音。 子蛟蹙眉地说:「瞧妳这模样,谁会相信妳是北京城内人尽皆知的苏家大小 姐,不把妳当成化外野人看就很好了。」 「哈哈哈。」阿金在一旁笑道。「好厉害啊,宝儿,于公子竟然听得懂妳的 谜语呢!我们几个没有一个听得懂的,是不?银雪、珠樱。」 颔首同意的银雪,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她若有所思地转向于子蛟问:「北京城的苏家大小姐,难道宝儿就是那位专 门替皇家卜卦,受封赐为御用卦师的天才神算?」 「宝坊没有跟你们提过吗?」子蛟讶异地反问。 「没有。」银雪说。 「我最讨厌的就是走到哪里都被人叫什么天才神算的,所以才不想说啊。」 吞下口中的饭,宝坊总算能说人话了。 「宝儿讨厌为人卜卦吗?」银雪难得捉着话题不放。 「讨厌?倒也不是,只是烦啊,我才不管什么天才不天才的,那都是外人加 上的夸大传言。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一种游戏,却有人把我当成活神仙似的崇拜, 真是无聊透顶。所以现在我只在高兴的时候,替我喜欢的人卜上一卦。」宝坊再 扒了两口饭,显然是对这话题没啥兴趣。 「那,宝儿可以为我卜上一卦吗?我有件事,想求个指引。」银雪面色凝重 地说道。「求求妳,这对我十分重要!」 从没见过银雪这号表情的宝坊不禁一楞,迫于她渴望的神情,不自觉地点头。 到底银雪想知道什么事,竟会焦急成这样?从不过问戏班成员各自私事的宝 坊,渐渐好奇起来。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