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科二部的护理站,和往常一样热闹,忙进忙出的护理人员们头一句交换的 话,开头都是这样的「喂、喂,你们听说了吗?欧阳医师要去美国了耶!」 「妳的消息真慢,我们昨天值晚班的时候就听说了。」 「啊啊,我的欧阳医师,就要被美国给抢走了,真令人不甘心。」 「就是说呀,一想到再过两个礼拜,外科二部里最抢手、最养眼的男人,再 也看不到……我的人生一下子由彩色变成黑白了。」 「你们慢慢哭吧!昨天晚上我们已经哭过一轮了。」 董新彰目瞪口呆地看着护士们沮丧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说:「那个……就算 英治老弟去美国,也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你们太夸张了吧!」 「你懂什么!这就好比巷子口的一流蛋糕店搬走了,即使隔了三条街有另一 家二流蛋糕店开了,我们也高兴不起来啊!不懂我们女人心,就少在那边插嘴。 去、去!」 怎会这样!董新彰边喃喃抱怨,边走出护理站。 「平平都是男人,他有的我也有,再怎么好看,也不过和我一样两个眼睛一 个鼻子和嘴巴,组合起来真有差那么多吗?所谓没鱼虾也好,屈就一下会死啊!」 「小董,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进入外科办公室,董新彰马上将方才所受的气与一肚子苦水吐给同僚听。听 完护士们的表现,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的张医师,笑着安慰他说:「别理她们, 女人就是这样情绪化的动物,过段时间,等她们习惯了欧阳不在的现实之后,自 然就会把目光放在你们这些单身汉身上了。」 「到时候,就轮到我扬眉吐气了。」董新彰握起拳头,意气风发地说。 「小董,你要是这么想,小心变成全医院里头最不受欢迎的男人喔!」另一 个医师取笑地说。 「去,少诅咒我。对了,怎么没看到传说中的男主角欧阳跑哪里去了?」 「被叫去主任办公室,应该和到美国研习的事有关吧!」 「哦……唉,果然人生就是这么不公平,想想我那英治小老弟,不但出身医 生世家,论长相也是男人嫉妒、女人爱慕,这也就算了,同样是学医的,为什么 他轮得到研习的机会,我却没有?上天真是太不公道了,什么好处都落到他的头 上。」董新彰将卷宗往桌上一扔。 「你要拿什么跟他比呢?人家可是护士长和主任眼前的大红人。想当初你在 实习时,三不五时出差错,一下子弄错点滴的量,一下子忘记帮病人登记开刀房, 要是我来挑,也绝对不会挑上你。」 「张医师,你讲话也太狠了吧!算了、算了,我自知不如人。」董新彰大叹 口气说。「想不到会被比自己晚一期的学弟给超越了,等英治老弟从美国回来的 时候,八成是个炙手可热的天才名医喽!」 「好了,别发牢骚,快去做你的事吧!」 传言中的主角,此刻人正在另一头的主任办公室内 「那我就先出去了,主任。」英治起身说道。 「嗯。啊,还有,关于送别会的事……我听说你不打算参加?这怎么可以, 你可是主角,你不到场的话,我们开这派对也没有意义啊!」 「我很感谢大家的好意。只是工作行程一直安排到我出发的前一天,在这段 时间内我也有许多非准备不可的事,真的抽不出时间,所以……」英治浅浅地一 笑说。「烦请主任代为转告大家,大家的好意我一定都会放在心上的。」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了。」 英治微微点个头,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呼!差不多尘埃落定了。自从告知主任去美国研习的决定之后,相关的联络 工作和行程的安排,几乎让他忙翻天。但再忙也总有结束的一日,距离出发倒数 只有短短十几天的现在,一切如同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夏寰这些天都没有和他联络,大概是了解这件事已无挽回的余地,也就不觉 得有必要把时间花在一个即将远离的人身上吧?哼,这样也好,他们之间原本不 过就是因缘际会下所建立的露水关系,时候到了,自然消灭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夏寰这件事时,还曾经担心过他会耍什么花样来阻挠 自己,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己杞人忧天…… 对夏寰来说,他欧阳英治在或不在并没有那么重要。 英治蹙起眉头,扣着资料夹的手一颤。真是太愚蠢了,他干么管那种我行我 素的自大狂怎么想?一直想要结束关系的人是他,现在也顺利平安地照他所想的 结束了,一想到未来可以不必再被那种人要待团团转,他真该放鞭炮高喊万万岁。 「……就算已经分手,好歹写张卡片祝我一路顺风,也不会遭天谴吧!」英 治喃喃地低语着。 「咦?欧阳医师,你说了什么吗?」恰巧经过的护士长吓了一跳,看着脸色 难得凶悍的英治说。 慌张地抹去夏寰的身影,英治连忙摇头,举步往前走说:「没、没什么。」 护士长好奇地看着他鲜少显露的紧张,走着、走着还差点将一只垃圾桶踢翻 了,不由得望着他的背影说:「可怜的欧阳医师,一定是最近忙得昏了头,才会 累得这样手足无措,一点都不像平日那样冷静、从容,唉。」 可恶的家伙,就连不见人影之后,还能害得他如此狼狈,英治重重地将资料 夹往桌上一放。全都是那该死的夏寰的错! 「啊,欧阳,你回来了。好象是你的手机吧?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响,已经 响了好几次喽!下次要记得随身带着手机。」 「是,非常抱歉。」 英治马上从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取出遗忘的手机,打开液晶屏幕一看,上面显 示了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同一支电话号码……夏寰。当下, 英治想也不想地就按下关机键。 都已经过了十几天,还有什么事好联络的?笨蛋。 「欧阳医师,麻烦你过来看一下三0五号病房的王老先生。」护士的紧急通 知,让英治再也没空去管夏寰的事,重新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呼……」从早上开始一直都有接踵而来的病患,到傍晚好不容易可以喘口 气的英治,端着一盘咖哩饭坐在宽敞的医院附设餐厅内,享用着迟来与早到的午 晚餐。 「嗨,英治学弟。」同样也忙到现在的董新彰搬张椅子坐到他对面说。「怪 不得人家说医生没有几个长命的,要是这样不规律的饮食天天持续下去,我看早 晚我们的胃都会弄坏喔!」 英治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应和,一边将一口过辣的咖哩和着饭吞下去。 身后的超大型电视屏幕正放送着整点新闻,女主播用甜美的笑容播报最新消 息,不外又是哪里失火、哪里遭抢、哪里又有人自杀了之类的。 董新彰边看边抱怨地说:「为什么新闻总是报些让人吃不下饭的消息,就不 能报点好事吗?除了政治八卦外,人生就没别的东西可以端上台面当新闻了吗? 唉。」 「坏事传千里,自古的俗谚。」英治头也没抬地回他一句。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你瞧,又是一个斗殴枪击事件……嘿,是谁 那么大胆,竟敢袭击那个全宇盟的盟主?……真是不要命喔。这么一来不管黑道 白道都别想再混下去喂,欧阳,你饭吃到一半要去哪儿?」董新彰愕然地看着英 治突然扔下餐盘,神色发白,匆匆地离去,连回句话都没有。 「该不会突然想拉肚子吧?」纳闷地看着桌上的咖哩,抚着胸口暗叫一声好 险。今天吃排骨饭,董新彰暗暗决定,他绝对不点这里的咖哩饭来吃了。 有人袭击夏寰?该死,怎么会…… 想来那些不断打来的电话,很可能就是有关夏寰的,而自己竟闹一时之气, 冲动地关掉手机,英治不觉有些懊恼。一走到空无一人的逃生间,他立刻就打开 手机,说来也巧,正好就有一通电话响起。 「喂!夏寰你……」 「啊,治哥,你的电话终于通了,我打了一个下午说!」电话彼端传来的是 阿超的声音。 「夏寰他、他的情况怎么样?」 「就是这件事啊!」阿超焦急地说。「夏哥现在需要动大手术,可是没有任 何一家医院肯收,要不就是说没床位,要不就是说开刀房没空。一个个都躲得像 老鼠一样,气得我们这班兄弟都想拿枪去将他们毙了。但你也晓得夏哥的规矩, 他不许我们对不相于的小老百姓下手,你说,我们急是不急!」 「那他现在在哪里?」 「暂时在总部这边,有一位熟识的老医生来出外诊,只是那位医生说夏哥需 要大量输血,他实在无能为力。」 「我知道了,我来安排,你们立刻将他送过来。」 「是,英治哥!」 当救护车嗡嗡嗡地鸣铃,在三十分钟内将夏寰送抵医院的时候,他还保持着 一点意识,甚至举起一手朝英治打招呼,宛如昨天他们才刚见过而做的。 「这笨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英治一见到他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就有气, 破口大骂说。「随随便便就让人给摆平了,你还在混什么?快点离开那个圈子算 了。」 「小声点……」仔细看,才能发觉古铜色的脸庞透着惨淡的青白,夏寰无力 地扬起唇角说。「你瞧你把身旁的人都吓着了。好歹对一个病人要温柔一点,否 则小心人家投书告状,说你是个态度恶劣的医生。」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英治咬紧着牙关说。 「正是这种时候,才更需要开玩笑啊!」一副「这你都不懂」的眼神,夏寰 眨一眨左眼说。「吶,不过是中了两枪,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一副我快死了的 样子,放轻松点。」 普通人中了两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什么叫做「没什么大不了」,医生可 不是万能的神,也有做不到的事啊!他以为这是被蚊子叮两下而已吗?罢了,再 和他斗嘴下去,只是更耗损他的体力而已。 「闭嘴,从现在开始,你一句话都不准说,给我好好地撑过去!」 英治才不管其它人会怎么想,他只知道不管要花多大的力气,他绝对不会让 夏寰死在自己眼前!哪怕从现在开始要跟上帝抢人,跟死神搏斗,他都不允许夏 寰被祂们带走。 「密斯谢,进行X光照射。密斯陈,脉博、心跳、血压检测。还有立刻通知 麻醉医师到七号开刀房,先准备十个两百五十CC的输血袋备用,我要马上替患 者动手术。」 「是!」 望着止血绷带下渗出的大片鲜红血迹,英治摒除一切杂念,他必须一心一意 灌注在这联系着夏寰的生死的手术上,绝不容许丝毫的差错。 阿超与小汪等人在开刀房门外边为里头的人祈祷,边等候着。时间一分一秒 的溜走,从进入开刀房后分针与时针已经绕了一圈又一圈,等得他们心急如焚, 却又使不上力。 「夏哥不会有事吧?都已经五个钟头了……」 「说什么傻话,夏哥吉人天相,哪会那么简单就被一、两颗子弹打倒?况且 里头还有英治哥在,就算夏哥人走到鬼门关前,被英治哥一吼也会乖乖回头的。」 阿超搂着哭丧着脸的小汪,为他打气。「你瞧,夏哥向来最怕的就是英治哥变脸, 所以说什么也不敢这样一去不回的,安啦!」 「嗯……我相信夏哥和欧阳医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的小汪也终 于振作起来。「一定会有好消息传出的!」 「对,这么想就对了。」阿超自己又何尝不是靠这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默 默地在心中祈祷着夏哥能度过这难关。对帮内的弟兄来说,谁都无法想象少了夏 哥之后,他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登!」开刀房的红灯终于熄灭,里面鱼贯地走出几名护士与医师,他们两 人冲上前去,刚好看到最后一个走出来的英治。 「欧阳医师,夏哥他怎么样,没事了吗?」、「英治哥,手术、手术怎么样 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满面倦容的英治夹在中间。 「手术很成功,算他命大,虽然中了两颗子弹,其中一颗直接穿透了他的右 腹部,到了手术中途才发现还有另一颗子弹卡在腿部的大动脉中,花了点时间取 出缝合,但最重要的是没有伤及内脏,也称得上不幸中的大幸。」 「那么,也就是说夏哥现在已经没事了!」小汪喜极而泣地说。 「当然不能百分之百地这么说,但只要他肯好好地静养,又没有什么并发症 的话,照他身体强健的程度,应该可以复原得比普通人快上许多。」 英治自己的脸色也像是打完了一场艰辛战争般苍白,一袭蓝色手术服都已经 被汗水湿透了一半。阿超可以想见方才在里面,他有多么努力地抢救夏哥……夏 哥,你真是交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生命的知己! 「是,多谢你,欧阳医师!往后小汪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以后有什么事请尽 管吩咐我,不管怎样,我都会飞车赶到帮你效劳的。」 「英治哥,我们兄弟们都欠你一份情。」阿超深深地一鞠躬说。「夏哥的事 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英治愣愣地看着他们,这群平常只知惹是生非、爱开黄腔、玩命当笑话看待, 一看就给人不良印象的兄弟们,竟为了夏寰如此严肃认真地向自己道谢,由此可 知他们对夏寰的敬爱……口口声声「夏哥」、「夏哥」的叫,绝对不是随便拍拍 马屁而已。 有这么多人爱着你呢,夏寰,你要是不早点好起来,可会对不起这些人喔! 英治也正色地点个头说:「我会让他受到最妥善的医疗照顾。请安心交给我 吧!另外,关于这件枪击案,犯人已经找到了吗?」 「嗯。」阿超一提到犯人,脸色马上转为阴沉地说:「因为先处理夏哥的伤 势要紧,所以暂时放着不去管。不过既然知道夏哥已经平安了,我们也可以放手 一搏,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慢着,你们打算自己复仇?不去跟警方报案?」英治立刻蹙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啊?欧阳医师,你该知道交给警方去办的话,顶多被判个几年 就放出来了,我们兄弟可不会服气的。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就该知道自 己的死期不远了!」小汪愤慨地说。 「以牙还牙是我们道上的规矩,英治哥,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阿超虽 然口气平静,但目中显露的凶光依然说明了他们的本质,绝非善类。 英治默默地想了想。「无论我怎么说,你们都坚持要去寻仇吗?」 「……」他们两人对看了一眼,没有回答他。 「去寻仇,受伤的就不只夏寰一个人,你们兄弟中也会有人挂彩,你们这么 想帮医院增加上门的生意,替死神开路吗?你们能保证双方火并的时候,不会有 无辜的人遭殃吗?想想那些平白无故被你们牵连到的人,个个都是有家、有亲人 的,这样你们也不愿意再考虑一下?」 他们还是无言以对。眼看劝说无效的英治,正努力想着其它法子劝退他们的 时候,旁边突然有人插嘴说:「你们就接受这位小医生的好意,乖乖打退堂鼓吧! 小子们。」 「喏,你谁啊?糟老头,这儿没你的事,滚一边去。」小汪瞪着身穿破旧西 装外套,里面则是绉绉的汗衫,看来就像在街头流浪的失业欧吉桑说。 欧吉桑也不理会他,摘下头顶那已经旧得起毛边的呢帽说:「小医生,那个 夏寰什么时候会恢复清醒,可以会客?」 「您是?」英治看着老人家一双混浊却不失精光的锐眼。 欧吉桑一笑,露出满口烟熏黄牙说:「中山分局刑事组,我姓廖,大家都叫 我一声老廖或阿伯。我是来做笔录的。袭击夏寰的人已经到我们分局自首了,不 过为了了解详细的案情,还是想请受害者作证。」 「咦?已经捉到犯人了吗?」英治马上追问。 「呵呵,听说是因为自己的爱车赌输给了受害者,不甘心之下,买收了些小 混混,想给受害者一点教训。犯人自己也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吓得跑来 投案,就是怕让兄弟们找到后,会被处以私刑。」 廖刑警摇着头说:「这年头真是乱啊!人命竟比不上一辆车子,唉!」 「听到第一声枪响之后,你就立刻躲到车身之后寻找掩蔽了,是吗?」老廖 以原子笔搔搔十几天没洗的头,再含一含笔尖,将重点记录在那木小小的记事本 上,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只有本人才认得出的文字。 「没办法,这也是种职业病吧!对于枪声特别敏感,绝对不会把它当成在放 鞭炮的。」腿上和腹部都被重重的绷带包裹住,不到三天就已经恢复红润气色, 一点都不像是才从鬼门关前观光回来的夏寰,耸耸肩说。 「既然已经躲好了,那又怎么会中枪呢?莫非他们打的是能转弯的子弹?」 老廖纳闷地问。 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英治也有同样的疑惑。 「呃……这个嘛……」难得说不出话来的夏寰,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最后 还是屈服于刑警先生那一双温柔却具压迫性的智眼,大大地叹息说:「因为我后 来又跑出去了。」 「跑出去?在明知有枪林弹雨等着伺候你的时候?」 「啧」地咋舌一下,夏寰满脸不快地说:「正当我趴在车后时,刚好看到有 个蠢女人被吓得愣在当场,没办法,只好冲过去将她扑倒。」 「这才是嘛,既然做了好事,又何必怕人知道。呵呵……其实我们在盘问目 击者时,就知道这件事了,你口中的蠢女人还是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妇,所以你才 会在明知有子弹的状况下,也照样拿自己去喂子弹了。顺道一提,那名孕妇因为 受到惊吓,提早生产了,幸好母子均安,是个健健康康的白胖小子。」 夏寰一方面想骂这个混帐刑警,既然知道就别问那么多,一方面也很高兴听 到那名孕妇没事。 「流氓是不会做好事的,笨刑警!我只是不想一个笨女人变成我的替死鬼, 那多没面子啊!要也得捉个比我烂的家伙下地狱充数,如此而已。喂!你已经问 完话了,就快点滚吧!」大刺剌地扭过头去,夏寰故意粗鲁地说。 拍拍屁股,老廖从椅子上起身说:「这话就不对了,小哥,身为一个执法人 员,也许不该这么说,但连我这个干了三十年警察的人,有时都会怀疑法律真的 是公平的吗?法律的那一套价值就是真正的正义吗?有时候它的确保护到弱者, 或者只是给予一些强者更强大的武器?老实说,真正的正义不在法院里,而是在 每个人的心中。我过去认识一个同样也姓夏的大尾流氓,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男 人的男人,豪爽而有正义感,比起某些个被制度与权力所腐蚀的我的同跻们,更 值得人尊敬。」 重新将呢帽戴回头顶,老廖走到门边,回头说:「但,我依然相信我选的道 路没有错,即使它充满了坑坑疤疤,我还是愿意走下去。所以夏小老弟,你千万 别犯错,要是有一天你杀了人,我也一样会将你逮捕到案的。」 「去,讲话不吉利的糟老头,我才没那么不中用,被你这种快退休的老东西 给捉去!」夏寰咧嘴一笑说。 「那边的小医生,下次开刀帮他把嘴清一清,免得污染社会。」摇摇手,老 廖在夏寰的咒骂声中,开怀大笑地走出门外。 「搞什么,这也叫条子?我看警察也差不多完了。」 「你真正想说的,应该是「想不到警察中也有这种好人」吧!」英治冷冷地 回道。「从我这个第三者的眼中看来,你挺喜欢阿伯的。」 夏寰贼笑着说:「连那种阿伯都能吃醋,小治,你是怎么了?」 「笨蛋,谁在吃醋?」 「脸都红了,还逞强什么。嘻嘻。」 英治以最凶狠的目光瞪着他。「我这是被你气得脸红,混帐!」 「小器,就不能让我暗爽一下吗?」夏寰眨一眨右眼说。「吶,偶尔让我撒 娇一下嘛!以我们这么久的交情,你总不好意思让病人伤心吧?哎呀,有人送我 苹果呢!真想吃,可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削它,不晓得有没有天使愿意帮我削 苹果?」 看着他狡猾的目光溜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英治哼地走到他的床边,拿起水 果刀,技巧纯熟地将苹果的外皮一圈圈地削掉,然后切成八小块,递给他。 「谢谢,人家是白衣天使,你是白衣天使王子,小治治。」 「要我说几次,那种难听的名字别再叫了,听起来简直像是种丢人的隐疾。」 英治不愿将那种低俗的字眼挂在自己嘴上。 「别担心,你如果得了痔疮,我会负起责任帮你上药的。」夏寰用自大的口 气,咬着苹果说。 「谁」这人的贱嘴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喂,小治……」三两下地解决掉一颗苹果后,夏寰勾勾小指,唤着他。 蹙蹙眉,英治靠了过去说:「你又有什么唔!」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拉扯向前,英治只知道自己的唇被掠夺了,相隔十多日 未曾接触的滋味(想一想这似乎是他们认识以来,分离最长的一段日子),再次 重温依然不减威力……那熟知英治口腔中每一处弱点的舌头,轻易地就攻陷他的 意识,瘫痪他的理智。 自己就像被他吸入了一个甜美得有罪的空间中,双脚漂浮在虚幻之地上。 「好久没这么做了,你的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诚实,已经有感觉了吧?」夏 寰哑声地在他耳际吹气地说,大手则摸索着他的下半身。 「住手,你是个病人就要有个病人的样子,快放开我。」英治打着他的手, 企图从他身上起来。 照现在这状况,万一有护士跑来巡房,岂不是百口莫辩?他根本无法解释自 己怎么会赖在病人的身上。 「有什么关系,反正这是特等病房,你去锁上房门就不会有人闯进来了。」 咬着英治的耳垂,以舌头夹住,在齿间玩弄着,夏寰的大手不仅没有收敛的迹象, 还益发大胆地往他的后腰,臀部问的缝隙摸去。 「伤口会裂开的……」英治咬着唇,压抑住喉中的喘息,那蠕动的长指已经 勾起了阵阵苦闷的热意。 「不会的,只要你肯配合的话……骑在我身上,就不会动到我的伤口。」 恶魔正朝他微笑着。 英治摇着头。「不行,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就要去美国了,我们之间已 经结束了。况且你不是也同意我的话,所以才十几天来都没有再跟我联络,既然 如此,做这种事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在他腰上的大手停止动作,夏寰怔怔地说:「你在说什么?我几时同意过你 什么?结束,哪有这种事?」 瞇起变硬、变冷的黝黑细眸,英治一字字缓慢地说:「你少跟我装傻,夏寰。」 「关于你去美国的事,很好啊,去吧!那是你的决定,我丝毫没有意见,这 也不是我能反对、该反对的事吧!」夏寰不解地说着。「但这是这,那是那,为 什么这会牵扯上什么结束,你在痴人说梦啊?小治。」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愣,英治才认为这家伙莫名其妙。 「美国和台湾,了不起隔着太平洋,这种小距离就想提分手,不是痴人说梦 是什么?」夏寰从鼻子喷气地说。「对了,你上回拒绝我礼物的事,我很生气, 所以这十几天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才故意不见你的。这是惩罚,希望你好好地 体验一下没有我的痛苦日子。」 「谁」谁会痛苦啊!英治真想这么将这句话丢回去,可是夏寰的大手摀住了 他的嘴巴。 「好了,既然这回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跟你计较,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 夏寰挑挑眉说。「下次要是再耍什么任性脾气,小心你的屁股。」 「我、你简直不可理喻!」好不容易从他的手掌下挣开,英治忍住给他一巴 掌的冲动,尽可能冷静地说。「洗净你那没有脑细胞的大脑,给我仔细听好,我 要去美国,可能两、三年都不能回来,这样子你还能怎么样?什么叫隔着太平洋 的距离?你那贫乏得可怜的脑袋大概无法想象,即使坐飞机也要花上二十个钟头 才能抵达。」 「区区二十个钟头,区区两、三年,你在叫个什么劲?小治,真不是我爱说 你,有时候你还真是啰唆得可以。明明就离不开我,还装什么无情的模样?这七、 八年下来,你那副被我养大的胃口,还有谁能满足你?哈!你以为我会让你在美 国找别的男人快活吗?你休想,你要是敢搭上别的男人,看我怎么修理你。」 「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了!我不是你的女人,更不是见到男人就会流口水的 变态色情狂,谁会和别的男人……」 「那不就得了。」夏寰啪地打断他的话,紧盯着他说。「因为是「我」,所 以你才和我上床,因为是「你」,我才肯屈就你那扁平又不软绵绵的身体。为什 么要在一起?做这种事根本没有意义?小治,你真蠢,这种事还需要想吗?」 英治愕然地看着夏寰一转为锐利的眸,那双初识时就锁着他不放的眸子。 「因为你爱上我了,而且爱得死心塌地、一塌糊涂。在我对你一见钟情的时 候,你也一样看上我了,就是这样,再简单不过,一点都不需要什么理由!」夏 寰哼地拉住他的手说。「现在,闭上你的嘴,管他男人、女人,我现在该死的他 XX的要吻你吻到你没气为止!」 爱…… 这就叫做爱? 英治从他那一大串话语中,勉强找出一点可以同意的地方,那就是当初如果 不是他,而是别的男人以那种下流手段骗他上床,他就算要坐一辈子的牢,也一 定会干掉那个家伙。 所以,这就代表他爱上了夏寰? 这个恶劣到无以复加,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食欲、性欲与独占欲都比别人 多出一倍的混帐 「我可不是你的女人。」英治在他的唇距离自己只剩下一寸时,喃喃地说。 夏寰斜扯唇角说:「还说?那好,不是我的女人,那总是我的男人吧!小傻 瓜。」 他的男人?嗯……听起来不坏。 英治闭上眼睛,唇角缓缓浮现一抹满意的笑。 两周后,在中正机场大厅,英治和前来送行的人一一话别后,踏上前往美国 的班机的候机楼。 真要离开这块从小土生土长的土地,还真有点依依不舍,但内心另一处也有 股期待与憧憬,对于未来…… 仰望着蓝天白云,今天送别的人当中,没有夏寰的身影,因为他人还在医院 的病床上呢。不过昨夜他们……英治不由得满面通红地随手拿起杂志,遮掩住这 张羞耻的脸。 铃铃铃的声音响起,英治接起了手机。「喂?」 「哈啰,宝贝,是我。」夏寰一贯无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干么?」故意说得无情,唇角却不自主地上扬。 「你知道吗?我终于换了手机铃声了!」夏寰高兴地献宝说。「为了你,我 非常不舍得的将多啦A梦换掉,换成了美国国歌,这样子只要电话铃一响,我就 能想起你。嘿嘿嘿,如何?我很」 英治二话不说地切断手机,并且将它扔进了垃圾桶中。 什么美国国歌! 这种品味差劲的笨蛋,绝对要和他拆伙! ------------ 转自pooh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