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谢芳菲吃惊的看着他,然后看看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露出诧异的表情,似乎 都觉得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真正心胆俱寒,这就是吃人的乱世,人吃人就 是这样来的。知道多说其他无谓的话根本没有用,直接说:“可是僧珍,这些人的 背后还有主谋。我们怎么能就这样将他们给杀了呢,总要等到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再 说。更何况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受人利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僧珍,只要我们答 应放过他们,他们一定会乖乖的将带头闹事的人给供出来。你看,不如这样——”, 谢芳菲含在嘴里半句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吉士瞻打断了。 吉士瞻点头说:“不错,先要将背后的主谋给查出来。派人下去,将刚才带头 闹事的人给带上来。一个不说的话就杀一个,杀到他们说为止。”谢芳菲再也说不 出话来。 没过多久,一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人被带上来。站到大厅前的时候,抬起 头用不屑的眼光看着众人。立即有一个看不过眼的侍卫狠狠的打了两个耳光,嘴里 的牙齿被打了出来。仍然闷哼着,没有吭声。 谢芳菲看见旁边有一个侍卫在吉士瞻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吉士瞻点了点头。 然后站起来,走到他旁边说:“看你的样子,倒是个不怕死的人,问也问不出什么 事情。你说是不是,焦正平焦护卫?”那个叫焦正平的人才转起头,有些吃惊的看 着他。 吉士瞻继续说:“焦护卫,曹刺史近日可好?怎么也不见他常来走动走动?暗 地里倒是勤快的很呢,简直让我们吓了一大跳。”焦正平见身份已经败露,冷笑的 说:“你以为萧衍做了雍州的刺史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 睡!萧宝卷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暗中招兵买马的事情以为别人不知道吗?世上没 有不透风的墙。曹大人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吉士瞻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说:“焦护卫说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所 以曹虎想要借助乱民的力量火烧官仓的计谋也透露出来了。焦护卫以为你自己的身 份是怎么透露出来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呀,你又怎么隐瞒的了呢。”焦正平闭 口不语,一副大无畏的神情。 吕僧珍见问不出什么,不耐烦的一个挥手让人拖下去杀了。谢芳菲无奈的说: “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是曹虎一手策划的。曹虎现在虽然不是雍州的刺史,可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雍州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 吉士瞻摇头,说:“曹虎现在算什么,他纵然怨恨萧大人抢了他雍州刺史的位 置,也只能想一些火烧官仓的主意,根本没有本事煽动的起这么多的乱民。一个巴 掌拍不响,背后的主谋恐怕不止曹虎一个人。焦正平竟然会说萧宝卷不会放过你们 的,曹虎还有能力影响萧宝卷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恐怕就连曹虎也成了别 人的傀儡。” 谢芳菲瞪大眼睛看着吉士瞻,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这背后的主谋不止 曹虎一个的。吉士瞻继续说:“刚才有人告诉我,下面的这些乱民全部都是雍州的 土著。曹虎和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一定还有其他人在背后主使。”谢 芳菲这才明白过来。 有人来请示怎么处置被抓的那些乱民,吕僧珍毫不犹豫的做了个手势,那人领 命,就要离开。谢芳菲出声叫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对吕僧珍说:“僧珍,他 们虽然一时糊涂,可是好歹也是雍州的老百姓呀,怎么能全部处死呢。不如另外想 个法子处罚吧。” 吕僧珍叹气说:“芳菲,你的心肠太软了。不处死这些乱民,不足以服众。他 们既然敢叛乱,就不再是雍州的老百姓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诛灭九族已经 是宽厚了。万一放了他们,以后大家有样学样,一有什么不满,就劫粮烧仓,这还 怎么治理。传了出去,还怎么威慑其他的老百姓。绝对不能留下活口。芳菲,你要 分的清事情的是非主次。” 谢芳菲涨红脸,她今天竟然被众人指责分不清是非!仍旧强压住心里的愤怒, 轻声说:“我不是分不清事情的是非轻重,只不过,我们这么滥杀,对萧大人的名 声不好。我是担心老百姓会因为这件事情对大人大为失望,而影响民心。正所谓得 民心者得天下,民为贵,君为轻,我们是不是放他们一条生路,改为流放或是苦役 比较好?”吕僧珍摇头说:“芳菲,他们已经是乱民贼子,这样的民心要来还有什 么用。处死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其他老百姓看看谋乱的下场,达到震慑的作用。” 谢芳菲不死心,说:“可是他们也是人呀,只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还是可以为雍州的出力的。更何况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他们连饭多没有吃,才会被 人利用来抢粮食的。这是我们官府的过错,没有让他们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有了 他们的辛勤劳作,雍州才能繁荣的起来。僧珍……” 吕僧珍见谢芳菲仍然一味的哀求,连说话也有些胡言乱语,什么“官府的过错” 这样的话也毫无顾忌的说出来,碍着她的面子没有多说什么。吉士瞻等人见气氛有 些僵硬,连忙出来打圆场说:“芳菲,夜也深了,不如我派人先送你回府休息怎么 样?” 谢芳菲孤掌难鸣,不由得黯然。所有人都赞同处死,惟有自己还是接受不了。 不想再作无谓的劝说,徒惹的所有人不快。心里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疲累,点了点头, 随着几个护卫先回萧府去了。 就在谢芳菲走后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将一排又一排的劲箭 射入毫无反抗力的乱民中间。惨叫连连,尸横遍野,犹如十八层的地狱。有些人不 顾一切的想要逃跑,站起来,还没有走出半步,身上已经插满了箭,半晌才倒在地 上,身上的箭随着重力穿身而过,血肉模糊。这次屠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士兵 面无表情的取下乱民身上的弓箭后,才拖到空地上,集中焚烧。冲天的火光,映的 雍州的上空一片诡异的青红青红。 谢芳菲等容情提及左云的事情才想起来找吉士瞻问丁家的底细。吉士瞻皱眉说 :“这个丁家是雍州土著的土霸王,说他是地头蛇也不过分。从祖上开始,经营的 就是水上贸易的生意。汉水的货船大部分是丁家的。” 谢芳菲从左云想到曹虎暗中策划的阴谋,“啊”的一声叫出来,问:“这个丁 家是雍州土著的土霸王?丁家和曹虎的关系怎么样?” 吉士瞻也想到了,猛的说:“对!有能力煽动这么多土著乱民的人除了丁家不 作第二人选。他们也不过是利益关系。可是,我奇怪的是,丁家这么一个家族,为 什么要帮曹虎?曹虎如今什么都不是了!” 谢芳菲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然后说:“只要想一想官仓被烧的后果就知道了。 焦正平露了口风说萧宝卷不会放过萧大人的。那么官仓一旦被烧,萧宝卷很有可能 趁这个机会将萧大人问罪。萧大人准备不足之下,只有乖乖的听令。而曹虎在雍州 的势力根深蒂固,动用关系,极有可能卷土重来。丁家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 不过利用他们自己的影响力,稍微动用一点手段,转移了乱民的注意力而已,让他 们将矛头直接转到粮仓上来。这种不费力的事情,又可以讨好曹虎,一旦成功,将 来说不定有许多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而这中间代表萧宝卷前来的人物一定是 不知道化作什么身份的左云。看来,萧衍在雍州的一举一动已经引起萧宝卷的注意 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秋开雨的注意。 左云和丁家一定有所交易,然后顺带又使了一招移花接木,隔空借力的手法, 借着萧宝卷的势力,策动曹虎的野心,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不费一兵一卒, 就可以借别人的手成功的除去萧衍。果然是魔道中人惯使的伎俩。 萧衍从襄阳带回了一批造船的工匠,听到雍州发生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后又 听到丁家和曹虎勾结在一起,铁青着脸色。半晌说:“曹虎这个祸患是留不得了。 派人将他秘密杀了,要做的干净一点。至于丁家,既然敢帮曹虎,也要给他们一点 颜色瞧瞧。让他们看清楚,现在的雍州究竟谁是刺史。” 谢芳菲连忙说:“曹虎早晚是要杀的,可是丁家我们却可以采取怀柔的政策。 听说丁家经营的是水上贸易,他们家的航船遍布整个汉水流域。在雍州势力强大, 很得人心,颇有影响力。我们刚接收雍州,情况不熟,阵脚未稳,才会让曹虎钻了 这个空子。还有一个问题,我们目前最缺少的就是战船,丁家在这方面拥有强大的 实力。如果能趁这个机会率先向他们表示友好之意,然后结成联盟,于我们有诸多 的好处。” 萧衍沉吟半晌,然后说:“不错,我们如果能得到丁家在造船方面人力物力的 支持,确实是一件事半功倍的事情。不过丁家既然选择和曹虎合谋,可见根本就不 看好我们。我担心的是,丁家自恃自己在雍州的势力,不肯和我们这些新来乍到的 人合作。” 谢芳菲笑说:“大哥,事在人为。形势比人强,不到他们不和我们合作。丁家 之所以不看好我们,全在于他们还不了解我们的实力,认为我们只不过是一些残兵 败将,全凭手段赢得雍州刺史的位置。我们只要让丁家清楚的看到和谁合作才能带 给他们最大的利益,保证他们乖乖的掉转头来。‘利益’二字之下,没有永远的朋 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萧衍看着谢芳菲,嘴角泛出一丝的笑意,说:“看芳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早就想到办法了。不知有什么好的计策?” 谢芳菲微笑,说:“好的计策没有,威逼利诱却是拿手好戏。首先要先吓一吓 丁家,让他们明白和我们作对的下场。曹虎的人头想必有很大的威慑力。” 萧衍猛地点头:“曹虎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只要我们以叛乱谋逆的罪 名先将曹虎杀了,然后让人绘声绘色的流传开去,不到丁家不心胆俱寒,心生畏惧。” 谢芳菲继续说:“借曹虎的尸体给丁家来个下马威,这是第一步。我们还要有 意无意的将丁家也牵扯到这场叛乱中来。他们心生俱意之后,才不敢看轻我们,才 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第二步自然是利诱了。丁家之所以和曹虎这样的人合作,不 外乎想要从中谋求利益。只要我们许以他们同样丰厚甚至更多的利益,一定可以打 动他们。利字当前,没有人不动心。” 萧衍点头,说:“我马上下令关闭所有的城门,免得他听到风声后潜逃出城。 让吕僧珍带人挨家逐户的查清楚曹虎藏匿的地点,然后一举擒杀。再将他尸体挂在 城门口示众,让所有人明白作乱的下场。看还有谁敢轻视我们!” 吕僧珍接到命令后,立即跟着线索追查下去。一大队一大队的士兵在雍州的各 个角落四处搜查,满城都是盔甲鲜明的官兵,形势顿然紧张起来。雍州刚刚发生民 变,半夜的大火仍然记忆深刻。老百姓连谈论都不敢谈论,都待在屋子里,轻易不 敢出来,生怕惹祸上身。 吕僧珍布置周密,行动迅速,半夜时分回来报告说:“曹虎这个奸贼狡猾的很。 听到事情泄露的风声,连忙缩起头来,躲在地道里。我们搜遍整个雍州也找不到他, 后来抓到他来不及逃走的心腹手下和家人,严刑拷打下才得到地道的消息。顺着地 道一路找进去,才发现这条地道竟然一直通到雍州的城外。现在我们的人手全部赶 到城外搜查去了。曹虎孤身一人,想逃也逃不远。” 萧衍皱眉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对不能让他逃出雍州。地道这件事情, 事关重大,我亲自去看一看。” 谢芳菲惊奇的说:“城内竟然有地道一直通到雍州的城外!这条地道的入口是 在哪里?” 众人跟着吕僧珍前去查看,在一家普通的宅院前停了下来。吕僧珍说:“我们 就是在这里发现地道的入口的。”谢芳菲大惊失色,这里就是当初秋开雨带自己躲 避追兵的地方,明月心那时候就是在这里将自己挟持的。跟着走进去,屋子里的摆 设依旧不变,窗明几净,桌椅的位置都没有变。物是人非。 谢芳菲看见床底下露出的洞口,忽然就没有了心情。仍旧走了出来,坐在当初 坐的位置,将头伏在桌子上。怪不得水云宫的人可以来无影,去无踪的进出雍州, 原来有这么一条地道。曹虎能够躲藏在这条地道里,看来和左云已经达成了某种协 议。只是不知道,是以前就协议好的呢,还是这次左云来雍州之后才商谈成功的。 不过,照常理来说,左云绝对不会将地道这么秘密的事情泄露出去。曹虎与水云宫 的关系似乎不浅,颇值得玩味。看来他们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幸好第一步就没有 得逞,继续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如果秋开雨也在雍州的话,事情绝对没有这 么好解决。他的手段一向雷霆万钧,一击致命。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想,左云, 左云不过是他探路的先锋。 曹虎现在非死不可,还有丁家,一定要争取到丁家的支持。她到现在仍然没有 将左云和地道的事情告诉萧衍。她希望在暗影中能找到妥协的办法。左云既然藏身 暗处,那么只要悄悄的摧毁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就可以了。无声无息之间,既不暴露 秋开雨,也没有愧对萧衍。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先一步拉拢丁家,要让左云知 难而退。 萧衍进去查看了半天,对着众人说:“这种规模的地道,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 就可以完成的。曹虎怎么能无声无息的挖成这么一条地道,少说也有数十里,里面 通风良好,宽阔平坦,竟然一路通到城外。” 吕僧珍说:“这个地道极有可能在曹虎还是雍州刺史的时候就建成了。狡兔三 窟,曹虎暗中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这么大的工程,挖建的时 候居然不为人知,还是很难想象。” 大家正在讨论的时候,有手下来报说已经捉拿到曹虎了。众人精神一振。曹虎 灰头土脸,满身泥水的被带进来。看见萧衍冷冷的没有说话。 萧衍笑着说:“曹大人,别来无恙乎!没想到你竟然策动雍州的民变,想要烧 我的官仓。只可惜,有人出卖了你呀。”萧衍这句话厉害的很,要彻底打击曹虎的 骄傲,攻心为上。 曹虎不屑的说:“萧衍,你不用挑拨我,我的手下我自己还信不过吗?功败垂 成,只能说时不予我。” 萧衍依旧笑着说:“哦,曹大人就这么自信?那么地道的事情呢,曹大人以为 我们是如何知道的?” 曹虎面如死灰,半晌说:“萧衍,自古以来,成则王侯败则寇。我既然败了, 无话可说,你就看在以前同僚的份上,痛痛快快的将我杀了吧。人都要死了,你再 怎么折辱我也没有用。” 萧衍眼睛闪烁了一下,大声说:“好,没有想到曹大人倒是铁铮铮的一条汉子。 我就成全你,死后留一条全尸,悬城三日,即入土厚葬。”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抬 手,让人带下去了。 萧衍看着那条地道又说:“这条地道是一个祸根,让人封了吧。”随即又改口 说:“不行,僧珍,你派些人过来,彻底毁了。”吕僧珍立即办去了。 谢芳菲停下来,看着这间院子,心绪复杂,回头又看了一眼,才跟在萧衍的后 面离开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