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让那种人成为候选人是我一时不察,你一定很担心吧!”杜孟仑一早就来 到杨又慈的小别院,就怕她担心得一夜睡不著。 “哪会呢!我很相信二少爷的。”她漾开一派轻松的笑容,再加上一脸的神 清气爽,显然一夜好眠。 “你不必这么相信我。”他没好气地应道。害他白紧张了一夜,就怕她胡思 乱想,她是真的不担心,还是神经太粗? “二少爷一早有事要交代吗?”她不解地问。 六年来他不曾主动踏进她的小别院,她甚至猜想直到昨天,他都不清楚她住 在哪儿,她若真对他起心动念,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真正让你出嫁前,我一定会将对方调查清楚,张 秀才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杜孟仑又生出一股闷气。 她愈气定神闲,愈显得他的焦躁很蠢,到底是谁要出嫁呀?二十一的老姑娘 了,她真不心急吗? 他突然瞠大眼,难道大哥又说中了,孟文或是孟祥喜欢她?所以她才一点都 不紧张?是杜家人自然不会在乎她的年岁稍大,不爽,太不爽了! “那真是烦劳二少爷了。”她一脸的歉意,为了她小小的婚事忙成这样,让 她很过意不去的。 “丫头,这是你的大事,你也太无所谓了吧?”他很不满地睨著她。 “唔……在二少爷提起前,我从不认为是大事呀!” “胡说,对女人家而言,成亲绝对是大事。” “对一般大家闺秀来说也许是吧!但对重生的我来说,那真的不算什么。” “我管你是不是重生,我已经答应杨爷爷会给你幸福,你就必须给我一辈子 都幸福。”他恼得吼她。 “噢唔,就依二少爷的意思吧!我会努力很幸福的。”她微笑收下他的命令。 “你很想惹我发火对不对?”杜孟仑眯眼睨著她。 “咦?”她惊得瞠大了眼。 “少说得好像一切全是为了我而做,那是你的事好不好?” “噢唔。” “你真懂了吗?” “嗯……下回别的候选人来了,我一定努力自行判断,不再烦劳二少爷了。” 她很认分地说道。 “你分明想气死我。”杜孟仑火大地握住她的手臂。 “咦?”他怎么更生气了?他不是不想再为她的事心烦才恼的吗?既然是她 自己的事,她自个儿解决不就得了? “你就承认吧!依你这什么都好的性子,哪管对方是圆是扁,有没有上不了 台面的不良恶习,为了省事,八成会直接允了下个来会面的人,对吧?”对于她 的不知珍重自己,令他恼得想揍人。 “呃……”二少爷还真了解她,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既然要出嫁,还是早 点嫁省事些。 “你很想看我食言而肥,对不对?” “怎么会呢?”她望著仍被他握住的手臂,很想缩回来,却动弹不得。 “万一再来的人也像张秀才那般烂,而你随随便便就把自个儿嫁了,你教我 将来怎么去见杨爷爷?”他瞧见她的动作,却没想放手。 “二少爷想太多了。”她苦笑不已。 杜孟仑眯眼狠瞪著她。 杨又慈叹口气,只能温声安抚他的怒火,“二少爷给了我六年别人怎么也求 不来的好日子,爷爷感激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再奢求什么?” 到底是谁说二少爷冷漠的?明明就像团大火球似的灼烧著她的芳心,他真的 不必这么替她著想的。 “你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什么古怪的想法?既然当我们是一家人,就别给我 说这些浑话!”他更火了,将她拎到跟前训话。 “二少爷,话不能这么说,几位少爷看在爷爷的份上,给了又慈一个温暖又 快乐的家,这是几位少爷良善,但又慈岂能因此就恃宠而骄,忘了本分?”她微 蹙了眉头。 “你没当这里是你的家?”他又吼一声。 “怎么可能不当?我本来还想在杜家终老呢!”她露出一丝苦笑。 “终老?你想嫁哪个兄弟?”他本来是火大,现在却是爆怒了。 “嫁?我没想要嫁呀!”她惊白了脸。 “怎么可能?” “是实话呀!失去所有亲人后,这里给了我所有家的感情,我真的很想为这 个家多尽点心力。听说我的记账能力不错,那么我就多记些,我只是这么想而已。” 把他的狂怒当成鄙视她妄想飞上枝头,她的胸口闷得紧。 他却被她脸上那抹受伤骇住了,他说了什么让她脸色苍白成这样? “没想到我单纯的想法会引起二少爷的误解,我了解了,我一定会在最短时 间里把自己嫁掉。我没这么厚脸皮,故意想赖上几位少爷,我有自知之明,绝不 敢高攀。”她别开脸不想再看他。 “你想到哪儿去了?什么高不高攀?”他却定住她的脸庞,又被她低垂落寞 的眸子惹出阵阵愧疚,她若真的喜欢其他兄弟,他凭什么阻挡?可他心头那股火 却不断向上窜烧。 “别提那种小事了,二少爷还有事要交代吗?” “你分明想气死我,你的婚事绝不是小事!” “既然是我的事,那么大或小该由我来决定。” 杜孟仑又瞪著她,这才是她的真性情?云淡风清下却有副如顽石般的硬脾气? “对我来说,婚事就只是小事。”她难得闹脾气地坚持道。 “什么都是小事,连这也是吗?”说罢,他冲动地吻上她的唇。 才贴上她的唇,他就僵住了,天!他在做什么?他岂是这种登徒子? 可紧贴在她柔软又香甜的唇瓣,却让他怎么也动不了,不想移开!他的唇留 恋地依偎在她诱人的甜美上。 两人都没有闭上眼,大眼瞪小眼的,直到她喘不过气来,张了嘴,这一动才 让他弹了开来。对上她惊白却又泛红的脸庞,他的心头闪过难堪的愧疚,却又气 她的无所谓,懊恼地睐她一眼。 “你用脑袋好好想清楚吧!别把自个儿的闺誉给无所谓掉了。”他恼火又略 显狼狈地匆匆离去。 杨又慈几乎无法思考,刚刚二少爷做了什么? 她微颤著小手抚上仍窜著热浪的唇瓣,二少爷真的吻她? 这怎么可能是小事? 若是旁人她绝对抵死不从了,但他是二少爷呀!她连命都是他的了,要她怎 么反抗? 果然,她还是该早早出嫁才对。 “这间小酒馆散播杜家工坊的谣言很久了,店家似乎拿了薛老板不少好处。” 何管事报告著。 杜孟仑身在杜松城郊一间极小的酒馆中,而这里因为地处交通要道,人来人 往出入频繁,的确是散播谣言的好地点。 由子他稍稍变装过,再加上他并不曾在这家店停留过,所以店老板并不识得 他,他和何管家待在最角落,想亲耳听听薛老板散播了怎样的谣言。 “二爷?”何管事瞪大眼想提醒他,才发现主子早瞧见来人了。 “这叫什么?狭路相逢吗?”杜孟仑冷冷地撇了下嘴角,冷眼瞧著薛老板在 最显眼的位子坐了下来。 和杨又慈弄得不明不白已经够让他恼火了,再加上大哥又一直说什么收不收 的,害他居然在意起来了,此刻又让他撞见死对头,真想出手扁他一顿,可是时 机不对,他只好努力忍耐了。 “喂!最近的消息是真是假呀?听说杜家工坊的金不纯呢!” “我也听说了,听说他们用些假玉石鱼目混珠,真差劲。”两个瞧起来就不 是善类的人一搭一唱地说著。 “这就叫无好不成商吧!” “比起来,人家京城里的百年老店可靠多了,虽然被杜家工坊靠著花俏抢了 不少生意,但真金不怕火炼,最后大家一定会发现还是诚实信用的老店好。”那 两人瞄一眼薛老板,更努力造谣,颠倒是非。 薛老板在一旁听得乐不可支,就是这样,把整个酒馆的过客们都彻底洗脑吧! 杜孟仑冷眼瞧著这不入流的花招,虽然不信杜家工坊的生意会因为这点把戏 而受影响,但心情就是差到不行,都是那丫头害的。 “咦?这位夫人也用饰品呀!奉劝你以后别用杜家工坊出品的,太没信用了。” 那两人瞧见一位过路的夫人戴著小巧饰品,立刻出言游说。 “你们少道听途说,会偷工减料的是薛家坊吧!上回我上京城,心想人家是 百年老店,特意去买了几样饰品,哪晓得才戴没两天,薄薄的金泊就掉光了,而 且又贵得离谱,分明坑人嘛!”那夫人没好气地应声。 “就是呀!我家那口子也说,薛家坊的东西不实在,拿我们当傻瓜,那种东 西任谁光顾一次也不会再上门了。” “就是嘛,人家杜家工坊的东西完全不怕比较,偷金?你们是反著说吧!” 几个过路旅人不屑地瞧著那两人。 “而且这阵子不时听到有人说杜家工坊的谣言,又刻意吹捧愈来愈没商誉的 薛家坊,我看这把戏和薛家坊脱不了千系吧!”几个旅人聊开后,反而一面倒地 支持杜家工坊。 薛老板当场脸色铁青,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倒是角落里,杜孟仑闷声笑个不停,被那丫头惹出的长串恼怒,全让薛老板 那逗趣的表情消弭了。 唉!这样的对手教他哪提得起劲对付呢? “那又是谁?”杜孟仑一下午的好心情当场不翼而飞。 向来偏冷的眸子此刻喷著火花,瞪视著花园里那两道碍眼的身影,那女人真 的谁来都好吗?又乖乖跟人走? “呃……二少爷挑的准姑爷呀!也是位秀才呢!周尚威公子最近几年才搬来 咱们杜松城,听说今年也要上京赶考。”古总管连忙报告著。 “秀才?”偏他最近对秀才很有意见,这位秀才最好求菩萨保佑,别让他逮 著把柄,他的耐性愈来愈少了。 “是呀,之前那个张秀才,三少爷采过他的底了,说什么秀才,根本是他自 个儿胡诲吹嘘的,不过这位周秀才倒是千真万确中过秀才的。”就怕又出状况, 他派人仔细查访过了。 “秀才又算什么?”杜孟仑就是和秀才不对盘,当初他干嘛专挑秀才啊? “唔……”古总管一脸的无辜,他只是个总管,更何况人是二少爷挑的,哪 能怪他啊? 杜孟仑万分不悦却又紧盯著他们,她为何依然笑得如阳光般灿烂?真随便嫁 也无所谓? 之前他只想让她速速嫁个好人家,有个幸福的未来,如今他不确定了,单是 瞧著她身旁杵个男人,都让他一肚子火,这些男人根本配不上她。 当初真该多找几个媒婆比较一下,那王媒婆一点都不可靠! “又是大哥让她和那浑……秀才见面的?”他恨恨地问。 大哥不说不想让她嫁出杜府吗?为何又让她面对外人? “是呀!大少爷问过慈小姐的意思,她说要亲自瞧瞧,大少爷自然尊重她的 意思了。”古总管连忙应声。 “亲自瞧?这种货色有什么好瞧的?”他就是瞧秀才不顺眼,和他们杜家人 比起来,这种等级的人选有什么好看的?笨! “唔……”这种货色不就是二少爷挑的吗? “他们散步多久了?”他不悦地问。 “有半个时辰了吧!”古总管奉命跟著他们,自然很清楚。 “大哥呢?没亲自盯著,他良心何安?”一堆的抱怨不断地冒出来。 “大少爷有事上工坊,所以派我跟著。”古总管摸摸鼻子,总算明白狡诈的 大少爷故意拿他当替死鬼了。 “再给他一盏茶的时间,届时再赖著不走,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掉他。”杜孟 仑觉得很刺眼,不想再瞧见她对著别人笑了。 尤其这位真秀才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文人的气息,那笨丫头不会傻傻就被他 的外表给拐了吧? 他气闷地往回走。 “是。”古总管早就察觉到二少爷最近火气挺大的,希望是和慈小姐有关才 好。 “等那秀才走了,让她上我书房一趟。”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是!”古总管的嘴角扬起,看来有希望喔! 古总管很尽责地在时间到后,将周秀才送出府,而周尚威也温和有礼又爽快 地离去。 当杨又慈知道杜孟仑要她立刻去见他时十分诧异,难道早上那场龃龉还要再 继续吗? 想起那个吓傻了她的亲吻,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又怦怦跳个不停了,她叹口气, 缓缓走向他的书房。 “二少爷?”她在门口探问。 “进来。”杜孟仑绝不承认这段等待的时间令他坐立难安。 “二少爷有事吗?”她乖乖地踏进他的书房,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呢!可惜 早上两人弄得有些暧昧,她已经无心欣赏他品味出众的摆设了。 “你早上是认真的吗?”他有点窘地问。 “啊?”她一直都很认真好不好?就不知道他指哪一项了。 “你真想速速把自己嫁掉吗?”他眯起眼再问。 “这不是二少爷希望的吗?” “你……”他恨得咬牙切齿,这爱记恨的丫头,还在跟他闹别扭吗?这副冷 淡的模样和刚刚简直天差地别,那秀才有比他好吗? 她无言地叹口气,小小的委屈卡在心头,怎么也散不去。 “所以刚刚的周秀才让你很满意了?”他也不明白他在恼什么,但瞧见她的 笑容向著别人,就是让他浑身不舒坦。 “周公子言之有物,是个人才。”这回她很认真地参与她的“终身大事”, 所以能中肯地评论。 “你决定了?”杜孟仑的胸口有如被人捶了一拳。 “唔……我记得二少爷还有第三位人选,我打算等见过那位徐公子后再做决 定。”她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并无任何喜悦。 “你真的想自行决定?” “怎么可能?我人在杜府,就算二少爷没空理了,其他几位少爷也会稍稍给 些建议,我不会贸然决定的。” 杜孟仑见她居然把他摆在那么外围,心情更加不悦了,起身倚著他的大桌, 冷冽地睨著她。 她几乎要退缩了,她的命是他救的,她不该这么和他唱反调的,但他早上的 话重重地伤了她,令她负气不肯示弱。 “那么这位周公子你看得上眼吗?” “怎么算都是又慈高攀,没什么看不看上眼的问题。”她虽然柔笑著,却没 有待嫁娘的喜悦。 既然无法在杜府终老,那么她只想找个可以相安无事到老的夫婿,平静地过 完一生。老实说,这位周公子虽然温和有礼,却给她一种无法信任的怪异感觉, 所以她才想再瞧瞧另一位。 “什么高攀?有杜家给你做后盾,你没资格学人家自卑。” “是。”她连忙以袖掩去笑容,二少爷真是霸道惯了,现在她连自卑都不许 了? “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才对著他笑得那么温柔?”他忍不住还是酸溜溜地 问了。 “二少爷是在说笑吗?周公于是二少爷在十余幅画册中精心选中的,虽然现 在还不确定,但在二选一的情况下,他极有可能成为我未来的夫婿,难道二少爷 要我在他跟前摆张臭脸吗?” 杜孟仑头一回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真是错得离谱,她哪里顺眼了?分明 是只会露爪的小母老虎,但窥见到她难得一见的真面目,又让他一阵窃喜,他是 昏头了吗? “二少爷找我来只是想谈这件事吗?” “怎么?不耐烦了?” “怎么会呢?又慈只是担心我这无聊的小事情惹得二少爷心烦呢!”她叹口 气,若不是这样,二少爷怎会一而再地违背他偏冷的性情,天天像吞了炸药似的 朝她喷火呢? “杨又慈,你再说一次你的婚姻是小事试试看!”他狂怒地扯住她纤细的臂 膀。 “是。”她吓得退了一步,却又被他扯回来,只能睁著无辜的眸子和他大眼 瞪小眼。 看来二少爷的熊熊怒火会持续一整天,她得记得明天吩咐厨房替他准备降火 气的凉品。 杜孟仑只觉得某条神经断了,这女人面对他非得这种万般无奈的死样子吗? 最令人气恼的就在刚才她面对那讨人厌的秀才时,却又笑得温柔娇美,是不 是只有可能成为她夫婿的男人,才能得到她璀璨迷人的笑靥? 杨又慈被他眸中骇人的怒火吓得想缩回被他紧扯住的手臂,他怎么愈来愈生 气了?她又惹到他了吗? 杜孟仑突然用力一扯,她娇小的身子贴上他的胸膛,他用力圈住她不盈一握 的小蛮腰,在她面露惊诧的瞬间,再次吻住她的唇。 不同子上午蜻蜓点水般的轻触,这回他吻得又重又狠,炽热的唇瓣来回磨蹭 著她娇弱的稚嫩,烫著她无法喘息的心房。 杨又慈从不知道四唇相接会产生这么令人震撼的颤悸,明明他像要将她的唇 吞进去似的,还不时咬得她好痛,但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同时感受到难以言喻 的热流自她心田升起,这是怎么回事? 杜孟仑瞧著怀中人儿微张著小嘴喘息,偏她眸里全是惊惶,一股新的气恼又 冲上心头,恼她更气自己,她想嫁谁就去嫁啊!他气火大的吗? “二……”她想要他放手,却连一句话都说下完全。 杜孟仑管不住心头狂飙的无名火,恨恨地出言威胁,“你少惹我,真把我惹 火了,你哪个也别想嫁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