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望了望熟睡的关牧言,黎景筑轻轻在他额头印了个吻。“早安。” 忽而,她心中一阵酸涩、一阵喜乐,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和他道早安。 蹬上高跟鞋,她到巷口的西式早餐店买了个三明治,打算在公车上解决。 “景筑!” 后方的呼唤让黎景筑回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竟是雷亚歆!这让她发了好一会儿的愣,她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景筑,快来啊!警察来了!” 雷亚歆夸张的将头伸出天窗外挥着手,黎景筑有些想笑。 坐进车内,她正想告诉他毋需来接她,随即听到他充斥,惊叹的声音。 “快绑上安全带!警察追来了!”脚一踩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呃?”黎景筑还搞不清楚状况,警察?在哪? “幸好我们溜得快。” “我搭公车很方便的,你以后不用来接我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顺路嘛!以经济学的观点来看,这台车多坐了你,反而 帮我省——”雷亚歆嘻皮笑脸的说。 黎景筑扯扯嘴角,打断他的话,“我男朋友看了会吃醋的。” 雷亚歆皮皮一笑,“那种会乱吃醋的男朋友不要也罢!要他真因此而跟你吵 架,你就甩了他吧!我来当你的男朋友。” 黎景筑简直哭笑不得,“你——” “我一定不会乱吃飞醋的喔!”他附带说明着。 面对秉持“一皮天下无难事”的雷亚歆,黎景筑不知道该如何去婉拒,毕竟 是同部门的上司,也不好撕破脸。 再者,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真的是拿他没辙。 “嘿!我看你就直接当我女朋友好了,以后我们俩夫唱妇随在广告界大放异 彩;你说多好!” 黎景筑干笑几声,她知道自己的条件不差,但这类型脸皮超厚的男人,她还 是头一回遇上。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她再次强调。 “有什么关系?你又还没死会,就算死会了,也可以活标啊!” 黎景筑啼笑皆非,这人的脸皮厚得足以和鳄鱼比拟。 “吃过早餐没?”趁着等红灯的空档,雷亚歆侧头问道。 黎景筑晃动手上的三明治。“本来准备在公车上吃的。” “天啊!”他惊惶失色的大叫一声。 “怎么了?” “你竟吃这种三明治当早餐?!” 黎景筑忍不住笑道:“瞧你这口气,好像早餐该吃鲍参鱼翅?” 雷亚歆一把抢过三明治,当垃圾般地往后座一扔,“不行不行,你就是这样 才会这么瘦的。” “我每天都这样吃,也没出什么问题,还不是好好的确坐在这?” “嗨!‘北鼻’!有我在,你就别想这样糟蹋自己。”雷亚歆竟学着“樱桃 小丸子”里花轮的口气。 在他嘻嘻哈哈的攻势下,黎景筑弃械投降,乖乖的跟他去吃了顿她三天分量 的早餐。 黎景筑心中有许多感慨,和关牧言在一起八年了,他从未关心过她吃饱了没。 除了家人外,此生第一个关心她的男性,竟是认识不到一星期的雷亚歆。 如果不是有了关牧言,或许她会对雷亚歆有另一种态度,或许她会对这样的 一个男子动心,至少他会一心—意的对待她,将她视为珍贵般疼惜。 她还记得在某封电子信件上看到的文字—— 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世幸福,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是一场心伤,在 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是一段荒唐,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生叹息。 她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又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否注定此生要在心 伤叹息中度过? 她并不后悔与关牧言这样不明确的关系长达八年之久,耗尽了女人一去不复 返的青春年华,她反而庆幸能将此生最美丽的八年与他共同度过,就算某天分离 了,当她顶着银发坐在摇椅上想起她时,一定会带着微笑。 八年,好长好长。 他自私的索取了他需要的一切,却……不爱她。 关牧言又是一夜未归,整晚梁芙蓉无法人眠。 一夜的时间她想了很多,发觉自已是个自私的人,渴望被呵护却又不愿付出。 十多年来,她习惯了有家人、有朋友、有他,她总是很自私的认定他的关爱 是理所当然的,他永远都会守在她的身后。 也许她还是挥不去旧日阴影,但也该试着敞开胸怀面对。 下定了决心,梁芙蓉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透进了一丝丝的阳光。 下班返家的关牧言已不着望梁芙蓉能主动跟他说话了,独自冲澡后躲进书房, 开放电脑玩着战略游戏耗时间,至少在电脑游戏中,他是独霸一方的王者,不是 现实生活中的情感失败者。 粱芙蓉走至书房外,碰上正要端人参茶给关牧言的管家,她接了过来,轻敲 房门。 “进来。”关牧言头也没抬,专心的移动滑鼠查看士兵状态。 粱芙蓉轻轻的放下保温杯。“这种游戏好玩吗?” 关牧言倏地抬起头来,震惊的看着仍是面无表情的梁芙蓉。 “这种打来打去的游戏好玩吗?”她微微皱眉,很不了解的盯着萤幕上拿着 大刀互砍的将领。 关牧言心头一阵悸动,握住了梁芙蓉搭在椅背上的手,“芙蓉……” 她虽然不喜欢这种肌肤上的接触,但还是忍下不去挣脱,可身体却很诚实的 起了鸡皮疙瘩。 “对不起……”梁芙蓉嗫嚅的说。 关牧言松开了手,扬了扬嘴角,给予她些许的鼓励。 “没关系。” 至少她终于愿意试着去做了。 一连几天关牧言都没有来,黎景筑的心像是缺了一角,很大很大的一角。 她行尸走肉般的正常上班,但下了班回到套房后,使独自缩在沙发上,里面 有关牧言留下的外套,嗅着属于他的气味,假装自己在他怀里。 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黎景筑在月历上画下最后一个大叉叉,终于到了每个 月的第二个周五,一个多年来他习惯性与首友聚会的日子。 这八年来,她都参与了这个聚会,她相信今晚也不例外。 特地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将过肩的发吹整直顺,挨上新买的黑纱裙装,白皙 的脸施上淡雅的粉彩…… 确定自己完美无缺后,她坐在沙发上静心等待人的电话。 七点……八点……九点……墙壁的挂钟无情的发出“滴答滴答”声…… 黎景筑再也无法耐心等待,烦燥的拿起话筒听听是否故障,一次又一次。 又担心他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的走动,并不 时开门看看是否他忘了带钥匙或是电铃坏了,到后来连门都索性不关了,以免他 进不来。 十点了! 终于,黎景筑按捺不住的拨了关牧言的行动电话。 “喂?” 听见关牧言的声音,黎景筑松了一大口气,幸好他没发生什么意外。 “是我。” “有什么事吗?” 明显感觉到关牧言的口气如由愉悦转为淡漠,这让她胸口一酸,心一纠结, 眼眶顿时溢满了水珠,但她强忍着。 “今天好像要去知芹家。” “我知道。”关牧言的语气是不耐的,“没其他事了吧?” “没有。”她讷讷的说。 关牧言随即挂上电话,但黎景筑还是听到了,她听到了陆知芹一群人谈笑风 生的声音。 呆若木鸡的抱着关牧言的外套,黎景筑心头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 西被抽离,眼睛酸涩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他没忘了今天是他们的聚会日,只忘了带着她。 连在这房子外,唯一一个能正大光明陪在他身边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电话铃声唤回她游离的灵魂,她几乎是紧张的抢起电话。 “喂,牧吗?”她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电话那头的陆知芹顿了顿,“小筑。” 黎景筑装出快乐的声音,“知芹啊!我还以为是谁咧!” 陆知芹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即将说出口的话会让黎景筑伤心,但她不得不 说,她不忍见好友活在自己建造的城堡里。 “他带梁芙蓉来了。” 他竟带粱芙蓉去了?! 黎景筑努力不让陆知芹听出她的难过,故意说:“那是他老婆嘛!带去也很 正常啊!” “你……”陆知芹想安慰黎景筑,却又不知该如何做。 “什么?”黎景筑笑着问。 “没什么,我改天再找你喝咖啡。” 挂上电话,黎景筑冲进浴室,拿起莲篷头自上淋下,想冲醒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只觉得冰凉的水混杂着一点一点的热气滑下脸颊, 心好痛、好痛…… 要结束了吗?八年见不得光的日子要结束了吗? 她不是早在开始这样的关系时就做好一切心理准备,明白终将有结束的一天 吗?为什么此刻的心还这么痛……这么痛? 甫离开公司的雷亚歆提着热腾腾的消夜到黎景筑家,欲按门铃却被未关的门 吸引住目光,他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便推门入屋上锁,持着门后的扫把以借不时 之需。 轻手轻脚的走至浴室外,拉长了耳朵听里面的声响,他敲了敲门,却无回应。 雷亚歆心感不对劲,扭开了门把把,见全身湿透的黎景筑蹲在浴缸内,任由 水淋下浇冷了她的身,也熄灭了她的爱。 “你做什么?!” 雷亚歆关上水龙头,一身冰冷的黎景筑顶着一张大花脸,显得很是狼狈。 急忙扯下浴中包裹住她,他横抱起她出浴室。 黎景筑—双大眼睛都哭肿了,迷迷糊糊的喃喃念着:“为什么不爱我……” 雷亚歆略嫌粗鲁的为她擦拭头脸,口红晕出唇线外,更是显得不堪。 “去换衣服,不然你会病的。” “为什么他不爱我?”黎景筑的视线移向雷亚歆。 雷亚歆避重就轻的说:“没关系,我会爱你。” “你会爱我?!”黎景筑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了。 雷亚歆窘迫的问:“这有什么好笑?” “我们认识才几天?你连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你竟然说你会爱我?!” 黎景筑笑着笑着,一长串泪珠又流下。 “我是还不够认识你,但是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家喜欢的吗?” 如果有,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关牧言全然未觉? 雷亚歆涨红了脸,“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有理由,那就不是真 正的喜欢。” 黎景筑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 “我的男朋友有老婆的,我是他的情妇,一个大家口中的狐狸精,你知不知 —一” 雷亚歆震了下,这个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不在乎,我要的是你的将来。”他正色回道。 黎景筑又笑了,“你喜欢我什么?我这张脸?还是我的身体?你们男人想要 的不就是我的身体吗?”她近乎疯狂地用力扯拉湿漉漉的衣,撕裂了肩膀上的缝 线,姣好的曲线展现在他面前。 “不要这样!”雷亚歆大叫。 “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她动手解开内衣的勾环,让饱满的胸型裸露无遗。 雷亚歆沉默了。 黎景筑苦笑一声,欲褪下身上仅存的底裤。 雷亚歆不发一语,拾起了地上的大浴巾裹住她。 黎景筑有些讶异,傻傻的看着他。 雷亚歆抱着黎景筑,让她枕在他的肩上。“想哭就哭吧!哭一哭会舒服点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幽幽的问。 他轻叹,“因为我喜欢你。” 黎景筑再也抑制不住,倒在他的肩上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爱我 ……八年了……为什么他就是不爱我……我不想当她的翻版……” 不知过了多久,黎景筑哭累睡去,雷亚歆心疼的抚摸她的发,让她在他肩上 人眠。 自陆知莘的别墅返家,关牧言的心情如同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似的。 他兴奋的介绍他的旧友给梁芙蓉认识,关心的领着妻子参观陆家,不断的替 她布菜…… 梁芙蓉仍是面无表情,总是淡淡的,对所有人、事、物皆不感兴趣。 对梁芙蓉来说,她并不觉得自己想要参与关牧言的生活。 但关牧言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她肯尝试了,不是吗? 可梁芙蓉并不这么想,这一整晚她觉得浑身别扭,甚至数度想先行离开,她 讨厌这样的聚会,一堆陌生人。 尤其是那个陆什么的妹妹,老用着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她,如果目光可以杀人, 她绝对死了几千万次。 “芙蓉,谢谢你。”关牧言感激的说。 梁芙蓉勉为其难的她出个笑容,“我想休息了。” 关牧言想给她个晚安吻,她却闪过;近乎落荒而逃的躲进浴室内。 她还是无法忍受身体上的接触。 关牧言看着上了锁的门苦笑,很认分的拿子枕头、被子躺到沙发上,静静的 回忆往……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