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自古多情自是恼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更是凄苦,不知是谁曾这么说过,这 世间先爱上的一方,就注定是受苦的一方,爱得越多,苦就受得越多。 看着在烛光照映之下更形纤柔美丽的容颜,何易祥还真有点陶醉,就恨不能 与她独处,更希望能一偿自己心底的宿愿,与她白首偕老,恩爱一世。 在这样罗曼蒂克的氛围中,该是最让人心荡神驰的,可瞧瞧那女人却一脸的 警戒、厌恶,浑身还充满一股莫名的不安,很明显的她根本无法感受他精心为她 布置的一切。 尤冠妤很是不安的左顾右盼,怎么也看不到这餐厅里还有其他宾客的存在, 因此她更是戒慎小心,颇不安心的开口:“这家餐厅快要倒闭了吗?要不怎不见 半位宾客入席?” “你这话可得说小声一点,要不若让人听见,当心被人拿扫帚给赶出餐厅大 门。”所以说嘛,她还真是个不懂情趣的“特殊分子”。 “是事实就不怕人说,从我们入席到现在,一顿饭都快吃完了,你可曾看见 任何宾客出现?”轻吸一口香醇的葡萄酒,尤冠妤不能否认,这家餐厅的客人虽 然少之又少,但食物还真是可口得让人忍不住想多吃一点,尤其是这酒,一啜香 醇,人口香滑,真让人爱不释手。 “为了你,我早已包下这整家餐厅,所以你才没看见满座的宾客,以及那座 无虚席的盛大场面。”他为她所费的苦心,讲出来够让她感动了吧? 颦起双眉,尤冠妤很不赞同的开口低斥:“你这人还真是浪费,一点也不懂 得节俭的美德,说说看,包下这家餐厅,总共花了你多少钱?”原先,她还打算 今晚跟他出来所花的费用一律一人一半,公平分担。 现在瞧瞧这光景,尤冠妤还真担心自己是否负担得了。 “不多,不过才……”看她一副就事论事的现实神情,何易祥干脆也不隐讳, 把她想知道的实情披露个彻底,就等着看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什么?”这句话她喊得可大声了,不只把坐在她对面的何易祥吓了好大一 跳,还吸引不少侍者以及餐厅管理人员注目的眼光。“你说……天啊!这么多钱, 以我现在的经济状况来说,怎么负担得起?你是存心坑我,还是有心想陷害我啊!”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他的邀约。这笔钱她还真不知自己得努力多久才 能还清,更可怜的是她现在连份固定的工作也找不着。 瞧她紧张得好像他当真会要她帮他负担一半的费用似的,何易祥不禁有点气 闷,他虽不敢说自己是个谦恭有礼的君子,可也懂得男人该有的风度,就算再不 济,他也不可能开口要她付账。 “你……”他正想要她放心,告诉她他绝无要她负担一半的打算。 突然一个恶念升起,他心忖:看这女人如此不知趣,又一点也不能体会他为 她安排这一切的苦心,那不妨就好好地吓吓她也好。 打着吓她的恶心,何易祥故意表现出一副很为难又很不知所措的模样,“那 该怎么办好?我以为你至少也该有点积蓄,再加上我自己的,应该足够支付今晚 所花的一切,现在听你这么说,我才了解你根本无法帮我分担,那待会儿结账的 时候,你我二人岂不真要被人留在这边洗碗筷,以抵这笔债?”唉,好烦恼喔! 尤冠妤一听完他的话之后,整张俏脸霎时刷白。 她原本还在心里打算要跟他借笔钱,好先度过今晚的危机,谁知连他也是穷 得都快当掉自己,更别说还有余钱借她还债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在苦无对策的情况之下,她不由得懊恼的捧起酒杯,狠狠 地灌下一口香醇的美酒。而原本香醇可口的美酒,现在竟变得有些苦涩,有些难 以下咽。 刚刚吃下肚的佳肴美膳,全都挤上咽喉,只差一口就要全部呕了出来。不! 不能吐!真要吐了出来,人家也不可能不跟你收费,到时反而糟蹋了那些刚吞下 去的好东西,那还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想了想,当今之计就是尽量筹钱出来,“你身上有多少,全部拿出来,赶快!” 她语气焦急的命令着他,也不忘拿出自己的皮包往桌上拼命的倒,零钱、整钞算 一算,加起来还不到两千块呢!“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赶紧拿出来啊!”看他 温温吞吞、一点也不紧张的模样,她火怒得都想直接下手抢他算了。 “不用看了,我自己知道我身上有多少财物。”看她如此,何易祥差点忍俊 不住。若非她的表现实在是有趣到了极点,让他看得目不转睛,更不舍得结束这 样有趣的吓人游戏,他当真会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顿。 “多少?”尤冠妤问得紧张,整个身子往前倾,都快把一颗头贴上他的头颅 了。 “大约是……”为了逼真,何易祥很巧妙的告诉她一个刚刚好是今晚所有花 费的一半的数目字,也就是说另外一半全都是她的事情了。 “就这样而已啊!”天啊!那现在怎么办?牙一咬,尤冠妤拿出敢做敢当的 魄力,手一抬就想招来侍者。 “等等,你想做什么?”看她当真要伸手招来侍者,何易祥心慌的赶紧制止 她的举动。 “当然是告诉侍者。我们身上的钱不够付账,我愿意留在这里帮他们洗碗抵 账啊!”这还有必要问吗?除了这个法子,她还能怎样? “那我呢?”她只说她自己要留下来,可没包括他的存在,这句话他可听得 一清二楚,保证绝对没有漏听一点一滴。 “该你付的你已经付了,再下来的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你大可回家不用 管我,没关系!” 瞧她说得一脸正经,还豪迈万千,一点也不像在装假作戏,何易祥不由得摇 头赞叹。他怎么也想不到她是如此的不凡,全然不同于他过往所有认识的女人, “告诉我,你不曾与任何男人交往吗?”倘若她曾有过的话,就该了解怎么把男 人当凯子来耍,更该懂得怎么从男人身上抽出油水来才是。 被他这么一问,尤冠妤很自然的涨红一张小脸,想开口否认却又不习惯说谎, 只得用又凶又悍的语气逃避这丢脸至极的问题,“你管我!” 这女人当真是很不习惯说谎耶!她心里所想的,只要盯着她那张美丽绝伦的 脸蛋就能清清楚楚的得知。 对这样的她,他心动得更加厉害,不由得再想起她那有趣的反应,终于,何 易祥开口大笑,声音之大不只压过餐厅里所播放的优美旋律,更大胆的成为所有 人注目的焦点,“哈哈哈,你真是个有趣的小女人。真的,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怎么办?好苦恼呢!哈哈哈!” 苦恼还笑得出来,更可恶的是他一点也不烦恼钱带不够的现实问题,还有心 情在那边说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的无聊问题。 看他兀自笑得不可自制,尤冠妤也懒得睬他,手一举又想做方才被他打断的 事。 “不用举手了,这餐厅的规矩是想包下它,就得先付清所有账款才行,也就 是说你所烦恼的事情根本就是多余的,哈哈哈!”他边笑边对她解释清楚,根本 无视那张绝艳的容颜已然越来越可怕,几乎都快变成一个母夜叉了。 他竟然再次玩弄了她!可恶,真的是好可恶!不顾一切,怒火狂燃的尤冠妤 直接站起身子,拿起桌上的刀子、叉子,还有盘子、杯子等等所有能丢的东西, 全往他那张笑脸狠掷。等丢完了所有的东西之后,她随即悻悻然转身,根本就不 理会餐厅所有人注视的目光。 反正这辈子她出的糗已经多得不胜枚举了,也不差这一次。 哪怕他们会笑她是个不知礼仪的鲁莽女人,就算她真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也总好过被那可恶至极的臭男人耍着玩还要强上许多。 一个怒火冲天的女人,踩着一双高跟鞋,蹬蹬蹬地往前直冲,她忍着满眶的 热意,硬是咬牙逼自己不可垂泪哭泣。 再不济,她也不能在他的面前哭给他看,这会让她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 一辆高级轿车紧紧的追随着尤冠妤,亦步亦趋的放缓车速,以老牛拖车的速 度紧紧的跟在她身后,而坐在驾驶座上那个咎由自取的男子则满脸歉意的开口: “不要生气了好吗?我道歉,我该死,你就不要再跟我生气了好吗?原谅我啦!” 何易祥苦口婆心,不肯死心的紧随在她的身后。 今晚若没得到她的谅解,他说什么也不放心,就怕她会宁愿放弃杀了自己的 计划,转而打定了不再与他多有纠缠的念头。 咬着唇,尤冠妤硬是逼自己千万不可开口回答他,管他说得有多可怜,全都 是他家的事情,与她无干,今天就算他真肯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原谅,她也断然不 可能再心软的给他机会。 说了老半天,看她连理都不肯理会,何易祥更显焦急,“拜托你,别这样, 就算你真要回去,也得让我送你回家。要不,你难道真要倚靠你自己的两条腿, 从这里走回家去吗?”算算路程,至少有二十几公里的距离耶,真走起来可会累 坏她的,他不舍啊! 你管我,哼!尤冠妤依旧坚持不肯开口,却忍不住在心底回答他那无聊的问 题。 瞧她表情依旧愤怒难当,一点也无软化的迹象,何易祥不得不下定决心,就 算真会再把她给惹火,也非得强迫她坐上他的车不可。 一声刺耳的煞车声响起,跟着昂挺的身子随即跨出车外,两三步便轻易的追 上那依旧快步走个不停的女子,双臂一展,当街将她挟持上车。 “放开我,我不要坐你的臭车,我讨厌你,放开我。” 不管尤冠妤怎么使劲挣扎,到最后依旧还是被迫坐上了他的车。这让她更生 气,恨不得现在就亲手宰了他。 “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一句话,何易祥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油门一 踩,直往他心里的目标前进。 原本还有着满心怨怼、满腔恨意的尤冠妤,在察觉车子行驶的方向根本就不 是开往自己的住处之时,不由得慌张的转头惊问:“这根本就不是往我家的方向, 你到底想把我载到哪里?停车,立刻给我停车!” “我方才不是已经告诉你,有什么话等回家再说吗?现在我就是要载你回我 家。”今晚若无法安抚她心里的怒火,何易祥怎么也不放心将她送回去,就怕明 天再见时,已然不是现在的她。 他怕,真的很怕。他怕这个执意恨他到底的女人,又会在她的心墙上筑起一 道看不到、越不过的藩篱,让他想接近也不得其门而人。 “不要,我不要回你家!”她又不是一个极笨的女人,怎么可能在深夜时分 跟一个男人回他家去?这岂非送羊人虎口的傻举吗?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杀我吗?今晚我就大方的给你个机会,难道你不想把 握吗?”这是个赌注,同样也是诱饵,就看她敢不敢吞下这道美食。 “我……”她好恨他,真的好恨他,经过今晚的事情之后,她心中对他的恨 意更是深刻,倘若真有手刃他的机会,她自是不可能错过。 就因此,尤冠妤很不知死活的吞下他丢给她的这块大饼,她就不相信自己真 没杀人的胆量,今晚说什么她也得完成“杀人”的壮举不可! 一入何易祥的住处,尤冠妤都还没机会参观他的屋子呢,就见那男人撇下她, 兀自转身离去。 看他走得那么匆忙,她心里还在猜想他可能真怕她会一刀把他给捅死,所以 赶紧先溜为妙。 哪知才过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就见何易祥拿着一把菜刀,毫无畏惧的交到她 的手上。 面对这突发的状况,尤冠妤一时心慌,根本握不住他交到她手上的武器, “呕当”一声,锐利无比的刀子就这么掉在地上,还差点砍伤她那双纤细白皙的 玉足。 若非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提着她的身子躲开那把掉下的刀子,她可能当真变成 了伤残人士。 “拿好!”不等她弯腰捡起刀子,何易祥一切自己来,不只捡起了刀子,还 傻得重新交到她的手上,更不放心的教她一定要拿好这把刀。“现在就等我写封 遗书帮你撇清所有一切,你就可以放心动手杀我了。”话落,他也不管她的反应 如何,当真坐到沙发椅上拿起笔与纸,满脸正经的开始写起遗书。 看他如此,尤冠妤反倒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她傻愣愣的直瞅着他,心忖:这世上当真有人这么不怕死吗?当真有人傻得 愿意把自己一条宝贵的性命,交到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手上吗? 她好怀疑,真的很怀疑他这么做的动机何在。 就在尤冠妤陷人解不开的疑惑之中时,何易祥又开口了:“好了,我的遗书 已经完成,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动手?这是她天天想、夜夜梦的心愿,现在机会来了,那傻男人还傻得愿意 写遗书把所有的罪责与她撇得干干净净,那她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看着手中那把丑不拉叽的菜刀,她心里兀自想象这把刀往他壮硕的胸膛上捅 的模样,不自觉的蹩紧眉头,“好丑。”那画面单单用想的就没什么美感可言。 “什么?”听到她轻喃的丑字,何易祥以为她在嫌弃他长相丑陋,不由得瞠 大了眼,非常不悦的低语:“我都已经是个快死的男人了,你难道就不能说些好 话送我上路吗?” “好话我确实不会说,我只会说真话而已。你自己去想,倘若将这把这么丑 的菜刀捅在你的身上,那种感觉哪有什么美感可言,真是糟蹋了你这条性命,还 弄脏了我这双小手。”她说得一本正经,还头头是道,听起来就是一番至理名言, 若能把这段话写在某本巨著之上,保证成为古今绝响的至理名言。 可这番至理名言,在何易祥听来,不过是个荒唐的大笑话。“人死就是死了, 还谈什么美感不美感的?”这女人的思想还真是让人难以搞清,真要搞得清楚她 心中的想法,恐怕就是一辈子这么长的时间,也难以办到吧? “我告诉你喔!”尤冠妤边说还边跨步往他欺近,眼看就差三步的距离而已, 突然一只不长眼的桌脚出现来绊住她的脚步。 倏地,她身子往前倾斜,跟着一声极大声的尖叫响起,那胆怯的女人竟傻得 闭紧双眼,而她手中的那把菜刀就这么直直的对准她自己的胸口 看到这幕让人惊心动魄的画面,何易祥紧张得忘了呼吸,直接飞身不顾一切 的抱住她倾倒的身子,跟着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菜刀。就因他反应实在机智,动作 更是迅猛快速,要不明年的今夜非但不是他何易祥的忌日,相反的还是那个杀人 凶手的忌日。 “耶,怎么没事?”闭着眼睛许久的尤冠妤怎么等也等不到该有的结果,这 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一看自己的身子不但没有扑跌在地,甚至连手中的那把刀 也已经不翼而飞,“奇怪,我的刀呢?喂!你来帮我找找,看看那把刀到底掉到 哪边去了。”边说她还当真边蹲下身子满地找刀。 看她如此,何易祥猛摇着头,只归纳出一个结论出来,“我看你若真想杀人, 还是得先另想一个比较安全的方式较好,要不我怕先没命的将会是你这迷糊的女 人。” 蹲在地上忙着找刀的尤冠妤一听他的论调,马上很不服气的抬起头来,开口 就想反驳:“我……咦?刀子怎么会无端的跑到你的手上,好奇怪喔!”说着、 说着,那一点也没危机意识的女人手一伸就想再抢回刀子。 “不行!我刚刚才说过,你若真想杀人,得再重新想个好方法才行,千万、 千万不可动刀,知道吗?”只要想起方才那危险紧张的画面,他就忍不住的替她 担心,更忍不住为她捏把冷汗。 听见他所下的结论,尤冠妤自有她一套的解释方式。 只见那张绝美的脸蛋,倏地绽出一抹让人惊艳的笑靥,甜美可人却又有几分 憨傻天真的无邪,“对嘛!你总算是同意了我的见解了对不对?我就说拿把菜刀 杀人,这种事实在不具有任何美感,所以说我们还得好好想个法子,看要怎么杀 死你比较妥当一些。”话才说完,那朵如花儿盛开般的美艳笑容转而变成一脸的 凝思。 她还真的就这么当着仇人的面,开始想着该怎么执行她的杀人计划。 现在这样的情况到底该称为什么才好? 看她想得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摇头否决,一会儿又蹙起眉头满脸苦恼的模样, 那千变万化的神情,还真让人感到眼花缭乱。 忍不住的,何易祥身子往她一倾,大胆且放肆的轻吻上她那两片娇艳欲滴的 唇瓣,直待两人气息紊乱,他才放开她。看着她嗔怒薄恼的模样,想也知道这女 人定然又在生气了。 不过无妨,他自有方法可以转移她的愤怒。 手指缓缓的划过那甜美可人的樱唇,他眼眸中的光芒缓缓的加深几分,倘若 不是知晓她依旧不肯放弃对他那股莫名的恨意,他真想就这么把她抱回房间,在 床上好好的与她翻云覆雨。 “其实我倒是有个好方法可以提供给你,就不知你能否接受?”色不迷人、 人自迷,这时的他完全遗忘了她可能带给他的危险,还很热心的提供她杀他的法 子。 “什么方法?”才刚吃了亏的尤冠妤对他总算有点提防了,她问得满脸戒慎, 还怕怕的想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对他那不断对自己骚扰的手指更是心存几分忌 惮。 想逃开?有这可能吗? 猿臂紧紧的缠住她的柳腰不放,还忍不住再度轻啜一口甜美的朱唇,在她还 来不及开口骂人之前说:“如果你真想杀我的话,你可以试试在你的胭脂上加点 致命的剧毒,这样的死法不只充满了优美浪漫的感觉,还能让我死得心满意足喔!” 听听,这话像样吗?天底下有哪个即将受害的无辜者会热心的提供怎么杀他 的法子呢? 当今世上,推他何易祥一人也!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