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 喜 临 门 一年半后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就是说,秋天是吃的季节。 在这个吃的季节里,火锅是大众食品中最受欢迎的一种,不管什么食物,只 要扔进沸水锅里涮上一涮,马上就可以吃下肚。这种方便、省时的吃法自然也是 懒人一族的最爱。 而吃火锅当然是人越多越可突显其的凝聚力。三个人吃火锅勉强也可称得上 是热闹吧。不过,如果这三人中,有一对你侬我侬的爱侣时,那饭桌上会是什么 情形?——餐桌好比楚河汉界,一边的爱侣浓情密意,互相喂食,而另一边的孤 家寡人则只能自力更生,自己不动手就只有饿死的份儿。要是用颜色和气氛来形 容,那爱侣这边就是锣鼓喧天的大红色,光棍一根的那边则是北风瑟瑟的冰蓝色。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这样的组合在不同的家庭,就有不同的相处模式。例 如现在…… 圆桌中央放着热气直冒的涮锅,肉菜海鲜分盘装,摆满了桌上的剩余空间。 桌边,阿学坐在冰洁的左侧,而我则坐在她的右侧。 阿学一边看锅,不停地往锅里添水添菜,一边将已熟透的肉菜捞出,放进冰 洁的碗中,随后冰洁则会将碗里的“新货”转移一部分进我的碗,而我……只要 等着吃就好了。 从这情景来看,我和冰洁倒比像是一对情侣,而阿学就像是个服侍在侧的小 厮。所以要用颜色来形容——我是暖饱的红色,冰洁是平静如水的湖水绿,阿学 则是忧郁的blue. 嘴里塞满食物的我,两眼还不忘在眼前的两人之间徘徊。“真没想到,你们 两个竟然已经交往快两年了。”不过,这事说起来就有气,都快两年了,可还不 见司空学有所行动,不管是拐了冰洁直奔本垒,还是求婚……无论什么都好…… 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动静。难不成他想将这场恋爱变成世纪马拉松?爱她个一万 年,我是不反对啦,但也不能爱在心里口难开吧?总要有个终点,是不?真是皇 帝不急,急死太监。 冰洁闻言,与阿学对视良久,尔后相视一笑。 我心中啧啧称奇,没想到如今冰洁在对阿学的笑中也有了柔情万种,这是不 是预示着阿学将会苦尽甘来,他追求得万分艰辛的爱情也即将开花结果,瓜熟蒂 落? “你们得感谢我这个爱情军师吧?”现在邀功虽稍嫌早了点,但依然有必要 提醒他们结婚时,别忘了包个大大的红包给我这个媒人。 “是啊——真是谢谢你了,狗头军师!”冰洁笑着又往我嘴里塞进一块刚涮 好的羊肉。 “什么狗头军师?!人家可是为你们的爱情倾尽心力、出谋划策的‘爱情军 师’!”我不满冰洁的蔑称,边嚼着口中的肉块,边呜噜呜噜地说着。 “没有你,我们可以少走不少弯路。”阿学没好气地说。 “司空学!你这个不知感恩图报的小人!”我可不认为有整过他,只不过… …偶尔……语焉不详了些……但是,我没错!“司空学你还没吃到天鹅肉哩,小 心惹急了我,哪天我找个真正的天鹅王子给冰洁,让你一辈子只能望鹅兴叹,到 时你连哭都来不及!” “你……”他瞪我。 不过我也不示弱,抬高下巴,瞪了回去。“我怎样?” “哼!”他不再理我,转向了冰洁。“洁,我被调到高检了。” “太好了!”调职到高检,也就意谓着升迁,也就是说……有更高的工资、 奖金。“死不悔改”的“金迷”眼里出现了“¥”符号。 “恭喜!”我跑去冰箱,“这种喜事要喝酒庆祝才行!”从冰箱里拿出几瓶 冰镇啤酒。 “你可别喝多了,明天你还得赶飞机呢。”冰洁提醒我道。 “噢。”我马上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了头。明天我要去陕西,为我 的当事人去找一名证人,虽然差旅费都是客户掏钱啦,可是……“我不想去啦!” 我抱住冰洁,“人家不想离开你嘛!”各位,大牙有没有酸倒一排? “那是你的工作。”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冰洁,而是阿学,并且在那一瞬间, 我瞄到在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嗯,不怀好意。 “司空学,你别得意。”我正襟危坐,正色道:“虽然我不在这里,但我每 天都会打回电话查勤哦。这个家的门禁时间是十点,你必须保证冰洁在十点以前 是安全的待在家里的。如果让我发现她有哪天不在……嘿嘿,那你老兄可别怪我 回来以后棒打鸳鸯,让你们两地散!”话是这么说,但是冰洁要是真的彻夜不归, 那我才高兴呢,当然,前提是她和阿学在一起。 阿学白了我一眼,没说话,又去照看他的锅子了。 我拉住冰洁的手,“冰洁,我会平安回来的,给你带土产,再学两首信天游 回来给你唱,好不好?” “给我带黄金回来,我会更高兴,钻石也可以。”这钱精,如果友谊可以折 合成现金,她会更开心。 “那你派我去南非吧。” 一星期后的清晨,我风尘仆仆地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北京。 “冰洁,我回来了!”回到公寓,一进门,我便大叫着召告天下,希望得到 好友一个久别重逢后的热情拥抱。 可是,理想与现实总是相差甚远,谁也想不到等待我的竟是…… 一个男人,一个刚从浴室走出来的半裸的男人。 “啊!”我惊声尖叫,大小包纷纷落地。“你……你……”我指着眼前这个 毫不避嫌的男人——司空学,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大早,吵什么?”这时,冰洁揉着惺忪睡眼走进客厅。 “啊!”我继续着惊声尖叫续集。这是什么情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衣衫不整。“司空学,难道你……跑到本垒了?”我兴奋地问着。 蓦地,司空学竟然神奇地脸红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冰洁反倒娇斥道,同时一个软枕飞来。 疲惫万分外加欣喜非常的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即被那飞枕砍个正着。“唉 哟喂!冰洁你干嘛?” “我干嘛?你干嘛不问问你自己在干嘛?”她厉声道。 “实地采访啊。”我不怕死地说:“经过一夜,难道你们之间没发生什么? ……”我暧昧地冲她眨眨眼。 “发你个头!你脑袋里除了yellowthings以外,就装不下别的东西了吗?” 她竟对我摆出茶壶姿态。 “难道没有吗……”我被骂得蜷缩在门边。 “当然没有!是因为昨天晚上下暴雨,我才让他留下来。他睡我的房间,而 我睡的是你的房间。”她恶狠狠地指指背后房门上挂着的写有我名字的木牌。 “噢……”我失望地站起来,瞥一眼兀自站在浴室前未曾动过的阿学,恨不 得上去踹他一脚,“你真是有够笨的。”我小声地咕哝。 “不过……”冰洁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什么?”我脆弱的心灵可受不了连续的打击,不要再给我一发失望的炮弹 了。 “他向我求婚了……”她的颊上竟然稍有了一些羞涩的颜色。 “啊?”下巴、下巴在哪儿?快接住喽,可别掉下来。 “我答应了……” “哇!”眼镜、眼镜有没有挂好?可别摔碎了。 “我爸妈也见过他了,他们都很满意……” “噢……”眼珠、眼珠呢?装好了,可别迸出来。 “我们决定……结婚了。” 喂、喂,大姐,你这个喜讯说得断断续续,差点没让我紧张得休克过去。 不过,这是不是说,冰洁兄可能、大概、也许、应该会嫁给苦情大丈夫—— 司空学了吧? 老天爷!我不在的这七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啊? 阿学走到冰洁身边,搂住她的肩,两人相对无言,但又像是很有默契似的同 时给了对方一个柔情似水的微笑。呕!有够肉麻! “莫理……”冰洁轻声地叫我。 “嗯?”我真是贱骨头,竟然十分不习惯她的轻声慢语。 “我想咱们也该置产了。” “好啊,我还要和你住在一起。” “什么?!”阿学好像一只被踩到了脖子的公鸡。 “对门啦!” …… 时间又向后推移了半年。 在这半年里,我和冰洁买了房——就是后来我们住的这里,置了产。 当一切重新上了轨道后,六月的一天,阿学和冰洁举行了婚礼。 这一天,天晴气爽,暖阳普照大地,让万物都显得是那么的生动。 司空学终于在这天,如愿地做幸福的六月新郎,娶得冰洁这个美娇娘回家。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领了结婚证后,只摆了两桌,宴请较为亲近的亲朋好友 就算完事——阿学和冰洁都不是那种重形式的人,但他们并没省略在婚前照一套 豪华的婚纱照——这一项冰洁可没含乎,她第一次那么大方地“大出血”,即使 榨干荷包,也在所不惜,只为品质一流——至于这其中的原因,以她的话来讲, 就是好为离婚后留个纪念——瞧她想得多长远。 当然,对新婚夫妇而言,最重要的时刻当属新婚之夜。 晚上,领到期盼已久的媒人红包的我,眉开眼笑地将他们二人欢送进他们的 新房,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多嘱咐阿学一句“要温柔一些哦”,却换来冰洁的一记 铁拳伺侯。唉!真是好人难当啊。 回到对门的家中,我卸了妆,洗了澡,换上休闲T 恤和短裤,然后又转身走 进冰洁家的大门——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呃,探班。 这时,屋中静悄悄的,我踮足走至卧室门前,隔着门板,倾听房里的动静。 可是里面一片死寂,什么声音也没有。 “还没开始?”我蹲在门边,轻声自语。“不会是阿学不行吧?”新婚之夜, 新郎降半旗,这可是会笑倒一大排人的大牙的耶。不过……不会吧…… 其实说来好笑,阿学那根大木头还真是男性的典范——坚守贞操三十五载, 至今还是只童子鸡。还好昨晚我塞给他一堆《性与健康》和从网上copy下来的教 学片,他……应该有认真看吧?哎——他们这会儿不会是正在床上翻书本呢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门外苦等多时的我,打了个哈欠,“搞什么?都这时候 了,还没开始?不行了,不行了,再不动动我就要睡着了。玩会儿游戏,提提神 儿吧。” 我坐到她家客厅的地板上,拉出我预藏在电视柜下的游戏机,打开电视…… 飞快的航空器在我的操纵下,一路有惊无险地过关斩将,直向终点冲去。 “快,快!就要破记录了!”我兴奋得几乎忘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一心 只想要刷新记录。 “啊——!”一声残绝人寰的女子的尖叫声由卧室里传出,响彻整个宁静的 夜晚。 这惊心动魄的一叫,让我心中一悸,手下一乱,按错了钮。“啊!”我也惨 叫一声。完了,完了…… 我神情哀怨地望向那扇紧闭的门扉。有没有搞错啊?早不叫,晚不叫,偏偏 在这关键的时刻叫,害得我破记录无望了。 就在我坐在原地,哀悼那已逝的记录时,大门外又传来急促的门铃和拍打声。 我抹掉眼中晶莹的“泪珠”——新式眼球润滑剂。 拉开铁门,乍见门外众多楼上楼下的左邻右舍,还真让我一时搞不清状况。 “小姐,刚才是你在叫吗?” “是不是有流氓?” “还是有小偷?” “你被谁虐待?” “有人被杀吗?” “报警了吗?” …… 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我头都大了,但也哭笑不得——他们是不是电视 剧看太多了?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 我无奈地笑着,“各位,感谢你们的关心。但是我必须先在此声明,第一, 刚才的那声催残各位听力的半夜鸡叫不是出自我之口;第二,这里没有小偷,也 没有流氓或是虐待狂,更没有杀人犯;第三,拜托各位千万别为了这件小事,去 麻烦咱们人民的保母。”我比比身后铁门上贴着的“喜”字,笑眯眯地说:“新 婚之夜,如有得罪,请多见谅。” “噢——”邻居们相视,不觉纷纷笑了出来,连道恭喜后,各自转身回家了。 送走了好心的楼友们,我回到屋里,坐回电视机前的位置,再次拿起手柄, 又看向卧室的方向。 嗯,保险起见…… 我戴上红外线耳机,接通电视的语音输出。 “啊——这个世界安静了……” ---------- 晋江文学城